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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

  第一部 七魂复生 第七章 终南之战 第八节

  路奇轩迈步走进了那道奇异的水门,他内心中为即将能见到陈抟老祖感到有些兴奋,虽然这陈抟好象已经不是他所希望的那样英雄。
  水门后是一个平台,路奇轩的眼前一片黑暗,他从怀里拿出火折子,晃了晃,眼前出现了一个台阶,一个窄小的通路旋转着向更黑暗的地方延伸过去。

  路奇轩听见陈抟的声音从那黑暗中传来,这声音与偏殿里所听到的声音不太一样,它显得更贴近,却也更空洞,也许这是在这石壁的隧道里产生的效果:七月十五鬼门关,生死乾坤一步间。你既然已经走了进来,也许就没有出去的可能了。

  路奇轩提高了声音回答道:当然,天下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更没有我后悔来到的地方。

  他的声音同样显得很空洞,在这个黑洞里回响着。

  陈抟在笑,桀桀地笑,笑声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路奇轩没有再犹豫,左手举着火折子,右手提着那柄极普通的剑走了下去。

  在笑声中,路奇轩一步一步地前行,这条隧道旋转着向下而行,墙壁潮湿,台阶上布满了青苔,脚下有些滑腻。

  路奇轩没走几步,他突然看到眼前出现了奇怪的,却又令他极为亲切的东西。剑柄。

  不仅仅是剑柄,刀柄,枪攒,鞭把等等,它们竟然都嵌在那片石壁上。

  路奇轩是一个武痴,凡是武痴对各种各样的兵器都有着莫名的感情,他当然也不例外。于是,他将手中的剑交到了左手,伸出右手来轻轻地抚摸着这些兵器。

  兵冢中的兵器绝不是一般世间兵器所能比拟的,路奇轩当然也兵器中的行家,这些兵器无一例外都将自己的锋铓之处隐藏在这黝黑的石壁之上。

  剑入鞘,化血腥。

  这是一个和平的意味,但这黝黑的石壁坚实异常,兵器插在上面最起码的是证明了两点,一是这里所有的兵器绝对是宝物,都一定会大有来头,第二点就是在嵌入的时候一定是用了不寻常力道,与其说是力道,更不如说是一种残暴。

  路奇轩对自己的判断是非常自信的。

  对于第一点也是不容置疑的,因为他的确已经认出了其中一些兵器的来历。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从兵器的尾部的质地与纹路上,路奇轩就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

  但对于第二点,路奇轩错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错的,因为他根本不清楚这里也许一件兵器都没有,这里是兵冢,有的只有兵器的魂。

  传说中的一种青龙宝剑就是如此,它落入手中若干年了,后来剑的主人经过那片湖泊,宝剑的龙吟之声透过水波传了出来,从此此剑回到了世间。这就是兵器的魂。

  一件再锋利无坚不催的兵器缺了魂,它只不过还是一堆废铁罢了。

  但一件有了魂的兵器磨尽了锋利,它同样也是一堆废铁。

  兵冢的兵器则是两样俱备,所以它绝不是因为力道而嵌入石壁的。

  面对如此之多的兵器,路奇轩有些留恋了,他的眼睛几乎看不过来了,以致于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陈抟笑声的嘎然而止。

  路奇轩抚摸着各种各样的兵器,直到他摸到了一柄宝剑。

  这柄剑的剑柄埋没在各种兵器之中,而且还生了锈,但当路奇轩无意触手之时,他感到一股令他极为神爽的感觉,但这绝对不可能。此剑柄黝黑沉厚,一看便知要比路奇轩所用的兵器份量重一些。

  一柄笨重的剑会令路奇轩有无比从容的神爽之感,这不能不引起他的兴趣,于是,他试着将剑柄上的锈屑拂了下去。

  锈屑拂了下去后,真正的剑柄露了出来,整体上还是乌黑色的,但这乌黑中透着一种奇异的光彩,路奇轩根本说不上的颜色来,这光彩也的确不易令人查觉,仿佛是在这乌黑中流动的。

  仔细地看下去,有一点令路奇轩感到奇怪,因为在剑柄的握手中,这乌黑色显得极为与众不同,因为从那里,能够看出一种颜色来,血红色,隐伏在乌黑下的血色。

  这柄剑的做工也十分地讲究,尤其是护手之处,左右两条小龙相对,中央一个圆形的凹槽,看得出来,那里应该嵌有一颗宝石,有二龙戏珠之意,只是宝石不知何处去了。

  学武之人,尤其是一个使剑的高手,见到这样的宝剑,他绝不肯放过的。于是路奇轩很自然地扔掉了手中的那口剑,伸右手中指轻轻地弹了一下剑攒。没想到看似如此沉重的一柄剑,竟然在路奇轩这一弹之下抖动了起来。

  路奇轩的眼睛已经放光了,他十分清楚,此剑乌黑色极有可能是玄铁所制,而玄铁中的极品当然就是天山玄铁。天山玄铁最大的特点就是举重若轻,一柄看似十分笨重的兵器份量与普通兵器不相上下,但其力度是所有质地无可比拟的。

  路奇轩大喜过望,当下,他伸出手来握住剑柄就要向外拔。

  正在这个时候,陈抟说话了,只说了三个字:好眼力!!

  但这三个字足以令路奇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本来并非是自己的东西,在主人并未允许的情况下拿,路奇轩心下到底也是过意不去,所以也就硬生生地将手撤了回来,循声看过去。

  这是路奇轩第一次见到陈抟老祖,这个传说中的人。

  但他的第一眼却根本没有看清。

  在隧道的尽头好象是一个洞口,路奇轩因为留连兵器竟然没有注意到。此时,那洞口处站着一个老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

  但路奇轩之所以第一眼没有看清是因为,这个老人站在一片橙色的光中。

  光线极为强烈,却绝不似外界阳光那样的睛朗,而是充满了一种暧昧的味道。强光透出仅有的隧道洞口,射进这个黑暗的兵廊,路奇轩第一眼当然感到十分地不适应。在他的眼中,这个陈抟老祖只是黑黑的一个影子,仿佛象一个硬僵的剪影一样。

  当路奇轩终于适应了这片强光,能够看清台阶下站着的这个老人的时候,他愣了。

  路奇轩从来没有见过陈抟老祖,但他从哥哥那里却也听说过,陈抟老祖仙家道骨,一个世外高人,但今天他所见到的却是一个瘦小的老头。

  这个老头不但瘦小,而且从身上到处都着一种令人感到不舒服的邪恶之气。

  现在的陈抟老祖和几天前姬飞峰所见到的的确不一样,他瘦了,皮包着骨头了,两只眼睛中露出一种血红色的光来,从上到下都显得是那么的猥琐。

  路奇轩皱着眉头怀疑地问:你就是陈抟?

  陈抟老祖桀桀地笑道:你不相信。

  路奇轩摇摇头:我相信,但我不信姬飞峰会拜你为师。

  陈抟老祖点点头:但这是事实。你要与我比武,是吗?

  路奇轩咬了咬牙:本来我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现在更没有必要了。

  陈抟老祖愣了:为什么?

  路奇轩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相信我哥哥会死在你的手里,也怕我杀了你会污了我的手。

  陈抟笑了:你很自信,但你要知道,你哥哥的确不是死在我的手里,但他却因我而死。

  路奇轩没有说话。

  陈抟老祖接着说:与我比试后,他受了点轻伤,也无关大碍了,但我让他送一封信去冥魈府,没有想到现在的冥魈府已经不是当初的冥魈府了,冥魈王也不是当初的冥魈王,于是你哥哥在那里受了伤。

  路奇轩还是没有说话,他心里实际很清楚,真正要了哥哥性命的就是冥魈府的魈硭。只是他没有想到是陈抟老祖的一封信才给哥哥引来杀身之祸。

  陈抟老祖似乎还没有说完:既然他是因我而死,所以你必须与我比试一下。

  路奇轩觉得这个老头有点不可理喻,以他的身份来说,比武这样的事情当然是避免的好了,没想到他却提了出来。

  路奇轩问道:你为什么要与我比武,现在最重要的是对付阴屠。

  陈抟老祖的语调突然变了一下,正色说:对付他当然重要,但你现在必须对付我,我要用你的剑杀了我。

  路奇轩睁大了眼睛,他根本就没有明白陈抟老祖在说些什么。

  而就在陈抟老祖言语刚落的那个刹那间,路奇轩就感到自己睁大的瞳孔中突然失去了那片橙色的光,确切地说,是被一样东西遮住了他的视线。

  龙头杖的顶部本来有一颗夜银珠,可以发出七色的光彩来。

  但路奇轩的眼前根本就没有任何色彩,只是一片乌黑,迎着自己便扑了过来。

  路奇轩没有想到面前这个陈抟老祖会突然偷袭自己,而且递出的招式是如此的迅猛,又是如此的诡秘。

  迅猛自然不必说了,凡是使长兵器的人挥出的招式一定是少不了迅猛的,但这诡异却来自于陈抟身后的那一片黄色的光。

  路奇轩依稀记得哥哥曾经说过,在东北方有一个岛,岛上的剑客一身黑衣,长剑。与他们交手要格外小心,因为当你习惯了那一身黑衣的时候,他们会突然发出一种强光刺激你的眼睛,而就在那个瞬间,他们会给你致命地一击。

  武功招式中没有卑鄙一说,但这种路数的确是中原人所不耻的。

  现在的陈抟老祖就使出了一个中原人所不耻的招式,他身后的光线在强烈的刺激着路奇轩的眼睛,当路奇轩刚刚适应的那一刻,他却用自己的兵器阻止了那片强光,眼睛突然从光明中走向了黑暗。

  眼睛的反应造成了形动上的迟缓,路奇轩等发现兵器袭到眼前的时候,他已经是来不及躲闪了。

  路奇轩躲不开这一袭还有两个原因,此时他的体力与精力绝非平日可比,更何况这兵廊之内根本就不容他有转身的空间。

  所以路奇轩只好硬生生地向后退去,但他又忘了一件事,他的身后是台阶,所以脚下却根本没有动了,整个身子就斜斜地躺倒在台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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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

  第一部 七魂复生 第七章 终南之战 第七节

  卢生迈步走向观外,迎面碰到道士虚冲:叫所有人都在观前等候。
  说完,卢生停也没有停接着走了出去。

  来到了观外的悬崖边上,卢生向下看去,只见簸箕谷中那些参天古树还在不断地倒掉着,本来的五梅形早已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

  卢生看着,不禁笑了,笑声中观中钟敲齐鸣。

  卢生回过头来,只见魏图腾正站在他的身后,在魏图腾的后面,许多道士拿着剑也跑了出来,有的道士还举着火把。

  魏图腾道:杀敌也应该有我一份。

  卢生看看他,自嘲地一笑:你见过我的师弟吗?

  魏图腾点点头:见过,在我们那里。

  卢生认真地问道:我和他比怎么样?

  魏图腾一愣,他真的有点不知怎么说才好,但魏图腾是个直率的人,心中藏不住话,只得说:以我看来,他要比你更有英雄气慨,你更象你们中原的那些书生。

  卢生笑了,这一次他是仰天长笑。

  魏图腾忙接着说:我没有见过你师弟与人动手的样子,不过路奇轩那小子我挺佩服,他既然说你师弟是个好汉,我想也错不了。

  卢生笑得更加厉害了,站在魏图腾身后的那些道士们都在看着,他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太阳刚刚落山,火把并不明亮,但卢生的笑显得异常得疯狂,给这个观前平添了几许的诡异。

  卢生突然停住了笑声,他紧紧地盯着魏图腾,在他的眼中含着一丝泪水,也不知是不是他笑得太厉害的原因。卢生一抱拳:魏将军是个率性的人,所说的话一点也不假,仅凭这一点,你就是我的朋友。

  魏图腾点点头。

  卢生接着说:不过这里是终南山的事情,我知道你与路大侠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山下这些乌合之众交给我就行了。

  魏图腾一听立即瞪大了眼睛:什么,你是不把我当朋友,什么重要的事情能比杀他痛快更重要?

  卢生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直接绕过魏图腾来到了那些道士的面前。

  这些道士似乎也知道了事态的严重,他们紧张地看着卢生。

  卢生看了看火把下的道众们,说到:自从我陈抟师叔闭关,姬飞峰师弟下山以后,我在这终极仙观做了三千一百二十五天的代理掌门,在这段日子里,承蒙众道兄的照顾,终极仙观风平浪静,没有遇到任何大事。但咱们修道之人都知道,魔界有个阴屠,现在他来了。以咱们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终极仙观眼看就要毁于一旦。我卢生无父无母无任何牵挂,想必也难逃此劫了。各位道兄也许与我不一样,所以趁现在他们还没有完全破了山下的奇门遁甲,你们赶紧抄小路走吧,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位道士问道:敢问师兄,师祖现在什么地方。

  卢生犹豫了一下道:师叔他老人家已经仙去了。

  魏图腾在卢生的身后,他愣了一下,知道卢生所言是假话,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见那问话的道士一下子跪在地上,紧接着在他身后的道士们都跪了下来:师祖既然仙去,我们愿尊师兄为掌门,与师兄共渡难关。

  卢生听了此言,脸色变了一下,有些扭曲,很不自然地狂笑了起来。

  片刻,他停了下来,扶起前面的道众,委屈地说:你们想得太简单了,这个难关根本就过不去,我这个掌门做不做也没有意思,你们还是走吧,何苦要搭上一条性命呢。

  说完,他转过身去看着山下。

  魏图腾摇了摇头,他看了看那些道士,只见这上百的道士们相互低语着。显然,卢生的一番话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他们此战是必死无疑,他们心中害怕起来。

  道士中已经有人开始跑掉了。

  魏图腾摇了摇头,心中暗叹,中原之人果然人心不齐。

  卢生看着山下树一棵棵地倒下,一脸的惆怅。

  魏图腾走到他的身旁:哎……

  卢生一摆手:我知道,看来我真是做不了这个掌门。

  说着,他笑了,头却不动地对魏图腾说道:魏将军,我要求你一件事。

  魏图腾问道:你说。

  卢生道:见到我师叔,你就说卢生入道之时就知世事无常,掌门之位做与不做无非是黄粱一梦。我师父柳真人是带我入道的,今日我也会随他出道。

  魏图腾皱了一下眉头:什么意思?

  卢生笑了;你照我原话说就行了。

  魏图腾似乎还是不明白,他琢磨着。

  卢生突然问道:魏将军,还剩几个人?

  魏图腾猛地一惊,忙回头看去。

  只见在两个人的身后站着那七个道士,只见他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剑,脸上毫无惧意。

  魏图腾回答道:七个。

  卢生点点头,他转过身来,原来正是他所教出七星剑阵的那七个道士,卢生点点头说:我知道是你们。

  七名道士说道:师兄,你做不做掌门我们不管,但你要死我们陪着你死,你要活我们陪着你活。

  卢生笑了笑说:还有一句,我要杀敌,你们陪着我杀敌。

  魏图腾在一旁听着,赞许地点了点头。

  卢生转过身来对他说:你说过我象个书生,不错我入道之前的确是一个赶考的书生。但书生意气之时你就从来没有见过吧,看我如何杀敌。

  说完这句话,卢生手中的云锣就挥了出去,向着他旁边的一口大鼎横扫了过去。

  魏图腾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卢生相貌的确显得十分文弱,但他手中的云锣份量可不轻,除了九面小铜锣外,还有金属所制成的架子,这一挥之力实在不亚于一棍扫去的力量。

  以魏图腾的判断,虽然那大鼎也是红铜所铸,但凭着卢生这一招必然会打得粉碎。鼎中的香灰火星必然会溅得四处飞扬。只是魏图腾不明白,卢生为什么要这么做,好端端地砸个铜鼎干什么。

  魏图腾的判断并没有错,如果换了他,一棍下去,这铜鼎就是厚上十倍也是粉碎了。但魏图腾是以自己的打法做出来的判断,可是挥动降魔幡的却是卢生。

  卢生这一招气势千钧,但令魏图腾没想到的是,降魔幡碰在铜鼎之上却没有一点声音,而那个铜鼎却平着飞了出去,很慢,仿佛被降魔幡推着一样,越过悬崖边上的护栏,向下面掉了下去。

  这鼎下落得非常奇怪,始终是三足朝下,速度很快,铜鼎掉得很疾速,鼎中的灰可就不一样了,平空里飞了起来,山谷之中多回旋之风,风吹动那些香灰,在半空中就着了起来,先是蓝色,随着它的下落,变成了红色。

  这香火终于落在了簸箕谷的树林之中。

  魏图腾一看,立即明白了,大叫一声:好。

  快步走到另一个大鼎之前,棍子放在一边,弯下腰来,双手抓住鼎下的两只脚,平平地端了起来,走到悬崖边上,向前平送出去。

  果然,又一片香灰燃起落在了下面。

  这火从天而降,下面是一片树林,山谷之内又有风势,风借火力,火借风威,这山谷就着了起来,大火一片。

  林中的邪人正在砍树,没料到突然起了大火,他们一下子就乱了。

  许多邪人都被大火烧着了。一时间,火的树,火的人都搅成了一团。

  只有恶龙侍者还比较镇定,他们还是挺直着身子向前走着,燃烧的树在他们身边倒下,砸在地上,火星四溅。

  冷血突然抓住身前跑过的一个邪人,冷冷地说:大火为我们开道,你们慌什么?

