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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女孩别开枪》


  第16章       



  枪声同样在随后赶来的警察中间引起一阵骚动。
  枪声刚停,只见一位领导模样的警官走上去问那两人:谁让你们开枪的?为什么不听我的命令?
  只听旁边一位手提微冲的警察说:副支队长,他们是外省的公安。
  支队长回头瞪了那人一眼,要你多嘴!还不让你的人把那堆碎玻缡铲掉,把蓝嘉的尸体拖出来。随后他又转身问:“你们是谁?”
  两人将警官证递给他。副支队长接过后看都没看就装进口袋。问他们:“你们懂法吧?按照法律程序在逮捕犯罪嫌疑人时,对方若有枪支或是爆炸物品以及其他凶器的情况下,经过公开喊话无效,同时其所作所为可能对人民群众和我公安干警的人身安全造成伤害时,在不伤及无辜的前提下才可以开枪。而你们在我的辖区内未经授权就使用武器、不走法律程序就擅自开枪。我对你们这种行为背后的动机持高度怀疑。你们必须跟我走一趟,我要对你们的身份进行核实。”
  那俩人毫不示弱。“副支队长,这恐怕不行,我们有任务在身。”
  只见副支队长大手一挥:“特警队把他们围起来,缴了他们的枪!”
  
  俩人一看这阵式,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乖乖把枪交给对方。
  二人被带走后,刚才挨骂的那位警官来到副支队长身边。“报告副支队长,玻璃已清理完毕,现场除了一双女式高跟鞋,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副支队长愣了愣。“真狡猾!让她跑掉了。”转身又问,“有没伤到群众?”
  回答说没有。
  他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然海口老百姓会把这笔帐算在我们头上的。”说着又拍拍那人的肩膀,“兄弟,去查查那两个疯子是何来头,如此胆大妄为。我们差一点成为明天各大网站的负面新闻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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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这一切的时候,我站在电话亭斜对面一百米远的一条小巷里。望着那些警察,我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后来我开着车来到海边,坐在沙滩上抱头痛哭。自从伤愈出院后,我从没有这样伤心过。我现在该相信谁啊,我现在谁也不能相信了.
  哭了很长时间后,我突然不哭了。仰面躺在海滩上望着夜空,耳边响起一个故事:一位猎人在狩猎时,突然有头狮子朝他扑来,替他背枪的人全逃走了。他没了枪,又没地方藏身,放眼四周连棵树都没有。狮子越来越近了,他该怎么办?一个声音对他说,你爬到树上去啊。猎人说,这儿没树啊。那声音说,你不明白,这儿应该有棵树。
  我望着天上的星星,心里想,蓝嘉啊,你能找到那棵树吗?我缓缓从沙滩上坐起来,望着大海反复问自己:我能找到那棵树吗?
  二十分钟后,我在路边电话亭拨通陆翔的电话。我问他,师兄妹的情谊哪儿去了?
他的回答振振有词:师妹,这与情谊无关,我得执行命令。你也不要躲了,现在你是要犯,到处都在通缉你。
我说师兄先前你装得好像啊,还与我大谈什么环岛游,以此来迷惑我.要不是我多个心眼,这条小命算是栽到你手里了.
他平静地说,你别怨我.关键是你涉嫌杀人和贩毒.
你信吗?我问他,我正在执行任务,为何反而成了被任务执行的对象.对此你不感到奇怪吗?
  他叹了口气。师妹,你还是不明白。这已不是你我个人之间的事,我信还是不信都不重要。换了是你,也一样要执行命令。
  我无奈.问他,你想怎么样呢?
投降或是自首,这样事情就会好办多了。你有冤到时一样可以申诉。
是吗?你的人一下车就冲我打了四十发子弹.向我开火的是两只威力巨大的八七式自动步枪,就是一头大象也会瞬间毙命.我有机会吗?算了,现在我谁也不能相信了.
那是你们局的人干的.他说,王局长已命令他们不得再使用武器.
要是我被打得血肉模糊,被灭了口.再下这样的命令又有何意义?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师妹,你老是这样躲总不是办法.
这点你请放心.我说,办法总会有的.毕竟这还是共产党的天下.
  我挂了电话。看看宽阔街道的两端,并没有警车或可疑车辆的影子。我又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有。于是我把车开到前方一个转弯处停下,锁好车门,步行穿过一条小巷,来到另一条街上,坐上一辆停在那里的出租车。
  小姐要去哪里?
  随便开,散散心。但不要去市中心。
  出租车在夜色中行驶。我仔细观察街道两边的地形地貌和电话亭。走了二十多分钟,我终于发现路边一字排开六七个电话亭,此处视野良好,岔道岔路四通八达。好吧,就选在这里了。等出租车开过去三站路时,我下了车。掉头往回走。到了那里,电话亭依然没人。
  我格外小心地拿起电话,为了保险起见,我没有直接拨王局长办公室的外线电话,而是通过市公安局内线交换台接王局长办公室。
  片刻之后,我听到一名女性工作人员的声音:这里是王局长办公室。
  我说别挂线,我是你们正在通缉的蓝嘉,我要王局长听电话。
  我能想像出当对方听了我的话后那副吃惊的样子.只听她连声说道:好的,好的,你稍等。
  我听到她打开通话装置后说:局长,蓝嘉在四号线。
  我也知道,不久,他们将对我的电话端口进行扫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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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插曲3 斗智       



  王局长这几天可谓是彻夜难眠。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案头的文件堆得高高的.在一堆卷宗上面放着一个晚上买来没吃完的盒式快餐,另一堆卷宗上面放着一盒香烟和一个纸质饮水杯。他穿着警服,一边翻阅卷宗里边的文件,一边用手指轻轻抚弄着裤腿上熨得笔挺的棱线.他五十来岁,圆脸高颧骨,身材瘦高.此刻正眉头紧锁.
  近日海口市连续发生数起重大持枪杀人案,死者是秦时月夫妇和其岳母,凶手做案后将手枪遗留在现场,现场还有被害人死前写下的字条,上面有“蓝嘉”二字;从杀人现场的初步勘查结果看,没有抢劫痕迹,凶手极有可能是报复杀人或杀人灭口。今天傍晚,邻近省会市局派出一路精兵强将登门造访,请求王局长协助抓捕一个真名叫蓝嘉,化名叫张依然的毒犯。傍晚,海口警方已经撒开了一张大网,对机场、码头、火车站、汽车站进行全面布控。
  四个小时前,特警队传来告捷喜讯,声称在琼山区一家宾馆抓到了蓝嘉和一名同伙。王局长一干人迅速赶去,经审问才知抓的是两个妓女。原来是两个嫖客完事后不想付钱,就用了这招以求脱身。三小时前,警员陆翔给指挥中心打来电话,称蓝嘉在海洋大厦电话亭里等着与他见面。王局长周密布署后,命令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带队前往抓捕,结果非但没抓到蓝嘉.还与参与此案的外省公安闹得很不愉快.事后王局长命令外省公安不得在他的辖区内使用武器.
  夜里,警方出动大批人马封锁了机场,码头,车站和出城的道路,同时对市内宾馆,娱乐场所,出租屋和城乡结合部展开大搜捕。两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传来捷报。蓝嘉仍然逍遥法外。
  这时工作人员转来电话:“局长,蓝嘉在四号线。”
  在场众人一阵骚动。王局长也着实吃了一惊:这个犯罪嫌疑人这么嚣张,居然把电话打到我办公室来。他立刻对技术处长说:“蓝嘉在四号线,能跟踪到她吗?”
  处长回答:“只要她一到二分钟内不挂线,基本没问题。”
  王局长说:“好,一定要锁定她。”
  王局长拿起话筒。 “蓝嘉,是你吗?我是王局长。”
  技术处长这时拨通了电话中心监控室."小刘,快跟上这个号码!"
  操作员小刘回答:"是,处长."
  “王局长,我是蓝嘉。”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孩甜甜的嗓音,"我不知道那一高一矮两个人,是如何混进警察队伍里的.昨天早晨在泰德酒店,他们手提带消声器的手枪躲藏在我的房间里想杀我,刚才又是他们二人用最新式的八七式警用自动步枪向我开火.没想到小时候看过的美国警匪大片的情节,如今在中国,在光天化日之下真实地上演.人民警察本就是保一方平安的,这样滥用警械,伤害到无辜群众怎么办?"
  王局长说:"蓝嘉,他们不是我的人,这个想必你也知道."
  "但这事情发生在你的辖区,你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已经命令他们不得在本市使用武器."
  "若真伤了人,你那都是马后炮."
  "但是蓝嘉......"
  "局长,还是说说案子吧."蓝嘉打断他,"作案车辆是台黑色宝莱,它现在安静地躺在离东线高速公路第一个出口三公里处的一个湖里.凶手就是乘坐那辆车去杀秦时月夫妇的,当时它就停在街角的杂货店门前."
  "但是蓝嘉......"
  蓝嘉再次打断他,"王局长,在你没有破案之前,我是不能露面的.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我觉得你或许值得信任,才给你打这个电话.至于其他人......"蓝嘉突然挂了电话。
   王局长望着技术处长。“找到她了吗?”
   技术处长拿起话筒问小刘:“结果?”
   “处长,时间......”
  "我要的是结果!"
   技术处长脸上冒着汗,听完操作员的回答后,抬起了头。“局长,通话时间一分零九秒,已经很接近她的位置了。她在美兰区33#-38#几个街区的某个路段。”
  "无法再具体一些了吗?"王局长问.
   技术处长摇摇头."时间还是不够.只能侦测到她的大概方位."
   有人这时提出抽调正在其他地方进行大清查的警力前往那个地区。
   王局长放下电话,看看墙上的地图,又瞧瞧几位提建议的人,意味深长地说:“那几条街的岔路岔道可真是四通八达啊。”说完又望望技术处长。“你的意见呢?”
   “局长,她要是再打一次,就绝对跑不掉。”
   “她还会再打吗?”王局长望着在场众人缓缓说道:“蓝嘉刚才的电话有两点可疑的地方.首先,她在通话的前半部分一直和我讲废话,她质问我为何派人去杀她.其实她明知那不是我们的人干的.她为何绕这个圈子?她不知道对现代电话的跟踪技术几乎达到立竿见影的速度吗?她知道的.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其次,在通话的后半部分,她两次打断我的话,不让我说下去.随后她告诉我与案情有关的一些信息,是我们目前还没有掌握的部分.先不管这些信息是真是伪,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还不得不耐心地听下去,直到她突然挂了电话.大家想想,她这又是在干什么?她是在控制时间."
  技术处长这时插话:"局长,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又是拖延又是控制的."
  王局长说:"这就是对立的统一.蓝嘉既要让通话时间超过一分钟,以便让我们有机会查到她的大概方位,但又把通话时间控制在一分零九秒以内,不让我查出她的具体位置.你们看看美兰区33#-38#哪几个街区,多大的面积,要多少警力在短时间内才能封死?蓝嘉的用意还不明显吗?她是在声东击西.她丢下这么大一块蛋糕让我们去啃,就是等着我们消化不良时,她好伺机而动."王局长边说边走到地图前,用手指着一个区域,"我可以肯定,蓝嘉现在早已离开这一带了.我们不能让她牵着鼻子走.大家还是按照局里的既定方案办,一定要把蓝嘉围在海口,不能让她跑了。”
  “明白了,局长。”
  王局长又说:“刑侦支队派人抓紧把那辆黑色宝莱打捞上来。大家记住,这是起连环杀人案,已经惊动公安部,所以一定要早日破案,抓住元凶!”
  众人齐声说:“是。”
  临走时,王局长悄悄叫住副支队长."那两个的家伙还在你们那里吗?"
  副支队长回答:"还在."
  王局长大手一挥."把人和枪都给我扣下.通知对方领导派员把这两个人接回去.现在群众对此已经议论纷纷了.刚才省厅和市领导还打电话过问此事.两个家伙打了多少发子弹?"
  "三十发到四十发."
  "你说多玄哪!"王局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只要子弹伤害到一个群众,这篓子可就捅上天了."
  "他们这次来了不少人呢.都让他们回去吗?"
  王局长背起手在屋里转了一圈,停下来说:"这样吧,考虑两地今后还要合作,其他人只要尊守纪律都可以留下.但那两人必须离开."
  "是,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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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打完电话后,我并没有马上离开电话亭,而是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发愣。此刻我又困又累。我必须在这里稍事休息,补充体力和精力。我断定当警方望着这几条相连的街区四通八达的岔路和岔道时,一定以为我早已远走高飞。所以,按照逆向思维的原理,目前这里是最安全的。至少在数小时以内是安全的。记得专业课上老师曾讲过一个案例:一位杀人元凶在犯案的第三天又潜回杀人现场,然后在那里一直躲藏到大搜捕结束。那人是个心理学家,他利用了警方的盲区。
  另一方面,我当然也不可能将自己掌握的一切情报都对王局长和盘托出.我现在对谁都不能完全信任,有所保留是必要的也是明智的.比如滨海路179号的情况就是如此.目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曾潜入过此宅.否则对下一步的行动必然大为不利.其实,刑事侦察破案率的百分之九十要靠大量细致的工作,剩下的百分之五靠意外的收获,另有百分之五是靠运气.我今晚送了王局长一份大礼,告诉他那辆黑色宝莱沉没的地方.对当地警方而言,这就是意外的收获和运气.只要他们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案情必然会取得重大突破.
  我的思路又回到自己身上.那么,几小时以后我将去哪里呢?
  我想,既然海口已经成为警方的重点搜捕区,穿过海峡更是前路渺茫.我只好设法离开海口,去岛内其它地方躲避。我思索着自己目前的处境,觉得自己选择的余地越来越少.
  到了夜里一点钟,我的体力有所恢复。我从台阶上站起来,走到街角,那里停着一辆出租车。我装作喝醉酒的样子,步履不稳地向那儿走去。“喂,”我嚷道,“你扶我上车!”
  司机走过来扶我上了车.问:小姐要去哪?
  我近距离地抬眼望着他,一语不发.大概是我的容貌吸引了他,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片刻之后,我感觉已经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这才对他挥挥手.快开车吧,我说.
  可是你还没说去哪里啊.
  我指了指前方一片灯火辉煌的地方,问他:那是什么地方?
  他回头看了看,回答说是夜市.
  我说好,就在那里下车.
  下了车,我特意拿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他.找钱吧,我瞪着他说.
  他看了看我,随后笑道:好的.
  我将一大堆散钞装进口袋,对他来了一个飞吻.随后消失在逛夜市的人群里.
  夜市已经休市,人群正在散去,摊主也在纷纷收拾货物.我并没走远,而是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后边,望着那辆出租车消失在夜幕里.这才走出夜市,快步拐入右边的一条街.我的海马车就停在这条街上.
  也许我刚才的举动已经达到了目的:那辆出租车的司机最迟在明天上午,就会在公司的告示栏里发现我的画像,他立刻会想起曾令他印象深刻的我.于是他会亲自告诉警方昨天夜里他是在哪条街碰到的我,又送我去了什么地方.警方借此判断,我的交通工具是出租车,而非自驾车.这样,他们会在各检查点特别留意过往的大小客车和出租车里的乘客.还有,他们一定很生气----蓝嘉给王局长打完电话,竟然没有离开那片街区.看来她深知警方办案的思路.那么,当下一次她再有类似举动时,他们该如何应对?这个新情况显然大大增加了警方判断的难度.我分析,届时警方必然会兵分数路,全面开花.这样做看起来虽然很保险,但实际效果并不好.由于过度消耗了警力和资源,往往遗留下许多破绽.而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我将车开进那家宾馆对面的一条小巷里,透过后风挡玻璃发现林家雄房间的窗户依然开着,那个热水瓶还在窗台上摆放.我下了车,走到巷口朝向四下瞭望,仔细观察周围环境。没有发现警察和可疑目标,只有少数行人在街上溜达,不远处有几家灯火通明的露天大排档,一些男男女女坐在里边吃宵夜。街两边有几块缺头少尾的霓虹灯半暗不明地闪烁着。
  我走进电话亭拿起电话.林家雄,请回答暗语.
  听筒里很快传来林家雄的声音:你好!他说的是国语.
  我闭上眼睛,松了一口气.然后对他说,快下来,有话对你讲.
  不到一分钟,他已站在我的面前.头发湿湿的,看来刚洗过澡.
  上了车,我让他坐在前排副驾驶的座位上.我说眼下非但海峡过不去了,连所有出城的路都已被封死.刚才我去找朋友,没想到他立刻就出卖了我.若非我跑得快,现在已被四十发大威力子弹打成马蜂窝了.这就是目前的形势,我不瞒你.随后我试探他,要不,你暂时先回张依然那里?也许她现在仍然信任你.至于车辆和设备,你可以说毒瘾发作后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后那些东西都不见了.
  林家雄听后摇摇头.他说蓝嘉,我阿雄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张依然那里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了,那是一座地狱,一条绝路.通过这一天多与你的接触,我感到你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也是一个有着特殊本领的人.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我知道邪不压正,最终你会赢得胜利.你赢了,我也就有指望了.跟你在一起,也是救我自己.
  我望着他,叹了一口气.以后的结局谁也无法预料.我说,既然你对我这么有信心,那就跟着我吧.现在你去结清房费.宾馆是不能再住了,得找个地方躲一躲.
  十分钟后,他办完手续上了车.我看见远处出现一辆警车,正闪着警灯朝这边驶来。我一把抓住他,悄悄对他耳语:假装抱住我,背后有警察。他笨手笨脚地一下抱住了我.
  那辆警车从我们身边缓缓驶过,坐在副座上的警察一直盯着我们看。我用余光扫了下那警察,发现他眼睛里闪着羡慕的光。
  警车渐渐开远.我们随后松开对方.又等了一会,看见街面上再无异常.我发动汽车,离开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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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女孩别开枪》


