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姑煮汤,听百虫鸣和狗尾巴草沙沙作响......时如金沙飘,鬓染银丝,汤如旧,人如旧,孟姑变孟婆 。
过奈何桥,孟婆悠悠端碗汤。来者面容百态,有木然、有平静、狰狞、恐惧甚至嘴角噙笑......汤端一饮而尽,半推半就,颤颤微微......终究没人逃的脱,终究要喝的一点不少,一点不多。孟婆悠悠端碗汤,孟婆也悠悠收汤碗~ 。
前生再怎么深恋,走在这奈何桥上也是步履稳稳不乱丝毫。心静如镜,心沉如石。桥这边寂寂无声,因为心死,失了往生的记忆,桥那边哀哀呛天,因为心动,忘不掉的牵牵缠缠 。
“来生,再续前缘““负你一颗心,来生还你千行泪”......孟婆偶尔听到飘至耳边的来生言,用眼晴笑笑。低头看一锅汤, 是一锅普通的汤,只因加了一味叫遗忘的调料,也抵过了心底的海誓山盟 。
记忆小舟搁浅,沧海一粟,大风大浪就是明日黄花 。
偶尔觉得今生从未做过却似曾相识的事物,在脑海如野草星绿,却永远不会记得始终,如草种永远长不成参天大树。
没有什么磐石不移,世间最残酷的是等待。如西凉所言非要记不得梅艳桃
时,天地褪色再幡然醒悟会不会太迟?饮尽孟婆汤的刹那,有几个没有和着泪水吞咽?是悔是恨?
这一生,牵他(她)手,好好过活。此叶发此树,叶落树枯时也已不知化为谁的护花泥了~今生,我们爱了,就牢牢的、牢牢的靠近,不要在茫茫人海中丢了彼此
劫
我原本吴氏。
家族卑微,生来有姓无名,十五岁嫁入孟家,人称孟娘。
宿于沁园,每年冬末,万株玉兰繁花似锦,芳香四溢。
山林四周种满各类药草,共计千种,无论何季,都能看到药花漫山开遍。
夫孟夕与我,悬壶济世已有五载。
那年,秋,清晨有阳光穿过竹帘照进来,我将帘子拉起,推开窗,有露珠从木棂滚落,外面红枫似火,随风盈盈而动。
枫下站一女子,粉衣如花,云鬓轻斜,只是面色蜡黄,实有憔悴。
“我的下人曾到过府上请过孟郎中,郎中不肯过府,只好亲自来此。”
她道,身边只带了一个小丫头,衣着考究,举止不俗。
“孟娘……”
孟夕的眼睛从我的身上穿过,落在了粉衣女子的身上,我看到他眼中撩起的光晕。
那女子虽病容满面,却掩饰不住天生丽质,香艳妖娆,任何男人都会动心。
孟夕是个男人,尘世中有血有肉的男人,相宿五年,他想什么,我懂。
秋至冬末,时见宝马香车新辙。
女子来园频频,气色好了很多,面带红润,笑声朗朗,见到孟夕更是如此。
平日里,孟夕在园中越来越沉默,时常一个人很长时间呆在配药房,足不出户,行为隐密而怪异。
我问孟夕:“那女子是何人?”
“明珠公主。”孟夕话语不多。
“那样的女子,兰心惠质,谁看了都会动心。”我叹道。
孟夕背过身只顾配药,故意不睬。
“明日我代你替她看病。”我道。
“她是我的病人。”孟夕不温不火。
我怒,反手将他手中的配药盘打翻在地。
整整一个月,彼此没有说过一句话。
每日,总能看到孟夕披着外衣在配药房里呆得很晚,不停的咳嗽。
我拉下帘子,讨厌这种装病吓人的模样,像这样的事已经是第三次了。
我说过第三次,就再也不会理他,无论他如何耍小聪明也是徒劳。
平日装得再像,也瞒不过明珠公主的耳目。
“你和孟郎中已一月无语?”她说,眼有嘲意。
我看着她冷道:“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不用外人闲看。”
“皇上已将我配婚与他,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她自始至终没有正看我一眼,说罢,拉起衣裙,在丫环的簇拥下上了香车,渐然远去。
我的手不觉间颤了起来,恨无处泄。
如果孟夕变了心,我如何能将他拉回来?
一味的放任,结果,只能由他而去。
“你在这儿。”
他来了,踏着地上的枯枝腐叶悄无声息地站到我面前。
“你哭了……”
他伸手,我将脸侧过不再看他,任凭他的手指在空中停下。
我转身欲走,衣袖却被他拉住。
“孟娘……”
他不停地咳嗽,血溅在了我素白的雪衣上,瞬时,衣袖开出了一朵朵细碎的梅花,含雪怒放。
“血!你在咯血!”我惊道,孤疑的看着他。
“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他的嘴角挂着血丝,笑着,脸上依旧苍白无力。
“这次,这次全是真的。”他说,很艰难地说。
我将手扣住他的腕上,为他把脉。
脉像涩而凝重,枯绝虚玄之像。
“怎么会是这样,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喊道。
“没有用了,孟娘,身为郎中已知自己活不过十日。”他道。
泪水漫过眼帘,落在指尖,晶莹而又彻透。
“我知道自己时日已无多,一直躲着你,让你恨我……”
“因为你说过……”
他拉过我的手,放在脸上,轻轻的来回摩挲,很温柔的抚摸。
“因为我说过,有天,你死了,我也会……”
他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再说下去。
“孟娘,我要你活下来,不再想念我。”他说。
“不,我做不到,做不到!”我拼命摇头。
有人站在身后清咳了一声道“时候不早,请孟郎中到王府商议与明珠公主大婚之事。”
他一身宫中太监扮相,面无表情。
孟夕向他欠了欠身道“请公公再给点时间,让我与内人吩咐几句”。
他拉过我,指尖温暖而轻柔。
“孟娘,我不会娶公主。”他小声地对我道。
不娶明珠公主就意味着抗旨拒婚。
一旦抗旨,并要诛联九族!
我的脸毫无血色。
他叹了口气,道:“你始终都不肯信我。”
“我不会轻易责怪任何人,答应我,你也不会。”
我点了点头。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瓶子,将它放在我的手中,旋即握紧。
“瓶子里面装的,是我苦心研制的药水,喝了可以让人忘了心里最痛苦的人和事。”
他用眼睛看着我。
“请孟郎中起程!”
一旁的公公虽还恭敬,话中早已显出不耐之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