  那个邪人冲着其它的邪人喊道:不许乱跑,都停下来。

  在上山的台阶上,有一些道士正忙着下山,看着身边的簸箕谷中燃起了大火也是一惊,他们跑得更快了。

  从悬崖边上向下去,簸箕谷中俨然成了一片火海,火势强劲,映红了悬崖边上站着的人。

  卢生与魏图腾站在一起,那七名道士手中拿剑纷纷地将火把扔进了火海之中。

  魏图腾笑道:看来书生就是有办法。

  卢生的脸被火映得通红,他说道:既然这奇门遁甲根本就拦不住邪人的进攻,那还要它做什么?我帮着阴屠一起毁掉它。

  此时,天势已晚,红月初现,整个终南山被这巨火映照着,就连终极仙观在这火海中也显得异常地灿烂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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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

  第一部 七魂复生 第七章 终南之战 第六节

  卢生闻听此言一下子愣住了,路奇轩的话他十分不解,但话中之音他却也听得出来:你是说我师叔故意不想见你?
  路奇轩未置可否地说:可惜我们一行六个人,席公子与南宫小子蛮蛮现在生死未卜,姬道兄与无颜……

  卢生道:我师弟到底现在有什么危险?

  路奇轩深吸了口气说:刚才你所见到的那些黑衣人就是与你师弟交手的,他们既然已经到了,那你师弟恐怕就不是危险的事情了。

  卢生咬了咬牙:仅凭这一点,我师叔也一定会见你的,但他现在真的不在观中。

  路奇轩逼问道:你知道在哪儿?是不是?

  卢生当然知道。

  金华洞,那是历代掌门所去的地方,也是终南山的禁地,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

  卢生点点头:是的。

  路奇轩急了:那还等什么,快叫他出来呀。

  卢生也是无可奈何: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路奇轩一听此言也不好问下去了,从来各门各派中有许多禁忌,而且是不能对外人说的。

  这时,魏图腾突然说道:哎,这帮邪人又不是木匠,他们伐木干什么?

  卢生与路奇轩急忙向簸箕谷中看去,只见谷中的参天大树木正一株株地倒下了。虽然很零散,便以这样的速度,恐怕不需三四个时辰,那里将变成一片废墟。

  卢生一看傻了眼了,他的嘴唇哆嗦了起来。

  路奇轩明白了,奇门遁甲阵式全是靠这些树木摆下的,想必是邪人军队误入林中,找不到出路所以伐木开道。

  邪人队伍人数众多,所以才能以伐木破阵。阵一破,邪人立即攻山,到时终极仙观恐怕真的就不保了。

  也难怪卢生脸都变白了。吕洞宾的计策看来是无法阻挡邪人地进攻。

  路奇轩扬天长叹:看来此仗是不可不打了,这也好,畏剑避死之人也不用去管他了。

  卢生狠狠地瞪了路奇轩一眼,沉声说:你们跟我来。

  说着,大步流星地向着观内走去。

  路奇轩与魏图腾相互看了一眼紧跟在后面。

  三个人冲进观中,这时,虚冲拿着一把宝剑走了过来:路大侠,您看这把剑行不行?

  路奇轩接过剑来点点头:能除魔的就是好剑。

  虚冲愣了一下,他没明白路奇轩说得是什么意思。

  卢生也来不及管他,疾步向里走去。

  这终极仙观共分三围,过了正殿,来到一个偏殿,卢生推门而入道:我师叔就在里面。

  路奇轩心下一寒,他反而在门前站住了。

  就要见到陈抟老祖了,路奇轩反而变得有些犹豫。他想不出陈抟老祖什么样子,更想不出见到陈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但他也清楚,这一面早晚都要见的。

  魏图腾可不管那么多,他跟在卢生后面迈步进了这个偏殿。

  殿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影,魏图腾是大吃一惊。

  只见这偏殿里正面只有鬼谷子与黄帝的两个泥塑之像,像前一个供桌,桌上是长久不灭的蜡烛。门一开,夕阳斜照进来,把那两尊泥像仿佛是镀上了金一样,显得熠熠生辉。

  魏图腾一把抓住卢生的衣领:你骗我们,陈抟呢,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卢生并没有理会他,他看了看站在门口的路奇轩,路奇轩背背着夕阳,浑身上下也仿佛镀上了一圈的金色。

  卢生问道:你信不信我?

  路奇轩点点头:我信。

  卢生:为什么?

  路奇轩道:因为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屋子,在哪个道观里都不可能供着黄帝与鬼谷子的泥像。

  卢生笑了,魏图腾由于祖先的原因,当然听说过鬼谷子与黄帝的英名,只是他不能象中原人一样地认识他们的形象。于是他松开了手,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两尊泥像。

  卢生道:路大侠能信我,我很高兴,实话跟你们说,终南山有一个禁地叫金华洞,入口就在这间屋子里,只是我并不知道。

  路奇轩点点头:陈抟老祖就在金华洞里闭关?

  卢生:不错。

  魏图腾着急道:那还等什么,找找看啊。

  说着,他大步地在这偏殿中四处查看。

  路奇轩却没有动,他依然站在门口对卢生说:你早就找过,但没有找到?

  卢生心中一惊,只好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路奇轩笑笑:因为你在说你不知道金华洞的入口时你的眼中充满了沮丧,只有努力过却没有结果的人眼神中才会有那种沮丧。

  魏图腾气急败坏地说:你都找过了还让我找什么?

  卢生淡淡地说:是你自己要找的,路大侠,除非我师叔想见你,否则你永远也见不到他的。

  路奇轩摇了摇头:是吗?陈抟老祖,作为一派掌门,大敌当前你却躲起来,作为一个师父,却置徒弟姬飞峰于危险之地,恐怕你真的没有脸面见我们了。

  谁说的?

  一句苍老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在这空荡荡地偏殿里回响,路奇轩惊了一下,便极自然地迈进了殿中:陈抟老祖?

  卢生忙一作揖:师叔。

  苍老的声音道:你就是路奇轩,你是魏图腾?

  两个人都答应着。

  路奇轩高声问道:我认得你的徒弟姬飞峰,他是一条好汉,但我没想到他的师父竟然鬼鬼祟祟的。

  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道:不用你激我,我也会见你的,不过我必须先处理了我们观里的事情。

  卢生忙说:师叔,魔王阴屠的邪人杀上来了,他们正在伐着簸箕谷中的树。

  陈抟老祖道:我知道。师侄,你很想当掌门,是不是?

  卢生一听立即跪了下来:师叔,我……

  陈抟说道:姬飞峰做事比你鲁莽,但他果断,这是你不如他的地方。终南山的掌门做事一定要果敢,现在大敌当前,你身为代理门掌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怎么能当这个掌门?

  一番话说得卢生汗流浃背,的确,这两年来,姬飞峰寻人在外,陈抟老祖又总是闭关金华洞,这终极仙观的事情大大小小都是卢生作主,本来他也应该有一定的阅历了,但此次邪人进攻,他却没有任何布置。

  陈抟接着说:你也许早就知道,你师弟姬飞峰让山下的恶龙侍者所杀,但你却没有想着报仇,这并非是道家的慈悲,而是除魔卫道之心不够坚定。你之所以来找我,私心在于你想借姬飞峰死的机会争取掌门之位。

  卢生忙摇头道:师叔,不是这样的……

  陈抟毫不理会,继续说道:可惜呀,邪人队伍的强大是难以预料的,此次进攻终南山,恐怕终极仙观将永不存在,要想当这个掌门,就看你是否能退敌了。

  路奇轩一听心里是吃惊不小,一方面他没有想到陈抟老祖说出终极仙观将不保的话来,看来邪人的确强大,而另一方面,他却没有想到陈抟对这个师侄是如此地残忍。保观护道本是任何一个终极仙观中人应做的事情,卢生也不例外,但经陈抟一说,卢生这么做却只是为了私心,更何况既然敌人强大,卢生性命也在两可之间。

  果然,卢生也听了出来,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师叔,看来这一战我败则死,生则侮。为什么?师叔,我的确想做这个掌门,但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您,对不起师弟,对不起终极仙观的事情,您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陈抟一字一句地道:因为姬飞峰已死。

  卢生突然哈哈大笑:好,师叔,我倒要看看生的卢生是不是不如死的姬飞峰。此骂名我担当得起。

  说着,卢生转身举着降魔幡大步地走出了这个偏殿。

  殿内一片寂静,过了好半天,魏图腾突然大叫一声:好,这样的好汉我喜欢,我去帮他。

  说罢,他甩着棍子便也走了出去。

  路奇轩干笑了两声。

  陈抟问:你笑什么?

  路奇轩道:我听说现在道家中最有修为的就算是你陈抟老祖了,我看姬飞峰是条好汉,想他的师父也是了不起的英雄。没有想到却是一个死了徒弟便变得小肚饥肠的懦夫。

  陈抟道:小肚饥肠我自然明白,但为什么是个懦夫?

  路奇轩道:强敌来临,只会激得徒侄去拼命,自己却藏起来,这不是懦夫吗?

  陈抟似乎在笑:终极仙观早已不是我的了,我为什么要为这个破观而战?更何况青魂来临,我当效犬马之劳的。

  路奇轩皱眉问:什么青魂?

  陈抟哈哈大笑: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见了面我会详说的。

  路奇轩点点头:好,本来这柄终极仙观中的剑是为杀敌所备,没想到却大材小用了,是你现身还是我去你的金华洞里看看。

  陈抟笑道:当然是你来了。欢迎回来,青魂?七月十五鬼门关,生死乾坤一步间。

  最后两句突然冒出来,令路奇轩大惑不解,但与此同时,只见那鬼谷子与黄帝的泥像慢慢地动了起来,他们分别抬起了左手与右手,两手之间仿佛形成了一道晶莹的水线,即而拉成了一扇水作的圆形拱门。

  路奇轩点点头,根本没有犹豫,迈步便走了进去。

  鬼门开,阳气尽。

  申酉之交,太阳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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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

  第一部 七魂复生 第七章 终南之战 第五节

  卢生带着路奇轩与魏图腾一起穿过这片树林,向山上走。
  这本来看起来并不遥远的路竟然走了小半个时辰。

  路奇轩深知奇门遁甲中奥妙无穷自然不会说些什么,可是魏图腾自言自语地说:明明有着近道不走,为什么偏要转来转去的,转得我都迷糊了。

  卢生笑了:这位好汉千万别嫌麻烦,在这个阵中,那看似捷径的道路只能让人误入歧途。

  魏图腾问道:好好的一座山中摆什么阵?

  卢生道:其实这个阵是我师祖吕洞宾所摆,他曾说有敌人来袭时此阵可以保住我们的道观。

  路奇轩突然问道:那困在阵中的人是不是必死无疑?

  卢生答道:其实我们每天都有人巡山,看到一般百姓误入阵中一定会引他出来。不过,如果是恶人,就任由他自生自灭了,出了阵是他的造化,出不了……

  路奇轩冷冷地问道:饿死?

  卢生回头看了看路奇轩点了点头。

  路奇轩冷笑着:道家就不讲究慈悲为怀了吗?

  卢生听见一下子站住了,他转过身子来看着路奇轩一字一句地说:道家除魔斩妖。自从此阵成立以来,只有我师祖吕洞宾用此阵困过一条黄龙七七四十九天,然后飞剑斩之,除此之外,此阵中从未伤过一人,也没有一个人因困在此阵而死的。

  路奇轩点点头,心中暗想,看来哥哥当初绝没有困在阵中,估计是那个陈抟将他引上了山。

  魏图腾在一旁接话说:从来没有伤过一个人,那还摆这个阵干什么?

  卢生脸色缓了下来:英雄来自蛮族,对此阵可能不太了解。所谓奇门遁甲中有八卦门与五行甲,八卦门中只有一个死门,其余杜景惊开生休伤各门皆无害人之意,五行甲取金木水火土自保也无伤人之意。所以奇门遁甲实则为保身逃命之阵,当年诸葛武候在白帝城西摆下的巨石八阵图也只是御兵之用,无意伤人的。

  魏图腾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这个道士真逗,我只是说说而已,不必太认真了,没有怀疑过你们行善之心,再说了,你说得这些我都不懂。还是尽快上山吧。

  魏图腾一席话令卢生顿时心中冒出冷汗来,显然刚才他的所言就是为了向这两个人证实摆此阵不为伤生。所谓以道证道实无道矣,看来自己的修行真得还差很远。

  卢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继续向前走。

  一行十个人很快出了簸箕谷,来到了山梯之下,顺着山梯向上走去。

  随着越爬越高,路奇轩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终极仙观。

  这终极仙观气势雄伟,就座落在簸箕谷之上。

  路奇轩回过头来再看那簸箕谷。

  站在高处与置身于谷中真的是两种感觉,也是两种视觉。

  从高看下去,不但蔚为壮观,却又不失细腻。

  虽然这簸箕谷形似簸箕面,四形见方,但那谷中的树却是格外引人赞叹,巨大的林海好似组成了一朵梅花,花瓣分为橙青白赤黑五色,显然是种有不同的树,想必也是卢生所说的五行甲阵。

  路奇轩正看得入神,心中感叹之时,突然,他发现从远处黑压压地来了许多人,由于太高,来者的装束他看得不太清楚。但这么多的人除了军队别无可能,于是他随口问卢生:难道终南山还有军队来吗?

  卢生并没有注意,他回头看了过去,脸上也是充满了疑惑,他摇了摇头:奇怪,终南山从来也不会来军队的。

  这时,一道士道:师兄,看你的云锣。

  卢生不看则已,这一看,脸色立即变了。

  路奇轩早就注意到了,他知道以面前这个道士的修为来说,他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变了脸色,除非发生了什么极为重大的事情。于是,他也看卢生手中的云锣。

  所谓云锣实际上是由九面小铜锣组成,敲打起来声音悦耳,是一种乐器。

  但此时卢生手中的云锣上小铜锣却由金黄色渐渐地转成了黑色,好象是被烟讯熏了一样。转黑之后,每一面铜锣似乎变成了一面镜子,每一个镜子中映出一个身穿黑甲的壮汉,他们的手中都拎着一柄长把的尖刀,刀身也长而且很细。

  魏图腾在旁边也看着,他笑了:你这东西好玩,是什么?

  卢生却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知道,他手中的云锣与其说是一种乐器,更不如说是一件宝贝,这是他师父柳道长所传下的。柳道长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时常拿着这个云锣云游四海,以算命为幌子。其实这云锣是一件很不一般的兵器,名叫降魔幡。

  此幡的最大特点是能预知危险的存在,仿佛就是那河洛小龟的龟背一样。

  卢生并没有理会魏图腾,他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他们竟然出现了,七月十五,好日子。

  路奇轩早已看出事态的严重性,他问道:他们是谁?

