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崇庆殿的微笑 第六章 双喜临门 文 / 贺旬
二月初三,寒气渐散,是个好日子。棫成亲了。同一天,东宫太子妃,旦下一位小皇子。对于大宋,可谓双喜临门。
东宫中,太医们忙碌的进进出出,赵佶和皇后在外不断的张望,问讯着情况,满朝文武,匆匆从家中赶来,跪在太子寝宫门口等待佳讯,桓却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满脸紧张。几个时辰以后,一名太医满头大汗的出来报,母子平安。赵佶展开笑容,桓冲进了内屋。太子妃朱氏苍白的脸呈现着她的虚弱,但显然她很开心。皇后从桓手中接过刚出世的小皇子,满脸笑容,说道:“陛下,你有孙子了。”
“是啊,朕做祖父了!”赵佶用手指轻轻碰着婴儿红红嫩嫩的脸蛋,他是大宋历史上第一个在位时便有嫡长孙的皇帝,为此异常兴奋。
“太子妃怎么样了?”皇后问身边的太医,并将孩子转交给一旁的桓。
“皇后放心,太子妃只是身子虚弱,并无大碍,调养一些日子便好。”太医答道。
“来人。”皇后唤道,一个小宦官上前,“命御膳房这些日子多做一些补身子的东西给太子妃。”
“谢谢母后。”太子妃努力想撑起身体。
皇后马上上前扶她躺下,笑道:“傻孩子,谢什么,你给大宋带了这么一大喜事,本宫和皇上都很高兴,你立了大功,好好休息吧。”
桓只是兴奋的抱着儿子,逗着他玩,旁的事似乎都打扰不了他第一次做父亲的欣喜。
门外的风缓缓的吹着,群臣纷纷拿出自己的贺礼,阿谀奉承的交给东宫宦官总管。鞭炮声将风的冷静打破,萦绕着欢乐的气氛,似乎又一个新年。
“传朕的旨,今日朕喜得皇孙,东京主街设流水宴一日一夜,举国同庆。”赵佶高兴的说。
皇后微微一笑,想到当年她生圣芯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旨意,只是那时是三日三夜。
“陛下,太尉府的人说,新益王妃已经到了益王府,正在等待陛下和皇后娘娘驾临,才好拜堂。”一个宦官走到赵佶身边小声禀报。
赵佶的脸僵了一下,随后走出房间,说:“怎么不早说!”
“太尉府的人说,刚刚陛下不接任何禀奏。”宦官回答。
皇后似乎料到了什么事情,跟出来问:“棫儿成亲的吉时快到了吧?”
“是啊,可是这里……”赵佶为难的说。
“谁料道太子妃会赶到这一天呢。”皇后说,“不过也是双喜临门了。陛下快去吧,别误了吉时,这里有臣妾呢,一会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臣妾再去。”
“唉,还好有你。”赵佶笑着叹气,“那朕先走了。”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益王府满院红色,灯笼在风中微微飘荡,庭中一片冷清。棫站在大堂的中央,看着排列整齐的宦官宫女,和身后的新娘,嘴唇有些紧崩。茂德站在他的身边,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父亲母亲马上就到了。”然后对着院中的锣鼓队喊道,“谁叫你们停的?继续敲!”
“姐姐,还是别敲了。”棫冷冷的说。他的脸像平时一样安静,仿佛这里的寂寥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他的眼睛只望着院子角落里一株盛开花朵的梨树,似乎生怕这震人的敲打声击落了那盈人的花瓣。
这时,蔡鞗跑进来说:“父皇已经从东宫赶过来了,文武官员也都跟过来了。”
“百官刚刚也都在东宫?”茂德问道。
“是啊。太子生了儿子,所有人都急急忙忙的去了东宫,怪不得这里没人。”蔡鞗喘着气。
“这明摆着欺负我们啊!”茂德娇声埋怨,“这太子偏偏今天生儿子,就是给我们示威嘛。”
“哎哟,我的夫人,你可别乱说话啊!”蔡鞗看看坐在一旁,蒙着盖头的周瑜。
“姐,你看这梨花都开了,今年春天来得真早。”棫在一旁说。
“你还有心思看梨花,你这成亲大典还办不办了?”茂德着急的问。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咦?我来晚了吗?”
