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网随便转了一会,然后马鸣装做随口闲聊的样子,偏头问老板道: "哎,老板,这家网吧速度不错嘛,开了多久了." "那当然,肯下血本呀."老板听了奉承挺高兴,得意地回答," 我这里开了一年多,远近都是有口碑的.随时跟紧时代步伐,流行什么就装什么,《龙族》,《石器时代》,《万王之王》,想玩什么都有." "这么说经常来这里的人很多喽?" "不是吹牛,我这里的熟客少说也有一两百人." "您知道这儿有个网名叫子山的吗?" "……呃……没听过." 马鸣捶锤自己的头,暗骂笨蛋,"子山"是残星楼里才用的ID,知道的人不超过七个,这网吧老板怎么会了解.于是他停了停,接着问道: "那您知道有个网名叫冷面飞狐的吗?" "冷面飞狐"是"子山"在有间客栈用的公开ID,或许老板会知道些什么. "恩?冷面飞狐?你说的是夏惟一?" 老板漫不经心地反问,马鸣心中一凛,旁边小诺手握鼠标的手也是一颤. "老板,这个夏惟一用冷面飞狐的名字上网,是吗?" "对,我见过,以前他经常用." "……那么……他现在还来么?" "唉,两个多月前就自杀了,挺好的一个孩子." "………………"马鸣和小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惊鸿,琉璃,茗以及胜舟四人都是死于六月十六日,今天是七月七日,事隔一个月都不到,而子山竟然在两个月以前就自杀了. "那么……"马鸣调整了一下呼吸,"您知道他为什么自杀吗?" "谁知道,莫名其妙的,别人告诉我的时候,我都不信,那丫头平时大大咧咧,哪可能象是自杀的样呐." 听到这里,马鸣和小诺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子山是女的?!" 网络是个虚幻世界,也是个巨大的面具,可以将现实中的身份完全彻底地遮掩住.在网上,没人知道你是一条狗,性别错位的事情也极平常.他们竟然忽略了这种可能性,被残星楼的设定误导,一直以为子山是男性. "……您……您知道她家的地址吗?"这次发问的是小诺. "哦,就是那边的家属楼,二单元,三楼右边.她父母跟我都是熟人,她们家就这么一个,唉唉."老板的语气里不胜感慨,把手里的报纸抖的沙沙响. 两个人当下也不上网了,立刻谢过老板,朝夏惟一————也就是子山——的家里走去. 这次得到的情报太出乎意料了,之前马鸣和小诺所做的揣测,竟然都是错的.子山不是男性,也不是死于六月十六日.这令他们两个大为震惊. 那栋家属楼看起来是七八十年代的建筑,老旧不堪,墙壁斑驳,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楼道里很黑,加上每层都堆放着杂物,所以特别狭窄.马鸣和小诺很小心地向上面迈去,很快来到了三楼. 右边的那家大门禁闭,防盗门也锁着,一个褪了色的"福"字歪歪扭扭地倒贴在门上.小诺敲了敲门,没动静,看来主人都出去了. "怎么办?要不要等下去?" 马鸣问道,小诺还没回答,就看到一个人缓慢地从楼上走上来,但是楼道很黑,看不清脸. 那人走到二楼半的转角楼梯处,停下脚步,因为看到了马鸣和小诺. "你们……找谁?" 这时候,他们两个才看清楚来人是位中年女子,头发斑白,脸上很多皱纹,穿着浅灰色上衣,双手戴着蓝花套袖,手里还提着一捆白菜. "请问这里是夏惟一的家吗?" 听到这句问话,中年女子手里的白菜"啪"地掉在地上,她慌忙费力地弯下腰去拣,小诺连忙跑下楼梯去帮忙.虽然楼道很黑,但她在拣菜的时候还是注意到,那中年女子手微微地颤抖. 她把两人迎进屋子里,然后低声说道:"请坐吧,我给你们倒杯茶. 马鸣和小诺坐到椅子上,环顾四周.这是很平凡的家庭,客厅很小,一个单门冰箱与一个五斗厨占了将近一半的面积,五斗厨上的坐钟还是八十年代的石英钟;椅子款式很旧,边缘都被磨的发白;墙壁上有一张很大的全家福,一共三个人: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女孩子,三个人都露着幸福的笑容. "您……是夏惟一的母亲吗?"