  卢生答道:邪人,魔王阴屠的军队。快走,我必须得见我师叔陈抟老祖。

  路奇轩从来没有听说过邪人,但仅凭他们是阴屠的手下,且又来了这么多,他就知道终极仙观一定会有一场恶斗。

  那些恶龙侍者的武功都不弱,他们若是人,在江湖上几乎个个都是绝顶高手,但不知道邪人怎样。

  路奇轩根本就不愿再想,跟着卢生向山上跑去。

  终极仙观被称作天下第一的观宇,果然是气势雄伟,观门就高有三丈,大红色的围墙,墙头楼檐之上都是橙黄色的琉璃瓦反着太阳的光泽。

  观前是一个很大的广场,青石铺地,正中一条道宽三丈,直伸到对面簸箕谷上的悬崖边上。在道的两旁各种着四棵参天古松,均有圆桌粗细,这就是有名的终南八松。

  由于仙观的位置过高,所以周围云雾缭乱,人置身其中有如入了仙境一般。

  路奇轩是无暇观赏这些景致了,他跟着卢生跑了上来,就要进观,却被卢生一把抓住。

  卢生拽着路奇轩却对身旁的那七名道士吩咐道:看看师叔出关没有?

  那些道士向着观里就跑。路奇轩忙说:让他们给我找把剑好吗?

  卢生看了看他,高声喊道:虚冲,找把好剑给路大侠。对了,还有观中最好的金创药。

  一个道士答应着跑进了观里,路奇轩则感激地看了一眼卢生。

  卢生拽着路奇轩向着悬崖边上大步迈了过去。魏图腾紧紧地跟在后面。

  以路奇轩的性格来说,决不可能让一个人拽着他走路,但事实上卢生也并非拽着他,因为卢生早就看出来了,这个路奇轩伤势很重,身体又疲惫,现在能不能走只是意识上的举动,所以他要扶着路奇轩。

  路奇轩心下全明白,重伤在身也只好如此。

  卢生等三人走到悬崖边上。这悬崖边上有石制的护栏,还放着香炉大鼎。他们倚着护栏向下看去。

  悬崖下面正是簸箕谷,只见那片黑压压的邪人军队已经走进了谷中的树林。

  魏图腾问道:哎,他们走得出来吗?

  卢生摇摇头:恐怕不行,没有想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当年师祖吕洞宾布下这个阵大概对付的就是他们。

  路奇轩问道:他们是从魔界,阴屠那里来吗?

  卢生点点头:今天是七月十五,魔界与人界相通之门都会敞开,但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白天就能出来?

  路奇轩道:与我们曾交手的那些恶龙侍者白天也出来了。

  卢生道:是的,这意味着阴屠的力量已经足够强大,可以派邪人军队进攻人界了?

  路奇轩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邪人军队来到这里是不是要走很多路?

  卢生点点头:也许……

  他突然明白路奇轩为什么会有此一问。既然来到了人界,那就意味着他们沿途所过之处必已遭殃,那些百姓肯定也是必死无疑了。

  卢生不愿自己将这个悲惨的消息说出来,路奇轩当然也不肯,魏图腾却不一样,他是个直性子:他们杀了许多人,是不是?

  卢生只好说:恐怕是这样的。

  魏图腾大叫:那咱们也下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卢生正色道:魏将军,你千万别动,咱们人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要轻举妄动。

  魏图腾正要还说些什么的时候,早有道士跑来对卢生说:师叔还是没有出关呢。

  卢生点点头问路奇轩:我师弟说让你们今天来见我师叔,说什么时候了吗?

  魏图腾:今天就是今天,还什么时候?

  卢生摇了摇头,仿佛是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我师叔虽然总是闭关,但从来没有食言过,说过的事一定不会忘的。

  路奇轩冷冷一笑:这位道兄,我路奇轩虽然是一个剑客,但大敌当前,我是不会与你师叔比武的,如果他在的话,我希望以大敌为重,见我们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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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

  第一部 七魂复生 第七章 终南之战 第四节

  一个将死却未死之人绝对没有勇气再一次自杀,路奇轩虽然性格高傲,但他毕竟也是普通的人,也是一个将死未死之人。
  路奇轩没有勇气自杀了,他认为他想开了,因为他听了魏图腾的话,魏图腾的话虽然不多,但他明白,活着已经是不容易了,死的确有些不负责。

  尤其是对死去的朋友不负责任。

  路奇轩知道,从此以后,自己的这条命只为四个人活着。

  路异轩,自己的亲哥哥。

  姬飞峰与无颜,为救自己而丢了性命的好兄弟。

  还有阴屠,那则是自己要杀的人。

  想到这里,路奇轩倒也释然了,他点点头:这位兄弟说得有理,把那些害人的家伙打死,也算是为朋友报仇了。

  魏图腾哈哈大笑:行了,你既然不想死,我也就不用再救你了,给,我们蛮人是从来不亏待自己的肚子。

  说着,他将手中的那块肉再次递给路奇轩,路奇轩二话没说便伸手接了过来。

  但肉拿到手里,他就有些后悔了。

  烤肉与生肉的质感是绝对的不同,路奇轩可以七天不吃饭,但他从不会吃一块半生不熟的肉。但魏图腾带的就是半生不熟的肉,虽然也烤过,但还是触手有生肉的那种腻滑。

  路奇轩犹豫了一下,但看着魏图腾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也确实饿了,便也嚼了起来。

  生肉无盐,的确是不好吃,路奇轩也没有吃多少。正在他难以下咽的时候,魏图腾却一下子站了起来,对他说道:还有更好的肉吃呢。

  路奇轩有些纳闷,但他看着魏图腾的表情,这句话似乎绝不是一句玩笑,因为他已经拿起了手中的大棍。

  路奇轩一个跃身站了起来,向身后看去,他只得说惭愧,在他的身后,十一个恶龙侍者又出现了,这一次却不是幻觉。

  路奇轩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伤得是如此之重,恶龙侍者来到身后竟然根本不知道。

  但这一次,他确信他所看到的是恶龙侍者。

  因为很简单的道理,十一个恶龙侍者没有动。

  刚才卢生所说的幻象中,十一个恶龙侍者好象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两个的存在,依然在走,但这一次,他们却是站在距离两人有一丈多的地方。

  魏图腾看得很清楚,当时他在嚼着肉,突然之间,那几个黑衣人就出现在路奇轩的身后,他们似乎正在前行,仿佛也突然感到前面有人,一齐停了下来。

  魏图腾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暗自琢磨,这是一个什么鬼地方,这里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突然消失。

  路奇轩心里却很清楚,既然卢生说过,这片林子里布有奇门遁甲,那这些恶龙侍者肯定是无意间跨过了两个阵,也不知过得是杜景死惊开休生伤的哪一个门。

  路奇轩咬着牙说:你们蛮人是不是渴了会饮野兽的血?

  魏图腾握紧手中的大棍道:是的,刚吃过肉,该喝血了。

  路奇轩笑了:他们的血可不好喝。

  说着,路奇轩已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来。

  魏图腾却一个箭步蹿到了路奇轩的身前,笑着说:等你吃饱饭再打吧。

  说着,他的大棍就向着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恶龙侍者头顶砸了过去。

  魏图腾的招式是刚猛异常,这一棍砸下去,恶龙侍者肯定是不敢硬接。虽然他们有着不死之身,但若被着一棍砸到,整个身子肯定是骨碎筋断,龙筋若断了,不死之身当然也就是必死之身了。

  站在最前面的恶龙侍者正是冷血,他感到一股恶风迎面扑了过来,不敢迟疑,整个身子已经向旁边跳开。

  盘龙金棍砸空,棍头直砸在地上,一个大坑立时就出现了。

  这一棍虽然落空,但挥动之间所扫动的棍风竟然让冷血有些站立不稳。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身材高大的人竟然凭着棍风就可以伤人。

  但令冷血和其它恶龙侍者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个事情就连路奇轩也没有想到,魏图腾一棍砸在地上,路奇轩心道不好,力大之人使出的招势其实最怕用力,用力则招势变老,变招之间就会慢了许多,而这就是敌人进攻的最佳时机。

  对于高手来说,对手变招的毫厘之间便可制对方于死地。

  无疑的,这些恶龙侍者都是高手,他们绝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于是,除冷血外,另外的十柄索命钩向着魏图腾递了上去。

  魏图腾身后的路奇轩想要出手根本就来不及,更何况,他手里只有一根树枝呢。

  意想不到的是,魏图腾的确没有变招,变得竟然是他手中的盘龙金棍。

  魏图腾这根盘龙金棍绝不是一般的生铁所造,而是由一种叫鸣蛇的怪物所化成的。

  传说中这个鸣蛇长得形体与一般的蟒蛇相似,但奇异之外在于它长着四只翅膀,还会发出一种叫声,就象敲磬一样。鸣蛇出现,预示着天将大旱。

  那一年,鸣蛇出现在神农架的鲜山上,天降大旱,蛮人虽然不是靠地吃饭,但没水的日子总是不行的,鲜山的鲜水河都断流了。魏图腾终于在鲜眼泉找到了鸣蛇,发现它堵着泉眼,于是先用树藤将它的翅膀抽断了,然后追行了七十多里才抓住它,拽着尾巴向着一块巨岩上便砸,但没有想到的是,这最后一下,巨岩粉碎,魏图腾的手里就多出一个盘龙金棍。

  由于这金棍由鸣蛇所化,棍头砸在地上后,便深深地扎住,棍身变得极为柔韧有弹性,魏图腾就是借这弹性竟然自己的身子整个的抡了起来,若大的一个身躯向着那些恶龙侍者撞去。

  魏图腾身材高大,整个身体十分沉重,这一抡之势,绝不亚于一柄巨锤砸向敌人。路奇轩身经百战,但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打法。

  使剑的最高境界是人剑合一,推而广之,就是凡使兵器的最高境界都是人与兵器合为一体。这魏图腾并不会武学,但他使出来的招式却是武学中最高的境界。

  而这一切来自于魏图腾在神农架中与野兽交手的缘故,正所谓法本自然。

  恶龙侍者更是没有想到,手中的索命钩还没有完全递出,大锤就到了,顿时将几个恶龙侍者撞出几尺,有侥幸闪开的,脚下也是站立不稳,不住地后退。

  以自身为兵器的人一定有一个好的身体,魏图腾当然就是这样的人,虽然这一撞之间免不了有索命钩碰到他的身体,但他皮糙肉厚竟然一点也不在乎。

  落地后的魏图腾却皱起了眉头,那十一个恶龙侍者虽然是吃了一个大亏,但他们却都站稳了身子,魏图腾看着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这一撞之势就是山中的熊罴恐怕也承受不住,没想到这些黑衣人却没有摔倒。

  魏图腾仿佛是自言自语:果然厉害,有打头。

  说着,他举棍再次扑了上去。

  魏图腾其实根本就不会什么棍法武功,只是仗着身体硬朗,力气极大,眼快手快脚下快,打起来就跟拼命一样,这些恶龙侍者一时半会竟然还真近不了他的身。

  路奇轩此时也绝没有在旁边看着,他也递出了招式,参与到战团之中。

  魏图腾的拼命是天生的,而路奇轩的确在真的拼命,因为他手中只有一根树枝,要想把这根树枝使得真如一柄宝剑似的,除了精妙的招式以外,更重要的是要灌以内力,但路奇轩本来身子就已经极度虚弱了,每使出一招,他的下一招就慢了许多。

  魏图腾的确是员勇将,但他的力气毕竟也有用完的时候,那些恶龙侍者不敢与他接触,却与他一直周旋着,片刻工夫,他就累得不成样子了。

  正在两个人感到无力之时,突然听到云锣的声音。

  从树后突然跃出八名道士来,其中七名快如流星来到了双方中间,仗剑挡开恶斗的两边。

  魏图腾与路奇轩只好收招。

  那些恶龙侍者也收了招式。

  只见一名与姬飞峰一样装束的年青道士走到了路奇轩身前,他看了看路奇轩手中的树枝,树枝在这一刹那间寸断。

  原来路奇轩一直以内力灌入这根树枝上,终南山的道士出现,他得以缓息,内力自然也消失了,结果那根与索命钩相撞了若干次的树枝立即断成数段。

  路奇轩只得把手里的一截也扔掉了,冲着这名年青的道士一抱拳:道长是姬飞峰的师兄?

  卢生看着路奇轩,皱了皱眉头,他早已看出面前这个人是在勉力支撑着:跟我上山。

  魏图腾叫道:放过这些人?

  卢生道:有他们呢?

  他所指的当然是那七名拿剑的道士,路奇轩忙摇摇头说:他们不行。

  此语一出,卢生有些不爱听,但知道路奇轩说的是真话,便不好再说些什么,于是低声道:没事,这里有阵法的。你们跟着我走就是了。

  说着,晃了一下云锣,转身便走。

  路奇轩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知道再打下去也杀不了恶龙侍者中的任何一个,同时他也知道这奇门遁甲虽然不易置人于死地,但困住这十一个恶龙侍者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决定先上山见了陈抟再说。

  魏图腾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再战下去没什么好处,也便跟着卢生与路奇轩。

  恶龙侍者当然不会放他们走的,立即要冲上来,那七名道士却拦住了他们。

  这七名道士是卢生一手调教出来的,虽然是以平辈相称,但实则是师徒的关系。七个人年轻,个个使得一手好剑。

  他们摆下七星剑阵,好胜之心本想与这些恶龙侍者战上一会,不想一交手便落了下风,远处云锣在响,他们知道自己不敌,立即踏震巽隐到阵中去追卢生了。

  恶龙侍者听得云锣在响,拔腿追去,不想反而更陷在阵中,找不到任何人。

  他们再次被簸箕谷的奇门遁甲阵所困住,迷失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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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

  第一部 七魂复生 第七章 终南之战 第三节

  路奇轩从来没有想到这一招会打空,在他的预料中,这一拳正中对方一个恶龙侍者的面门,将对方打倒,然后他再冲上去,将对方的脚踝打折,拧断对方的脚筋。
  其实按照武学的常规来说,路奇轩还应该想到第二种可能性,那就是对方挥出索命钩来,接他这一拳。

  路奇轩之所以没有想到第二种可能是因为他在拼死一搏。

  朋友为自己而死,尤其其中还有一个仇家的徒弟,路奇轩当然不能苟且偷生。他只想尽自己最后的力量与恶龙侍者们一起去死。

  但他这一拳的两种可能性都没有发生,因为面前的十一个恶龙侍者在一瞬间竟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后的魏图腾根本就没有料到这个赤手空拳的人会突然之间发起攻势,但他更没有想到路奇轩由于用力过猛险些摔倒在地。

  可是路奇轩即使没有摔倒,他也是向前一个趔趄,整个身子向下,背部完全有可能交给了对手的。

  魏图腾来不及细想,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手中的棍子已经横扫了出来,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路奇轩既然露出了这么大的破绽,对方肯定会出手制他于死地的。这一棍是为了替路奇轩挡住袭来的兵器。

  大棍横扫出去了,魏图腾人随棍走冲了上去,但只是这一步却让他的眼睛一下子花了,对面那十一个恶龙侍者竟然全都不见了踪影。

  魏图腾急忙收棍,前面的路奇轩已经站稳了身形。

  路奇轩并没有回头,他在问,高声地问:刚才是谁说话?

  魏图腾也仔细地听着,他为刚才一幕感到纳闷,同时他也想起了在路奇轩出手的那个瞬间耳边曾响起的一个声音。

  这声音细若游丝,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钻进了魏图腾的耳朵里:不用出手。

  当时魏图腾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路奇轩的拳已经递出了,所以他只好随着路奇轩向前迈出了那一步。

  的确,这一步迈出去了根本就不用再出手了,因为面前的十一恶龙侍者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个时候,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还是细若游丝:我是姬飞峰的师兄卢生,这片林子里布有奇门遁甲,你们所见到的听到的实际距离还很远。

  魏图腾久在神农架里,对中原的奇门遁甲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只是觉得刚才一幕有被戏弄的感觉,心下十分的不愉快,于是嗡声嗡气地喊道:别跟我装神弄鬼了,快叫陈抟接我们上山。

  路奇轩一招失手后,眼前消失了恶龙侍者的影子,加上这林子象个谜宫一样,他就大概地猜到这里布有奇门遁甲的阵势。他虽然不知其中的奥妙却也是听说过的,于是走到魏图腾面前道:让我来跟他说。

  路奇轩说道:我只想问一句,刚才那十一个黑衣人是你阵中的幻象还是他们真的到了?