  第19章     



  山坡的上空和湖上的夜色越来越浓了.夜晚的空气格外凉爽,一轮明月凌空高挂,穿过身旁的椰树叶照射下来.虫声齐鸣,响彻整个夜空.野果树的芳香一阵浓似一阵地从远处飘来.椰林静静地立在岸边,把它们黑色的影子投在湖上,同时湖心又笼罩在如水的月光里.偶尔有一种低微的嗄嗄声颤动着穿越树林,可这时并没有风,这只是夏夜清新的气息.遥远的海上,一艘孤帆船在洒满月光、微波荡漾的水面上悄然驶过.
  这么晚了,那条船还在海上干什么?我问林家雄.
  他抬头朝那个方向望了望,随后说,不像是捕虾船.
  那会是什么?
  他想了想说,可能是条走私船.
  一个小时前,我带着林家雄又回到昨夜栖身的这座山坡上.想来想去,还是这里最安全.一是靠海,二是地形复杂,三是人迹罕至.汽车就藏在坡下的密林里.
  我们坐在坡上一处林间空地上,月光透过头顶的树叶直泻而下,发亮的草地上映着一簇簇黑色的影子.我问林家雄,听胖子说,你曾干过公安.是真的?
  他点点头.是真的.
  为何又不干了?我望着他.
  因为吸毒.他神色黯然.
  真可惜!你也太不自律了.
  没办法,因为工作需要.说着他看了我一眼.
  因为工作需要?我不解,问道:是什么需要?
  林家雄低着头向我诉说了他的一些往事.他出生在海南岛西部的一个渔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死了,是父亲含辛茹苦地带大他和妹妹的.后来父亲也去世了,林家雄卖掉家里唯一的小渔船,还清了欠债,把妹妹寄养在亲戚家,自己去当兵了.三年的武警生涯很快结束,由于林家雄表现良好,加上他的不幸遭遇引起所在部队领导的同情,领导通过关系让他进了当地县公安局.林家雄很快通过了公务员考试,正式成为一名人民警察.半年后,上级指示他化装成街头吸毒仔打入某贩毒集团内部充当卧底.在与毒贩们的接触中,因为见他不吸毒曾被引起怀疑.一天,有位同伙悄悄告诉他,你来时大家都以为你是吸毒仔,可至今没见过你吸一口,老大开始怀疑你了.你要小心.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他开始吸食毒品.从那以后,他渐渐取得了老大的信任,担任了贩毒组织的中层头目.
  在林家雄的努力下,这个贩毒集团半年后被打掉.事后,领导决定让他去戒毒所戒毒.由于担心损害公安机关的形象,他进戒毒所时单位并没有说明他的真实身份.在戒毒所,大家都把他看成社会上混的人。这位被隐名埋姓的缉毒英雄从此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面对种种屈辱和不公,他心里始终怀着一个信念:早日戒掉毒瘾,重返工作岗位.可是,由于单位经费紧张,戒毒费无法按时交纳,有一天他被赶出戒毒所的大门.此时的林家雄已是心灰意冷,既不愿拖累单位,更不愿遭人白眼.他悄悄将辞职报告装进信封,留在局长的办公桌上.
  林家雄不久回到阔别数年的家乡.当他看到营养不良的妹妹从父亲留下的破屋里跑出来迎接他时,泪水从他眼中夺眶而出.三年多了,妹妹还象他走时那么矮,那么瘦.他又想起父亲临终时的嘱托.他觉得愧对父亲,也愧对妹妹.他决心去挣钱养活妹妹,让她念书,将来过上幸福的生活.
  林家雄开始四处打工,从码头搬运工到建筑工,所有的粗重活他都干过.但好景不长,每当被人知道他是吸毒仔时,结局只有一个:开除.后来他决心再次戒毒,这是他毅力最大的一次.他一直咬紧牙关坚持着,是妹妹瘦小的身影给了他巨大的支撑.
  这段时间里,他在一家建筑工地当苦力.这是林家雄在一个地方工作最久的一次.但他有四个月没拿到工资了,工头说到春节时一次发给他.春节到了,工头卷款跑了.他和大家半年的血汗就这样没了.在那年回家的路上,他身上装着仅有的几元钱,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可怜的妹妹,该如何度过这个年关.他终于被残酷的现实彻底击垮了......讲到这里,林家雄转过脸来对着我苦笑了一下,说:“我就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去找林家贤的。”
  我悄悄擦掉脸上的眼泪,望着他,等我们回到了内地,我一定帮你戒掉身上的毒。
  他笑笑。那太好了.
  我问他,你妹妹现在哪里?
  在老家.他说,自从他跟了林家贤做事后,就有钱供妹妹念书了.
  我说你妹妹以后念书的钱,我来提供.
  他听到后叹口气.过了一会,问我,说说你吧,他们因何诬陷你?
  我想了想,回答他:我的爸爸是做纪检工作的,这个部门是专抓贪官的.想必你也知道,那是件得罪人的差事.现在许多贪官身后都有广泛的人脉和利益集团的影子.这些人一旦出了问题,比如被双规,他们身后的那股势力便活跃起来,轻则请客送礼或是托人说情,重则使出浑身解数、动用一切力量进行公关。当这一套不灵光时,他们又开始走极端.想通过一些非常手段逼你就范.比如这次他们栽赃陷害我,就是惯用的一例.他们一定会就此找到我的爸爸,开诚布公地对他讲,你放我的人一马,大事化小,我就放你女儿一马,为她洗掉冤情.至于其间那些无辜的死难者,他们会找人顶罪,算是给警方一个交待。
  你爸爸知道你的现状吗?他问.
  知道.我在第一时间里就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他是什么态度?
  不妥协,不惧怕.
  你呢?
  和爸爸一样。
  他沉默片刻,说我终于明白了,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我说世上当然还是好人多了。只不过好人大都喜欢沉默。
  他问我,你是警察吗?
  我笑了,我当然是警察啦。
  我心想:此外我还是一个特工呢,当然这是谁都不能告诉的。一个月前,我已经在一座秘密的营地里通过全部课目训练和考核,即将正式成为一名特工人员。这时出了这档子事,我该怎么办呢?需要把这事的原委告诉我的特工领导林染同志吗?可是反贪工作只与中纪委有关系,与林染扯不上边。即便告诉他,恐怕除了徒增烦恼外也帮不了什么忙。我想,现在唯一的办法还是尽快离开海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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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女孩别开枪》


  第20章 插曲4 挑战警方       



  副支队长次日一早在家里吃完饭,急急忙忙赶去局里上班.但他的车不知为何没有汽油了,一点一滴都没有了.总之就是打不着火.无奈,他只好搭辆出租车前往单位.
  出租车载着他来到滨海大道中段的万绿园一带.这时太阳已经从海平面高高升起,万物皆绿,笼罩在一片金色之中.满树的花香随风飘来,使人陶醉.他摇下车窗,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这时,突然有一声几乎听不到的枪响,一颗子弹从车窗外飞进来,擦着他的额头呼啸而过,又从另一扇车窗的缝隙间飞出.但人和车均完好无损.
  副支队长魁梧的身躯这时显得异常灵活,他使出当年在部队当侦察兵的本领,一个鱼跃跳下了车,躲到出租车的引擎后面.司机什么也没听见,此时他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等在那里,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一大早就发神经病的家伙还要干些什么.这时又响了一枪,一颗子弹呼啸着弹在柏油路上.副支队长龟缩得更紧,他没有带枪,背靠着左前轮胎坐在地上,随后他快速跳起来,弓着腰穿过自行车道,在人行道上一棵大树后面卧倒.这时有一些行人围了上来,好奇地盯着他看,其中几个人在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
  副支队长又等了半分钟,然后站起身来.没有响第三枪.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扫视了一下周围,分辨不清枪手所处的位置.但他可以肯定枪是从马路对面某个地方打来的.他把目光移向马路对面,那里除了几辆停放的小轿车外几乎不见有什么人走动.再远一些便是万绿园,许多人在宽敞的草坪上玩耍或是放风筝.但那已在射距之外.
  出租车司机这时下了车,走上前来问他:“怎么啦?你不想付车钱了?”
  “是的.”副支队长含含糊糊地说,“好像是这样吧,假若被打死的话.”
  “嗨!你经常这样吗?”司机大声呵斥他,“你这骗子,无赖!告诉你,老子可是当过兵的.”
  “那就好.”副支队长一点也不生气,问他:“既然当过兵,刚才的枪声难道你没有听见?”
  “鬼扯!哪里有什么枪声.”司机拿眼睛瞪着他说,“打枪我也会.我参加过九十年代的伊犁平叛.伊犁你知道在哪里吗?”
  “我知道,在新疆.我在南疆边防部队当过侦察兵.”
  “哦,战友,那又怎么样?”司机的语气稍微缓和些,但仍然不依不饶.“我开车是为了养家糊口......”
  副支队长打断他:“两枪,刚才有人对我开了两枪.”说着朝墙角走去,弯下腰找了一会,最后捡拾起一样东西走到司机面前,摊开掌心给他看。“这是什么?”
  “我的天哪!”司机从他手里拿过弹头,用大拇指擦了擦后,又把它还给副支队长.“这是颗手枪子弹.”司机说.
  “战友,挺有眼光.”副支队长对司机笑笑,把弹头装进上衣口袋.
  “快上车吧!”司机跑到路边一把拉开车门,对他招招手,“快点上车,我送你去报警.”
  副支队长笑笑.“不用了,你还是直接送我去上班.你看,警察已经来了.”他看见远处有两辆警车闪着警灯朝这里开来.
  来到局里,副支队长上楼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来.他拿起听筒,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你好,副支队长.”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我只是为了避免误会.”
  “误会?”
  “是啊,”女子说,“刚才那两枪是针对你的.打中你不成问题,只是我目前还不想这么做.我认为警告比消灭好.由于忽略了这种简单的表达方式,结果美国人动了伊拉克人的奶酪,你看现在美国人窝在沙漠里正消化不良呢。你可别犯这样愚蠢的错误,别把自己给毁了.你看见了,就是这么简单.你要做的就是别管闲事,手别伸得太长.否则不是断手断脚的问题,而是脑袋没了.”
  “你到底是谁?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副支队长有些生气。
  “我是谁相信你很快就会明白。你现在做梦都想着要抓谁?嗯?我还是那句话,你得自己救自己.”
  “如果我说不呢?”副支队长冷笑道:“我可是一路跟犯罪分子打交道走过来的.”
  “你这是强迫我同你作对喽.嗯,如果我进行反击,你会不堪一击的.”
  “是吗,我可不是胆小鬼.”
  “你会害怕的,副支队长.”
  “真是笑话,一个警察会对一个做坏事的人低头!”
  “是吗?”女子笑着说,“也许你不怕,可其他人呢?好像听说你刚刚做了新郎官.”
  副支队长全身像触电一般哆嗦了一下.“你想干什么?你别碰我妻子!”他大声喊道,“如果你......”
  女子打断他:“瞧,这下你变得渺小了吧,一下就变得非常渺小,你开始在地上爬了.告诉你,我肯定会光顾你的娇妻.你就认命吧.如果你不乖乖听我的话,我会用这件武器置你于死地.”
  “你这个疯子!”副支队长喊道,“我不会怕你的...... ”
  对方这时已挂上电话,她听不到这些了.副支队长猛捶桌面,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这种愤怒像火一样燃遍全身,他完全失去控制.几分钟后,他平静下来,给自己点燃一只香烟.掏打火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有点儿颤抖.是啊,这是他一生中头一次感到害怕,一种真正的,到目前为止他一直藐视的害怕.他不能让自己新婚不久的妻子有任何闪失,她一直体弱多病.自他们认识以来,七年了,她没有过一天舒心的日子.这些全都是为了他.多年来,她一直以女朋友的身份照顾他年迈的父母和弟妹......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他马上拿起电话.是王局长.“有人朝你开枪了?”
  “是的.”
  “刚才你的电话一直占线.”
  “是那个人打来的.”
  “到我办公室来,立刻!”
  王局长办公室坐了很多人,局里主要领导都到齐了.副支队长一进门,就听局长说:“快把情况向大家作个汇报,尽可能详细些.”
  听完副支队长的汇报,王局长站起身问大家:“这个人会不会是蓝嘉,或是与她一伙的?”
  一位领导说:“我看像她的作风.前几位受害人都是一枪毙命.这次因为意在警告,所以没有伤人.但她的枪法实在不错,让子弹先从左后车窗的缝隙飞进,接着擦过副支队长的额头,最后又从右后车窗的缝隙飞出.只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才能做到这点.一定要让我们的一线干警在今后的抓捕中小心些。”
  王局长点点头.“我现在关心的是蓝嘉这次做案的动机.她的动机是什么?”他将目光转到副支队长身上.“她要你别管闲事,手别伸得太长.这是她威胁你的理由.可你作为一个警察,查案办案,很正常嘛.不存在管闲事和伸手过长的问题.那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把脸又转向在场的所有人,“我觉得这里边大有问题。另外,这个蓝嘉还真不好对付。根据一位出租车司机的举报分析,昨晚给我打完电话后,蓝嘉居然一直呆在原处没走。她吃定我们在那种情况下一般不会派人去搜她,因此就来了一个逆向操作。她几乎熟知我们的一切。还有,她乘坐的交通工具是出租车.”
  刚才那位领导这时又发言:“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她还会对我们的人开枪的,包括家属.”
  “绝对有这个可能.”王局长转身对副支队长说,“我们已分出一部分人马,对你的家人实施二十四小时保护.昨天交待你打捞那辆作案汽车的事,要照常进行,还有搜捕蓝嘉的工作一刻也不能停。总之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乱了阵脚。”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王局长拿起听筒,“是我,有什么事说吧.”几分钟后他放下电话,两眼望着副支队长,“昨晚乱开枪的那俩家伙溜了.你的人听说你遭到不明枪击,有些慌乱,那二人趁机跑了."他用手指指办公室主任,"尽快把情况通知对方领导.”
  “是.”办公室主任说完起身走了.
  中午吃饭时,王局长在饭堂叫住副支队长.“来,一快坐下来吃吧.”
  两人入座后,副支队长说:“局长,我有个想法.”他的语气有点冷酷.
  王局长倒吸一口冷气,突然意识到自己至今还没有想到的事.他放下手里的筷子,沉重地靠在椅背上.“你想拿自己的妻子作诱饵,是吗?”
  “局长,这是唯一能把这个疯子从藏身之地引出来的办法.到那时,也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你觉得这件事和蓝嘉一案有多大关联?”
  “我看事情不那么简单.我刚遭到枪击,不久那两个人就跑了.而他们昨晚差点杀了蓝嘉.即然如此,蓝嘉为何还要帮他们?这也太离奇了.”
  王局长抱起双肘说:“枪击事件和两位外省同行开溜之间倒底有无必然联系,目前还不能肯定.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必要时,你可以找他们留在本市的同事谈谈,态度强硬点就是了.试探一下嘛.”
  “好的.”
  王局长又继续吃饭.“你用自己妻子作诱饵这件事,我有不同看法.一旦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向你父母交待.谁来照顾两位老人家.”
  “局长......”
  王局长伸手制止他,“你就是这么对待爱情的?别人我不敢说,对你,我可是很了解的.”
  “局长,说实在的,放下电话那一刻,我是比较害怕.”副支队长说着放下手里的筷子,“可是,难道我们要像驼鸟那样把头埋进沙里藏起来吗?我们要是像条虫趴在地上不动了,那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同时,群众又会怎么看我们,噢,连警察都在人家的威胁下藏起来了.”
  “你别忘了.小心谨慎也是我们工作中的一条重要原则.”王局长说着望了他一眼,问道.“如果你妻子出了事,你将负什么责任?换句话说,你有把握使她不出事吗?”
  副支队长这时对着王局长耳语一阵。王局长随后说道:“这件事让我回头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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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女孩别开枪》