小诺问,因为她看到全家福上有那位中年女子,但是照片上比现在要年轻的多. "是的,你们是惟一的朋友吧." 夏惟一的母亲端来两杯热茶,马鸣和小诺都双手接过去. "是这样,我们是想来了解一下,她……呃……是怎么去世的." 马鸣有意回避她的问题,他和小诺都不想对这样一位老人说谎,但也不能说出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三个人略为寒暄一阵,便进入正题. 夏母坐到他们对面的一张椅子上,抬头看了看那张全家福,眼圈红了,象是要哭出来一样.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她低下头,把套袖摘下来,开始缓慢地说起来. "两个月前,五月四日那天.唯一从外地回来,孩子他爸去接的站.回来以后孩子他爸就说她情绪有些不对.当时我们也没放在心上,以为她是旅途太疲劳了.后来过了两天,到了五月六日,她一大早就说要出去,但是晚上还没回来.我和孩子他爸到处去找,也没见找.后来第二天,警察给我家打来电话,说在张公山公园的树林里——哦,这是我们蚌埠市里的一个公园——发现了一位服安眠药自杀的少女,已经抢救无效.在她随身发现了一个电话本,上面有自家住宅的电话.我们赶过去一看,果然就是惟一……我……我不知道那孩子为什么会……当时要是早发现她情绪不对头就好了……怎么会就这么想不开了呢……我这两个月来,一直就…一直就…" 说到这里,夏母低头啜泣起来.整个过程,小诺和马鸣都没打断她的话,看到这位哭泣的母亲,心中都一阵难过.小诺仿佛看到了唐静的母亲,苏雪君的母亲的身影,并且将她们与夏母叠加到了一起. "那么……"最先开口的是马鸣,"惟一是否有留下遗书,或者有记日记的习惯吗?" 夏母摇摇头. "她有电脑么?" "孩子他爸去年下岗了,家里一直挺拮据的,哪里有钱买电脑呀.只是这孩子爱上网,我想平时她不挑吃也不挑穿,孩子这点爱好总得满足,所以让她去对面网吧去上,那老板是我们熟人." "对了,您说唯一五月四日从外地回来.您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上海,她说是去见朋友.后来五月九日她上海的朋友还打电话来找她,可是那时候……" 马鸣点了点头,冲小诺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张五月一日唐静与苏雪君的合影,那张照片外的第三个人,想必就是夏惟一. "那个打电话的人,您还能记得她的名字吗?""好象……"夏母用手指顶住太阳穴,努力回忆,"我记得好象是叫晴红还是清红……对不起,记得不太清了." 好!全部的线索都连接上了.
从夏惟一家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虽然夏母挽留他们吃晚饭,但是被他们婉言拒绝.两个人走到临街的公共汽车站旁,马鸣仔细看了看站牌和路线图,忽然说道: "我觉得,有必要去张公山公园看看." "恩?去那里?干什么?" "确认一件事,那对我们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马鸣摘下眼镜擦了擦,脸色凝重地说. "夏惟一的死?" "可以这么说吧,其实我看到子山的帖子被残星楼论坛删除的时候,就有一个怀疑.现在综合种种情况,这个怀疑更值得重视了.去张公山公园,只是去做最后的证实." "现在就去吗?"小诺问. "等稍微晚一点吧,地图上说张公山公园要到七点半才关门.现在才3点,大白天的,找起来不容易." 虽然马鸣是笑着说的,但小诺听到"大白天的找起来不容易",还是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那么,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吧,这附近有什么书店吗?" "哎呀,怎么你到哪里都想着逛书店嘛!" "不是去消磨时间,这是去张公山公园之前的必要准备呐."马鸣一脸神秘地晃了晃食指,"再说,年轻人多吸收点知识有什么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