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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恋上她的唇》 [打印本页]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2 14:14     标题: 《恋上她的唇》


  
内容简介:
    一个耿直的年青人,穿行在花花绿绿的都市。爱,曾托他登上山颠,又把他抛进深谷。他在欲望的旋涡里挣扎,眼见一个又一个人倒下,却不甘沉浮。身后的一张黑网逐渐露出端倪,猛然回首,他也被紧紧地粘上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周旋在他的身边,让他欲罢不能。邪的力量要压碎他的脊梁,逼得他终于走上了抗争之路。
  当代都市,正义与邪恶的教量,伴着爱和恨、血和泪、生和死,一幕幕展开……

  引子

冬日的天,暗暗的。小雪,纷纷扬扬地下着。
我坐在花池边,尽管里边一枝花也没有。怀中的女朋友跟我撒娇儿,不让我离开半步。爱,让她陶醉,坐在这里快一个整天了,她还坚持要坐下去!
“告诉我,爱是什么?”她的红唇如雪中的火,飞舞着又问。记得这句话她问我九百九十九次了。
我心苦笑。忽然看见一个冰棍车走过,就顺口说:“爱就是你想吃冰棍了,我马上给你买一根!”
“要是只有一根呢?你怎么办?”她紧紧咬住我。
我无言以答。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其实,我早看见了,他一直在注意我们。走到跟前,我发现他有一只断臂。
“一根冰棍两个人吃,这却难了!”他说。
“大哥,爱是什么呢?我快冻僵了,你帮我回答吧!”
那人盯住女朋友的红唇,断臂一扬:“我做了一个梦,也许它能告诉你……”
于是,他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
一