  第21章     



  天刚蒙蒙亮,我们悄悄躲进滨海路179号对面的那片树林里。别墅里的人起得挺早,许多房间都亮着灯.林家雄爬在我身边,透过草丛指着那些窗户一一介绍,当他说到三楼张依然的房间时,由于有些激动,嗓门提高了一些.我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
  嗨,听我说。我附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黎明时分空气湿度大,声音会传得很远.注意了,讲话时一定要小声。
  他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别墅,接着又给我详细讲述了别墅的内部情况、结构以及每个房间的具体位置.
  七点半钟,自动大门开启,先是一辆黑色切诺基开出来,接着是辆钛色佳美,最后一辆是老五那台雪佛莱。我让林家雄用数码相机把它们拍了下来。三辆车一直往东开去。我们离开那片树林,七绕八拐地又回到山坡上。
  你感觉怎么样?我问林家雄,犯烟瘾的时间该到了吧?
  他眯起眼睛试着做了几次深呼吸.嗯,快了,他红着脸说.
  我先给你打一针,之后睡一会,醒来后去把照片洗出来。我给你的钱还够用吗?
  他点点头.还有好多呢.说着挽起袖子,让我给他打了一针杜冷丁.
  趁这段空闲时间,我决定继续探究从别墅地下室那台电脑中考备下来的秘密资料.
  我把车开到一家网吧附近的一条小巷里停下,从后门进入网吧.随后拿出那盘3.5英寸软盘,把它放入电脑的软驱.开始慢慢翻阅里边的帐目.还是一排排像波涛一样无穷无尽的数字海洋,枯燥而乏味,看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我又点开喜发公司的文件夹,翻看帐目目录.目录足足占了六个页面.我先是草草溜览一遍,随后又从头细细看起.
  到了下午,终于有了收获,当我点开“三亚市滨河路388号项目评估及施工”一栏时,出现了一组数据和数字,抬头写着“别墅建造工程项目预算书”,再看项目分类以及内容,与海口市滨海路179号别墅大致相同.如此说来,这又是唐局长他们建造的另一个据点了.我又在总帐目录里找到了“海口市滨海路179号项目评估及施工”一栏,点开它,和前者逐行加以对照.结果发现两座别墅在“推土、挖土、打桩、建筑”四个项目表中的数字竟然惊人地相似,也就是说,误差不大.看来两座别墅的建筑规模和结构应该相差无几,图纸设计也应该出自同一人之手.那么--这时我突发奇想,三亚那栋别墅里也会有一个设在地下的暗室吗?也会有一个与城市下水管道相连的秘密出口吗?假设它有的话,那意味着什么呢?
  我抱起双肘,目光紧盯荧屏,将身子靠在椅背上苦苦思索着.我想,如果那里也放置一台康帕牌电脑的话,里边存储的会是些什么呢?会与海口这台电脑存储的文件有着某种关联吗?若是有关联的话,那会是什么样的关联呢?这时,我又打开先前浏览过的那些充满数字的文件,那些数字每行分四组排列,没有标题,没有注脚,仅仅是排列整齐的数字.渐渐地,我似乎看出一些问题--数字的排列呈现出某种规律性.比如有行数字的第一组是这样排列的:“0203261536d1721”,这些是否代表时间?意为02年3月26日15点36分到17点21分,这里的“d”应为汉语拼音“到”字的第一个字母;第二组数字是“3002062220508C”,是否代表地点?在这里,300206是某个城市某个区或某一条街道的邮编,222则是门牌号,050是指楼座05栋也就是5栋或是50栋,但一个能容纳五十栋住宅楼的小区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因此我理解它就是代表第5栋,8C是指8楼C单元;第三组数字是“15202660357”,这组数字中间的0应代表空格,因为这组数字的每行排列中,在这两个位置上都是0字,其余的152266357,如果加上豆号则变成152,266,357,应该是一组相对应的代表人名的密码;第四组数字是“685320”,是否代表金钱?因为在整个文件里,唯有这组数字在每行排列中出现了长短不一的现象.我由此推断这组数字所代表的应该就是金钱的数额.
  我再试着将这四组数字按照刚才的解读把它们连结起来,结果有趣的现象发生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是这样几行文字:“在02年3月26日15点36分到17点21分这段时间里,在300206这地方的门牌号为222的5栋8楼C单元里,唐局长给姓名叫15202660357的人送去人民币685320元.”呵呵,这样读起来似乎有点意思了,而且很爽啊!
  我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激动,离开了网吧.
  到了街上,天已经差不多黑了.我坐在路边一个大排档吃了一碗猪肠和一份清补凉.我想,也许另一份专供解密用的文件就存储在三亚市那栋别墅的电脑里.如果真有这么一份解密文件的话,它的主要功能应该像密码本那样,专供解密有关人名的那些数字.这些数字关系重大,一旦它的秘密被揭晓,可能某些为人熟知,经常在电视报纸粉墨登场的大人物就该倒霉了.我坚信这是唐局长一干人等在过去几年中行贿受贿的明细帐本.他们在离自己工作所在地很远的省份悄悄修建这么两栋别墅,再把帐本一分为二藏于两处的地下暗室.真可谓狡兔三窟,人不知鬼不觉啊.难怪张依然她们根本不知道在自己所住别墅的地下室里还有这么一个秘密地方.想到这里,我突然有点乐观起来:如果我能破解手里的这张软盘,那么唐局长他们为非做歹的日子也许就没几天了.
  我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在路边给林家雄打电话,让他在海港路的街心花园等着我.半小时后,他坐着出租车赶来了.我比他先到,探视一番周围的环境.这时看见他下了车,身后无人跟踪.于是我对他招招手,他走过来上了我的车.
  像片都洗好了?我问.
  早好了.一直等你的消息呢.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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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女孩别开枪》


  第22章     



  回去的路上,我问林家雄黑色切诺基平时都是谁在开,他说是老五.我说老五开的不是雪佛莱吗?他说雪佛莱本来是他开的.我又问林家贤开什么车?他说就是那辆黑色宝莱。
  我对着前方吹了一声口哨,自我感觉那声音很美。过了一会,我又问他,嗳,你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张依然会不会怀疑你已落到警方手里,这样她极有可能不在别墅里呆了.
  林家雄说,只要我被抓,进了警方的看守所,就会有人通知她.
  我望了他一眼,除了林海龙那件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摇头解释道,大家平时喜欢让我守家、烧饭,因为怕我毒瘾发作误了他们的事.
  我想了想,有道理.我这方面来讲,也要想到这种可能性.看来得尽快离开海口,给林家雄找个安全的地方.因为杜冷丁所剩不多了.
  我把车开进湖边的树林里,隐蔽起来.我问他晚饭吃了没有,他点点头说吃过了.我说今晚你睡车里,我睡在那片山坡上,一旦出现紧急情况,也好彼此照应。你一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准备离开海口.
  我上了山坡,走到先前那一小块空地上,倒头就睡。月光很亮,树叶的影子在我的脸上摇来晃去,整个梦境一片空明.等我醒来,时辰已接近子夜。一阵清凉的风从海边吹来,轻轻穿越湖上,掀起一池涟漪。风随后吹进椰林,吹进灌木,树叶哗哗惊醒,片刻又沉沉入睡。周遭渐复平寂。
  我来到湖边,弯腰掬起一捧湖水洗脸。湖水清澈,尖利的水草和石子在月下依晰可见。我抬头看了看夜空,夜空显得幽远而深邃。我靠在一棵树上,望着被月光照耀的朦胧的夜色发了一会儿愣,随后开始检查身上携带的武器。我把手枪全部拆卸下来,擦掉沾在各部件上的汗迹,又用手帕由内向外擦了擦枪管,这样做是避免损伤膛线。干着与枪打交道的职业,对各型武器的熟悉掌握和正确保养异常重要。武器是你的爱人和第二生命,只要你爱护它、了解它,在危险情况下它绝对站在你这一边、忠诚地执行你的命令。有些事回想起来让人伤感。我读高三那年,一位我熟悉的大哥哥、分局刑警大队副队长牺牲了--那天他休假,路遇歹徒街头持枪与公安干警对峙,他迅速接过负责现场控制警员手里的一支64式手枪,追赶歹徒进入一条小巷。岂料歹徒在小巷里瞬间杀了回马枪,造成敌我双方在巷口发生正面对射的局面。这位大哥哥手中的枪只射出了一发子弹就出现了故障,他的枪直到牺牲再也没有响过。在随后的现场勘验中发现,导致64式手枪故障的原因是复进簧装反了,致使第二发子弹无法复进到位。每年发生的战斗里,像这样不经意的错误带来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
  想到这里,我轻轻叹了口气,思绪瞬间回到了现实。在月光下,我把枪重新组装起来,又认认真真检查一遍,最后装上弹匣,关上保险。我看了看表,子夜已过,该出发了。
  我担心张依然因见林家雄多日不归,疑心大起,转移居住地点。那样必然给我进一步的取证造成困难。我想今晚再去她的别墅走一遭,碰碰运气。
  在坡顶一片浓密的灌木林里,我很快找到了那座墓葬的入口。走进甬道一直向前,接着穿过墓室进入地下管道。沿着管道朝里面走了大约三百米,我停下来用手电朝四处照照,终于看见了那扇钢制小门,防锈油漆涂成黑色,伪装得很好。我掏出塑料卡片打开门锁,爬了进去,里边一切与我前天凌晨离开时并无二样。
  我来到通往循环泵房的那扇门前,侧耳聆听,外面很静,偶尔传来水滴声。灯光从门的缝隙间射进来,我从缝隙间朝外望,缝隙太窄,什么也看不见。我只好打开门,露出半个脑袋朝外窥视。外面没人,也无任何异常,有几只壁虎在墙上爬来爬去。我出了储藏室的小门,快步穿过泵房,闪身进了一个门洞,那里有条台阶蜿蜒向上,通往别墅的地面部分。
  我在暗影里屏息静气,把子弹悄悄压进枪膛,打开了保险。过了半分钟,没发现有人利用这条台阶进入循环水泵房。这才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根据事先从林家雄那里打听到的情报,这座别墅有两条楼梯通往楼上房间,一条是客厅里的旋转楼梯,一条是厨房里的台阶式楼梯,后者兼有防火通道的功能。
  我悄悄来到厨房门外,听见里边吵吵闹闹,探头一看,两个家伙一边哼着歌、一边在做宵夜,看那架式一时半会完不了。我只好从原路返回,又沿着另一条台阶慢慢靠近小客厅。这里没人,有一条走廊将小客厅与大客厅之间的空间相连接。大客厅里显然坐着不少人,说话声音很高,乱糟糟的无法分清谁是主说。但张依然的声音依晰可辨。她不在自己的房间。
  我再次从原路返回,沿着第三条台阶拐了几个弯后来到别墅外面的游泳池边。泳池里清波荡漾,水底灯依然亮着,整个泳池像水晶一样闪闪发光。我怕暴露目标,不敢久留,很快隐入旁边的柠檬树林里。抬头一看,只有三楼张依然的房间亮着灯光。这么说她是刚刚下楼的。
  我把枪插在后腰带上,先是蹦上一楼窗台,接着纵身抓住二楼阳台外的转角,再运用双臂和腹部力量引体向上,趁着惯性摆腿爬上二楼。我在二楼阳台上潜伏几分钟,房里黑着灯没有声音。又过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声音。我起身站在阳台栏杆上,伸手抓住外墙空调器支架,像吊在单杠上那样在半空里换了一次手位,再一伸手抱住了那条排水管,最后沿着它爬进三楼阳台。
  这时我朝楼下看看,院子里很安静,蛙声四起,蝉的声音叫得更响。我回身靠墙蹲下,透过落地玻璃又朝屋里窥视。里边是间客厅,茶几上摆放着几本时装画报。我轻轻将玻璃门推开一条缝,闪身入内,随后又轻轻关好它。
  我拔出枪对着房间,将每个角落逐一检查,里面没有人。这是一套小客厅外带两个卧室的房间,里面放置着米色高档家具,其中一间卧室刚刚装修完毕,天那水和油漆的味道很浓,墙角摆着一整套健身器材。所有的陈设都是新的。在大卧室里,一扇带镜子的壁橱门敞开着,里边挂着几件高档夏季女装,此外还有一支AR18型自动来福枪,旁边的弹袋里插着好几盒连发三十响的弹匣,我取出一支弹匣看了看里边的子弹,这是一种口径为0.223毫米的高速子弹。我掏出数码相机将其拍摄下来。
  我转身来到梳妆台,上面放着一块女式万国牌金表,一副钻石耳环和两瓶法国高档香水。此外还有一个水晶烟灰缸,里边有一只刚抽几口就被掐灭的熊猫牌香烟,我在检查烟灰缸上是否留有指纹时,看见旁边有一根梳头时落下的黑发,接着又在梳妆镜上发现一枚指纹。我将烟头与头发分别用纸包好,又将指纹用布干胶粘贴下来。
  我开始检查床头柜,右边的柜子最下面一层抽屉半开着,有两本护照整齐地摆放在里边,我拿起来翻看,两本护照上的名字都不叫张依然,其中一本上面有两次去泰国和一次去欧州的签证。我又翻弄床上的一对大枕头,在枕头下面摸出一个腭鱼皮钱包,打开一看,除了现钞外还夹着一张彩色照片。照片有四寸大,明显是从一张五寸照上剪裁下来的。照片里的张依然笑容璨烂,在这位美人儿的身后是古典式花园的铜色大门,门里是喷泉、雕像、草坪和大理石廊柱,再后边是栋带有浓郁巴洛克建筑风格的别墅。在张依然的身旁,紧挨她站着一位穿西装留分头的男子,大约五十来岁,脸上挂着微笑,但也透着一种淡淡的拘泥与不安。男子很英俊,眉宇间印着某种我所熟悉的部分,总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而且不止一两次。我把护照与照片摊开放在床上,用数码相机对它们逐一拍照,两本护照的每一页都拍了下来。随后物归原处。
  我走进卫生间。洗手台上方的柜门敞开着,里面摆满各种化妆品,其中有几瓶盖子打开着。贴着高级瓷砖的墙壁上还挂着水珠,一条湿毛巾搭在浴盆上方的钩子上,电吹风的插头依然留在红外烘干器旁的插座里。正当我将目光转到一条脱下待洗的牛仔裤上面时,清清楚楚地听见门口发处一声轻响。我立刻屏住呼吸,侧耳静听。又听到一声轻微的金属磕碰声。顿时,一阵寒流掠过脊椎,我感到心跳加速,妈妈呀,有人在往门锁里插钥匙。
  我冲出卫生间来到客厅,听见锁芯又咔嗒响了一声。我看看大门,球型把手正在缓缓转动。我环视四周,想找个藏身的地方,一想卫生间不行,来人随时有可能使用;小卧室呢,也不行,那里除了健身器材外别无它物,无法隐蔽;大卧室更是危险,一但来人呆在里边不走,我将无法脱身,还有,壁橱似乎是糟糕的藏身之处,被发现的概率同样大。就在我胡思乱想的瞬间,又听见钥匙插进锁里的声音,我禁不住扭回头去,看着门把手在慢慢旋转。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扫向阳台,那是唯一的逃路了。我快步来到靠着阳台的玻璃门边,正欲推门向外迈步时,突然听到楼下有人说话,是胖子和老五的声音。我的脑袋电光一闪,此时走上阳台恐怕是最愚蠢地选择了,楼下的人会轻易发现我,截断我的退路。屋里的人也会对我行成夹击之势。
  这时门锁最后又响了几下,跟先前的声音大不一样,说明钥匙已经插到底并开始转动了。倾刻间,锁被打开,大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缝,可以看见外面走廊红色地毯的一角。这时门上又响起钥匙拔出锁芯的声音。我来不及多想了,急忙中就地一滚,爬进了客厅沙发与墙壁之间的狭窄空间里。
  透过沙发下缘看出去,门完全打开了。只能看到一双女人的脚和一双男人的脚走进了屋,门随后被关上。两人一直在我的视线里移动。男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女人的脚离开了我的视线。不久卫生间响起了关门声。男人这时吹起口哨,同时哗哩哗啦地翻着画报。两分钟后,卫生间的门打开了,抽水马桶的进水声很响。女人的脚再次进入我的视线,走到单人沙发前坐下。
  “那伙人还不够成熟。”这是张依然的声音,只听她说,“我冒充蓝嘉向他们开了两枪,他们果然有些惊慌,为你们顺利离开创造了条件。”
  “可是,这样一来,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男的说。
  只听张依然轻轻一笑。“听说你们被扣了,我的老板很着急,担心你们说出些什么来。所以我才挺而走险,用了这么一招。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谁知收获还不小。至于你说事情变得复杂了,我看未必。重要的是你们出来了,大家就都安全了。明天局政治处的人一到,后天你们就离开这里。另外,别担心你的老板会骂你,要知道在这里当局长的可不是他。想让你们顺顺利利地出来,还得靠我们。”
  “那是,那是。只是蓝嘉还活着,这点回去了怕不好交待。”
  张依然问:“你老板真舍得杀蓝嘉?他们可是情同父女。”
  “他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男的回答,“谁叫蓝嘉是蓝野的女儿呢,谁叫蓝野与我们老板的老板那么有仇呢?这是政治了,情同父女又能怎么样?”
  “我看啊,这事还得加加温,给蓝嘉再罗织一条罪名。”
  “说出来听听。”
  “我今天用蓝嘉的口气给副支队长打过电话,”张依然说,“我说我要动他老婆,他吓坏了。不过这小子嘴巴上还逞强。听说下午还去威胁过你的同事。他也太小看我了。”
  “你的意思是......”
  “干掉他老婆!不过要做到人不知鬼不觉。之后你们走人,罪名自然由蓝嘉来顶。这样一来,当地警方必然会加大对她的搜捕力度。而我和留下来的人一边作壁上观,一边伺机而动。”
  “你看,这事要不要先请示下我的老板?”
  “没这个必要吧?”张依然说,“你干掉了那女的,等于把蓝嘉又往绝路上推了一把。这与你此次要完成的任务不矛盾嘛。”
  男的沉吟片刻,终于说:“好吧,那女的在哪上班?”
  “滨海公园广场边有家婚纱摄影店,她是那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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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女孩别开枪》