  卢生回答道:到了,只不过他们也被困在这里,走不出去了。

  路奇轩的心沉了下来:你是姬飞峰的师兄,那我告诉你如果他们真的也到了,那你师弟就凶多吉少了。

  卢生沉默了半晌才说:我先引你们上山,姬师弟的事情上山后再说,这十一个黑衣人不是好对付的。

  路奇轩笑了,是苦笑,他说道:上山见你们的师父陈抟吗?算了,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他,姬飞峰为救我而死,我已经无脸见了。只求陈抟老祖能够替姬道长,还一个叫无颜的好兄弟报仇。

  路奇轩虽然在笑,但他的话里带着万分的绝望:可惜这里没有剑。

  说完此话,路奇轩一个腾身,已从树上折下一根枝条来,身子还没有落地,他就反转枝条,仿佛是一柄剑一样向着自己的胸口便刺了下去。

  路奇轩不想活了。

  其实,路奇轩并不是一个想不开的人,虽然他时刻想着替哥哥路异轩报仇,找陈抟老祖比武,但自从与姬飞峰无颜等人交上了朋友,他的这份心早已淡了许多,甚至都不想再到终南山。但姬飞峰与无颜被恶龙侍者所困,似乎只有陈抟老祖可以救他们,所以路奇轩才拼命地赶到了终南山。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十一个恶龙侍者也到了,这几乎宣判了两个朋友的死讯。

  路奇轩是一个自负的人,朋友为他而死,他当然不能苟活,于是选择了自杀。

  一个剑术高手,一根树枝绝对可以在他手中成为一柄利器,若刺在心脏上,他是必死无疑。

  就在枝尖即将刺入路奇轩心脏的那个瞬间,路奇轩的手臂被震了一下子,这一下几乎将他的胳膊震得脱臼了。还没等路奇轩有任何反映,他就感到头部受了重重地一击,立即失去了知觉。

  出手救路奇轩的当然是魏图腾。魏图腾身材高大雄壮,但他绝不是一个粗人。路奇轩苦笑之时,他便已经听出了不对之处。果然路奇轩摘枝刺胸。

  本来以路奇轩的身手,魏图腾恐怕也来不及阻止,好在路奇轩身体受伤,体力早已透支,行动缓了许多,虽然他身在半空中,但魏图腾仗着身高臂长,左手一拳打在路奇轩的手臂上,紧接着扇了路奇轩一后脑。

  魏图腾觉得自己并没有使太大的力量,但这一下足以令路奇轩晕撅过去,整个身子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魏图腾看着地上的路奇轩道:我就应该给你一棍子,看你身手不错,死了还怪可惜的。

  说着,魏图腾弯下腰来抓起路奇轩扔在了肩头,仿佛扛着一个小孩似的,左手扶住,右手拎着大棍喊道:姓卢的,带我们上山。

  卢生说道:好的,你听我的,千万不要走错一步。

  魏图腾扛着路奇轩回答说:哪那么多费话,快说。

  卢生道:那好,看着脚下,你们现在处在簸箕谷的木阵之中,应行八卦走震巽即为生门,三步为震,四步为巽,……

  卢生还要继续地指导下去,魏图腾听得却早已不耐烦了,他从来就不知道八卦五行的奥妙,所以听得卢生所言仿佛是天书一般:行了,我都不懂,你告诉我一个方向,我照着直走就行了。

  卢生忙说:不可,在此阵中虽然只有一个死门,但也不能乱走,如此这样,我还是接你们去好了。

  魏图腾笑道:这才是待客之道吗。

  其实,魏图腾心中对这里的阵势早就存有一丝忌惮,自从入了这片林子,他便迷失了道路,根本找不到出林子的道路,这与他在神农架中追虎赶鹿之时完全不一样。刚才见到了那十一个黑衣人的幻象之时,他更是深知这里奥妙无穷。

  卢生道:只是我在山上,你们还要稍等片刻。

  魏图腾点点头:我都等了一宿了,还在乎这点工夫吗?

  魏图腾将肩上的路奇轩放在地上,坐在一旁,从怀中掏出一块半生不熟地烤肉来大嚼了起来。

  他是真的饿了,一夜在林中乱闯,心下里着急根本就想不起吃东西,这时终于有了引路人,他当然感到肚子空空了。

  路奇轩被魏图腾一巴掌震得昏了过去,此时也慢慢地转睡了过来。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死,因为就在那根树枝刺向胸口的那个瞬间,他已经感到了魏图腾强劲的风力,只是由于自己的力道不够,所以没有避开,还挨了那么一下子。

  魏图腾看着路奇轩醒了过来,递过一块肉来:吃点吧。

  路奇轩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着魏图腾:你为什么救我?

  魏图腾鼓着腮帮子说:你这个人真想不开,听你的意思是你的朋友被那几个黑衣人杀了?

  路奇轩没有说话,魏图腾的话说到他的伤心处,他根本就回答不出来。

  魏图腾笑笑说:我的兄弟中经常有惨死在狼虫虎豹口下的,有的都被他们吃掉了,连根骨头都不带剩的,我也没哭过,把那些害人的家伙打死为弟兄们报仇不就行了?还死什么?

  路奇轩淡淡地说:我们和你们不一样。

  魏图腾大笑道:有什么不一样的,活着是最重要的,我们蛮人一生下来就要扔在野外,三天后才找回来,活着的肯定就不会自己去死。

  魏图腾说得很轻松,但心中却一点也不轻松。

  魏图腾从神农架一路走到终南山下,沿途之上见到不少中原人士,在他看来,这些人的生命简直就是蝼蚁,不堪一击。

  更让他感到奇异的是,他竟然亲眼目睹了人杀人的现象,这在蛮人部落中几乎就不可想象。

  这一切令他最大的感受就是中原的人不但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也同样地不爱惜别人的生命。

  所以今天看到一个为了别人生命却要扔掉自己生命的人,他感到十分地可笑。

  在可笑之余,魏图腾还有些自怜,没想到这些中原的人竟然能将整个蛮人部落赶到神农架那片小地方去,他的心中着实有些不忿。

  在不忿之余,魏图腾却又平添了几分地自信,与中原的人比较起来,蛮人就象征着生命。

  象征着生命的人怎么可能不成其霸业呢。

  此时,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蛮王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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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

  第一部 七魂复生 第七章 终南之战 第二节

  其实,魏图腾是七月十四日晚上到的终南山,可是由于道路不熟,他走进了终南山的簸箕谷。没有人能在簸箕谷里认清方向,魏图腾也不例外。他在粗壮的树间徘徊,根本就找不到来时的路。
  在谷中,魏图腾足足转了一夜,直到十五日白天,他还是没有走出去。

  魏图腾的性子极为暴躁,此时他显得异常的焦急,不禁高声大喊了起来。他的声音极具震撼力,充满了整个谷中,仿佛是一声狼叫,咆哮,直接的气势与威力。

  在那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后,魏图腾的话语直传到了谷上的道观中:陈抟老祖,请了我来,又把我困在这里,你什么意思?

  山谷中回响着魏图腾翁声翁气的声音,但山谷之外却没有一丝动静,这令魏图腾真是急了,他抡起了手中的大棍,狠狠地砸在身近的一棵大树上,只见那棵大树迎着太阳轰然倒下,被旁边的大树接住,这种震撼迅速地通过树与树相交的枝叶传递开去,霎那间,整个谷底仿佛都震动起来。

  终南山终极仙观中的确有人听到了魏图腾的大吼之声,但此时的终南山却乱成了一团,因为陈抟老祖神秘的消失了。

  听到魏图腾吼声的人就是姬飞峰的师兄卢生。

  当小道童跑来告诉卢生簸箕谷中有一个大汉在高喊师祖的名号的时候,卢生只说了一句:你们去把师祖找来。

  小道童们是直奔陈抟老祖的卧房,但卢生是一点也不抱有希望,因为他知道这些小道士们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师叔。

  不用问,陈抟老祖还在金华洞中。

  自从两天前姬飞峰回到终南山与陈抟老祖进了金华洞后,姬飞峰只身一个人走了出来,而陈抟却再也没有出来。

  出来的时候,姬飞峰慌慌张张地牵了独角兽扬长而去,甚至没有和卢生打一声招呼,这令卢生大惑不解,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若隐若现。

  该不是师叔出了什么意外?

  卢生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陈抟老祖圣人天相怎么会出意外呢?何况姬飞峰又在,但是姬飞峰为什么会那样慌张地跑出仙观,这的确是令人匪夷所思。

  好在陈抟曾说过七月十五日会有一批英雄到终南山的,到时他一定会出现的,所以卢生倒也并不在意师叔的行踪,无非在金华洞中修行罢了。

  陈抟老祖是个从来也没有食言过的人,但这一次,他真的食言了,七月十五日已到,山下已有人来访,陈抟老祖却没有出来,这的确叫卢生放心不下。

  卢生有心去找一番,但他深知,金华洞乃是历代掌门才可去的地方,他实在不好前往。

  果然小道士回来后说到处也寻不到师祖陈抟的影子,卢生的担心便更加强烈了一番。

  卢生决定亲自下山看一看那个大喊大叫的人到底是谁,也好引他上山来。

  魏图腾第一个看到的却不是卢生,而是一个血人。

  魏图腾也是一条血性的汉子,他见到这个血人后不由地心中先是产生了一丝敬意,因为这血人的眼睛很明亮。

  血人长发披肩,一衣青人被鲜血染红,青衣破处共有十一道伤口,这个人脚下虽然有些踉跄,但身子却依然挺拔异常。

  青衣人是从树后转了出来的,他盯着魏图腾问道:你是找陈抟的?

  魏图腾看了看这个人问道:对,你是谁?

  青衣人没有回答:姬飞峰叫你来的?

  魏图腾点点头: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青衣人道:看来咱们是同路,来见陈抟老祖,商议怎么对付阴屠。

  魏图腾一拍大腿:对呀,可是陈抟这老儿把我叫来了,我在这片林子里都转了一个晚上了,连个鬼影都见不着,真他妈气死我了。

  魏图腾是憋得太久了,终于见到一个人,于是把心中的怨气说了出来。青衣人一见魏图腾骂了陈抟老祖,本来挺冰冷的脸终于有了笑容:我是刚到。在下路奇轩。

  魏图腾几乎从未到过中原,也从未听说过赏金剑客路奇轩的名字,只是见对方介绍了,于是马上也自我介绍:我叫魏图腾,蛮人部落的大将军。

  此话一出,听在路奇轩的耳朵里却是令他吃惊非小。

  原来蛮人部落虽然很少进入中原,但的确有不少关于他们的传说,路奇轩也有耳闻,只是他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碰到一个蛮人,看其身材与手中拎着的大棍,看来此人的力量的确是不小。

  但更令路奇轩吃惊的是姬飞峰竟然还请出了传说中的蛮人部落,看来与阴屠一战的确是整个人界都要参与的,由此也可以推测出此战应是凶险异常。

  其实,路奇轩对凶险二字早有体会,这几日来与恶龙侍者的交手令他早就知道阴屠力量的强大。直到现在,他已有几天没有合过眼了。

  昨日夜晚,在悬崖与姬飞峰无颜分手,路奇轩是一种狂奔跑到了终南山下,未曾想进到这个林子之中便找不到了任何出路,正在着急的时候,他听见了魏图腾的那一声喊叫。

  江湖中有一种功夫叫狮子吼,此功夫要有极深的至刚的内功才行,但路奇轩听到的声音中却没有一丝内力,但那声音的震撼之力恐怕连狮子吼也绝难比较的。

  路奇轩顺着声音终于看见了魏图腾,这才现身与魏图腾交谈。

  这魏图腾也是被困在林中的人,两个人根本就找不到出谷的道路。

  路奇轩此时的心里是十分着急,他只想见到陈抟老祖,倒不是为了报仇,而是希望陈抟老祖立即能够去搭救姬飞峰与无颜。

  毕竟姬飞峰与无颜面对的是十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们现在是生死难测。

  魏图腾却不知道事态的紧迫,看到路奇轩一身伤不禁问道:哎,你怎么了,是谁打伤你的?

  路奇轩刚要回答,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一种十分奇怪的声音,他的眼睛立即警惕了起来。

  魏图腾从小就是与野兽较量的人,什么声音也逃不过他的耳朵,他也听到了那种声音,很齐的声音。

  那是脚步声,一双脚或是十一双脚一起走的声音。

  十一双脚一起走,即使它们走得再齐,也和一双脚走路的声音不一样。

  路奇轩的脸色在一瞬间变了,变得十分恐惧。

  魏图腾小心翼翼地问道:追杀你的人?

  路奇轩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要想活,你就走得远远的。

  说完,他转身面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双手握紧了拳头。

  魏图腾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路奇轩的旁边,也看着前方,仿佛是自言自语:我还从来没有害怕过呢。

  路奇轩侧头看了看身边这个大汉,心中掠过的依然是恐惧。

  一个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怎么会恐惧呢?

  路奇轩从来也不怕死,但他现在怕了。

  他怕朋友为他而死,更怕身旁这个人与他一起赴死。

  不错,那脚步声令路奇轩十分地熟悉。

  恶龙侍者。

  恶龙侍者竟然追到了这里,那姬飞峰与无颜呢?

  路奇轩不敢想,他的心里只有恐惧,更令他恐惧的是这一片林子并不黑暗,而恶龙侍者竟然出现在白昼,那意味着什么?

  路奇轩只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的,但他怎么可能错了呢?

  的确,从树后,十一个恶龙侍者走了出来。

  路奇轩的眼睛都红了,面对这十一个恶龙侍者,他好象看到了死去的姬飞峰与无颜。

  姬飞峰与无颜是为了救他而折回来与恶龙侍者决斗的,也是在最后的关头,他们将路奇轩扔到了那个悬崖的对面。

  路奇轩已经认定无颜两个人没有生还的任何可能了。

  魏图腾侧眼看着路奇轩,他已被路奇轩眼中冒出来的那种仇恨所震惊,看来对面这十一个黑衣的人与旁边这个血染青衣的路奇轩真是仇深似海。

  但最令魏图腾震惊的不是路奇轩的眼睛,而是对方那十一双眼睛。

  此时的恶龙侍者将头上的斗笠背在身后,所以尽管魏图腾的身材极为高大,他还是能看见恶龙侍者的眼睛。

  恶龙侍者的眼睛无神,只有白色的眼珠子,难道他们是瞎子?

  无神的眼睛有时候传达出来的是一种极为可怕的信息。那是一种魏图腾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杀气。如果是一个平常的人,恐怕这杀气已经将他吓死了。

  魏图腾身为蛮人部落的将军,他决不是一个平常的人,但使他震惊的却也不是那眼中传来的杀气,而是另一种他也说不出来的恐怖的感觉。

  这感觉令他亲切却毛骨悚然,使他不禁将手中的盘龙金棍握得更紧了。

  魏图腾问道:他们是谁?