众人下跪,给圣芯请安。棫偏头一看,见是圣芯,跑出去笑道:“圣芯,你怎么来了?”
“今天不是棫哥哥成亲吗?”圣芯睁大眼睛问。
“是啊。”
“棫哥哥,对不起,本来我想早点来,可是刚才去花房拿贺礼的时候,等了好久才拿到,所以就来晚了。”圣芯愧疚的说。
“怎么,你没去东宫?”茂德走上前问。
“东宫?今天那里好多人啊,说是桓哥哥的喜事,不过,我答应过棫哥哥来他的成亲大典,怎么会去东宫玩呢。”圣芯笑的时候就像梨花一样灿烂。
棫看着她,笑了,很明朗很干净的笑了。
“棫哥哥,这是我亲手种的菊花碾出的汁制成的额黄,给那个姐姐的。也是给你的贺礼。”圣芯小心的指着堂里坐着的新娘。
棫摸着圣芯的头说:“以后要叫嫂子。”
赵佶和群臣赶到益王府的时候,正赶上最后的吉时,棫匆匆的拜了堂。宴上,赵佶不断的笑,他的心情不错,这天他和棫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棫儿,你做叔父了。”群臣道贺的时候,总是要加上一句“双喜临门”。棫喝了不少酒,但是他坚持着清醒。
皇后是在婚宴最后才赶到的,她匆忙的身影和疲惫的笑容让棫有些难受。
棫勉强的露出一丝微笑,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这是他人生的一件大事,满院烦嚣,喜意盎然,但这种看似盛大而欢庆的气氛仿佛渗透着一些旁的因素,他心中很明了。棫醉了,自己都分不清真假。在被人扶进新房的那一刹那,他眩晕的回头望了一下门口,桓终于还是没有来。
宴散了,圣芯随皇后赵佶回了宫,仕雪目送着他们离开的时候注意到,皇后身边有个很面善的女子,柔嫩的眼神中总是带着不稳的悲郁。
这时,一个下人过来对她比划着,说王爷唤她。
仕雪踏进棫的洞房时,棫正倒在床上,一旁的新娘静静的坐着,盖头还没有挑下,一动不动像尊雕像。棫喃喃的说:“仕雪……”
旁人给了仕雪一个眼神,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
“茶……”棫半睁开眼睛,用手简单的形容着。
仕雪倒了茶,恭敬的递上去。棫撑起身子,一饮而入,随即又躺下。
所有人都退下了,关上房门,仕雪眼睛有些湿。
棫似乎清醒了很多,他淡淡的说:“你坐过来一些。”
周瑜缓缓移动着,靠近棫。蓦地,他一手扯下她的盖头,惊的她不禁一颤。棫顺势伸手环住她的腰,好细。周瑜跌倒在床上,欲挣脱,却被狠狠压住。棫的酒气洒在她的脸上,时浓时淡。红烛燃着,打出一叠影子。棫定睛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脸上胭脂散着柔和的香气,眼神有些慌乱,窜动着不定的情绪。棫望定她红嫩的唇,猛地贴了上去,一手轻扶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腕。周瑜的嘴被封住,一种窒息的感觉,这个男人身体很热,头发有些散乱,他口中的酒气灌醉了她,仿佛自己在云端。棫抬起头,那妖艳的唇红,已染了他的口,露着狰狞的笑容。他撕扯了她的衣服,展现出洁净的身体,她蜷在墙角,害怕的尽量用四肢遮掩身体。但这时,一股强烈的欲望扑了过去。
那一夜,棫脑中只记住了一件事,睡在他旁边的女子,有很细的腰……
清晨,周瑜在镜前上妆,棫起身的时候,她停止了动作,低着头没有说话。棫走到她身后,从她手中拿过梳子,轻抚着她的头发。周瑜抬起头,从镜中仔细观察着棫的脸。这就是她的丈夫,拥有着这样英气的相貌和坚定的眼神,正是好年华。
“你……叫周瑜……”
“是的,王爷。”
“仕雪!”棫向门外喊。
仕雪很快推门进来,给二人请安。
“帮夫人梳头上妆。”棫边吩咐,边比划。
周瑜听到这句话有点不适应,但心里却也是一阵甜蜜。
仕雪听话的上前服侍周瑜。棫洗漱完毕,一个仆人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便跨门出去了。周瑜望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书房内,茂德正端庄的坐在椅子上品茶,见棫进来,站起身,不经意茶杯被袖子拂过,碎在了地上。
“哎呀……”茂德叫了一声,那茶水溅到她的鞋子和下裙。
下人们听到声音,纷纷跑进来收拾。棫走过去拉住茂德的手:“没事吧?”