  第23章 插曲5 暗杀       



  副支队长天一亮就赶去离东线高速公路第一个出口三公里的湖边,那辆黑色宝莱车刚刚被打捞上来。勘验人员正在对它进行初步检查,几个背着氧气瓶的蛙人还在湖里忙碌着。他拉开车门,几只小螃蟹从里边跑出来,隐入湖边的乱石堆里。当他准备打开后尾箱时,手机响了。
  “老公,人是你派来的吗?”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什么?”
  “哦,你还不知道这事啊。”女的说,“来了两个你的手下,说是王局长派他们来的。老公,出了什么事了?”
  副支队长把手从尾箱盖上拿下来,顺势看看表。“等着我,半小时后我赶回来。这事见面再谈。”
  上午九点半钟,副支队长开着一辆银灰色凯悦车来到滨海公园广场边的那家婚纱摄影店。进门后,看见两个属下正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看报纸。
  他望着他们。“有些无聊,没有抓捕来得刺激。对吗?”
  两个属下笑着回答:“头,无聊是不会的,就是有点紧张。这可是全面防卫的活儿。”
  他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进里边的摄影室。一个年轻女子点头同他打了招呼,然后转身到照相机和射灯后面去了。天花板上用轮子吊着红幕布,幕布前有两个苗条的女大学生穿着泳装拍照。副支队长在靠墙的一张长沙发上坐下,望着两位漂亮的女生。“现在的孩子又流行拍泳装写真了吗?”他这样想着。
  这时年轻女子手里的相机咔嚓咔嚓响起来,直到两位女生脸上迷人的微笑变得有些僵硬时才停止。接着又换了一种姿态,右腿前伸,头斜着,黑发软软地垂下,手臂举过头顶。咔嚓!身子侧一点,臀部抬起,胸脯挺直,手臂向后伸直,就像面对太阳在微笑。很好,再笑得甜一些,很好......咔嚓。
  第三个女生来到圈子里,紧身的泳装上图案色彩缤纷,她胸部很挺,腰与臀部曲线柔和分明,头发一直垂到后背,鼻梁与下颌轮廓清晰,很有魅力......
  “你站在她们俩中间。”年轻女子对她说,“张开双臂搂住她们,右腿前伸,就像刚刚跑到她们中间那样。嗯,头再抬高一点,嘴再张大一些,把漂亮的牙齿露出来。”
  换红幕布时,副支队长才发现,那颜色是幻灯机打上去的。红色消失后,接着出现的是风景画,椰子树和一片宽阔的蓝色海洋,近得伸手可及,三维状地晃动着,副支队长以为真得听到了大海的涛声。这幅画占据了摄影室的整个墙壁,三位青春女生在这样的背景下大显身手,她们好像刚从蔚蓝色的波浪里走出来,穿越金色的沙滩,向着太阳奔去。
  “好了。”年轻女子最后对她们说,“三天后来看样片。”随后关掉聚光灯,朝副支队长走来,弯下身子,伸手捏捏他的耳垂。
  一会儿,那些女生走出摄影室。“你的活干完了?”副支队长问自己的妻子。
  她坐在他身边,把头靠在他肩上,什么也没有说。过了片刻,她抬起头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看看表,快十一点了。“找个地方吃午饭吧,边吃边说。”他望着她笑。
  “好的,今天没吃早餐,这会正饿得心里发慌呢。”
  他看着她收拾那些设备,又一一关上电源。现在聚光灯没了,蓝色大海的幻影也消失了,一切在瞬间变得荒芜、抑郁。灰暗的大厅里放着长杆、轨道、器材,地板和墙上都是粗电缆。甚至沙发在没有聚光灯的照射下也散发出霉味。
  “好了。现在我们去哪里吃饭?”她微笑。
  “我听你的,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副支队长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爸妈那里怎么办?”
  “放心,已经安排人去照顾他们了。”
  “老公今天这么疼我啊。嗯,我想吃石山羊肉了。”
  “好,就去那里。”
  外面的广场上游客很多,一辆辆旅游大巴进进出出,广场一侧的滨海公园是海口的一个旅游景点。在树下的阴影里,停着许多小轿车。太阳这时已经升高,气温也随之热起来。留在车里的人都关窗开起空调。但谁也没有注意,这些车里有一辆不寻常的蓝色马自达。
  司机脸色红润,身材魁梧。他不停地喝着矿泉水。一会,他拿起一台高频无线电对讲机。“马自达呼叫切诺基。完毕。”
  对讲机发出一阵静电干绕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男子回答:“我是切诺基。完毕。”
  “目标马上就要离开照像馆。完毕。”
  “我已到达指定位置。完毕。”那个代号叫“切诺基”的男人答道。他开着那辆黑色切诺基,停在广场出口处的树荫下面。
  “正在对目标进行监听。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完毕。”
  “切诺基明白。完毕。”
  这个叫“切诺基”的是个又瘦又黑的小个子,在酒店里暗杀蓝嘉、用八七式自动步枪向电话亭扫射的行动里都有他。
  蓝色马自达里,身材魁梧者正用带声响装置的望远镜监视照像馆门口。当他把耳机塞入耳孔时,立即听到了副支队长与妻子最后说的那两句谈话。他拿起对讲机,吩咐“切诺基”。
  “他们要去火山口吃羊肉。那地方正好弯路多,有山有树,是个理想的动手之地。你先赶过去选个有利地形埋伏好。把车停在山坡的另一面,事成之后快点撤出来。还有,他们是四个人,乘一辆银色凯悦车。那女的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位上。二个警察和副支队长都不要动,打死那女的就行了。完毕。”
  小个子发动引擎,很快驱车超过那辆银色凯悦。快速向火山口方向驶去。他一心一意地赶路,脑海中规划着该如何把今天的活做得漂亮点,就是没注意后面的几辆车中有辆不显眼的轿车一直在尾随他。
  半小时后,那辆黑色切诺基离开公路,驶入一片树林。小个子下了车,从尾箱里取出一只黑色的长盒子,上面有提手。他抓紧它,对着挂在胸前的对讲机说了句:“我正在进入指定位置。完毕。”
  对方答道:“他们离你还有二十分钟路程。完毕。”
  “明白。完毕。”小个子说完提着盒子消失在坡上的丛林里。
  他刚走,路边草丛里伸出一个脑袋。随后走出一个戴着头盔的人来。那人来到切诺基旁,用戴着黑手套的手快速拔掉四只轮胎的气门芯,黑色切诺基一下矮了半截。那人随后也消失在山坡上的丛林中。
  这是一小片热带雨林,由于枝叶浓密,层层迭迭,最下面的树干上还挂着水雾。树与树之间是茂密的灌木和藤条,上面栖息着许多旱蚂蝗。只要有活的物体从这里经过,蚂蝗们总要吸饱了血才肯放过它们。对人也是如此。
  戴头盔的那人也没幸免,正遭到蚂蝗的多路攻击。那些蚂蝗从地上爬入裤子里边,或从灌木枝头掉下来直接滚到领子里边,接着爬到人体汗腺分泌多的那些地方开始吸血。由于蚂蝗是用前后两个吸盘在人体上下爬行,皮肤神经对此毫无反应。人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吸饱了血,不久感觉身体某处突然一丝冰凉,那是蚂蝗吸饱血后离开人体滚下地去的征兆。这时,被咬过的伤口会奇痒无比。
  戴头盔的人身上装有驱蝗的药水,但是不能使用,那样很容易暴露目标。先前入林的小个子也是如此,他也没有使用药水。戴头盔的人正是利用这一点在寻找小个子的踪迹。他不断查看前方草丛里吸过血的蚂蝗的数量,以此来判断小个子的行进方向和路线。他举着手枪,慢慢地无声无息地朝前移动。来到坡顶,他停下来四处闻闻,这时一阵热风吹来,夹带着草药味。戴头盔的人立刻判断出药味来自不远处一座高地上。他慢慢靠进那座高地,茂密的叶子遮挡了视线,只能凭着越来越浓的药味判断目标离自己越来越近。戴头盔的人断定小个子已找到了理想的射击位置。为了在射击时不受干扰,保证射击的精确度,小个子不得已才使用了驱蝗药水。但这样一来也暴露了他自己的方位。
  小个子忍受着蚂蝗的叮咬,在茂密的草丛中伏了下来。他先是打开带来的一瓶驱蝗水,把它们涂在双手,脖子和两处裤腿里边的皮肤上。接着打开那只长盒子,里边放着一支05式5.8豪米微声冲锋枪,盒子的另一侧放置着白光、微光瞄具、战术灯和激光标的器。
  他把枪从盒中取出来,进行了一番检查,随后装上白光瞄准镜,推弹上膛,打开保险,他将射程拨在一百米处,弹道方向拨到低平位置。其后他开始瞄准对面山坡上的一朵牵牛花,花蕊很小。第一枪射偏了一点,他重新调校了白瞄镜,第二枪一下将那朵花打散了。子弹出膛的声音非常小,不注意根本听不出来。
  一切调整妥当之后,小个子看看表,还有八分钟的时间。他放下枪,活动左手几个手指,又做了几次深呼吸,随后侧耳细听,周围非常安静。地气湿热,他抹了一把头上脸上的汗水,再次端起微冲。他又一次查看了射击位置。他很满意,这里非常隐蔽。他把枪对准坡下的公路,精确瞄准一处转弯的地方。几辆汽车驶过弯道,给瞄准镜上的黑色丝叉蒙上了阴影。
  终于,那辆银灰色凯悦渐渐进入弯道,它正在减速。小个子浑身脉搏加速跳动起来。
  他紧紧握着微声冲锋枪。
  白光瞄准镜上映出了坐在前排右侧的那个女子的眉心。
  小个子的食指套上扳击。他先是轻轻将指头碰上去,继而逐渐增加指头的压力。对于力求万无一失的射手来说,这是卓有成效的技巧。
  这时身后一声轻响,有人一跃而起,将膝盖重重抵压住小个子的后背。立时一阵钻心的疼痛,影响了精确瞄准,但小个子还是强行扣下了扳击,子弹从枪口飞速而出。与此同时,一件冰凉的硬物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他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和声音,右前风档玻璃被打穿了一个小孔,孔的周围呈放射状态。若再低一点点,年轻女子的脑袋就被打上一个洞了。副支队长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在熄火的同时扑过去压在妻子身上,同时通知另外两人也赶快趴在车里。
  几分钟过去了,第二枪没有再打来。周围异常安静。车里的人迅速下车躲进路边的排水沟里。他们仔细观察着周围,判断子弹来自对面山坡的某处。两个属下提着六四手枪往山上冲去,进入密林不久就听到一阵怪叫,两人从坡上滚了下来。
  副支队长大吃一惊。“子弹伤到哪里了?”他隔着公路问他们。
  两人从地上爬起,红着脸说:“头,是旱蚂蝗,满山遍野都是,被咬得受不了。”
  不久,一直在他们身后几公里处尾随的援兵将一面山全部围起来。
  副支队长一直纳闷:没有发现任何人和任何车辆尾随自己,枪手是怎么知道他的具体行踪的呢?而且对方提前埋伏在山坡上等着自己,这就更加不可思议了,难道枪手是自己的肚子里的蛔虫?他又问几个属下:“你们一直跟在我身后,没发现有人跟踪?”
  属下回答:“头,压根就没人跟踪。”
  副支队长这时全身冒起冷汗。“天,让妻子当诱饵的计划非但没有成功,还差点让她丢了性命。”他一边思索,一边低声嘀咕,“看来我真得小瞧对手了。”
  二个小时后,整个地区被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结果发现一辆轮胎被人放了气的黑色切诺基和一支崭新的05式5.8毫米微声冲锋枪,外加全部辅助装备。枪上留有指纹,草丛里留有血迹。
  警方同时走访了附近的居民。据一位胶农反映,中午十二点半左右,他看见一辆黑色切诺基进了他的胶林,从车里下来一个男的,又瘦又矮,提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上了山。随后又来了一个戴头盔的人,一身牛仔装。那人围着汽车走了一圈,瞬间就将四只轮胎放了气,尔后也上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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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女孩别开枪》