那是一个初春。
绿,驾了料峭的风,悄悄燃了世间万物。可是此刻,北方的天空里却游荡着一股寒流,阴雨连绵、数日不断。天地之间,满眼都是望不透的恐怖阴冷的灰色。
百万人口的江山市如汪洋里的一座孤岛。街道上人烟稀少、死气沉沉。居民们早早躲回了潮湿的家里,苦熬着异样的春。
位于中心城区的大富豪饭庄,二百多平米的一栋三层楼,是当时江山市最大的酒店之一。漂亮的迎宾小姐终日含笑伫立门口。不过,此时已接近午夜,霓虹灯下的她,只能强打精神驱走倦怠了。
突然,她恐怖地瞪大了眼睛!一群清一色黑雨衣的男人出现在门外,那些仅露的半张脸,躲在黑暗和雨雾的背后,模糊中渗着阴森。雨衣的变形处,隐约可见刀枪之影。
“老板,他们来了!”迎宾小姐吓白了脸,慌乱地向楼上逃去。
灯火通亮的楼上,却是一片祥和之气。邓丽君甜美的歌声悠悠飘来:“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迎宾小姐的一阵尖叫,唤出了一个身材高大、镶金带银的男人。他一手夹着红塔山,另一手端着高脚杯,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他就是这里的老板豪宇飞。
有一段日子了,附近的大小商家经常受到打砸,闹得人心惶惶。莫名其妙的遭砸之后,自称是“黑衣帮”的人就会出现,向这些商家索取保护费。这位豪哥自持交下了江湖上人称“小地主”的黑道老大,所以对黑衣帮的“贱喊捉贱”伎俩不屑一顾。也是冤家路窄,黑衣帮果然胆大妄为,来撞他的头!
“江子来了么?”豪宇飞停上楼梯口处,把烟头狠狠扔到地上。
黑雨衣中,有个中等身材的人应声站了出来。他就是黑衣帮的头儿刘青江。惨淡的灯光下,终于可以看清他的脸:瘦削、粗糙,唇边有条半指长的酱紫色刀疤。
“钱,你准备好没有?”江子的目光象黑色的闪电。
“大哥我有钱,可是不会给你一分!我不需要地痞的保护,滚吧!”
江子一个冷笑。他的手下,拔出了刀枪。空气瞬间紧张起来!
“哈哈!”豪宇飞一阵狂笑,“我有个朋友在楼上,正和我喝酒。你们想来硬的,先要问他答应么?”
“谁?”
“小地主!”
在这座城市,这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几乎就是血腥和残忍的代名词。
江子的手下们犹豫了。圈儿里人都知道江子不惧生死,可是……
江子唇边的刀疤抽搐了几下,片刻沉思之后,忽然把牙一咬,悄声对手下说:“刀若卷刃,就成废物。今晚这一关咱要是不闯过去,就没法再混!我们穷到只有一条贱命,与其偷生,不如拼死!我先上去看看……要是我回不来,别忘了给我收尸就行了。”
在豪宇飞挑衅的注视下,江子故做平静,一步步走上楼梯。身上有危险的器械,被小地主的手下逐一截下,连雨衣也被扒掉。他已形单影只,任由剑拔弩张的众人推搡着到了小地主的面前。
小地主坐在圆桌的最里边,满目的情形如众星捧月。小地主是个黑黝黝的壮汉,堆满了横肉的脸上,疤痕不比江子少。
“认识我吗?”小地主剔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久闻大名。”
“那就好。我杀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
豪宇飞象看败类一样上下打量江子,“大哥,废了他算了!”
“他值么……我今天心情好,还不想祸害人。”小地主盯住江子,“这老板是我的朋友,你想怎么样?”
“你是大哥,听你的。”江子说。
“这样吧,大家彼此给个面子,这事儿就算了。”
“服务员,送客!”豪宇飞喊道。
“慢!”江子忽然说。然后倒满两杯白酒,看着小地主,“你是大哥,我想敬你一杯酒,就算我开了眼界,认个大哥!能给个面子么?”
小地主得意地咧咧嘴。
江子手捧酒杯,走到了小地主跟前。两人碰杯,江子把满杯的白酒一饮而尽。
“够朋友!”小地主为他喝彩。不过,自己只呷了一小口。
仿佛真是哥们儿了,众打手开始刀枪入鞘。
意外总在人们松懈的时候出现。谁也没有料到,突然之间,江子不知从什么地方猛地拔出一把尖刀,顶在了小地主的喉咙上!一切的发生,都如闪电的速度!这太意外了!小地主的手下慌忙重新抽刀拔枪。
“都别动!”江子脸色紧张到惨白,握刀的手也攥出了汗,对包围过来的一群人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要是过来,我就杀了他!你们想让他死?”
小地主俯视江子,冷冷一笑:“你想怎么样?”
江子哀求:“大哥,我的事你不要插手,给我个面子行么?你有大肉吃,就让我们也混碗汤喝吧!”
“臭小子!”小地主非常生气,“这点儿事,你竟敢拿刀来逼我?”
“狗胆包天了!”豪宇飞一旁喊道,“大家一起上,瘪了他!”
打手们挥舞着刀枪一拥而上,局势一片混乱!楼下,江子的手下也闻讯往上冲过来!
忽然,一声杀猪般的嚎叫,爆发在大厅里!只见小地主卸车的麻袋一样瘫倒在地,脖子上鲜血喷涌,射了江子满胸满脸都是。
人群大乱!偷看的女服务员们一阵尖叫,有几个吓得昏死过去。小地主的手下全都惊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这事儿和你们无关!”江子哆哆嗦嗦地紧攥着刀,对小地主的打手们说,“你们要想替他报仇,跟我吱个声;想认我这个大哥,就留下;想到别处混,马上走!不过就有一条,谁也不许告诉公安!谁要报案,我就和他没完!”
一阵僵持,人群默默地散开了。只有豪宇飞孤零零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江子拎着滴血的刀,向豪宇飞逼来。
“你……你想怎么样?”豪宇飞面色惨白,步步后退。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却要废了我!一条人命是一个死,两条人命也是一个死!”江子步步紧逼,“今天的祸是你引起的,干脆,把你这个丧门星也一起杀了算了!”
豪宇飞紧贴冷墙,已无退路。往日那种有钱人的十足神气已所剩无己!突然,他跪倒在地:“大哥,饶我一命!你放我一码,这个酒店,我全给你!”
“哦……”江子想了想,犹豫了。勒人钱财、误杀小地主,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为一个穷字么?江子手中的刀,慢慢地落下了。
“酒店给我?写个字据吧。”
豪宇飞赶紧找来纸笔,颤抖着写了份转让书,然后慌慌张张逃下楼去。跑出去很远了,风雨之中,他回头眺望……那是他几年的心血,被人夺去,总有不甘!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豪宇飞对着黑暗狂喊一句,然后狮子头一个狠甩,冒着大雨,连夜远逃他乡。
江子一边摆弄着豪宇飞丢下的大哥大,一边环顾大厅。这么大一笔财富,真的是你江子的了么?!
窗外,阴雨依旧沥沥,黑暗铺天盖地,没有尽头。
这就是江山市著名的“418血案”。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2 14:15     标题: 《恋上她的唇》