  路奇轩咬牙切齿地回答:阴屠的手下。

  魏图腾点点头,他不需要再说些什么,他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挥动手中的盘龙金棍。

  但魏图腾手中的棍子并没有挥出去,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神秘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的还有路奇轩,但他绝对不会让这个声音所左右的,于是他出手了。

  路奇轩出的是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的手,想把对方的一名恶龙侍者一拳打死。

  路奇轩是一个武行大家,他这样出手十分地愚蠢,因为任何人都知道,对方手中有兵器的时候,出拳一定不要用全力,否则根本就没有机会撤招。

  但路奇轩根本就没有想撤招,他只想着为姬飞峰与无颜报仇,根本就不理会对方是否会用兵器阻止他的进攻,所以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路奇轩经过一夜的战斗,又没有停歇地跑到了终南山下,他的力量本来已经无法再战斗下去了,但此时,他出的拳甚至比闪电还要快。

  路奇轩眼睁睁地看着恶龙侍者就在五尺开外的地方。

  闪电走过五尺的距离那就是意味着没有时间,没有时间的出招是任何人都无法招架也无法躲闪的,恶龙侍者也不应该例外。

  路奇轩是这么想的,他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这么做的。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路奇轩这一招打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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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

  第一部 七魂复生 第七章 终南之战 第一节

  七月十五日,鬼节,终南山。
  白天里月亮还挂在天边,粉红色的。

  在终南山簸箕谷的林子里迷失着一个人,这个人身材极为高大,长发穗辫子,脖子上是骨牙的项链,上身赤裸,右臂的三角肌上刺有一个狼头,显得异常的强悍。他下身是红裤兽皮靴。手里拎着一根盘龙金棍,棍子有碗口粗,他就是蛮人部落的将军赤魂魏图腾。

  自从当年蚩尤将自己的灵魂卖给了魔王阴屠以后,蛮人部落就被人界所唾弃,他们只好躲在神农架那片深山中,不再与人界的各族交往,所以许多人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曾经有过蛮人部落,还时常把被他们无意间看到的蛮人称作神农野人。

  两万多年来,蛮人部落与世无争,守着自己的一方土地,倒也落个干净逍遥,但在他们的内心中却永远无法摆脱一个死结,为祖先所做的事情而羞愧。

  蚩尤的一念之差差点就毁了整个人界,即使人界的各族原谅了他们,他们也无法原谅自己。蚩尤在走向魔泽的时候曾留下一句话,蛮人部落从此不再属于人界。

  这句话仿佛是一句诅咒一样地主宰着蛮人们的命运,他们的确再也离不开神农架了,虽然身处人界但与人界早已两世相隔。直到这一天来了一个道人。

  姬飞峰是骑着独角兽来到了蛮人的部落,一身道袍虽然很旧了,但对于蛮人来说这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原来人还可以这样穿著。

  也许人不应该这样,神才能这样,尤其是一个骑着飞马从天而降的神。

  一种类似于图腾的崇拜在蛮人部落中悄然地升起,这令姬飞峰倒有些难以接受,但他还是接受了,不是因为自己的高贵,而是他所面对的是一群罪人。

  姬飞峰绝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人,相反,他的谦逊是整个终南山都为之折服的,但面对蛮人的时候,他多多少少有些托大的感觉。原因只有一个,他不相信蛮人可以帮助自己,蛮人可以去杀灭阴屠。

  迎接姬飞峰的是蛮王蚩哈,他毕恭毕敬地跪在了姬飞峰的面前,姬飞峰用双手托起了他,他感激得双目流泪,因为这是在那涿鹿之战后第一个对蛮人如此客气的人。

  但站在一旁的魏图腾却双眼在冒火,他对王爷的所作所为不屑一顾,为什么要如此地自轻自贱,他实在想不通。

  姬飞峰讲明了来意,魏图腾看着蚩哈,蚩哈再次落泪了,他抓着魏图腾的手说:替祖先赎罪的日子到了,你一定要帮着姬道长完成这件事情。

  魏图腾没有说话,他看着姬飞峰,这个橙色道袍的人。

  姬飞峰也在打量着魏图腾,师父陈抟老祖说过,魏图腾身高过丈,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英雄。姬飞峰相信。

  魏图腾的确很了不起,但他的所作所为除了蛮人部落以外,便很少有人知道了。

  魏图腾是蛮人部落的将军,据说他曾率领着蛮人部落在神农架中击败了曾猖獗一时的怪兽乘黄。

  他一个人与吃人的天吴决斗,双手拽下了天吴的几个脑袋。

  还说这个魏图腾千里追袭鸣蛇,最后终于抓住鸣蛇的尾巴将鸣蛇活活摔死,鸣蛇死后化作一根盘龙金棍,也便成了他手中的兵器。

  反正魏图腾的故事还有很多,在蛮人的心目中,他的地位甚至比蛮王蚩哈还要高出许多。

  蛮人们私下都说,蛮王仙去后一定会禅让贤位给魏图腾的。

  姬飞峰走后,蛮王蚩哈单独召见了魏图腾,他们来到了神农架的百草堂。

  百草堂里没有一根草,因为这是一个十分宽阔的山洞,之所以取名为百草堂是因为纪念蚩尤之前的那位更为知名的蛮人君主炎帝。

  百草堂里空无一物,只是在正厅的石壁上刻着一幅画像,正是他们引以为豪的祖先炎帝。

  蛮王蚩哈看着炎帝的画像道:先拜过祖先。

  魏图腾知道蛮王有话要说,这次走出神农架肯定是意义非凡,于是他跪倒在地,刚要双手伏下行叩拜之礼,却被蛮王阻止了。

  蛮王道:行大礼。

  魏图腾愣住了,所谓行大礼是三刀六洞之礼,只有禅让之时,即任的君王对先王才此大礼,但那时蛮人部落中所有长老都要到场,场面之隆重是难以想像的,此时只有蛮王与自己两个人,为什么要行此大礼呢,魏图腾迷惑不解。

  蛮王接着说:并不是只有禅让之时才行大礼,礼毕之后我再对你说。

  魏图腾不好迟疑,他赶忙换作单膝下跪,立起了右腿,右手从腰间一下子拔出随身的一柄锋利匕首。

  看来蛮王是早有准备,他双手里已经托着一碗酒走到了魏图腾的面前,将手中的碗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魏图腾低下了头,双手抱着匕首在胸前,口里也默念着。

  念完后,蛮王将手中的酒浇在魏图腾的头上,只是半碗,然后将剩下的半碗酒递给魏图腾。

  魏图腾接过那半碗酒,大口地含在嘴里,右手将匕首举在面前,大力地喷了过去。

  与此同时,左手放下碗来,飞快地从腰间拽出一个火折子来,迎风一晃,点燃了,也点着了手中的匕首。

  匕首在魏图腾的手中燃烧着,淡蓝色的火苗若隐若现。魏图腾没有半点迟疑,举起匕道照着曲起的右腿连刺三刀。

  三刀六洞。

  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刹时间就浸染着魏图的身下的一片地,魏图腾将火折子与匕首都扔在了地上,咬牙忍着痛站起身来照着炎帝的画像连揖三下。

  旁边的蛮王静静地看着,脸上浮出了笑容。

  他走到旁边的火炉前,伸出手来飞快地从燃烧着的火炉中抓起一把炉灰走到魏图腾的身前,向着他的腿上洒去。

  疼痛立即消失,魏图腾站在那里看着蛮王。

  大礼已过,蛮王点了点头问道:可知我为什么叫你行此大礼吗?

  魏图腾摇了摇头。

  蛮王道:当年为了争人皇之位,炎帝与黄帝大战,后来炎帝败了,他们签订了一个盟约,炎帝要永远地服从黄帝。

  魏图腾点点头,蛮人部落的历史是每一个蛮人打小就知道的。

  但蛮王似乎还要再说一遍:后来蚩尤出现了,他认为蛮人不应该永远地臣服黄帝,于是篡了权,杀了炎帝与黄帝一争天下,你认为蚩尤正确吗?

  魏图腾没有想到蚩哈有此一问,在蛮人部落的历史中,蚩尤始终是一个罪人,他的所作所为让蛮人部落蒙羞,让蛮人部落只能守着这个神农架,无颜去见外面的世界。

  蛮王笑了,他边走边说:你一定认为蚩尤是错误的,对吧?

  魏图腾只好点点头。

  蛮王突然停了下来,双眼紧盯着魏图腾道:但我不这么认为,而且每一个先王都不是这样认为的。

  魏图腾大吃一惊,他呆呆地看着蛮王。

  蛮王放缓了语气说:天下并不是黄帝一人的天下,为什么我们蛮人部落要臣服于他呢。实话告诉你,每一个受了禅让的蛮王都会被他前一任蛮王嘱咐四个字,那就是蚩尤没错。

  蛮王说完最后四个字然后看着魏图腾的表情。

  魏图腾显得很平静,因为在他的内心中,的确,蚩尤没有错,天下是人人的天下,为什么炎帝一定要服从黄帝呢,他也有同感。

  蛮王好像很满意的样子,继续说:你一定要问,这个想法为什么不对蛮人部落的所有民众来说,是不是?

  魏图腾点了点头。

  蛮王笑了:因为咱们的力量太弱了,尤其是涿鹿之战失败以后,咱们在人界已无立身之所,这种情况下,当然不能说了。可是,现在蛮人部落重新崛起的机会终于来了,而这个重任就要你去承担。

  魏图腾卟嗵一下子再次跪下,腿上本来由于烟灰而止住血的伤口由于下跪过猛而震得再度渗出血来。

  蛮王一见,大吃一惊,他弄不清魏图腾此时心中所想。

  蛮王道:难道你不想?

  魏图腾高大的身躯跪在地上抬起头说道:以我一个人之力怎么能让我们部族强大起来呢?

  蛮王笑了:别说你一个人的力量,现在就是整个蛮人部落都没有这个力量,但我说了,机会来了,阴屠要再一次进攻人界,这是一个绝难遇到的机会。

  魏图腾闻听此言脸色变了,他呐呐道:蛮王,难道让我学先主蚩尤将灵魂卖给魔界阴屠吗?

  蛮王正色地摇摇头:阴屠,他也是咱们的仇人,当年蚩尤先主借他之力,没想到却被他趁机夺去了先主的灵魂,这个仇不能不报的。

  魏图腾愣了一下,随即醒悟到:你是说先借姬飞峰他们的力量杀了阴屠为先主蚩尤报仇,再趁他们双方都不堪一击之时,出蛮兵号统天下?

  蛮蛮点了点头,微笑着看着下跪的这个蛮人将军。

  一个月后,蛮人魏图腾只身一人走出神农架,来到终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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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

  第一部 七魂复生 第六章 十巫的预言 第八节

  席方平的心随着帷幕上的画面而剧烈跳动着,他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战士的哀嚎之声,兵器相交的声音,还有路奇轩等人的叫喊声,巨大的火苗抽打着风的声音以及黄河之水倒流淹城的声音。
  这一切令席方平感到了绝望,他不相信这就是十巫医所展现出来的预言,更不相信在这预言中,他看到的最为恐怖的画面,姬飞峰与路奇轩的拼死决斗,等等。

  难道这就是席方平与七魂将要走上的道路吗,的确,这是一条不归之路,虽然席方平暂时还不明白这些画面的具体含义,但他十分地清楚,这里面传达出来的信息只有一条,阴屠的强大是不可战胜的,人界势必会毁于一旦。

  人皇,即使自己是人皇,自己能够帮着七魂认识到人界的责任,使他们免于受到阴屠魔性的干扰,但这一切都不是这场战争的决定因素,他们的力量太渺小了,根本就无法与阴屠抗衡。

  席方平想到了十巫医临走时的话,“福兮祸所伏, 祸兮福所倚。你所见到的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只是我们十个老儿的猜测罢了。你要记住,大道如水,无形之中方见有形的力量。”

  席方平此时明白,十巫医真正想说的绝不是这些话,他们只想说八个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然后呢,席方平不知道然后,他也想不出然后会怎样,也许所有的预言都是一场空,都不会发生,但那只是席方平的一个美丽的愿望。

  愿望如同这月色一样,变得十分暧昧。席方平抬起头来,他看见了一轮如披红纱的月色,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太累了,席方平感到心力有些憔悴,他一下子栽倒在冰酷亭中,头与脚分别处在阴阳两部。

  朝阳初升,红霞映着黄沙。

  南宫小子双眼被阳光叫醒,他一个轱碌便起了身,却发现自己原来睡在一块岩石上。在他的面前,蛮蛮正站在那里看着他。

  南宫小子边揉着眼睛边说: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被那十个老头扔了出来?

  蛮蛮看了看他说:他们是你的师父,你真的不知道吗?

  南宫小子挠了挠头:是吧,但他们不认我,我何必认他们呢?

  蛮蛮冷笑地赞道:好小子。

  南宫小子突然想起席方平来,他转过头四下里看,只见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席方平睡得正酣,他急忙跑了过去:席大哥,醒醒。

  只见席方平躺在那里脸色红润,仿佛很激动的样子,被南宫小子一叫才惊醒过来:咱们在什么地方?

  南宫小子道:被那十个老头赶出来了。

  席方平并没有理会南宫小子所说,他呆呆地盯着面前这个少年,说实话,他怎么也无法把南宫小子与阴屠的蓝魂联系在一起。

  南宫小子被席方平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席方平忙说:没什么。

  这时,蛮蛮走了过来,他看着席方平道:素魂衫?

  席方平愣了一下,顺着蛮蛮的眼睛看过来,只见自己身上那件已经是脏得不象样子的孝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素白色的长衫,腰间扎着一根绣着玉麒麟的腰带。

  席方平这时才想起来,在冰窖亭上,十巫医曾让自己脱下外衣看身上被炽烤的伤痕,想必是那个时候被换上的。

  席方平点点头道:这是十位前辈送的。

  蛮蛮点点头:当然是他们送的,这件衣服叫素魂衫,是用上亿根天蚕蛛丝编织而成,可以防御一般的兵器。看来,以后的危险少不了,否则他们也不会送这个给你的。

  南宫小子一撇嘴:送我席大哥上亿根,只给了我一根,还称是我师父呢。

  蛮蛮道:席公子重任在身又不会武功,这是应该的。

  席方平闻听此言愣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蛮蛮。这个蛮蛮是阴屠的紫魂,在冥魈府中曾被冥魈王种下了具有魔性的魈冥符,虽然被十巫医解了毒,恐怕那他也是最接近魔性的一员,难道他知道些什么吗?

  席方平想问,却又不好问,蛮蛮又说道:现在已是七月十五的卯时,这里距终南山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估计最快得酉时才能到,咱们得赶快动身。

  南宫小子看了看在不远处的独角兽,笑道:没关系,我们有独角兽呢。

  蛮蛮道:我把独角兽的脚力算在内了,你们俩骑在上面,我下面跑就是了。

  南宫小子道:你能跟上吗?

  蛮蛮皱了下眉头:我知道你是十巫医的徒弟,脚下功夫我在冥魈府也见过,但比起我们人魈来恐怕还差一些。

  南宫小子一撇嘴:我不信,是吧,席大哥。

  说着,南宫小子用手碰了一下旁边的席方平,席方平刚才他们所说的话都没有听进去,这时才好象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他摇了摇头:咱们不要去终南山,向东,去妖仙岛。

  南宫小子愣住了,问道:为什么?

  蛮蛮也看着席方平:去见三皇之一的妖皇?

  席方平点点头:不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十个前辈说了,乾坤八卦图的力量也许只有妖仙岛的岛主妖皇知道。

  蛮蛮略微沉思了一下说:但我听说妖皇现在从来不见人。

  席方平坚定地说:那我们也得去,必须见到他。

  说着,他大步流星地向着独角兽走去。

  南宫小子与蛮蛮相互看了一眼也跟了过去。

  席方平翻身上了独角兽,对南宫小子说:把你的小片刀给我一把。

  南宫小子从挎包里掏出一把小片刀来递了过去,席方平接过刀来插在腰间:上来吧?

  南宫小子一笑:不上,我要和这位人魈比一比。

  蛮蛮从鼻子里哼了一下:头一次来到白昼,我也该跑一跑了。

  南宫小子未等他的话音落上,早已箭一样的蹿了出去。

  蛮蛮抬头对席方平道:咱们走吧。

  说着,不见他身子有什么动静,整个人早已如同鬼影一样向前飘去。

  席方平看了看前面的两个人影,他咬了咬牙,双腿用力,独角兽一声长鸣,四蹄扬开,追了下去。

  黄沙上三道烟尘向着东方延伸下去。

  三人一马的影子慢慢地模糊在嫣红的太阳中,朝霞浮着,与漫地的黄沙连成了一片,让人分不清天与地的界线,只是如一个个的丘坡起伏延绵着一直到天界之处。

  席方平曾经躺过的那块岩石遮住了半轮红日,慢慢地,三个人影变小,消失在这块石头的背后。这时,石头上清晰地凸现出“十巫堡”三个字,风吹过,黄沙卷着字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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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

  第一部 七魂复生 第六章 十巫的预言 第七节

  席方平实在没有想到这些被自己视为生死患难的兄弟竟然是阴屠的七魂,而自己却要和这七魂面对强大的阴屠,想起来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比可怕更令席方平感到心碎的却是这样的话出自十巫医的口中。

  席方平并不清楚十巫医是谁,但他知道既然能造出那样神秘的乾坤八卦图,既然是上古传说中鬼谷子的师兄弟,既然如南宫小子所说救他于生死之间,那么这十巫医一定是了不起的人,而且是了不起的正义之士。

  他们所说的话不可能是假,不可能有错误,也就是说千真万确地,自己身边的人是阴屠的七魂化身。

  从这几日知道的事情来看,阴屠是一个无比凶残,无比邪恶的恶魔,席方平怎么也不想让自己的朋友与他沾亲带故,但现在的情况是比沾亲带故还要亲密上无数倍。

  巫咸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也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的确如此,无法更改的。

  席方平摇摇头,沮丧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不说我很理解,但那个魔泽的主人阴屠为什么不说,他为什么也隐瞒呢?