  第24章        



  我给王局长又送了份大礼。把那辆黑色切诺基给放了气,让它安静地躺在胶林里等着警察的到来,还有枪支与那位小个子留在现场的血迹,这些都是重要的物证和线索。对于这家伙,我真想干掉他,但蓝嘉不能代表法律啊,所以当我用枪柄击打他的后脑勺时,刻意减轻了力度。我只是让他处于轻微的昏迷状态,随后对他搜身,结果一无所获,找不到能证明其身份的任何东西。
  当时我还有一个想法,把小个子推下山坡,让副支队长的人马逮住他。但这时的我,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两次险情都发生在王局长的眼皮底下。我不敢冒这个险,把小个子交给警方,万一被人灭了口,那岂不是又少了一位重要的证人?所以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放他一马,将其拖入附近的草丛。他伤得并不重,很快就会醒来,那时自会设法逃生。不过,他的犯罪证据已经假我之手交给警方了,他们以后还是能找到他的。也许那时,他被人灭口的可能性要小一些。
  我的上述举措,都是放在一个大前提下统筹考虑的,为的是尽量减少顾此失彼和意料之外的失误。
  对于我,眼下这个大前提的首要任务就是离开海口。我和林家雄在山坡那里已经连续呆了三个晚上,警方迟早会搜查那里。另外,这个大前提的中心任务,就是去三亚寻找唐局长的另一座秘密别墅,寻找藏在暗室中的那个能破译受贿人名单的密码本。唯有如此,我才能洗刷自己,同时彻底打败唐局长和他身后的黑暗势力。
  我把小个子拖入草丛后,很快来到山下一处隐蔽的树林里。虽然身上被蚂蝗咬过的伤口奇痒无比,但情况紧急,我顾不了这些,驱车离开那片山坡。大约走了两公里,一排闪着警灯的警车迎面呼啸而过。好险!看来警方对此是有所准备的。
  警车走远后,我把车停在路边。看看四下无人,拉上窗帘,开始清理残留在身上的几只蚂蝗,它们已经变得有中指那么粗了。我愤怒地将这些吸血鬼狠狠摔出窗外,看着它们滚入路边的草丛。我掏出驱蝗药水,抹在伤口上面消炎止痒。等一切妥当之后,我穿好衣服,看看手表,十二点过一刻。
  我来到市区,在路边电话亭给林家雄打电话,让他独自找个偏僻点的地方吃午饭,然后呆在那里,等我的消息。随后我去市郊几条出城的路口看了看,大批警察站在那里盘查过往车辆和行人,尤其对出租车和大小客车盘查得更是仔细。看来警方已经接到那位出租车司机的举报了。
  我开着车在市区转悠,过了好几条街,终于发现马路对面有家装修很简陋的机票代售点。这类代售点通常是由个体投资开设的,因为在航空公司内部有人,平时可以拿到一些折扣票,代售点便通过中间的差价获取利润。
  我实施金蝉脱壳的第一步,就从这家机票代售点开始。
  我下了车,径直走了进去。里面闷热,没有空调,只有墙上的几盏电风扇在来回摇头。售票小姐脸上都是汗,见我进来,面带微笑站起身来问:“你好!买机票吗?”
  我朝她点点头。随后在桌子对面一张高脚凳上坐下。
  她迅速打开电脑,在键盘上敲打几下。抬眼望着我,请问你要去什么地方,买哪天的机票?
  去上海,不知今晚可有航班?
  她对着电脑忙碌了一阵,随后说,有今晚十点钟飞上海的航班,南方航空的飞机,只是经济舱的票没了,只有头等舱。可以吗?
  我知道这是代售点惯用的伎俩,总是把最贵的机票连哄带骗地塞给旅客,以获取利润的最大化。但这些对我来说已不重要了,我乐意做一回冤大头。我对她点点头说:可以。
  她草草看了看我的身份证,将姓名和号码输入电脑。“小姐,你的预订票中心电脑已经确认。请问你是付现金还是刷卡?”
  我说付现金吧,随后拿钱给她。只见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空白机票,放入打字机的敲印键下,又在电脑键盘上敲打了几个字符,打印机唰唰几下就把机票打印出来。她把机票装入一个白色信封,问我,需要把机票送去你所住的酒店吗?
  我摇摇头说:不用了,我这就带走,不过,你得把我的名字写在信封上。
  好的,小姐。
  出门上车,我打开海口市区图,开始实施第二步计划。我在地图上以市中心为基点,画了一个大的等边三角形,其底线与地图坐标并不平行,而是呈四十五度角倾斜。三角形的三个角被我分别标上A区、B区和C区。
  C区在沿江五路一带,我驱车来到这里时,远远发现前方路边有家叫“瑞祥”的家庭旅馆,门口的灯箱广告里打着红色的电话号码。我没有停车,只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号码。
  过了世纪大桥,来到B区,这里是人口稠密区,透过街上的小广告牌可以看出,这里的家庭旅馆比比皆是。我把车远远泊在街角,步行上前问了几家旅馆的收费情况,同时轻描淡写地问了入住登记是否需要身份证的问题。他们回答无所谓,有也行,没有也行。不过钱得先交,而且一分不能少。我笑了,钱没问题。随后选择了一家叫“宏达”的旅馆住了进去。
  一进屋我就给C区那家叫“瑞祥”的家庭旅馆打电话,我声称自己是位刚上岛的游客,身份证被小偷偷了。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性,他说身份证丢了没关系,只管进来住好了。我道声谢谢,放下电话。上街买了些便宜的衣物和日用化妆品,塞了满满一提包。随后驱车过了世纪大桥,朝着瑞祥家庭旅馆的方向开去。
  这家旅馆与一个茶艺馆毗邻,茶艺馆后面有个很大的停车场,离停车场不远处有一条僻静的小巷。为了掩人耳目,我把车停在这条小巷里。
  下车后,我提着包进了旅馆。接待我的是位四十岁左右的高个男子,他只作了简单的登记,收了钱后就把房门钥匙给了我。临了还来一句:“祝你愉快!”
  我进了屋,首先冲进卫生间,把冷热水阀门拧开到最大。在哗哗的流水声里,我从提包里拿出化妆品,每个都拧开盖子,胡乱地放在洗手台上。然后脱掉衣服跳进浴盆里快速洗了一个淋浴,换上了新买来的衣服。接着走到卧室打开壁橱,把装着衣物的提包放了进去。我拿起外套,从里边取出航班代售点的信封,把机票从信封里抽出来,重新放进外套口袋,随手将信封揉成一团丢进电视机前的败类篓里。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外线电话,拨了一号码,听筒里很快传来录音:“你好,中国电信海南114台热情为你服务,”随后是一位当班小姐柔和的嗓音,你好!我是114台。
  我说,你好!我有个小小的难题,不知你们是否能帮助解决。
  她说请讲。
  我想查讯一个琼海市的电话号码,好像他们那里没有114台。
  她立刻回答,几年以前海南全省电话号码升级到八位数,从那时起全省就只有一个114台。
  我说那好,我记得琼海市最大的一家商场设有一部投币电话,我的朋友此刻正在那部电话机前等着我。请你查查那部电话的号码。
  她说请稍等。随后听筒里传来响亮的键盘敲打声,片刻之后她停了下来,问:是那座叫“南沙”的商场吗?
  我说没错。不久电话里传来系统录音:“请记录......”随后报出一个八位数号码。
  我按了下电话的停止键,开始拨打那个号码。几乎是一打就通,铃声响了六下,那头有人拿起电话,背景声很杂乱。
  你找谁?那人问,这是商场公用电话。
  我说就找你呀,恭喜你,你中大奖了!
  那人说不可能吧,我又没买彩票,何来大奖?
  我说这是中国电信的电话大奖,每天从海口拨打一个外地公用电话,第一个接电话的人就是中奖者。
  他一听,顿时来了劲。问是什么奖品,多少现金?
  我一边看表,一边与他胡驺起来。两分钟后我挂了电话。
  我从床上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的一角朝外看,楼下的街道热闹非凡,没有什么异常。我再次打开衣柜,从提包里拿出衣物,把它们整齐地挂在衣架上。然后穿上外套,把枪插在后腰带上下了楼。
  我步行了两条街,来到南方航空售票大厅,柜台工作人员为我办理了提前登机手续。
  
  拿到登机牌后,我用大厅外的公用电话拨打林家雄的手机。我问他在哪里?
  他说“老爸茶”你知道吗?
  我说知道,你现在出门走到街对面的人行道上等着我。
  二十分钟后,林家雄上了我的车。“现在可以离开海口了吗?”他问。
  我对他笑笑。我们很快就走,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帮我办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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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女孩别开枪》


