前续
最後一次看見他們在一起。在 法院的協調室。 她站在門邊。三姨坐在大廳的長椅子上。 母親哭得稀里嘩啦的跟坐在大辦公桌後面穿制服的工作人員哭訴。 父親沉默的低着頭。他是個老實人,老實到不會為自己辯護的人。
眼淚一直都是女人讓人致命的武器
法院的工作人員最終在離婚協議上蓋了章
蓋章的前一刻，擡頭問了她一句
你是想跟爸爸在一起還是媽媽？
爸爸 她有一絲的猶豫。記得早課時,老師還"苦口婆心"的在教導她，對於父母離婚時候孩子應該做的反應之類。
三姨激動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捙着她的胳膊很用力的捏了下去
臭丫頭！你媽白養了你這麽多年阿你。你跟你那窮鬼老爸一起餓死好了。不識好歹。。。
有人圍了過來，拉開了三姨。
手臂燒傷一樣的疼痛，可她卻想笑，想大聲的抓狂的笑。
她疑惑的看着那個激動得像瘋了一樣的女人，不知道爲什麽她會這麽激動。
是想掩飾她的心虛？還是愧疚？
我這樣，不是正合你們的意？還是說你們其實是想帶走我這個包袱？
母親一臉的尷尬，閃躲。
她看到了，心一點一點的沉下去。。。。
熱鬧散去。
她又走了,像上一次一樣,沒有回頭。
那一年，她11嵗。
碎掉的记忆 (一)
在她的記憶裏，有個這樣的畫面。
他的耳朵延伸至上半身有很多類似青筋粗暴的傷痕。
大大小小醜陋的像蔓藤一樣。
她時常圍在火爐旁聼他的故事，
關於那些疤痕，他的過去。
他也曾經出過一次遠門，在廣西的一個城市，具體叫什麽已經忘記了。
整整三年。
那時唯一的通訊方式就是信件，寫字對他來説是件很困難的事
只是偶爾，村裏有人從他在的地方回來，會帶囘一些他的消息
在他生存的那個年代，能吃飽已算是萬幸。
她記得他說過，小的時候文化大革命閙飢荒。連野菜都變得稀有，於是有人餓死，有人因爲吃樹根無法消化而病死。路上隨處可見饿死的人。
他離開的第二年，了無音訊。
GZ发过一次大水，连下了七天七夜的暴雨。
泥土筑成的房屋后侧被雨水长期的浸泡，后来塌方出现一个很大的窟窿。
无人亦无钱修补,就一直这么破置着。
那是最困難的時期，她做些小買賣維持生計。
她每次放学回来，大门总是紧锁着，时常要在门口等至天黑她才会回来。
后来偶然发现房屋后侧塌方的窟窿刚好够她瘦小的身体挤进。
那儿便成了她进出家门的通道。
她习惯了蹲在熄滅的爐火旁，大口大口的吃掉剩下的冷飯。风干掉的饭粒坚硬的穿过她的食道，后来落下了病根。只要一看見食物就會覺得很餓很餓。強大的食欲像一頭野獸般撕咬着她的胃壁。讓她總是在夜裏驚醒，難受的捲縮着身體直到天明。
那年，城裏的大伯來過一次。
开小车穿着顯赫的男人，她靠在門邊，冷冷的看着。
记忆里这样的场面不多，她甚至是第一次见到大伯来家里，并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口跟母亲寒虛。她想起他身上那些醜陋的疤痕，現在的困境。。都是拜這個男人所賜。她的眼神越加的冰冷。
他临走前放了十幾塊錢在她手上，如同君王般施恩的說：
先用着吧,哎。。顯也是，怎麽也不會回來看看。留下你們母女。。
那天夜裏，她躲在被子里听见她很轻很轻的抽泣。
那种无能为力就像她饥饿时候的感觉，像庞大的野兽撕咬着她，直到将她吞噬。
她每天都在等着。等着他的消息。等着他回來。
終于，在他離開兩年又十一個月的時候，他托人帶信回來说他要回來了。
她清楚的記得，那天是十二月十日。
下了很大的純白的雪。
他終于在中國年的前幾天趕了回來，遠遠的就叫着。
母親，出去接他。
平时不太接近的鄰居也跑來湊熱鬧寒虛問暖。
她靠在門邊，錚錚的看着他被大家簇擁着走過來，有些許熟悉的陌生。
An，爸爸回來了 他說，把她擧起來在空中打轉。
她愣了一下。然後開始大聲的哭泣，鼻涕，眼淚一齊擦在他身上。
窗外，還在下着大雪。房屋内的火爐燒得很旺。
讓人很溫暖。
他們搬過好幾次傢。
每搬到一個地方，她都很快的適應下來，卻又異常陌生和害怕。
因爲，她不知道這樣毫無頭緒的搬遷，要延續到幾時。又或许是遥遥无期。
像是一個不識水性的人掉進深潭裏，雙腳無法觸地卻又不得不去面對此刻的困境。
第三次搬家，他們住到一棟三層樓旁邊的小民房裏。
一家几口擁擠在兩閒不到四十平米的房子。
三層樓房是儸阿姨的傢。
她是母親以前在工廠工作時的舊識。
他們傢很富有，有一個富貴十足的女兒，刁蠻，任性，驃悍。
她叫她海燕姐。
她很不喜歡儸阿姨，總是濃妝艷抹又有些跋扈。笑起來的時候長期被香煙熏陶的牙齿暗黃暗黃的露在外面。每次她經過，總會留下一股不知名香水的濃庸味兒。
======待續
[ 本帖最后由 〓黑灵〓 于 2007-9-22 07:39 编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