“没事没事……”茂德用丝帕擦着下裙的水珠,“真是触了霉头,连这茶水也蛮横起来!”
“你倒怪起我这里的茶来了,那好好的茶杯被你打碎,我还没说什么呢。”棫调侃的说。
下人们收拾完便退了出去,茂德叹了一口气:“我不与你争辩。”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一本礼单说,“你看看,这是昨天晚上常科拿给我的。”
棫接过礼单,略扫了一便后问道:“常科把这个给你做什么?”
“你昨天喝得大醉,又是春宵一夜值千金。常科见事情不太对,只好来找我。”
“什么不对?”
“自然是礼单不对。”
“哪里不对?”棫再次翻开礼单,查看了一下,“贺礼不少啊。”
茂德走到棫的身边,指着礼单说:“贺礼自然是不少,可这贺礼的内容,你看看……”
棫仔细的阅了一便后,眉头有些锁。
“我连夜让蔡鞗找太尉府的人算了一下,发现这贺礼折兑的银两和精细的程度,均不及历次皇子娶亲的一半。”茂德认真的说,“然而,这次你益王成婚,是朝廷非常重视的一件大事,半年前就开始置办,文武百官准备贺礼的时间非常充裕,怎么昨天呈上来的是这样一个状况?”
棫沉思了片刻,转过身:“别说了,我知道你怀疑什么,不过……”
“不是怀疑,是确定。”茂德伏到棫的耳边,小声说,“我在太子那里的耳目,拿来了昨天东宫的礼单……”
“真的是……桓……”棫深吸一口气。
“那些大臣,把给你的贺礼,换了贺辞,全送到了东宫。所以,随父亲从东宫赶来的时候,没时间准备礼物,只好让家人挑了一些送过来,品位却是差远了。”茂德看着棫的眼睛。
棫没有说话,嘴唇微颤了一下。
这时,常科站在门外报着:“禀王爷,东宫派人来了。”
茂德的眼神有些惊异,连忙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一个尖声尖气的宦官从门外被传进来,见到棫和茂德,识礼的拜道:“奴才见过益王殿下,茂德帝姬。”
“公公此来何事?”棫问。
“是太子让奴才给王爷带个话,请您到东宫叙事。”
棫看了一下茂德,笑着说:“公公先回,本王随后就到。”
那宦官走后,茂德站起身:“这就摆起储君的架子了。”她不屑的看着那宦官的背影,“我走了,你自己小心。”说着,踱步走出了书房。
“送帝姬……”
仕雪整理着棫的床,周瑜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她想说什么,但是却不知如何表达,毕竟她捅不透仕雪那层封闭的纸。仕雪转过身,那双大眼睛无意间撞见了周瑜的眼神,她慌忙的低下头,匆匆退出了房间。周瑜不懂得如何与仕雪交流,似乎她隐蔽得内心,无法容下任何的语言,如此清雅的小姑娘,却有着这般先天的残疾,确实可惜。
嫁人后的第一天生活,很平淡,她甚至没有正式的和她的丈夫说上一句话。午膳后,棫还是没有回来,周瑜想去书房拣几本书看,从内室到书房有一条很长的长廊,逶迤的穿过一片湖水,景色旖旎。周瑜停了下来,看着水中的鱼,不禁出了神。身后的侍女奇怪的互望,却又不敢出声。她闭上眼睛,风拭过脸,飘着宜人的香气,胭脂和花粉混合的效果,清淡而散漫。很久,她才醒来。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纯真的幻想,不过,幻想之所以叫幻想就是因为它不可能实现。周瑜终于明白,原来成为新娘并不是幻想的那样快乐。益王府如宫殿一般华丽,庞大,身处其中让人很容易感受到渺小带来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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