  第25章     


  听了我的话,林家雄扭头看看我,顺手递过来一个豆沙包。他说别说是两件事,就是再多也没问题。
  我伸手接过豆沙包,边吃边望着他笑,先别把话说死哟,这两件事是有些难度滴。
  他问有多难?
  我说待会就知道了。
  我把车开到A区,停在皇冠酒店对面的树荫下,转过脸来望着他说:我们先对下手表,你的表现在几点钟?
  二点钟。
  很好。我将手表的分针作了调整,又对他说,家雄,我要你现在走进这家酒店,一个人去。
  没问题。
  你进去后,首先要弄清有几个出口,特别是员工出口,之后还要看清大堂里有几台摄像头,记住每台摄像头的准确位置和朝向。对此你可能感觉困难。我现在教你一个方法,以大门的位置为基线,把大堂设想为一座闹钟的表面,你一进大堂,正前方大堂边缘处若有摄像头对着你,那个位置我们通常称之为十二点钟,若是在大堂中心的十字线右侧有台摄像头,那是三点钟的位置,若是左侧,则是九点钟的位置。以此类推。明白了吗?
  明白了。
  很好,接下来你走近总台,要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问服务小姐,酒店最好的房间日收费标准和其所在的楼层位置。我给你八分钟时间,进去后若遇到新情况和你无法描绘的场景,你就坐在贵宾休息区等我电话。八分钟后你没出来,我会打电话给你。暗语不变。
  好的。
  当你离开酒店时,若发现有人跟踪,出了大门可直接搭出租车离开;要是没有出租车,记住绝不能东张西望,要低着头沿人行道一直往前走,直到我和你联系。
  他点点头,全明白了。
  林家雄走后,我开车沿着酒店附近的几条街道转了一圈,观察地形。等我回到原来的地方时,远远看见林家雄从酒店大门走出来。我观察他身后和周围,没有异常。
  他上车对我说:酒店出口有三个,除正门外,后面是员工出口,侧后面的出口通向商业大街;摄像头有五个,朝向除一台对着电梯外,另有一台对着大门,其余三台对着大堂;十二点钟方位一台,对着大门;十一点钟方位一台,对着电梯;总台后边三点钟方位一台,对着柜台和大堂;八点钟方位一台,对着大堂;另外,大门里边正上方,也就是六点钟方位也有一台,对着大堂。酒店最豪华的房间在二十二楼,日收费八千八百元。
  我拍拍他的肩膀,干得不错,现在你留在车里,坐在我的位置上,别让车熄火。
  说完我下了车,径直朝马路对面走去。来到毗邻的商业大街,一拐弯就是酒店侧后门,我低头走了进去。在大堂电梯口,我特意停了几秒钟,然后走进电梯直上二十二楼。这层楼很安静,估计一个住客都没有,楼层也没有设置服务间。我沿着防火通道上到二十三层,没有发现服务间,又上到二十四层,在走廊的尽头终于看见一处很小的服务间,与茶水间相连。我贴耳在门上听了听,里边没有声音。我取出卡片打开门,里边是个兼具休息功能的小办公间,桌上放着几个精钢制饭盒,椅子上搭着几件工作服。
  我取下其中的一套,穿在衣服外面,又沿原路返回二十二层。我撬开了三套房间的门锁,进去后先把每个房间的电视打开,音量开到中段,又去卫生间拧开洗手池和浴盆的冷热水阀门,将盛物架上的毛巾丢得到处都是。接着我启动了房间的台式电脑,点击桌面上的宽带连接器,随后在QQ登录框里输入了自己的QQ号与密码。这次我刻意使用不隐身的登陆模式。登陆完成后,我看见好友栏里许多朋友都在,包括几位警界的朋友。我给他们发了消息,他们的头像马上跳动起来。我一个个答复:“很忙。待会聊。”随后看看手表,时间无多。
  我让QQ继续挂在线上,起身离开房间。走到门口,朝走廊探探头。没人。我飞速沿着防火通道跑到十八楼,在那里按开了员工电梯。到了首层,我从酒店后面的员工通道走到街上,在附近的一所公厕里脱下身上的工作服。
  上车后,我让林家雄把车开去码头。现在我要实施第三步计划了。
  到了码头附近,我指指右前方对林家雄说,看见那条正对码头广场的小巷了吗?
  看到了。
  就把车停在那里吧,小巷另一头通往长堤路,是个理想的位置。
  好的。林家雄随后把车开到小巷里。我说现在要你去办第二件事。不过,这次我要离你远点。现在广场上没有任何异常,这点请你放心。你害怕吗?
  他笑了笑,我不怕。
  那就好。你走近候船大厅,记住选一个位置,一定要靠近大厅中央,这样可以使你观察到任何一处角落里不易被人发现的情况。另外,为安全起见,一进大厅你要数数,记住从门口到那个位置的步数。如果大厅里有人认出了你,只要他离门口的步数比你多,逃跑时他会追不上你的。步数对比通过心算就可以得出,但要快。明白吗?
  明白。
  选好大厅中央的位置后,你还要数里面的人数,弄清那里有多少旅客,多少工作人员。此后你要慢慢走向讯问柜台,这段时间里,你重点观察有无警察,特别是便衣,不过要认出他们或许没那么容易,这时我会给你打电话,就是讯问柜台那部白色电话,它一响你就拿起来。你告诉我大厅里的情况,用语仍用刚才我教你的钟面表达法。我会根据你的观察,分析里面有多少警察。好了,现在我们再对一下表,八分钟后我会准时打那部白色电话。
  林家雄走后不久,我也下了车,在路边找到一处电话亭。我一边看表,一边假装打电话,眼睛同时紧盯着广场和候船厅的大门。
  八分钟过后,我准时拔打那个电话。林家雄在电话里压低声音告诉我大厅里的情况:旅客大约有八百二十人,大都歪歪斜斜地坐着或是躺在固定式座椅上,那些座椅全部安放在大厅里九点钟的位置;工作人员不多,只有七人,资讯台在三点钟位置,里面坐着三位在聊天,另外四位都在大厅里,其中三位在给旅客递送茶水,一位坐在小卖部里看报纸;小卖部在五点钟的位置,大厅里没有警察,也没发现便衣。
  我问他,你再看看递送茶水的那三位工作人员,他们的动作是不是有些笨拙,也就是不熟练,像新手。
  林家雄停顿一下,回答道:你说对了,还真是那样。
  我又问,小卖部看报纸的那位年龄是不是比其他三个人要大一些?
  林家雄说,没错。
  你可以出来了。我说,那四个人就是警察。
  林家雄出了候船厅的大门,在广场上徘徊了几分钟,接着又绕了几个大弯。尽管身后没人跟踪,但我还是为他的警惕性感到高兴。他上车后,眼睛一直望着我,一脸的迷惑。
  我笑了,你一定疑惑,我为何认定那些人是警察,是这样吗?
  林家雄点点头:这样。
  我说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为人民服务的现象了,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他们化妆成工作人员,就是通过递送茶水来仔细辨认旅客里有没有我。这样做的好处是既不会暴露自己,又不会引发群众惊慌。等这般船的旅客走了,下般船的旅客还会源源不断进来候船,他们依旧照做不误。小卖部设在靠近大门的位置,那个看报纸的是专门负责截断退路的。当然,在现场的警察不止他们四个,应该还有一些混在旅客当中。
  他听了后点点头,又问,下一步还需要我做什么?
  下一步该我出马了,我说,你只须呆在车里,别让发动机熄火。说完我从手提包里取出紧裹着锡纸的手机,把它放入外套口袋,随后下了车。
  我拦了辆出租车,回到宏达旅馆。一进门就问老板:能帮我一个忙吗?
  他说可以啊,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
  我说派位服务小姐与我一起去码头接人如何?到时还要在你这里开间房。
  老板听了很高兴,说没问题。随后指派一个叫阿灵的高个儿女孩陪我去。
  出租车快到码头广场时,我和阿灵下了车。刚走几步,我突然停了下来,装着很慌张的样子说,阿灵真不好意思,我把钱包忘在旅馆房间了。
  阿灵倒是蛮大方,对我笑笑说,你回去拿吧,我进去候船大厅先帮你占个座位。
  我说那太感谢了。随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撕下包在外面的锡纸,打开电源递给她。我说这手机你先帮我拿着,有什么事可以给旅馆打电话,我拿到钱包后很快赶过来。
  阿灵接过手机对我挥手拜拜,朝广场那边走去。我拦了一辆出租车,但我并不急于上车,而是问了司机许多关于旅游的问题。几分钟后,我看见阿灵走进候船厅大门,于是我离开出租车,穿过人群来到巷口,上了我那辆汽车。
  现在可以走了吗?林家雄问。
  我说不急,再等一会儿,有件事需要确认一下。
  二十分钟后,码头广场悄悄出现了六辆白色面包车,通过望远镜我观察到车里坐满荷枪实弹的警察。
  我放下望远镜,伸手拍拍林家雄,快开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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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插曲6 跟踪追击(上)         



  蓝嘉离开皇冠酒店十五分钟后,副支队长带着七八位身穿警服的人走进大堂。他一边检查住客登记表,一边问刚刚赶来的大堂副理。“张依然小姐是什么时间登记入住的?”
  大堂副理朝总台小姐投去讯问的目光,只见她在电脑键盘上面敲打了一会,随后十分肯定地说:“酒店没有这位客人。”
  副支队长转身面对自己的几个手下。“先把酒店所有的出口监视起来。”
  “头儿,就我们几个人?”
  “把情况弄清楚再说。如果蓝嘉还在酒店,我会通知外围的几队人马赶来增援。你们一定要注意隐蔽。”
  “是!”
  众人散开后,副支队长对大堂副理说:“我们的情报不会有错,嫌疑人此刻正在这家酒店某个房间上网。”
  “我们这里能上网的房间只有二十二层。”
  “那一层有多少套房?现在住着几位旅客?”
  总台小姐查阅电脑后说:“二十二层共有超豪华房八套,目前一位入住的客人也没有。”
  “看来她是潜入的。”副支队长对大堂副理说,“我先去楼上观察一下,我上去后你通知酒店把所有的电梯都停掉。”
  几分钟后,副支队长来到二十二楼,他拔出手枪,小心翼翼地进入走廊。四周空荡荡的,其中几间房里传来客人的洗澡声和看电视的声音,门上挂着“请勿打扰”的告示牌。
  他有点迷惑,悄悄问那位跟在自己身后的大堂副理:“你确定这一层没客人入住?”
  
  大堂副理点点头。
  副支队长退到走廊的一角,用对讲机吩咐手下。“你们先上来四个人,把二十二层两边的防火通道给我封死。其余三人仍然留在楼下监视。”
  等手下来到后,他独自沿着防火通道上了二十三层,进了已经关停的电梯里,抬手按下电梯控制板上的“紧急呼唤铃”。
  一阵急促的电子铃声在空中回荡。
  “你好!有什么急事需要我们帮助吗?”声音是从内部通话系统中传递出来的。
  副支队长抬头看了看按装在电梯顶部的电视摄像机头,朝它挥挥手。“请问你们是酒店专门负责监控的保安人员吗?”
  “是的,先生。你需要我们帮忙吗?”
  “需要。你们在哪一层?”
  “二十四层,西南角。出电梯向右拐。”
  副支队一进门就发现保安总值班室地方很大,整个房间足有一百二十五平方米,四组巨大的黑白电视监视器组合显示屏占去了一面墙的大部分空间。每组显示屏有八个小监视屏幕。屏幕画面显示出酒店大堂、电梯、三个出口和停车场的情况。
  
  他对值班保安亮出警官证。这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副支队长问他:“四部电梯能在二十二层停留的有几部?”
  保安说:“电梯分单号和双号,能够到达二十二层的有两部。”
  “哪两部?”
  “A部和B部。”
  “很好,现在麻烦你将两部电梯一小时内的录像快速重放一遍,还有大堂电梯口的那部录像,也重放一次。”
  “好的。”保安说着转身走到后面一排正在录像的机架前,将三部正在录像机里转动的磁带取出来,随后放入另外三台录像机中进行快速播放。监视器的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众多人物在电梯内外快速移动的画面。
  不大功夫,副支队长发现了目标,他让三台机器停下,并要其中的一台往前快走几秒后进入正常播放速度。画面上清晰地看见蓝嘉站在大堂电梯口停顿了几秒钟后进入A电梯的镜头。副支队长又让保安按下A电梯的录像机播放键,只见蓝嘉走进电梯后伸手按了“22”的白色键钮,电梯很快到了二十二层,蓝嘉走出电梯。
  “再看看她有没有离开。”
  “好的。”保安将三部磁带从头到尾又快速播放一遍,没有发现蓝嘉下楼。副支队长又调看了大堂正门和侧门的电视录像,也没有发现蓝嘉离开酒店。
  “员工通道会不会让外人进出?”副支队长问。
  “不会的,除了员工任何人不得从那里进入或是离开酒店。”
  “谢谢你!”副支队长回到二十二层,问埋伏在那里的便衣。“有什么新情况?”
  “一切正常。里边的人始终没出来。”
  “很好。传我的命令,让外围值勤的几队人马火速赶来。要快!”
  “是。”
  半小时后,大队人马将酒店团团包围,二十名身穿防弹衣、头戴放毒面具、手持新式自动武器的特警进入二十二层。他们五人一组,每组站在最前面的队员手提砸门器。只见副支队长打了一个手势,四间房门同时被砸开,特警朝里面发射了催泪瓦丝。四间房里顿时烟雾弥漫,特警端着亮起战术灯的微声冲锋枪随后冲了进去,他们对房间各个角落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四间房里均有人入住的迹象,电视机开着,杯子里的茶水冒着热气,卫生间凌乱不堪,水笼头打开着,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影。
  等烟雾散尽,副支队长对四间客房又逐一检查了一次。当他来到一直开着的电脑的那间房里,发现蓝嘉的QQ号还挂在线上,好友栏里的头像不断闪动。他移动鼠标,双击其中一个头像,画面蹦出几个字:“蓝嘉,你为何上来一句话都不说?”他又点开几个,内容大同小异。副支队长一拳砸在桌上,同时恶狠狠地吐了一口气,把枪收起。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寻呼声:“副支队长,收到请回答!”
  “我是副支队长。”
  “蓝嘉已进入码头候船大厅。”
  “消息准确吗?”
  “她的手机暴露了她的位置。”
  副支队长兴奋起来:“好,你们守在那里,不要轻举妄动。我马上带人过来。”
  “来不急了,头儿,还有五分钟旅客就要登船了,到时我们怕局面难以控制。”
  “你们那里人手够吗?”
  “差不多,又调来了几队人马。”
  “那好,行动吧。但要注意安全,要隐蔽接敌,绝对不能误伤现场群众。”
  “明白。”
  随后他拔通了指挥中心的电话。王局长问:“人抓住了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局长,我们在码头又发现她的踪迹。”
  “希望这次能使蓝嘉落网。”王局长心情沉重地说,“上午小个子男人对你妻子枪击的事,已经震动全局和省市领导。现在看来,你我都犯了轻敌的错误。案情目前变得十分复杂,大量的情报显示,与我们进行交量的极有可能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犯罪集团。蓝嘉在这里边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目前我们还无法具体掌握。虽然我们手里已经有了两部做案车辆和车里留下的子弹以及一支新型自动武器,这虽说是个了不起的发现,但这些东西成为重要的证据之前,还需要做大量的工作。而时间呢,它对我们来说太宝贵了。局党委现在比以往承受着更大的压力,我们要多头并进才行。如果抓住蓝嘉,至少可以让案子的进展大大加速。”
  “局长,你的意思我明白。”
  副支队长合上手机盖,问现场勘查的警员:“有什么发现吗?”
  “目前还没有。”
  “她没有留下指纹?”
  “是的。”
  副支队长转身对着一位属下:“你的一队人马继续留在这里,把活儿做细些,别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
  他来到走廊,对大家挥挥手:“又有新任务。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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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女孩别开枪》


  第27章 插曲7 跟踪追击(下)       