  巫咸道:这里有两个原因,第一是阴屠的力量还没有达到操纵人界内心的地步,二是阴屠现在说恐怕他们也不会相信的,因为他们的内心中的魔性还没有醒过来,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席方平道:其实这两个原因都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阴屠的力量如你们所说在一直强大,终有一天他会渗透到人界,另外一方面,既然内心有着魔性,那肯定会有醒来的那一天,对不对?

  巫咸点点头:这正是我们所担心的,七魂的魔性需要魔力的诱惑才会醒来,但随着阴屠的强大,随着与阴屠交锋的次数增多,他们必然会感到魔力的诱惑,到那个时候,难保他们七魂不回归阴屠,也是到那个时候,阴屠将真的不可战胜。

  席方平点点头: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们会选择他们对付阴屠,这岂不是太危险了吗?

  巫咸苦笑着:我们也知道这很危险,但这完全就是一个赌注,因为道界已丧,根本就不堪一击,人界的力量还有,但恕我等直言,已然没有了能象当年黄帝那样的英雄,所以要趁这几个人还没有恢复魔性的时候率领人界的力量抵抗阴屠。

  席方平微微一笑:还有你们希望魔界与阴屠的七魂两败俱伤,也是一个以毒攻毒的法子。

  十巫医面露尴尬之色,巫咸呐呐地道:也有此意,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席公子,一般的人很难抵住魔性的诱惑,除了人皇以外,我们希望你能带领这七魂对付阴屠,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席方平正色地问道:你们真的以为我是人皇?

  十巫医点点头。

  席方平却摇了摇头:但我并不这么认为。

  十巫医的脸色变了,他们看着席方平,席方平接着说:可是无论怎样,我知道我要做什么,即使再大的危险,我也要做下去,这不仅仅是人皇的事,也是人界的事。

  十巫医笑了,他们开心地笑了,席方平的承诺使他们看到了一片阳光,虽然那阳光在极遥远的未来只是露出一丝,但他们毕竟看到了。

  席方平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我想知道咱们的胜算到底有多大?

  十巫医本来脸上挂有的微笑在这瞬间凝固住了,既而转为沉痛,这沉痛直接影响着席方平,令席方平的心悬起很高。

  在这样的表情下说出来的话一定不是让人喜欢听的:你真的想知道?

  席方平还是点了点头。

  巫咸叹了口气:好吧,但所谓福兮祸所伏, 祸兮福所倚。你所见到的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只是我们十个老儿的猜测罢了。你要记住,大道如水,无形之中方见有形的力量。

  席方平会意地点点头。

  不知席方平是不是听明白了,但他的确是点头了,点头的意思有时候并不代表明白,只是一个礼节而已。

  这样的礼节令十巫医笑了,巫咸淡淡地道:好自为之吧!

  说着,只见十巫医并没有站起来,依然是盘膝而坐的姿式,整个身子却向后退去,仿佛在地面上滑行一般的,十个人十个方向,从八根美女柱下滑出了冰窖亭,即而整个人消失在高台下面。

  席方平正不名所以之时,只见头顶突然异常地明亮起来,仿佛那冰伞本身放出了万道霞光,这霞光并没有直射下来,而是斜着向席方平的四周投去。

  与此同时,席方平眼见着八根美女柱子被那霞光连成了一片,仿佛形成了一周巨大的幕帷,那幕面上出现了一幅幅巨大的画面。

  画面上的情景令席方平感到震惊,一切都好象就发生在眼前一样的真实清晰又奇异。

  这是一种预言,一种席方平所亲眼目睹的预言,历历在目的所有一切都是令他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

  这痛苦非常强烈地压迫着席方平的神经,他不敢相信,这一切就是他要面对的现实,他要承受的灾难,但那画面上的人却是如此的清楚,他们的动作,他们的表情都是席方平所熟悉的。

  虽然都是一闪而过,但在席方平的心里已经烙下了深深的印痕,他清楚地明白了,杀阴屠为父报仇的路要比他想象得还要遥远。

  席方平仿佛置身于一个个的事发现场,他看见了路奇轩身著着血染的青衫,在一个阴暗的阶梯通道里,手持着一柄无名的宝剑将一个手持着龙头杖的老道刺死,那老道的服饰与姬飞峰极为相似。

  一座晶莹玉透的宫殿砖墙倒塌,一位美貌异常的华彩少女在无数的兵士面前手持短剑自刎而死。

  浑身雪白的一支龙背驮着几个人飞腾而起。

  一个白衣素袍的秀才怀抱一支古琴飘然而去,消失在巫山云雨之中。

  无颜一身皇袍加冕,但目光中透出一种令人生畏的寒气。

  一座壮丽的宫殿被密布的邪人军队围困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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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七魂复生 第六章 十巫的预言 第六节

  又是黑与白相错的通道,但这次的方向是直上直下的。
  席方平在这令人眼晕的通道里飞速地跌落着,一下子摔到了那张铁床上,那种被火炽烤的感觉再一次清清楚楚地袭来,还是那样的痛苦,仍然看着父亲背对着自己。

  席方平的耳朵里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咬着牙,不发一言,终于,在痛苦中,他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席方平再次的苏醒,身上却没有了半点火炽的伤痕。但更残酷的刑罚还在后面。

  席方平发现此时的自己已经被夹在了两个板子的中间,这两个板子有自己身体一般高,立在那里,其中一个板子上有一洞,正好露出了席方平的脸,也正好让席方平看见前面所坐着的席大路。

  席大路慢慢地说:这些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你竟然还能醒过来,也不愧是我的儿子。

  席方平惨然一笑:但你已经不是我的父亲了,你被阴屠夺去了心智。

  席大路站了起来:胡说,阴屠赋与了我新的生命,怎能叫夺去心智呢,无知小儿,用刑。

  席方平不知道父亲要做什么,但他清楚,更让人无法忍受的酷刑就要开始了,他努力地睁大眼睛,要象个英雄一样地面对所有的灾难。

  也许任何英雄都无法承受这样的酷刑,更没有人能够睁着双眼睛看着自己的身体遭受无以言述的创伤。

  席方平是第一个人,也许他也是最后一个,唯一的一个。

  只见两个邪人拿过一柄长锯来,立放在了席方平头顶,一前一后地开始拉锯起来。

  席方平知道这样的疼痛比刚才那火床的煎熬还要剧烈十倍,但他已经准备着承受了,十巫医说了,现在的疼痛都是心在痛,当心不再痛的时候,他也就与面前这个邪人彻底断绝了关系,带着一腔的仇恨而得大道失小礼。

  长锯在前后舞动着,头顶的木屑先落了下来,洒在席方平的脸上,席方平紧张地提着气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父亲,席大路此时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在席大路闭眼的一刹那,席方平的心轰然地碎了,父亲闭眼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席大路闭眼只有一个原因,不愿见到长锯在儿子的身上来回拉动,有这样感情的人怎么能是一个邪人呢,席方平不相信,但他也知道这种不相信将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痛苦,他永远无法摆脱那种心痛的感觉,仇恨永远无法主宰他,他也永远不是十巫医所说的那个求大道而丢小礼的人。

  与此同时,席方平的头顶一凉,他感到了那长锯的温度,但这只是一瞬间,随即而来的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炽热,再后来,头里面似乎开始了铁锈一样的温度,那温度在持续着,而体内的炽热很快就转化成一种无法忍受的疼痛。

  席方平感到头顶慢慢地裂开了,很快就到了双眼之间,此时双眼的距离被拉大了,席方平一边忍着痛苦,一边还想极力地看清面前这个罪恶的父亲,但已经不行了,席大路在逐渐地变成了两个,模糊了,一切都模糊了。

  席方平努力地使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虽然那声音的喊出可以疏缓现在所受的痛苦,但那只是一个弱者的表现。

  这是残忍的一幕,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只能听见长锯与骨肉,与木板磨擦时所发出的刺骨的声音,时断时续,或尖或沉。这声音充斥着整个黑屋子,极其地恐怖。

  长锯在这声音中到达了席方平的胸前,突然,席大路睁开了眼睛,他喊了一声:绕过心脏。

  那两个邪人将锯锋曲折而下,绕过了席方平的心脏。

  此时的席方平用一点残留地意识听到了父亲的喊声,他想笑,但肌肉已松驰。

  锯锋曲折而下却遇到了更大的麻烦。疼痛成倍地增加,磨骨的感觉愈加的明显了。这明显不但来自于锯锋的偏折,更来自于席方平的铮铮铁骨。

  软弱的席方平身体中竟然有着坚硬不可催的铁骨,这是席大路没有料到的,那长锯在两个邪人的手里断为两截。

  如此反复地换了十八根长锯,方将席方平锯为两半,邪人将木板分开,席方平两半的身子扑然倒地,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还是难以忍受的疼痛,还是站在面的的那个邪人父亲,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身为左右的席方平。

  受尽磨难的席方平在冰窖亭里又一次苏醒,他躺倒在地面阴阳图的正中央,那道分界线恰把他的身体分成了左右对等的两半。

  席方平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面前是冰酷亭的顶部,巨大的冰伞和冰酷亭三个字。而在这亭顶的中央,席方平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影子。

  这影子的确是席方平,一身素白的孝服,但奇特的是影子的精神却是出奇地好,这是席方平始料未及的。他本以为自己受了火床与刀锯之苦,本应憔悴不堪,未曾想到影子中的自己竟然是面色红润,双目有神。

  与席方平的影子同样出现在亭顶的是十个巫医的影子,他们围成了一圈,席方平感到仿佛就在他的身边一样。

  这绝不是幻想。

  想到这里,席方平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十巫医不知何时已走到他的周围,围着他跪成了一个小小的圆。

  十巫医给席方平跪下了,席方平惊得是瞠目结舌,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席方平惊愕的表情,十巫齐声道:十巫医参拜人皇。

  闻听此言,席方平更是惊讶得难以形容,他也跪了下来:小生不敢,小生不敢。各位前辈快快起来。

  十巫医并没有动,他们依然跪在那里,巫咸道:席公子,你听我们一句好吗?

  席方平摇着头说:我只是一个穷书生,不敢受此大礼,各位有话直管教诲,千万不要这样说话,我受不了的。

  十巫医相互看了一眼,起身变跪为盘腿坐下,席方平一看,也坐在了地上。

  巫咸道:席公子,你受惑而不易志,所以你才是真正的人皇,也就是陈抟老祖要找的人。

  席方平摇摇头道:我实在不明白,还望各位明释。

  巫咸点点头:好的,我们就说得明白一些。人界中有三皇,人皇,魈皇与妖皇,魈皇受阴屠所诱,现已将整个冥魈府送给了阴屠,妖皇虽然还在人界,但他当年涿鹿一役毁掉了面容,从此便一撅不振,而今只剩人皇可率人界的众英雄抵抗阴屠来犯。可是人皇千年转世,寻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席方平想到了上古时的黄帝,那就是人皇中最有作为的一人。

  巫咸接着说道:但凡是人皇必有共同之处,一是勇敢,这就不必说了,席公子这几日刀尖火海中的生活足以证明此点,二就是坚毅,心中所念,万人难撼。我们十老儿先行告个罪,刚才席公子所见如黄粱一梦,均是我们在考验你,另一方面我们用仇恨来诱惑你憎恨你的父亲,你却经得住这样的诱惑,可谓坚毅。凭此两点,恐怕你就是人皇转世之人。

  席方平心中实在难以相信,在这一个瞬间,天之大任落在了他的身上,本来杀阴屠只是为父报仇,不曾想此时的意义变得更大了。他暗自庆幸那幻像中父亲闭上的双眼,如若不是那关键时刻闭上的双眼,恐怕此时的席方平满心都是怒火,定要亲手杀了这个邪人的父亲。

  巫咸叹了口气说:席公子,虽然是我们的诱惑,但事实上你的父亲的确已成为一个邪人,以后恐怕免不了在战场上一见,到时候你该如何作为,也就不好说了。

  席方平心下一阵凄凉,的确,当面对一个邪人的父亲时,他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摇摇头问道:黄帝会怎么做?

  十巫医相互看了一眼齐声道:道之极者必损于道,此言不虚,黄帝当初并没有如此境遇,我们十个老朽万难猜测。况我们虽是道界中人,但平端地猜测人皇,此为大不敬。

  席方平点点头道:看来你们也脱不了礼之教条。

  十巫医愣了一下,都低下了头:修道未成的结果。

  席方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巫咸抬起头来看着席方平道:既然我们相信你是人皇,有件事情你必须知道,我们也不敢隐瞒。

  席方平悉心恭听着。

  巫咸道:席公子还记得刚才所提的疑问,为什么那张图会吸取南宫小子等人的血吗?

  席方平当然记的,这个问题令他十分地迷惑,难道乾坤八卦图是一张邪恶的图吗?若不是为什么它会吸那几个人的血而不留半点痕迹?

  巫咸道:当年盘古死后化为息壤,我们十个老儿昆仑山采取息壤而炼成的乾坤八卦图,此图流有先道之血,绝非不祥的宝物。只是……

  巫咸停了一下,看了看席方平,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只是被吸血之人都是身藏魔性的人。

  席方平大吃一惊,他差点站了起来,现在回想起来,姬飞峰,南宫小子和路奇轩无颜四人看了乾坤八卦图后都七窍流血,难道他们是……席方平觉得浑身在颤,他好容易才稳住了身子道:你说的南宫小子他们……

  巫咸咬咬牙道:不错,他们正是。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恐怕只有陈抟老祖,妖皇,魈皇,阴屠和我们十人知道,但谁都不会说出去的。当年鬼谷子用乾坤八卦图收了阴屠的七魄,它的七魂却逃失人界之中,多少年来,七魂已然意识不到自己的魔性,他们会为人界而战的。南宫小子是阴屠的蓝魂,姬飞峰是橙魂,路奇轩是青魂,无颜是黄魂,蛮蛮是紫魂,还有你没有见过的赤魂蛮族将军魏图腾以及绿魂妖仙岛的少岛主玫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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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

  第一部 七魂复生 第六章 十巫的预言 第五节

  是的,席方平中龙人之毒昏迷不醒之时,他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变成了邪人,手拿邪刀向他挥了过来,那时,他已经感到了死亡的轻松,但内心深处的确有一丝不甘,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更不甘心一个邪人父亲的诞生。
  巫咸突然一字一句地说:其实你想杀了你的父亲,对不对?

  这句话象钢锤一样重重地砸在席方平的心里,他一下子产生了对自己的恐惧,在他的耳边不时地响起父亲的嚎叫之声,他仿佛看见自己的手里拿着闪亮的邪刀,邪刀上流着父亲的血,邪刀上映着自己两只充着血的眼睛,凶神毕露的席方平,杀了父亲的席方平。

  十巫医似乎在这一瞬间同时说话了,说得也是同样的话,问话:对不对,对不对……

  席方平举起了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但十巫医那质问的声音还在继续着,而且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具有穿透力,穿透了席方平两个耳鼓,更穿透了他的内心。

  席方平开始了嚎叫,这声音是无意识的,是人界中的最无力的声音,但每喊出一声,他就觉得内心更加刺痛:不对,不对……

  声嘶力竭地反驳着自己的内心,席方平的气力在逐渐地消退,声音变得沙哑,到了后来,他听到的声音中只是一个字,对!