  二 阳光女孩儿    


二

江山市电视台。
年青的女记者逸晴快步奔向办公室。她的高跟鞋刚踏进门,就被人们围住。
“怎么样?”新闻部主任胡云急急地问。
“哎,遗憾!空手而归。”逸晴把摄像机放在桌上,轻擦脂粉上的香汗,“公安局的人说,事情还没有定论,不接受采访。”说罢,一屁股坐到皮椅上。
老记者常永利,绰号“酒糟鼻子”,喷着微微酒气凑过来,“谁胆子这么大,敢杀了小地主?”
“听说是个叫刘青江的人。”
一句话,惹得角落处的一位青年不禁抬了一下头。但见那青年身材粗壮,有一张棱角分明的长脸,脸上的书卷气浓度甚高。他是刚分来的大学生,叫方越。
“请问是哪个刘青江?”方越问。
“怎么,你认识他?”逸晴反问。
“我有个邻居,就叫刘青江。不知道是不是他?”
“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逸晴摇着头,“总之,太可怕了!我看到大富豪的墙上都是血啊!”
有人问:“那个刘青江,抓到没有?”
“没有,听说逃走了。不过,这件事儿让公安方面喜上眉梢,刘青江为他们除掉了一大祸害!”
“也不尽然吧……这个刘青江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饼!这就是说,打死了一只老虎,又来了匹恶狼!”
“也许吧……”逸晴端了脸盆,打水去了。
办公室恢复了沉闷。方越沉吟片刻,又翻开了手中的书,那是维克多雨果的《悲惨世界》。
不知何时,久违的太阳从密云后面晃出,投一缕亮光进来。几乎是同时,门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女声,伴着阳光的清爽,奔泻而来!世界,竟有这种巧合?!少壮的方越,心为之一动!情不自尽禁地回头,顺着声音望过去。
一位模样清纯的女孩儿迎着阳光和众人的目光,飘了进来。高跟鞋清脆地、有节奏地点击着水泥地,竟像美妙的鼓点一样让人怦然心动。
方越望见了她,竟有些傻傻的!
她的身材好匀称,苗条而不消瘦,丰满却非臃肿!鼓鼓的胸、收束很好的腰身、修长的腿、一双玲珑的小脚,全都恰到好处。她的皮肤好白!鹅蛋形的脸上,镶嵌着动人的五官。扑闪的大眼睛,似在倾诉丰富的情感。两片红唇,恰若能蠕动出故事。长长的卷发跳跃香肩,是光彩照人的脸绝妙的衬托。
盯着她的红唇,方越看晕了!手中的书,啪地一声掉到桌上。
她在方越的面前滑过。身体轻微的摇动,带了化妆品的幽香,宛如春风中轻歌曼舞的美柳。那啪的一声,让她注意到了这个正在注视自己的陌生小伙子。四目相对,有了一个短暂的停顿。也许是女人固有的矜持作崇吧,她的眼神飞快地掠过方越,转而顾它。旋地,她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只顾照那镜子,弄理自己的仪容。
男女之间的相互诱惑,明亮似闪电、快捷如流星。梦中的幻像,给现实轻轻一擦,就火花四溅了!那一刻,她那份超凡脱俗的独特气质,楔子般嵌入方越的心,再也不能拨出。他的脸,忽然发烧了……
后来方越知道,这个女孩儿叫飘若,是江山电视台的新闻主持人。
晚饭的时候,方越一阵发呆。
“妈,这几年,江子怎样?”
“他还能怎样!”方妈妈摇摇头,“从小,他就一直朝着监狱走呢。我看呀,他不折腾进去,不甘心啊!”
“有个人前几天杀了人,我听说他也叫刘青江,会不会是他?”
“是在一个叫什么富豪的酒店么?”
“是。”
“那就是他!”
“哦……”方越筷子留在空中,整个人又愣在那里。