  太阳已经西斜,下午的阳光特别炽热。副支队长把车内空调器开到最高档,出风口的冷气流在导向板的磨擦下发出呼呼的响声。那声音分贝很高,有时甚至盖过车内人的说话声。几分钟后,温度开始变得凉爽,大家还是不断流汗,因为裹在身上的防弹衣密不透风。
  车队穿过迎宾大道来到长堤路时,高频对讲机响起来:“副支队长,我们抓到她了。”那声音听上去有些激动。
  副支队长皱了皱眉头。“你们抓到谁了?怎么话都说不清楚。”
  那声音说:“我们抓到一个女的,她不是蓝嘉,但我们从她身上搜到蓝嘉的手机。”
  “人现在哪里审问?”
  “码头派出所。”
  副支队长走进派出所审讯室时,看见一个白皮肤高个儿女孩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不停地擦拭眼泪。他径直走到坐着一排警察的桌子前,接过一位警官递来的审讯笔录,翻看了几页。他随后把笔录还给那位警官,斜靠着桌子,观察那女孩。
  “阿灵,手机是张依然给你的,对吗?”他问。
  “是,是她给我的。”阿灵说。
  “你确定她还在宏达旅馆吗?”
  “她把手机递给我时是这么说的。”阿灵应道,“她告诉我,她的钱包忘在房间了。”
  “她住几号房间?”
  “三楼二号。”
  副支队长随后朝大家挥挥手,自己一步跨出了大门。当他来到宏达旅馆时,先前赶到的警员已将整条街封锁起来 。“谁让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他瞪着几位手下。
  “头儿,我们也是以防万一。”
  副支队长走进旅馆大门时对他们说:“你们以为蓝嘉此时还会在房间里吗?别天真了。”
  他进了三楼二号房,里边很干净,床铺、写字台、卫生间里的设施都没有人动过的迹象。他看了看床头柜上的电话,按下了“记忆”键,从里面翻出一大堆电话号码,从日期看,今天打出的只有两个。他把号码写在纸上,交待手下马上去查,同时让技术处的警官进屋,对现场进行勘查。
  他下了楼,来到旅馆老板的房间。一进门就看见辖区派出所长正对着老板拍桌子。“旅客入住为何不按规定办理身份证登记?你吃了豹子胆了!公安局的通知、嫌疑人照片早早发给了你,可你还让杀人嫌疑犯大摇大摆地自由出入。我看你是钻进钱眼里了。你等着接受处理吧。”
  副支队长拍拍派出所长的肩膀。“老陈,让我问他几句话。”
  所长说“好吧”,随后让人给老板戴上手铐。
  副支队长问老板:“三楼二号房的人打过几个电话?”
  老板捋了捋手腕上的铐子,说道:“一个,她入住后就打过一个电话。”
  “可记录显示,今天有两个电话打出去。”
  “那是另一位客人打的,他一早就退房了。”老板说,“他走后那女孩才住进来的。”
  副支队长走出房间,问手下:“有消息了吗?”
  “有了。”手下回答,“早晨那个电话号码是红星农场的,中午这个是一家旅馆的号码。”
  “哪家旅馆?”
  “瑞祥。”
  他们一行人悄悄把车停在茶艺馆后面的停车场,对瑞祥旅馆进行了一翻观察,随后迅速封锁了四周的道路。副支队长带着另一队人马冲进旅馆,从总台登记薄上查出蓝嘉住在五楼六号房。他让特警跟自己上楼,其余人马封住楼梯口和旅馆前后两个通道,同时通过对讲机在对面楼顶布置了狙击手。他随后来到蓝嘉房门前,示意服务小姐开门。只听小姐按了下门铃,说了声“服务员打扫房间”,随后用钥匙把门打开。
  他们朝房里扔了几颗瓦斯弹,随后戴上面具冲了进去。整个房间浓烟滚滚,满屋都是战术灯明亮的光柱。五分钟后他们把枪收起,因为屋内没人。这时副支队长拿起对讲机:“狙击手注意,开窗的是自己人。”说完他示意队员打开窗户通风,让烟雾尽快散去。
  他来到卫生间,打开里边的顶灯,眼睛立刻露出一丝光亮。他发现洗手台上放着许多打开盖的化妆品,凉衣架上挂着一条洗过的蓝色牛仔裤,墙壁上凝聚着发亮的水珠;毛巾和浴巾都是湿的,浴盆的出水口附近还残留着一些浴液的白色泡沫。他随手关上卫生间的门,来到卧室,这时房里的烟雾已经散尽。他摘下头上的面具,拉开壁橱,里边整齐地挂着一排衣服。他取下壁橱顶部的旅行包,把它放在床上,打开后发现里边有几只胸罩、几条内裤和长袜。他的目光又落在电话机上,这次搜索到两个号码,前后打出时间相隔不到一分钟。他让人去查。随后又对房间每个角落仔细搜查。突然,他的目光集中在电视机前的那个败类筒上。他从里边捡起一个纸团,把它放在写字台上慢慢展开,这是一个信封,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信封上手写的张依然的名字,信封下面的落款是一家航空售票点的铅印地址和电话。他取出手机,拨通了信封上的电话。
  “你好。”话筒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这里是海天机票代售点。”
  “你好。请问张依然小姐在你那里买过机票吗?”
  “你是?”
  “嗯,我是她的一位亲戚。能帮我查查吗?”
  “好的,请再报一次她的姓名。”
  “她叫张依然,弓长张,依靠的依,自然的然。”
  听筒里传来键盘的敲打声。几分钟后,女孩说,“有这个人,她买了今天晚上去上海的机票。”
  “航班是几点的?”
  “晚上十点整,南方航空的班机。”
  “好的,谢谢!”
  副支队长放下电话,把手里的信封递给一个手下。“你带几个人去这家售票点再核实一下情况,然后打电话告诉我结果。”
  这时,他看见先前去查电话号码的那位警官走了进来。他问:“情况如何?”
  警官答道:“头儿,电话是打给琼海南沙商场的,通话时间两分半钟。”
  副支队长想了想。“你现在就带几个人去琼海,查查接电话的人是谁。”
  “是。”
  那人走后,他感觉烟瘾上来,便从兜里掏出一支叼在嘴上,一个手下立刻为他点燃。他吸了一口,扭头望望几位现场勘验的警官,微微一笑。“这回总该有点收获吧。”他自言自语地说了句。
  一支烟抽了半截,手机响了。“头儿,我们核实过了,蓝嘉的确买了今晚十点去上海的机票。”
  “知道了。”他关了手机,来到一楼,对几个手下说:“通知全体人员原地待命,另外派两个人跟我去趟南方航空售票中心。”
  他上车后,无意中看见片警押着一个小青年走了过去。他放下车窗问:“这孩子犯了什么事?”
  “是个小偷。”片警回答,“今天上午一直在这一带晃悠,我带他回所里。估计这家伙又偷了不少东西。”
  副支队长什么话也没说,关上车窗走了。不到几分钟,他们一行来到南航售票大楼,进了镶嵌着大理石的大厅。他对一号窗口的售票小姐亮了亮警官证,她看了一眼后问道:“请问有什么事需要我们配合?”
  他递过去一张字条。“请帮我们查查这个人的情况。”
  几分钟后售票小姐对他说:“这位叫张依然的小姐已经提前办理了登机手续,她乘坐的是前往上海的航班,今晚十点钟起飞,座位号是5F。”
  副支队长看看表,现在是七点十分。他拿起手机,开始往机场方向调集人马。他认为机场范围太大,必须有足够的人手才能保证抓捕的成功。等一切就续后,他带着几个手下又回到瑞祥旅馆。他在车里给刚才那位片警打电话,说有事要问那个小偷,他要片警尽快把那孩子带到旅馆来。
  不一会,一辆夏利开过来,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副支队长将其中一位戴着手铐的小年青拉到一旁,悄悄问道:“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我满意,就放了你。”
  那孩子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副支队长说着取出一张照片,“看清楚了,见过这个人吧?”
  孩子看了照片一眼:“哇,叔叔,姐姐真漂亮!”
  他拍了他一巴掌。“小小年纪不学好,问你话呢,见过她吗?我想你一定见过。”
  孩子点点头。“见过。”
  “详细说说。”
  “上午我在这条街上晃荡,看见这位姐姐走进旅馆,她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走得很快。”
  “她是从哪个方向走来的?”
  “茶艺馆后面的停车场。”
  “真的吗,没弄错?”
  “叔叔,我说得绝对是实话。”
  “那好,”他悄悄对小孩说,“一旦核实,我会让所长放了你。今后若再偷人东西,我饶不了你。”
   随后他来到茶艺馆后面的停车场,看了看地形,这里只有两个出口,一个连接外面的街道,另一个连接一条小巷。他问保安:“那条小巷通往什么地方?”
  “走出去就是和平大道。”保安回答。
  “小巷有多长?”
  “五百米左右。”
  “嗯,假若有人从那里出来,去茶艺馆外面的街上,你们一定能看见。”
  “是的。”
  “今天上午,见过这个人吗?”副支队长将蓝嘉的照片递给保安。
  “对不起,上午我不当班。”
  “那时谁当班?”
  “你是干什么的?”保安问道,当他看见副支队长手里的警官证时,马上微笑起来。“行,你等会儿。他正在吃饭,我这就叫他来。”
  上午当班的保安这时已经下班,他走出来时穿一身便装,撒着拖鞋。“没错,这女孩我上午见过。”他从副支队长手里接过照片,看了几眼后说道。
  “她手里提着包?”
  “是的,那个包看上去很大,好像是深蓝色的。”
  “她从小巷里走出来?”
  “她是从那个方向走过来,但不是从小巷里。”
  “那她是从天上走下来的?”
  保安笑了。“不,不是天上,是从车里。”
  副支队长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她从一辆汽车里走出来?”
  “是的,那辆车就停在巷口。”
  “什么车,还记得车型、颜色和牌照吗?”
  “只记得是辆灰色海马,最老的那款掀背式旅行车。牌照没看清楚。”
  “再想想。”
  “真想不起来了。”保安有些难为情地笑笑,“那女孩长得太靓了,所以当时一直盯着她看。”
  副支队长说了声“谢谢”,又与两人握握手后就走了。
  这个新发现令他感到震惊,蓝嘉不是没有车吗,她给大家的印象是一直乘坐出租车,这辆车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车主是谁?他觉得眼下的海口仅这款车就有成千上万辆,要查清楚车主控怕是难上加难。更使他感到可怕的是,从目前的情况看,蓝嘉一直在有意误导他们,她正通过种种行之有效的方法使警方的侦察走入误区。想到这里,他对今晚在机场抓捕蓝嘉的行动顿时失去信心。这又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吗?如果是,蓝嘉的目的又是什么?她想就此通过码头、机场或粤海铁路离开海南?他想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蓝嘉一旦进入飞机、跨海火车和海上轮渡,无疑是自陷泥淖。因为这些交通工具本身就像铜墙铁壁,比如飞机飞在空中、跨海火车和海上轮渡停在海上,那样她再也无法施展身手,无法逃脱。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蓝嘉要离开海口,去岛内其它地方。
  她有这个的机会吗?有,警方今天的频繁调动,早已在包围圈上露出无数个破绽和漏洞,而这正是蓝嘉所期待的。这会儿,她也许开着那辆灰色海马弛逞在海口以外的公路上了。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王局长,王局长表示同意。他说蓝嘉今天一整天的所作所为,其目的就是消耗我们的警力和资源,她从中找到了我们的漏洞,结果破网而出。王局长指出,琼海那个电话号码是个新线索,不能放弃;海马车的来源也要尽快搞清楚,排查方向一是全市的汽车租赁公司,一是全市所有的同型车,另外还要查查近期有无车主报失这型汽车的案件。王局长又说,机场的行动照常进行,不要取消,否则会影响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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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冲出重围(上)       



  林家雄按照我的吩咐,很快开车离开码头。穿过巷子,我们来到长堤路,沿着这条大街一直上了滨海立交桥。美丽的琼州海峡在不远处闪闪发光,蓝色的波涛在下午强烈的阳光下缓缓激荡。海岸线一片金黄,岸上成片的椰林在风中摇曳。汽车驶向立交桥的下坡道时,我又面对大海深深吸入一口海风。海的彼岸令我眺望的目光无法企及,海的上空飘荡着缕缕白云,就像遥远的云雾似的岁月。这一切突然令我乡愁叠起,在大海、白云的那一边,有我的家乡和爱我的爸爸,有我众多的朋友和警院同学。可是现在,这条美丽的海峡就像一道恐怖的封锁线,它阻隔了我的思乡与回家的心愿。
  汽车在一处红绿灯前停了几分钟,接着向左驶入疏港大道。我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让林家雄把车开进路边的一家停车场,车头对着街道。这时,我们看见马路对面反方向车道上有好几队警车拉着警笛呼啸而过。
  林家雄问,现在可以走了吗?
  我说不急,待会儿他们还会有更大的调动,那时我们再走。
  那时更安全,是吗?
  我点点头。
  现在我们干什么呢?他问。
  我笑笑说:你不饿吗?
  嗯,是有点饿了。
  所以吗,我望了他一眼说,先填饱肚子,再休息一会儿吧。随后我打开座位下面的提包,拿出一大块法式烤面包和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我们默默地靠在座椅上吃着面包、喝着矿泉水;默默地望着西斜的太阳慢慢坠入海中,满天的火烧云映着海面然起的熊熊烈火;红色和金色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主题。海的蔚蓝色消失了,还有风和绿色的椰林,它们都已融入夕阳制造的那一大片金红色的世界之中。
  你平时都有些什么爱好?林家雄突然问我。
  打游戏,玩传奇,看卡通片。你呢?
  我们差距太大。他说,我有时间就想着怎么多挣些钱供妹妹吃饭、上学。
  见我沉默不语。他又说,对不起,我不该扫你的兴。
  我挪挪身子,将吃剩下的面包和水放入塑料袋中。我说讲对不起的不是你和我,而是这个社会。随后我看看表,已是傍晚七点三十分,突然间一大队警车由西向东从桥涵之上的海秀大道呼啸而过。不久,又有更多的警车绕过转盘从海港南路驶入南海大道,向东开去。
  它们这是去哪里?林家雄问。
  去机场抓我呀。
  这么说,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我点点头说:可以走了,他们已经把外围的路卡撤掉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看了他一眼,警方一旦发现目标,便会集中兵力实施围剿。现在这张网已经破了,露出许多洞,我们从洞里钻出去。
  我们驱车驶离疏港大道,朝西开去。二十分钟后,汽车出了市区,沿途不少地段警方刚刚撤下路障的痕迹依稀可见。为了以防万一,我们的汽车没有驶上西线高速公路,而是选择海榆西线国道。从地图上看,这条路像一条人体主动脉,沿途到处分布着类似毛细血管一般的省县公路和乡村岔路。这是一条较理想的撤退和机动之路。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我们一直向南,朝儋州市的方向驶去。渐渐地,路两边的棕榈树越来越密,有一刻甚至完全遮蔽了头顶天空的月光。后来树林逐渐稀疏,露出了成片的稻田,旁边是灌溉沟渠,沟里长满了水藻和水生植物,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我摇下车窗,呼吸着夜间清爽的空气,多日来绷紧的神经也感到轻松起来。眼前的景色使我心旷神怡,透过月光,我看见左侧地平线上的星群与头顶的星光一样繁多。公路右侧稻田附近的椰林和槟榔树林,像一条在朦胧中闪着微光的绸带伸向远方。偶尔有几棵樟树和酸梨树从眼前掠过,尽管饱经沧桑,但强劲昻扬的树干枝叶却表明,它们仍属于未来,仍然有几百年的寿辰。相形之下,我的生命还有多少呢?五十年、五年、五个月还是五天?想起逃亡的这些日子里侥幸躲过的那些子弹,感觉若是再遇上一次也许再也躲不过了。与那些历史悠久的树木相比,此刻的我显得异常苍老。
  我要林家雄把车停在路边一家杂货部门口。因为我看见那里放着一部红色公用电话,心中突然萌发给沈毅打电话的冲动。也许以后与他说话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下了车,走过去拿起话筒,电话很快就通了。
  沈毅!我感觉自己的嗓音有些颤抖。  
  蓝嘉!你好吗?又是那个让我听了就想流泪的声音。
  还不错。我想告诉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看过电视报道了。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沈毅,一言难尽啊。这是政治问题。纪委书记正在审查一些大员,那些人背后的势力被惹急了。所以对我栽赃陷害。要么借此将爸爸拉下马,要么以此为条件与他达成某种交易。
  蓝嘉,假如你投案,能对警察说清这一切吗?
  风险太大。现在我无法分清谁是好人。那天早晨,还记得吧?你刚走,有人拿着枪潜入我的房间。如果仅仅是抓我,枪上为何带着消声器?还有我第二次给你打电话的那晚,有人朝我开枪,发射了四十发子弹。
  后来呢?
  当然被我识破了,不然现在还能给你打电话吗?
  蓝嘉,我该怎么帮你?我现在三亚。
  不用了。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再听听你的声音。
  蓝嘉,千万别这么想。他的声音里透着悲伤。
  沈毅,我现在要你像个男子汉那样认真地听我说,别打断我。好吗?
  听筒那头出现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只听沈毅说:好吧,我听你说。
  我说沈毅,万一我真出了事,只求你帮我办两件事:一是告诉爸爸我是清白的;二是我的冤屈有朝一日得到洗刷,你要找公安局新任领导,要求把我葬在师哥师姐们长眠的地方。
  还有吗?
  没有了。希望你能答应我。
  好的。我答应你。还有吗?他明显在暗示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随后鼓起勇气说:沈毅,我的生命是属于你的。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永远爱你。我知道由于我的职业使你离开了我,但我的心永远不会改变。尽管对我而言,永远的日子也许不会太长了,但我的心无论生死都不会改变。
  沈毅的声音这时有些呜咽。蓝嘉,其实我心里爱着的那个人仍然是你啊。只是,只是我想你不会出事的,对吗?
  谢谢你的祝福!
  你会再给我打电话吗?
  沈毅,还记得我教过你的那套联络方法吗?
  记得,记得很清楚。
  很好,如果我还活着,一定会与你联络。
  你得向我保证。
  保证什么?
  保证你不会出事,保证你永远活着。
  我犹豫片刻。好吧,我保证。因为即便我死了,你也能救活我,这是你最擅长的本领,对吗?我的沈医生。
  说完我挂了电话,眼泪不停地往下流。良久以后,我止住了悲伤。转过身来,回到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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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女孩别开枪》


  第29章 冲出重围(下)       