  当席方平意识到自己说得是“对”这个字时,他吓坏了,立即停了下来,惊惧地看着面前的巫咸,巫咸显得很平静,也在看着他。

  席方平转眼看了看周围的巫医,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

  席方平浑身颤抖着:我……

  巫咸道:不错,你说你要杀了你的父亲。

  席方平狠狠地摇着头:不是的,我不是这么说的。

  巫咸沉着脸:你的确是这么说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包括你自己,你应该相信你的耳朵,更要相信你的心。

  席方平抖动着双唇说:我的心,我的心是这么想的。

  巫咸点点头:对的,不过其实你要杀的不是你的父亲,是那个与你父亲长得一样的邪人。

  席方平这才松了口气,但巫咸还在说:可是面对一个与你父亲长得一样的邪人,你动得了手吗?

  席方平大口地喘着气,片刻后,他咬着牙说:为了杀阴屠,我可以先杀了这个长得和我父亲一样的邪人。

  巫咸笑了:真的吗?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真的会这么做吗?

  席方平语塞,他看着巫咸。

  巫咸道:现在闭上你的双眼,却实现你的梦想吧。

  席方平真地闭上了双眼,他再一次看到了那道白色的光。

  邪刀沿着席方平的头皮掠过,几缕断发被邪刀的劲风吹起,然后又慢慢地从他的眼前飘落。

  邪人席大路还刀入鞘道:你不怕死?

  席方平摇摇头:不怕,图也不会给你的。

  席大路点点头:好的。

  说完,只见他上前一步,蹿到了席方平的侧身,伸出手来抓住了席方平的后衣领子,手臂一甩,早已把席方平向着旁边的魔狱谷扔了下去。

  邪人的力量果然很大,席方平整个身子在半空里翻转着,直直地向着那邪恶的魔狱谷中坠去。

  这一次,席方平睁大了眼睛,他想看一看自己是如何死去的。

  但这样的愿望对于一个凡人来说过于奢侈了,席方平的眼前是一个旋转的世界,他可以看见漆黑冰冷的崖壁,也可以看见火红的天空,还可以看见闪动着邪刀与密麻的邪人。但这一切都在转瞬间交替着,令他眼花缭乱,让他再一次晕了过去。

  席方平并没有真的晕过去,他只是被摔得一下子失去了知觉,一种本能让他感到被人架了起来,拖着他走了不知多远的路程,然后再一次重重地扔在地上。

  肉体与地面的冲撞让席方平再次清醒,他被扔在一间充满了红晕的屋子里,这红晕中是炽热,烤得人身体无法忍受的炽热。

  席方平首先看到的是一张铁制的床,下面点着火,那床已发出通红的颜色,床上的热浪将床后站得人显得更加狰狞恐怖,那正是席大路。

  席大路问道:最后一次机会,做个邪人还是做个死人,你可以自己选择。

  席方平看着这个自己已经完全不认识的父亲,他笑了,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的父亲宁愿是个死人也不会做邪人的。

  席大路愣了一下,突然暴燥地说:笨蛋,死人还是要变成邪人的,你知不知道?阴屠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你以为你们能成功吗?

  席方平苦笑着:不能,但是爹爹,我真的不想变成你那个样子。

  席大路没有再说话,他背过身去,挥了挥手。

  几个邪人上前来强硬地将席方平拖到了铁床前,不由分说就将他的外衣扒掉,将他架到了那个铁床上面,席方平没有半点力量,他知道即将受到什么样的痛苦,但就是这样,他还是紧咬住下嘴唇,力求让自己不出一点声音。

  席方平以为自己是一个硬汉子,他无时无刻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象父亲那样的硬汉子,但他毕竟是一个文弱的书生。

  当赤裸的身体碰到炙热的炭床上时,那刺心的疼痛伴随着皮肉的焦糊味而来。席方平想到挣扎,但他的确是动弹不得半点,而那几个邪人似乎还意犹未尽,而双手按在席方平的身上,将他的身子来回地在铁床上翻滚,搓揉。

  那痛苦的感觉使灵魂差点死去,骨肉变得焦黑,席方平感到自己生命真的到了尽头。他在疼痛之余,斜眼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席大路冲着墙背对着自己,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里发生的一切,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所遭受的巨大痛苦。

  席方平的心碎了,他终于没有做得了英雄,他终于大喊了出来:爹爹,我给你图……

  这一声喊叫撕声裂肺,席方平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仍然坐在冰窖亭中,这里一片宁静与清凉。但席方平的汗却下来了,湿透了整个身体,浑身有一种力乏的感觉。

  在席方平的周围,那十巫医依旧坐在那里,似乎一点也没有动,他们面带着微笑看着席方平。

  席方平为自己的软弱感到羞愧,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我……

  巫咸笑道:这种非人的折磨并不是你所能承受的,也不用自责。

  席方平松了口气:一切都是幻像,对吗?你们在考验我?

  巫咸摇了摇头,正色道:你以为这是你的梦吗?不是,这是真实的,你看看你的前胸,摸一摸你的后背。

  席方平解下孝服,只见胸口处果然如炙烤后一样地伤痕累累,他用手摸了摸后背,情况也是如此。

  席方平大吃一惊:可是我并没有觉得疼痛。

  巫咸道:可是你的心在痛,对不对?

  席方平只能承认,他的父亲竟然用酷刑在折磨着他,他当然会心痛的,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如此的。

  巫咸接着说:任何肉体上的疼痛都无法与心痛相比,你的心越痛,那些酷刑就对你越起不了作用,当你的心痛彻底变成了仇恨的时候,你那个邪人父亲就再也没有办法折磨你了,你离着你的梦想就会再进一步。

  席方平一愣:我的梦想?

  巫咸点点头:忘记了吗?杀掉你的父亲,杀掉那个邪恶的阴屠。

  突然之间,席方平看着面前的十个小老头,感到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更为邪恶的东西,这东西将人间最美好的亲情摧毁得荡然无存。

  巫咸叹了口气:你一定认为我们在教唆你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席方平木讷地点点头。

  巫咸却摇着头说:你的父亲受阴屠的控制变成了邪人,你认为这样好吗?

  席方平道:不好。

  巫咸道: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泊也,而乱之首也。杀阴屠乃大道,敬死去的父亲乃小礼,孰重孰轻,你一个书生也应该明了。

  席方平一下子站了起来道:前辈,请让我再见一下我的父亲。

  巫咸愣了一下:你真的还想继续?

  席方平郑重地点点头:我想我可以的。

  十巫医相互看了看,点了点头,他们笑了,但笑得非常地诡异,仿佛是一种苦笑,无尽地悲伤:那并不一定。

  席方平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突然感到一种无奈,他刚要再说些什么,突然觉得脚下的地裂开了,自己整个身子如箭一般地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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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七魂复生 第六章 十巫的预言 第四节

  夜虽深,但外面一片耀眼的银色,差点刺得席方平睁不开双眼,他用手挡了一下才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银色不是月光,而是梦中那个神秘的冰窖亭又出现了,只是亭中少了那张席方平曾经躺过的冰玉石床,这样一来,地上的阴阳图案更加明显,先前席方平从北屋到南屋时所看到的广场中的那两眼泉水仿佛就是阴阳图中的阴阳双眼,一黑一白。黑得如镜,白得也如镜。

  席方平迈步走下南屋的竹廊,正要向着那两眼大道所在的泉眼走去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脚下在动。

  席方平的脚并没有动,而是这片广场的地在动,只见前面莫名出升起一级级晶莹剔透的台阶,广场地上原先那些翠绿色的竹叶也变得晶绿色,并且铺满了整个台阶。

  席方平的目光顺着台阶向上看去,广场中央的那个冰窖亭也在慢慢地升起,它的四面都是台阶,如水晶般的台阶,如玉石般的竹叶地毯,成一个梯形向上升去,越来越高。

  冰窖亭在中央大约升有二三十米高的时候,它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美丽而又神秘的建筑,仿佛是那传说中的金字塔一般,一种神奇的力量蕴藏在里面。四条斜棱的角度几乎一样,想必在不知有多高的地方可以交融在一起。

  席方平站在南屋的前面,他是面向北方的,他抬起了头,冰窖亭的依然在目,那亭尖处似乎有一点格外耀眼的明亮。

  席方平仔细辨认了一下,却发现这明亮绝非是冰窖亭亭伞上的冰尖所发出的光茫,它来自更遥远的地方,那是北极星。

  北极星与冰窖亭,还有站在这非凡建筑下席方平的目光恰好构成了一条直线,一条斜斜的直线,与台阶的坡度竟有几分地暗合。

  席方平犹豫了一下,顺着那条斜斜的直线,沿着脚下的台阶走了上去。

  每级台阶高有九寸,共九九八十一级,席方平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上迈着。

  席方平的身子不断地升高,他看了看远处,十巫堡这绿色的世界一瞬间变得十分小巧,即而是黄黄的大片沙漠,沙丘起伏涌动,再远处,一条大河九曲十八弯,混黄的河水在咆哮,那声音仿佛可以直达到耳畔。

  黄河。

  席方平却不知道在过黄河的一道浅滩时,无颜的梅雪鹿丧身其中。

  席方平更没有想到这其实并不是很高的建筑竟然能看到整个人界的全貌,有他走过的路,但更多是他从未去过的地方。

  席方平终于迈上了最后一级台阶,也就是冰窖亭的所在。

  这一级台阶上是个四方形,长宽各三丈,切着边一个阴阳八卦的正圆,那八根美女柱都在这圆的边上。此处正合九宫内含八卦之意。

  席方平看向冰窖亭的里面,只见那十个巫医在里面盘膝而坐,其中八个分别背靠八根柱子,面向圆心,另有两个最为奇特,他们分别盘膝在两口泉眼之上,好象浮在空中一般。

  由于十巫医的长相十分相近,所以席方平至今还分不清楚这十个老头到底是谁,他哪里知道,在白泉之上的老者是十巫医的老大巫咸,黑泉之上是十巫医的老末巫罗。其余的则按着顺序坐于坎坤震巽乾兑艮离八根柱前。

  正当席方平站在台阶的边缘踌躇不前的时候,冰窖亭里的巫咸睁开了眼睛,他平静地说道:既然来了,就走进来吧。

  席方平如获释令地迈步走进了这个他在梦中曾经到过的地方。

  席方平踏步恰从离位的那个燃烧着的巫山神女身下走过,但他丝毫没有感到一丝的炽热,但当他真正地双脚踩在地上的阴阳图案时却再一次迷惑了。

  这个迷惑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当他的脚踩在黑色的阴界时,一种似水的柔软从脚底传来,而当他踩在白色的阳界时,脚下传来的却又是如石般的坚硬。

  第二个原因来自于这八卦图与十巫医,席方平走进冰窖亭却发现这里面根本就没有自己立足的地方,站在哪一个位置都显得是那么地不协调。

  八根立柱与阴阳双眼都被十巫医所占据了,唯一一个正通人合的地方只能是这个亭子的正中央,也就是巫咸与巫罗的中间。

  席方平正在犹豫着的时候,巫罗证实了他的想法:过来,到我们中间来。

  席方平听话地走到了冰窖亭的中央,他被所有的巫医围在当中感到有点不自然。

  巫咸笑了:至虚极也,法本自然,我们都是你的长辈,大可不必过于拘紧,坐下吧。

  席方平心有所悟,便也学着十巫的样子盘膝坐了下来,面冲着巫咸。

  巫咸接着说:你能悟到我们所言,来找这阴阳之水,可见陈抟并没有看错你。

  席方平道:前辈,我最想知道的是我到底是不是姬飞峰所要找的人?

  巫咸再次笑了: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修道者,又有谁就是道之大成者?

  席方平点点头:那为什么会选中我呢?

  身后的巫罗道:因为你的内心中充满了仇恨。

  席方平一听,心中十分吃惊,他忍不住要回头看看巫罗。

  巫咸道:不必回头,你坐在这里可以听到我们每一个人的声音,就已足矣。

  的确,在这个九丈见方的平台上,在这个四通开阔的冰窖亭里,巫咸的声音虽不大但字字清晰入耳。

  巫咸接着说:不要惊慌,仇恨有时候并非一件坏事。你可知道你现在所处的是什么地方吗?

  席方平一时没有明白,明显得巫咸的话峰突转,并没有沿着仇恨的那条路继续说下去,反而问了一个似乎并不是很重要的问题。

  席方平当然知道这里就是冰窖亭,但他关于冰窖亭的所有过去却不甚了解,于是只好摇了摇头。

  好在巫咸似乎也并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而是继续说了下去:上古年间,在这里我们十个人用了毕生的精力制成了乾坤八卦图,以致于我们一下子都变成了老头,我们将图交给了我们的师弟鬼谷子,他带着图去降那罪恶的魔泽主人阴屠。但人算不如天算,我师弟太短命了,致使阴屠摆脱了乾坤八卦图的禁锢,它又复活了。

  席方平这才知道原来阴屠的罪恶古已有之,姬飞峰并没有说清这一点,他问道:那你们一定知道怎样修复这张图了?

  巫咸苦笑道:此图是息壤所制,虽然是由我们炼成的,但内中的奥妙我们却也了解甚少。据说当年此图之所以战胜了阴屠还是沾染了人帝的血才发挥了它的威力。但当时的黄帝早已死了,现在人界无帝,谁有这个天质,恐怕我们也很难知晓。

  不知为什么,席方平想起了当年干将莫邪以血祭剑的故事。

  巫咸道:不错,但凡好的宝剑必须以血来祭……

  席方平没有想到自己心念所动之处已被十巫医洞察个清清楚楚。

  巫咸接着说:铸剑以血来祭,杀敌以血来祭,除魔更要以血来祭,涿鹿之战空间绝后,可惜我们十个老儿苟且了一番,未曾目睹当时的战况,到底人帝是如何以血祭剑发挥出此图的威力,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席方平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问道:除我之外,姬飞峰他们每一个人见到此图必会七窍流血,我还看到血滴于图上被吸了进去,难道此图的威力真要以人血来祭吗?圣人求剑才以血而祭,剑则有非凡的灵气,剑若求己之威力,需人血以祭,此剑必为邪魔。不知这乾坤八卦图是我们要寻求它的威力,还是它自己也要需求自己的威力,若是后者……

  席方平不再说下去了,一时心中所想便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未曾想到竟然怀疑乾坤八卦图也是邪魔。面对十巫医,席方平后悔不已,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出口呢,但一切已晚。

  本来还十分平静的巫咸听了此言,眼中闪过一道惊恐,虽然面部表情还是十分地安祥,但席方平可以看出他的内心起了一个不小的波澜。

  与此同时,席方平的耳朵里仿佛也听到每一个巫医都是极为不安地抖动了一下。

  过了片刻,巫咸才叹了口气道:既然你能问到此处,看来陈抟的徒弟姬飞峰倒也没有认错人,这个问题我们一定会回答你,不过在这之前恐怕你还得受点磨难。

  席方平大惑不解,此图的威力如何与自己是否要受磨难难道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巫咸接着问道:说实话,你相信自己就是他们所要找的人吗?

  席方平愣了,在他的印象中,姬飞峰要找的人一定是个大英雄,一个能够力挽狂澜,救人界于水火的圣人,那几乎就是一个神,他其实并不是很相信的,心中一直存在着这样的疑惑,于是他答道:我不相信。

  巫咸的表情并不惊讶,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你还是来了,还是希望这张乾坤八卦图能发挥出它的大道法力,能够消灭阴屠?