“哎!”方妈妈捂住腮,她的牙已经不行了,吃东西总要一停一停的,“你上大学的那一年,他也走向社会了。家里什么门子也没有,只好自己去闯荡。有个小哥们进了一家建筑公司,把他也介绍去了。工头是个粗人,整天骂骂咧咧的,耍当爹的脾气。对这些临时工,骂是家常便饭,打是改善生活。一帮粗男人堆儿里,哪还有公理?江子看在眼里,早就心中憋了一口气,结果就出事了。”
“他是狗改不了吃屎!”
方妈妈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命苦,一定要闹出事儿来不可的。那天,小哥们用独轮车推砖时,一个不小心,车子倒了,砖头落了一地,碎了不少。刚好工头在跟前,就张嘴一顿臭骂。只是骂也就算了,他还不解气,上来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有些人就这样,拿折磨别人当一盘好菜吃!时间长了,打人要上瘾的,不打,手就痒痒!小哥们受了屈儿,江子在一旁,再也忍不住了,问工头:你怎么打人?工头说,关你屁事儿!江子说,他是我哥们儿。工头说,那就连你一起打!说着,拳头就飞过来。江子闪身躲过,顺手抄起一把铁锹,向工头的脑袋砍去,砍开了个大口子!公司的经理来了,让江子拿医药费给工头看病去。江子噌地蹦起来,又抡起了铁锹,骂道,操你妈的,你们都是一伙的!我连你也瘪了!说着,大铁锹又向经理抡过去,被人拉住了。”
“他疯了?”
“是啊……江子马上被开除了。”
“此后,他一直浪迹社会?”
方妈妈点点头:“他读了另一所大学,不学知识,只学犯罪。”
忽地门帘一挑,方卓闪了进来。他是方家的大儿子,长方越两岁,在银行上班,已是娶妻生子的人了。
“老二,刚上班儿,感觉如何?”方卓唇边挂着饭粒儿,笑嘻嘻地问。他有一张标准男人的方脸,却常挂着女人的笑容,因此在熟人圈子里常被评头品足,是份不错的搞笑佐料,象菜里的酱油醋一样。
“还好……”方越狠喝了几口水,然后继续大口嚼饭。哥哥的阴阳怪气,他一向耿耿于怀的。
“和妈说啥呢?”
“在说江子……他杀人了!”
“咱院的刘青江?你从小的死对头啊,你两是一对犟种!这几天到处都在议论大富豪,说那个杀人犯单刀赴会,过五关斩六将……那小地主何等凶残,却被他一下子就解决了,真是个枭雄!我不知道他就是咱院的刘青江!”
“哼!”方越不屑一顾,“什么过五关斩六将?传说里一惯添枝加叶!”
“好了好了,咱管他干什么?老二,还是想想怎么样把自己的工作干好吧!你一定要好好干,别对不起天之骄子的美名!你看你同学乔木,如今已爬到了市长秘书的职位!论天资和才学,你不比他差吧,所以你要追赶他……每天,你要第一个到单位,地一定要抢着拖,要争当第一个拎水壶打水的人!对领导要毕恭毕敬,对同事要谦虚谨慎。哥了姐了的,必须常挂嘴边……过几年,找个称心如意的媳妇儿,咱方家也算园满了。就你这份工作,这个学历,一定可以找个相当不错的。”
经哥哥一勾,方越忽地想起了飘若的那片红唇。眼神投向了窗外……久违的阳光,你何时再出现?
“老二,你咋啦?袖子进菜盘子里了!”方妈妈一拉方越,惊叫道。
方越猛地醒来,喃喃自语:“我在思念那片阳光啊。阳光、女孩儿,他们一道向我洒来,是命中注定,还是偶然巧合……”
“什么女孩儿?谁呀?”
方越也不回答,只顾自己傻笑……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2 14:18     标题: 《恋上她的唇》