  路旁的景色疾驰而过。我一边开车,一边慢慢从刚才的悲伤情绪里逃逸而出。外面起风了,明显感到方向盘有点打飘,公路两边的树叶在灯光中飞舞。
  林家雄已经睡着,车厢里回荡着他的鼾声。男人的呼噜是我最受不了的声音,一听到浑身就起鸡皮疙瘩。警院的男生都知道我有这习惯,在训练的间歇,谁要想打个盹都尽可能选离我远点的地方。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似乎变得有些麻木,似乎对鼾声不再那么敏感了。
  车灯照亮了路旁的石头里程碑,离儋州市还有四十公里。我瞥了一眼仪表板上的电子钟,已是夜里十点。行车速度慢了许多,主要是刚才给沈毅的电话占去不少时间。
  这时,从反光镜里看到一辆警车正从后面缓缓追上来。它闪烁着警灯,但没有鸣警笛。我加大油门,同时看看速度表盘,已接近一百一十公里。我伸手推推林家雄,他立刻就醒了。
  看到我表情凝重,他本能地朝四周望望,结果发现后面的警车。
  能甩掉它吗?他问。
  这可不是个好办法。我说,离得太近了。
  那该怎么办?
  看见前边那个弯道了吗?我说,如果这辆警车真是来追我们的,到了那里我会减速,然后你跳下去。
  见他沉默不语,我又说,别担心,等我搞掂他们就回来接你。
  那辆警车继续靠近,它的时速应该在一百二十公里左右。我通过反光镜不断观察,发现它一直处于均速行驶的状态,见到我后既没有加速也没有减速。最后我判断,这是一辆正常赶路的警车。
  突然,那辆车开始超车,司机打开左方向灯后不断地按喇叭。这是正常的超车动作,很规范,没有敌意。于是我放松油门踏板,看着它超过我,渐渐消失在前方。它那红色的高位刹车灯在夜色里非常醒目。
  汽车又行驶了二十公里,周围变得宽阔而平坦,地平线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根据经验,这是临近海岸线的特征。我尽量加快车速,拐了几个小小的S弯道,路面突然变得很差,汽车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颠簸,我的心脏也随之剧烈地跳动。我看了一眼林家雄,他系着安全带靠在座椅上又睡着了。那讨厌的鼾声再次响起,我开始有点佩服他在如此颠簸的路上也能入梦。几分钟后,路况又渐渐好起来,公路笔直地穿过两旁刚刚收割过中稻的平坦的田野,我已经能够看见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此时我心里蹦出一个莫名的念头,我强烈地感到自己正呆在不该呆的地方,也处在不该在的时间里。
  我用手敲击着方向盘,心里开始打起鼓来。也许刚才不该感情冲动、给沈毅打那个电话,虽然自始至终我没有对他说出自己在什么地方,但沈毅那边如果被监听,警方很快就能查到那部公用电话。他们通过盘问路边杂货店的主人,便会知晓我所乘坐的汽车和车牌,知晓还有一个年轻男子和我呆在一起。这样一来,形势将对我极为不利。不过我又想,以警方的习惯,他们还不致于这么快就能掌握沈毅的动向,倒是通过租赁公司查出我所驾驶的汽车的可能性大一些。这么多天了,他们也该朝这个方向摸排了。还有刚才超我的那辆警车,也许明天看到新的协查通报后,他们会后悔得用枪柄砸自己的脑袋。我想现在我要做的,一是尽可能隐匿行踪,二是和警方打个时间差。
  半小时后,我离开了海榆西线国道,在一条垂直向东的小公路上行驶。几分钟后我在路边找到了一座加油站,我要林家雄爬到后行李厢的地板上,躲在防雨布的下面。我想这是目前唯一的补救办法了。只要警方没有监听到我与沈毅的通话,此方法就会行之有效。
  我把车驶入一条洁净的白色水泥路面,停在巨大的钢架穹顶下的二号红色加油机旁。整个加油站里只有这台加油机旁坐着一个穿橙色工作服的职工在看报纸。听到汽车声,他透过报纸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站起身来。
  加几号汽油,他问。
  九十三号。我把脑袋伸出车窗外望着他。
  要加满吗?
  是的。
  他伸手按下计量表的复零键,接着把油管放入油箱,加油机开始转动。
  这么晚了,还赶夜路,一定有什么急事?他随口问道。
  是啊,我说,天亮前要赶到五指山市。
  他笑了笑。够远,一个女骇子夜半跑山路,还是小心些好。
  谢谢。我说,我会小心的。
  付了油钱,我摇上车窗玻璃,发动引擎,加快了空转的马达。随后踩下离合器猛然间挂上挡,汽车在洁白的水泥路上留下一道几尺长的黑色痕迹。我作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接下来又是一个一百八十度,只听砰地一声,林家雄的脑袋撞在车厢上。与此同时,汽车加速回到原先的小公路上有又开始向东行驶。从反光镜里,我看见那人目瞪口呆地站在油泵旁明亮的水银灯下。此印象有可能令他终生难忘。
  林家雄这时从行李厢坐起来,双手不停地柔着脑袋。
  没那么娇气吧。我回头望着他笑笑。
  他嘿嘿说道,没什么啦,只是小姐这些高超的车技不知从何处学来的。
  我说我天生就会,你信吗?
  他咧开嘴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当然这只是白天的印象,在夜里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在笑。
  不久,在前方我看到一个地图上没有标出的村镇的轮廓。我对林家雄说,对不起,还得委屈你一下。他倒是蛮听话,立刻又钻进防雨布下。临了还风趣地开句玩笑:小姐千万要手下留情,别再让我的脑袋像椰子那样滚来滚去。
  汽车很快进入村镇,临街的房子大多是三层砖混结构的建筑,门窗和一楼的拱廊不是暗蓝色就是朱红色。整个村镇伸展在公路两侧约有半公里左右。我看见街上有一处露天大排档,不少村民三三二二坐在其间喝米酒、吃宵夜。当汽车驶来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把目光投向这里。我特地鸣着喇叭绕着大排档转了一个圈,喇叭声在夜里犹其刺耳,一些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骂娘。我回头看了看,瞟了一眼挂在天空的月亮。当汽车驶过最后一间房子后,我立刻加快了车速。
  前方道路弯曲,地势逐渐爬高,路两旁栽着高大的木棉树,树叶在月光下闪着微光。我慢车通过一片树林时停了下来,让林家雄重新回到前排座位。
  我下了车,走到车厢尾部,打开车门,拔掉尾灯线、牌照灯线和刹车灯线。随后来到林边,朝前方眺望,不远处有条干土路折向正南方向。我决定走这条土路,然后找机会回头绕过刚才经过的村镇和加油站,再向西行驶。
  我在加油站和村镇都作了引人注目的表演,现在该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向东,只是我给那些目击证人制造的假象,目的是通过他们来扰乱警方的视线。只要警方在那家租赁公司查到我租了这辆海马车,就一定会沿着这条路向东,然后顺着海榆中线国道追向五指山市。当然,警方在与我的数次交手中发现我善于声东击西,但只要他们发现不了我西行的踪迹,最后还是要朝东面追击。
  汽车下了山坡,很快来到那条有些荒凉的土路边。我关掉大灯,在月光的指引下,打着右方向驱车上了土路。路两边虽然种了不少树木,但我仍然无法开快。因为车后的扬尘同样会暴露我的行踪。不久,我觉察自己的车又在爬高,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爬高说明汽车正在向山中驶去,而我要去的地方是西方,是海边。二十分钟后,迎面而来的是一片高大的椰林,土路在此处一下变得窄了许多,两边椰林的暗影像高大的峭壁。下了高坡,我慢慢停车。月光下,我看见这条土路笔直地向南延伸。我不能再向南了,否则意味着丧失宝贵的时间,丧失了主动权。
  我下了车,一边思考如何突破目前的困境,一边走向路边的一小块开阔地。我步行二十公尺走到那里,地里长满齐脚的野草和野花。我用脚踢踢花草的根部,觉得地面的硬度没问题。开阔地边缘与一片收割过的稻田相连,稻田断断续续地向西绵延。我又来到田里,稻茬还留在土中,我用脚在上面踩了踩,硬度还可以。
  于是我转身往回走,快走近汽车时,一下站住了。我本能地拔出枪,躲到一棵树后。在汽车发动机的响声里,我听到了树枝不正常的沙沙声。我屏住呼吸,伏在树后一动不动,一阵夜风从身后吹来,除了空气的湿润我还闻到了椰子的香味。几分钟后,我再次细听,又是一阵树枝的沙沙声,这回那声音离得更近了。我打开枪上的保险,从树后突然闪出,只见一头坡鹿在离我五米的地方飞身而过。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林家雄这时把头伸出车窗,说道:要是能逮到它,可是一桌美味啊。
  我关上保险,把枪插入后腰,看了他一眼说:先生,现在首要的问题是逃命啊。
  他又缩了回去。
  我上车后对他说:现在我们要通过西边这片稻田,你坐到右后排别乱动,只有分散重心,陷车的机率才会减少。
  我把车驶离公路,抹去路边和地埂上的车胎印,随后通过开阔地进入稻田。
  这似乎成了漫长的旅途。关着大灯的汽车在巨大的颠簸中,左拐右弯地在稻田中缓慢爬行。我一边不停地打着方向绕过那些土坑和较高的田埂,一边根据树林上空的月亮辨别方向。途中的稻田、坡地、灌木似乎变得永无尽头,正在绝望之时,我终于看见前方月光下立着一排水泥电线杆。几分钟后汽车上了一条干土路的交叉路口。
  我终于绕过了刚才经过的小镇和加油站,又回到当初的小公路上。汽车依然关着灯,在月光下向西驶去。很快,我们横穿过海榆西线国道,继续向西方前进。
  夜深了,星河开始倾斜。路在月光下浮动,森森林木在风中摇曳,使人产生一种在虚无缥渺的世界里行动的感觉。经过一段时间,这种美妙的体验对我的大脑产生了影响。很快,我的注意力又回到公路上。汽车驶过一处高坡后,我看见远方的地平线上有一线奇特的闪光。我对着闪光凝视了几秒钟,感到迷惑与些许的不安。我看了一下仪表板上的时钟和里程表,再看那几缕遥远的微光。“林家雄,你家就快到了。”我说。
  林家雄揉揉眼睛,问道:快到哪里了?
  白马井呀,离你家应该不远吧。
  他点点头。你愿意去我家吗?
  我摇摇头:你可以回去一下,看看妹妹。我在附近转悠几天,休整一下,顺便考虑下一步的行动。我有一种预感,也许你已经暴露了。回家的时候要小心点,要多注意,多观察,随时准备逃跑。
  他问我,要是他没暴露呢?
  我说那当然好啦,至少我们可以在这里多呆些日子。
  呆多久?他问。
  这个很难说,也许一月,也许半年。我还得想办法给你弄点药品,不然这段逃亡的日子里你怎么熬啊。
  远方的灯光越来越近,我把车驶入一条向北的岔路。在地图上,这条岔路有二十公里长,其终点连接五条乡村小道,其中有条通向白马井,另一条通往海南西部著名的天然深水港--洋浦港。
  林家雄望了一眼又渐渐远去的灯光,说道:我是有点想家了。
  这时,我突然一个急转弯,汽车拐入一条灌木小径,车尾扬起一阵尘土。
  这是去哪里?林家雄问。
  我没有吭声。把车开到一片山坡的背后,在一处岔路上看不到的林间停下。我转身去取放在后座上的旅行袋,从中拿出望远镜。我下车朝长满野榕树的坡顶爬去,林家雄紧跟其后。到了坡顶,我跪在灌木中,林家雄也跪下。我将望远镜的设置改为红外功能,随后扫视四周,刚刚通过的那条弯弯曲曲的岔路在月下更加清晰地浮现眼前,一切景致尽收眼底。我又望了望头顶的星空和坡下的丛林,然后才站了起来。
  很好,这里是较安全的栖身地,我高兴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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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女孩别开枪》


  第30章       



  次日早晨,在市公安局指挥中心,王局长说:“我们的分析是对的,蓝嘉果然租了辆车。”
  副支队长叹口气。“我们被她制造的假象迷惑得太久了。目前还不清楚,她是否真得离开海口。”
  “她在本地有无亲戚或朋友之类的?”
  “她一直是单独行动。”
  “这样吧,”王局长转身对一位警官说,“先把车的照片发出去,全省查扣。”
  “是。”
  “局长,”副支队长指着地图说,“虽然我曾认为蓝嘉昨天的那些动作是为了离开海口,但就怕这次她又是指东打西,让我们去岛内到处找她。而她呢,舒舒服服继续呆在海口寻找溜过海峡的机会。”
  “那她就是在做白日梦了。各交通枢纽的监控我们是一刻都不会放松的。”王局长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哎,说说车辆和枝枪的情况。”
  副支队长答道:“宝莱车经过目击者辨认,秦时月夫妇被害那天,这辆车在附近出现过,他看见车里坐着一个胖子。至于那枝枪,确系我国刚开始装备的新型警用枪,目前已派人前往厂家调查。对现场留下的血迹和枪上的指纹,正在排查中。那个小个子,由于距离太远,胶农无法描述他的相貌特征。”
  “车的来源查得如何?”
  “全部是二手市场买的车,合同上用的是假名字、假身份证和假地址。两辆车都没过户。”
  “现在的二手车市场也够乱的。”王局长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问道:“昨天蓝嘉呆过的三家宾馆,可有什么发现?”
  “现场没有发现指纹,”副支队长说,“除了那条牛崽裤外,所有的衣物都是新的,没有穿过。牛崽裤上没有毛发、血迹和指纹。现在正在与几处杀人现场遗留的纤维作比对化验。不过蓝嘉留在泰得酒店的那包东西,她那边的警方已经拿回原籍,说是要化验取证。”
  王局长盯了他一眼说:“不用管他们,我们靠自己。还有琼海那个电话,查到接话人了吗?”
  副支队长坐下了下来。“难度很大。那是家大商场,人来人往,偶尔有人使用公用电话,很难留下什么证据。”
  “我记得她还给114台打过一个电话。”
  “是的,她问那家商场投币电话的号码。说有朋友在那里等她电话。”
  “是真有人等,还是又为了扰乱我们的视线?”
  “局长,我想这两种可能性都存在。”
  “所以嘛,琼海那边的排查不能停。”王局长拍着副支队长的肩膀说,“蓝嘉驾驶的那辆车,光靠外地警方不行,我们必须派人从东、中、西三条线路上去调查。”
  “好的。”
  “还有,你说蓝嘉将宝莱车这条线索提供给我们是何用意?”王局长放下茶杯,点燃一支香烟。“估计切诺基和那枝枪也是她送的。只是目前我们还没有证据能证明后者。”
  “我也是这么想,其动机无非是,一,证明她是清白的;二,丢卒保帅。但我比较倾向前者。”
  王局长说:“如果说他们不是一伙的,蓝嘉为何对他们的行动掌握那么清楚?还有秦时月夫妇与其岳母被杀一案,她的嫌疑仍然最大。蓝嘉耍尽各种手段与我们周旋,已经说明了问题。”
  副支队长思考片刻后说:“局长,关于秦时月夫妇被杀案,我一直认为疑点很多,现场勘查与法医鉴定表明,两位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前半夜,尸体是后半夜被发现的,现场无打斗痕迹。这说明凶手是在杀人后从容离去的。那么,现场为何还会留下手枪和字条?这不符合逻辑......”
  王局长打断他的话:“你说的这些我也深有同感。所以得尽快抓到蓝嘉啊,这样对案情才能大有帮助嘛。”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你们通缉的那个女孩,我昨晚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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