  席方平点点头。

  巫咸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做呢,因为你的仇恨,我刚才已说过了,有时候仇恨也许并非一件坏事,只是看你如何对待。你的仇恨越强烈,你的信心就越大,你就越要完成这次的使命,你也就越是那个人。

  席方平苦笑了一下,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仇恨到底有多大,自己的信心到底有多足,但他的确希望能够完成杀死阴屠的任务,为父报仇,至于自己是不是那个人他倒是满不在乎。

  巫咸好象再一次看出来席方平内心所想,他接着说:可是在你的梦中,你的父亲却要把你杀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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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七魂复生 第六章 十巫的预言 第三节

  还是那凉意,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清爽与舒适,席方平的心静如身下的这张石床。
  关于垂死时的感觉还被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内心中,却没有一点彰显的痕迹。席方平从死亡的边缘逃了回来,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此时的五脏六腑真得十分惬意。

  在席方平的眼前,他似乎被一团翠白色清凉的冰雾所环绕着,他坐了起来环视着四周。

  没有那黑色与白色的交互,也没有那望不到尽头的墙壁,这里仿佛是一间很宽大的炼丹房,但这炼丹房却又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确切地说这是一个炼丹的亭子,四周按照乾坤八卦的方位立着八根柱子,正中的地方则是这个冰玉的石床。席方平抬起头来,上面则是一块大冰做成的亭伞。

  这块亭伞真是美丽异常,晶莹剔透,洁白无暇,上面飞龙画凤般地雕有三个字“冰窖亭”,最奇特的是从冰中透出来淡淡的粉红色的柔光,柔光在流动,使得冰窖亭三个字仿佛也流动了起来,流动之间,粉红色却又折出更多的色彩来。

  席方平再看那些柱子更是觉得天化造物,那绝不是普通的柱子,而是一个个的女像,形态丰韵,身上的一丝一毫都细致入微,线条极其的纤细。

  席方平细细地辨认了一下,只见这八个雕像却又不同,非但是质地不同,就是人物也多在古籍的书中所见。

  乾兑二位是铜铸的西王圣母,面带威严。

  艮坤两位则是石雕的女娲,神秘之中仿佛有种生命的力量。

  震位与巽位是由红松木所刻的瑶姬与精卫两个仙女。

  坎位则是一袭白衣的冰雕玉女嫦娥。

  最令席方平所炫目的是离位,赤红之火竟然组成了一个极为美貌的女子,她似乎在舞动着,但那只是一种幻觉,此柱与其它的柱子一样拖着亭伞,亭伞的冰却没有一丝融化的痕迹。席方平依稀记得此女正是巫山女神。

  八卦,五行与六女围绕着冰玉石床上的席方平。

  席方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从床上走了下来,头顶一方太极,脚下却又是阴阳两仪,心念之下,他向着艮位的女娲走了过去。

  女娲石雕虽不及巫山女神的美艳,但那神秘之中却有种生命地召唤,亲切而有力。

  艮位为生门,席方平从此而出,他终于活了过来。

  跨过艮位女娲柱的瞬间,席方平又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身后的那个冰窖亭一下子就消失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绿色的世界。

  绿色的床,绿色的墙还有绿色的竹窗,窗外好象有一轮幽月洒进一片淡雅的白光,使这些翠绿变得淡了许多。

  这里是一片真正的宁静,在宁静中席方平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南宫小子的声音,细语而又焦虑,席方平笑了,他此时才真正地感到了疲乏后的轻松。

  南宫小子没有笑,他一下子蹿到了门外,冲着广场对面的屋子喊:他醒过来了。

  蛮蛮一个飘身早已出了门,只留下十巫医还坐在屋中,他们相互看了看,脸上的表情却远没有南宫小子的那种兴奋。

  巫颁沉着脸说:也许他醒得太早了。

  巫咸点点头:是啊,他还没有从魔性中完全解脱出来。

  巫罗则道:能醒过来就是好的,你们还想对一个普通人有什么要求呢?

  巫真道:但愿如此,可惜福祸相伏相倚,这场赌注也许咱们早已败了。

  巫咸看了看他们道:无论席公子能否完成使命,这是咱们唯一的方法,陈抟并没有做错。

  说完,十个老头自嘲地笑了,这笑中暗藏着多少地无奈。

  席方平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那里早已没有了恶龙侍者所咬的伤痕。

  他一下子跪在了十巫医的面前:多谢前辈的救命之恩。

  十巫医坐在小竹椅上,欣欣然接受了席方平这一拜:你的伤势刚好,恐怕还得休养几天。

  席方平站了起来:不行,现在已经是七月十四的深夜了,明天我必须赶到终南山,给陈抟老祖送去乾坤八卦图。

  十巫医相互递了个眼神:拿来,让我们看看那张图。

  席方平忙从怀里拿出图来:这图有点……

  巫姑打断了他的话:没关系,我们不会有事的。

  席方平只得将图递了过去。

  巫咸伸出手来,他的手有些抖,颤颤地将图接在了手里,其余九个巫医都围了上来,轻抚着这张图。

  蛮蛮,南宫小子与席方平在一旁看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担心,他们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十巫医的胡子。

  雪白的胡子千万不要被鲜血染红。

  巫咸将图展开,南宫小子忙拽了一下蛮蛮的手,低声说:闭上眼睛。

  蛮蛮愣了一下,但他看着南宫小子闭上了眼睛,自己也只好闭上了。蛮蛮并不是一个对什么事情都好奇的人。

  只有席方平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十个老头,从他们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们的确是十分地激动。

  过了好半天,巫咸将图卷了起来对席方平说:为什么要将图送到终南山?

  席方平回答道:说是让姬飞峰的师父陈抟老祖参详一下此图的威力,也好对付阴屠。

  巫咸冷冷地笑了:此图是由我们十个人共同炼成的,现在它已失去了威力,连我们都无法参悟其中的奥妙,陈抟他怎么可以?

  巫真接着说:恐怕到了终南山以后,这张图就永远没有用了。

  巫咸看了巫真一眼,巫真自觉说错了什么,马上闭上了嘴。

  席方平一愣,再次跪下:请前辈指条明路。

  巫咸站起身来走到席方平的身前,轻轻地搀起他,将那张图交还在他的手里:收好吧。

  说着,他走出了这间竹屋,其余的九个老头也鱼贯地走了出去,席方平有些莫名其妙,只见这十巫医走过他面前的时候都面带着微笑,那神情显得有些诡异神秘。

  席方平看着十个老者走出去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身后的蛮蛮与南宫小子则睁开了眼睛,看到十巫医已然消失在门外都有些诧异。

  这时,从门外传来十巫医齐声唱和的声音,十分清晰:上善如水,水善,利万物而有静,居众人之所恶,帮几于道矣。

  南宫小子忙问:席大哥,怎么了,他们在说什么?

  席方平道:《道德经》中的句子,说水性最接近于道。

  解释到这里,席方平突然停住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南宫小子摇摇头问蛮蛮:明白吗?

  蛮蛮却并没有理会南宫小子,他问席方平:听前辈们的意思是咱们去了终南山好象也没有什么作用,既然这样,我是不是该跟着你走呢?

  席方平忙说:蛮蛮大哥,恐怕咱们得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动身,你白天能走吗?

  蛮蛮冷笑一声:人魈虽然不喜欢白天,但绝不会怕白天的,以前那都是魈冥符害的,十巫前辈已替我解了那个魔咒。

  南宫小子早已跃身到了竹床上:席大哥,我现在还想不通,为什么要干这件事,多危险,这里多好,没有那些可怕的恶龙。

  席方平皱了一下眉,刚要说什么,南宫小子马上接着说:不过我听你的,你去哪我就去哪,现在我只想睡觉。

  人生最不能缺少的有三大事情,吃饭睡觉和出恭,吃饭与出恭是很现实的,唯独睡觉不一样,因为睡觉可以带着你走入另外一个世界。

  席方平在梦中遇见了死去的父亲。

  南宫小子在梦中跟着十巫医学会了逃生的本事。

  所以睡觉的确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有人把睡觉看成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尤其是这个人很累了,就象现在的南宫小子一样,睡觉可以令他休息,养足精神。

  有人之所以睡觉是为了一种习惯,天一黑就双眼睁不开了。蛮蛮睡觉绝不是这种习惯,他是要养成这样的习惯,于是他也睡了,他是站着睡的,这同样也是一种习惯。

  席方平没有睡,他并不是没有天黑了就要睡觉的习惯,也不是认为睡觉不惬意,而是他不想回到梦中。

  梦,太可怕,可怕得使自己的父亲变成了邪人。

  席方平害怕再见到那样的景象,但他之所以不睡觉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十巫医要见他。

  十巫医要单独见席方平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席方平并不是一个随意瞎猜的人,他之所以这么认为是有原因的。

  当他跪在十巫医面前要求十个前辈指条明路的时候,十巫医一个个地却走出了这间屋子,留下的不是明示,而是一句暗示。

  《道德经》中言上善如水,帮几于道矣。

  意思就是所谓的明示要在水边求证。

  席方平相信自己的判断,于是他走出了房门,因为在院子里,他见到了水,那两口并排的泉眼,这是十巫堡中唯一的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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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

  第一部 七魂复生 第六章 十巫的预言 第二节

  南宫小子走出门去,他看见了自己。
  一个睡在竹尖上的小孩,蓝布的破衣,竹枝为床,竹叶当被。

  这个小孩如此的亲切令南宫小子走了过去,脚下的竹叶很厚,踩起来软软的,更有一种轻浮的感觉,这轻浮的感觉又是令他如此的熟悉。

  走到那根细竹的下面,南宫小子抬起了头仰看着竹枝上沉睡的那个小孩,面目清秀,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南宫小子很清楚那就是自己,因为他看到了小孩的眼睛,睁开的一双带着恐惧的眼睛。

  南宫小子不会再有任何疑问,因为这双眼睛自己也曾拥有过,那是在衙门的狱中。

  南宫齐家的厨房临着后门,南宫小子从墙外走过,阵阵香气令他感到从未有过的饥饿,好不容易等到夜半时分,他从一棵靠墙的大树爬了进去,摸进了厨房。

  厨房里其实只是一盘炖得烂熟的牛肉,香味随着热气散开了,令南宫小子本来已快虚脱的身体突然之间仿佛有了力量,他几乎是扑了上去,抓起盘中的牛肉大嚼起来。

  但就在他的身后,一个家人也扑了上来,不是扑向牛肉,而是骨瘦如柴的南宫小子。

  南宫小子见到了慈眉善目的南宫齐,南宫齐笑了,端上一盘酱得十分香美的牛肉,当时的南宫小子忘记了害怕,他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直到他吃出了异味,与此同时,他看见了捂鼻的家人和大笑的南宫齐。

  坐在牢狱中的南宫小子疲惫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结局,这是他第一次偷东西,结果就被抓了起来扔进了大牢中。

  内心满是惊恐的南宫小子靠墙坐在那里,身下的稻草发出一种恶臭的霉味,一扇窗户将夜色洒了进来,淡淡地星光却不能扫除南宫小子心中的恐惧,那生锈的窗棱时刻透着一种死亡的味道。

  南宫小子睁着无神的眼睛想到了死去的父母。

  南宫小子是个弃婴,他飘流在护城河中被一对好心的农户所收养,十几年的日子虽然很苦,但在他的童年中却充满了温馨,但随着一次战乱,他的父母死于非命,从此南宫小子成了一个流浪的孩子。

  他四处走,无吃无喝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若不是南宫齐家的那盘牛肉,也许他早已死在了街上,然后被人拖死狗一样拿去掩埋。

  南宫小子不想死,更不想饿死在这座无人理会的牢狱之中,于是他挣扎着起来走到了那扇铁窗的前面,窗子很高,他反而看不见外面的景色。

  他突然有些绝望,这种绝望不是无吃无喝的绝望,而是失去自由的无奈。

  十几岁的南宫小子从来也没有失去过自由,现在却被关在这个潮湿阴暗的牢中,行走不过九尺的空间里。

  南宫小子要逃走,他害怕死在这里,于是他拼命地向上爬着,直到多次失败之后,他的双手抓住了那扇窗户的铁棱。

  那个瞬间,铁棱传达出的是一种温暖,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全无冰冷的感觉,这种温暖显得如此地奇妙,南宫小子觉得死是美好的。

  但他却又否认了自己的死,因为他看见了绿色,生命的绿色中没有任何死亡的痕迹。

  这绿色给了他新生的力量,这力量却又轻松得令他浑身舒适,躺在竹枝之上,他看到了自己,一个南宫小子从一间竹屋里走了出来,走到了这根翠竹的下面。

  南宫小子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看着竹下发生的一切。

  十个长须拖地的小老头在教着一个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练习着什么,一招一式,一个动作,一个手法。

  慢慢地,南宫小子觉得迷惑了,因为那一招一式他根本就看不清楚,那一个动作与一个手法看起来又是如此地玄奥,他失去了信心。

  失去信心的南宫小子再也躺不住那翠嫩的枝头,他一个翻身掉了下来。

  南宫小子闭上了眼睛,但心中却比睁开时还要明亮,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牢狱之中沉睡的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窗外那翠绿的色彩,他走了过去,竟然一跃而出,生锈的窗棱变得如此宽大。

  南宫齐家,南宫齐在痛哭地叫他儿子,他却无动于衷,这无动于衷直到他目睹着南宫齐的沦落。

  席方平一张善良的脸以及席大路在床上痛苦的辗转。

  蓝色的索命的钩在空中飞舞带来了荧紫色的扑天盖地的魈硭。

  死在泥沼中的梅雪鹿被一片黄白的沙漠所覆盖。

  这一切都在南宫小子从青竹上掉下的瞬间所闪现,是如此的真实,如此地不容置疑。

  在落地的刹那间,南宫小子终于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面前还是那十个白须拖地的老头与少了第三只眼睛的蛮蛮,自己仍然躺在一张翠竹制成的床上。

  蛮蛮仿佛真的松了口气:醒了就好。

  但语气中还是有股阴冷的感觉。

  南宫小子一辘碌身从床上跳了下来,一下子跪在了十巫医的面前:师父。

  十巫医笑了,巫咸道:这孩子为什么一醒过来就叫咱们师父?

  南宫小子一听此话愣了,他看着蛮蛮,蛮蛮的表情并没有变,但眼角中却也是闪过一丝纳闷。

  南宫小子忙说:不是你们在梦中教我的本事吗?

  巫真道:梦中的事情岂得当真?

  南宫小子急道:可是刚才你们还……

  巫抵打断了南宫小子的话:刚才我们一直在救你的命。

  蛮蛮道:不错,小兄弟,你太累了,刚才一直是昏迷不醒的,现在醒过来就好了。

  巫姑淡淡地说:梦与非梦,何必强求,顺其自然,无法亦有法,无为亦有为,尽在虚与空之间。

  巫彭道:不错,梦中所示未必是假,眼前所见也未必是真,真真假假看得太明白就是魔生道灭之时。

  巫姑与巫彭所言南宫小子并没有明白,看他们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确是在对着自己说的,但他心中已然清楚,此时认不认师父无关紧要,面前十个老者是不是自己的师父似乎也无关紧要。

  既然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南宫小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想到了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情,蛮蛮也想到了,他们看着这十个奇怪的老头。

  巫罗笑着:你们要问席方平的情况?

  南宫小子与蛮蛮一同点了点头。

  巫礼道:道家无为而制,我们出手也是无济于是,席公子的生死皆为他自然之本性,恐怕还得等等。

  等,南宫小子可再也等不下去了,他急急地奔了出去,看见了在广场对面的那间竹屋,翠绿的色彩上罩着一层白茫茫的雾色,那里就是十巫医炼丹医伤的地方,想必此时的席方平正躺在那里。

  南宫小子一下子从廊台上跃了下去,落在竹叶铺满的广场地上,从两口井间穿过,直奔那间面北朝南的竹屋,这里的一切他是那样地熟悉。

  蛮蛮走到门口,看着南宫小子的背影道:他知道席方平在那里。

  身后的十巫医道:因为他很熟悉这里。

  蛮蛮回过身来问道:前辈,这个孩子是你们的徒弟,对吗?

  十巫医点点头:是的。

  蛮蛮奇怪地问:那你们为什么不认他?

  巫咸笑了:看来你还没有明白,师与徒只是一个名份,认也好,不认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要帮着席公子去完成一件大事,同样的,这个任务也有你的一份。

  蛮蛮看着眼前的十个老头,他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着什么样的命运。

  席方平感到脖子处有一股凉意,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因为那锋利的邪刀已经砍了下来,他没有半点躲闪的机会。

  愤怒主宰着席方平,他没有想到父亲竟然毫不留情地挥刀砍向自己的儿子,被魔性控制的父亲就是一个可恶可恨的恶魔。

  席方平已经不想死了,他想杀掉这个父亲,这个完全已经变样了的父亲,一个邪人夺走了父亲的慈爱,他当然要杀掉这个可恶的邪人。

  但为时已晚,因为他根本躲不开邪人这一刀。

  他的意识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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