  三 雨夜添情     

在胡云安排下,方越做了常永利的徒弟。
常永利是个玩透了“靠山吃山”的老记,连日里即教方越摄像技术,酒桌上又兼顾传授方越为人处事的技巧。“不能死心眼儿,不能太较真儿……”如此云云。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徒弟有些倔哄哄的。至于方越,听来如若天书。于是只任师傅神侃,自己的心,偷偷去想那个阳光中走来的飘若。
他知道了,飘若属蛇;她晓得了,方越属龙。方越发现了,飘若特喜欢照镜子;而她呢,也观察到,他乐于把自己埋在书堆里。
这天一大早,“酒糟鼻子”常永利带了方越去江山师范幼儿学院采访。有一段女生们的水兵舞,常永利反复地拍。年轻的女孩儿们气质高雅、体态轻盈、舞步婀娜。蓝白相间的水兵短裙甩动之间,她们雪白的大腿完全裸露,随了震耳的电子乐上下翻飞、魅光闪闪。常永利看得眼睛直勾勾的。不过,常永利对每一次的效果似乎都太不满意,阵阵指点之后,是不断的重新开始。
方越暗暗数到第十六遍的时候,女孩儿们已是跳到腮儿粉红、香汗轻流、筋骨酥软的地步。常永利有些遗憾,终于点头通过。女孩儿们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了,迅即四散逃开。方越忽然瞥见常永利偷偷淫笑,如梦方醒:原来,师傅的“靠山吃山”哲学,也可以用来玩味女人!
那顿午餐,学院领导盛情款待,“酒糟鼻子”豪饮欢歌,方越的酒也渐渐超了负荷。回到办公室,跑了几次厕所,就只剩下歪在椅子里硬挺的份儿了。
方越正山穷水尽之时,就感觉一阵香风袭来。抬眼一看,满屋的明媚阳光之中,似有个仙女飞过来,亭亭玉立站在他眼前!瞪大眼睛一看,原来是飘若!她的目光投向他,如母亲般地亲切,微笑里写尽温柔。
真像一场梦!
飘若双手一举,悄悄儿递过来一杯开水,小声说:“快喝吧,我放了糖。”
丝丝甜意直扑方越的心肺。他慌忙起身去接,失控之间,碰翻了水杯,又烫了手。飘若忍俊不禁,吃吃笑出声来:“笑死我了!我的天之骄子,你以后少喝点儿吧!”
方越的手烫起了泡,却不觉痛,只在那里憨笑。两只火眼撞向她的一双秀瞳,就感到金光闪闪,火星四射!
不想这一幕正被胡云撞见。已是醉酒关公脸、豪饮李白态的主任,指着方越哈哈大笑:
“你该上《江山新闻》了!片名就叫:傻子醉酒迎仙女,此处无声胜有声!哈哈哈哈哈!”
办公室里笑声四溢。
飘若的脸,悠地红了……
转眼进了六月。俗语说;六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这个傍晚,雷声隆隆,大雨倾盆,江山市又陷迷蒙之中。
办公室空无一人。方越回不去家,在惨淡的灯光下读那本《悲惨世界》。
还是那双高跟鞋的清脆,由远而近飞入方越的耳朵。飘若刚刚录完《江山新闻》,回办公室来了。
看到方越,飘若微惊:
“还没走?”
方越抬了头,微微一笑:
“雨太大了。”
飘若望一眼窗外,街道上已是水雾升腾、汪洋一片了。
“累死我了!”飘若自言自语。
然后飘若打来水,洗去脸上的粉黛,对着镜子,卸去一身的工作装束。忽然,她眉头紧锁,身子也佝偻成了弓形,发出阵阵呻吟!
“你怎么啦?”方越大吃一惊。
飘若胃不好。作为主持人,工作没有规律,加上三顿饭习惯于对对付付,不知不觉中落下了这个的毛病。
“疼死我了!”
“我送你去医院!”
“不,吃点药就行的。”
可是,她摸了半天,也没掏出药来。
“算了,挺一下就过去了。”她自嘲道。
此时的飘若,凌人的美貌已轰然坍塌,像只受伤的小鸟,可怜而又无助。看别人受苦也是苦……方越忍不下了。
“你等着!”
“这么大的雨,你干什么去?”
方越也不答她,撩起衣服蒙到头上,冲出门外。他在雨中狂奔,敲了一家又一家药店的门。可惜这个时候,都下班了。万般无奈之间,抹去一脸雨水,让双眼还能看清前方,一行忽闪的“夜间售药”字样,终于映入眼帘。方越笑得裂开大嘴!
“飘若,快醒醒,药来了!”
卷躯在幽暗角落的小鸟面色惨白、浑身冷汗。她勉强睁开了眼看看方越,露出一丝感动的苦笑。
他端过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给她。当他粗大的手触碰到她冰凉的小手时,愈加感觉她太需要怜爱和照顾了。
咽下了药,她渐渐恢复过来,脸蛋儿上也泛出正常的血色。
“谢谢你!”
看着落汤鸡的一样的方越,她忽然笑翻了。方越看看自己,也是忍俊不禁。他浑身上下湿得透透的,衣服紧贴身体,把男人的曲线全露出来了。
“呵呵,你不要嘲笑我啊……我的样子够性感吧!”方越挠挠头自嘲。
他送她回宿舍。到了宿舍门口,想起男女禁忌,他就止步。
“没关系,你进来陪我吧……”
飘若的小房间收拾得洁净而雅致,最大的特色是到处都有镜子,让方越吃惊和好奇!那些镜子大大小小、样式各异,分布在明桌暗角。可以想象,飘若一定是希望在任何地点都能从镜子中看到自己。都说镜子是爱美女人最贴近的密友,看来果真如此!
飘若跳上了床。方越不好意思,低了头站在门口。
“上来吧!”她喊他。
她又命令他脱了外衣,凉到一边。
那晚,他们聊了许多。
她问,你喜欢看书,书里有什么?黄金屋吗?呵呵,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哪位古人说的了?你相信吧?笑死我了!
他说,你还有权力笑我?自己都没照顾好自己啊!
她笑得更甚说,我愿意笑啊,你刚才的傻样,我忍不住就是要笑啊!
他学着大哥的样子说,小妹妹,你关注形象,同时也要关注健康!
她又笑了,关注健康?那可是爷爷奶奶们的问题!
夜色已深,雨也渐渐弱下来。方越拎了衣服要走。
“不要……”她喃喃地,“天太黑了,会很危险的。不如在这陪我吧……”
“有人看见了,不好吧?”
“除了你和我,不会再有人了……你给我讲故事吧?”
方越给她说些天南海北的奇闻轶事。她听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的,头枕在他的腿上,恬静而放松地睡着了。刚才一阵病痛的折磨,飘若真是精疲力尽了。
窗外,风息雨停,星空闪烁。睡乡里的世界,寂静至极。
腿上的飘若,睡得好香!方越担心破坏飘若的好梦,双腿一动也不敢动。血肉之躯毕竟不比钢铁,挺了一会儿,方越的双腿进入酸痛和麻木状态了。他忽然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变成雕塑!
他低下头细细地观察她、欣赏她、品味她,看她卷得弯弯的睫毛,看她白净皮肤下的粉红。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她睡得好香好甜,涟涟的轻鼾,细细柔柔的,口水流到了方越的腿上。她的身上散发着女人肉体的幽香和温热,让他真有些心旌摇动了……他实在难抵诱惑,就强迫自己挪开眼神,拽过被子,为她轻轻盖上。在她的背上,他翻开了《悲惨世界》。
天渐渐亮了,飘若慢慢醒来。触景生情,感动得要落泪。
第二天中午,方越从家里给飘若带来妈妈做的饭菜。那道水煮鱼,飘若吃了几口,唇儿鲜花般绽开:
“从来都是在外边吃饭,没想到,家里的饭这样好吃!”
“你要是爱吃,我天天带给你,好不?”
“好!”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2 14:20     标题: 《恋上她的唇》


  四 神秘黑衣人   





有一片榆、杨、柳混杂的树林,掩映住一些当年苏联遗留下的俄式尖顶建筑。这个季节,遍地的小桃红刚好绽开,这里的景色有些美不胜收了。江山市的党政最高决策机构,正座落于此。
每天,有个很帅气的小伙子,走过那片桃林。他西服革履、举止优雅,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让他的睿智添了几分斯文。时常,他会伏下身来,嗅一嗅粉红桃花瓣儿上的幽香,然后再迈了春风得意的轻快步子走开。他就是方越的老同学乔木。世上,他和方越最要好,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他每每神色狂傲,这是有足够理由的。虽出身农民家庭,身上却丝毫看不出农民的痕迹。这还仅仅是个皮毛。从小,他就天资聪颖,一路学习成绩优秀,并终于考取了北大。毕业后,被市府选中,召回家乡,做了副市长王铁山的大秘。立志仕途的他,已在一帆风顺之中,看到了自己无量的前途……
副市长的秘书自然忙得很。酒桌上,乔木经常明里自嘲、暗中得意:
“我是副市长的4m:manager,事务管理者执行者;mother,像母亲一样关心领导;model,有良好的形象和举止;maid,像侍女一样照顾好领导!”
如此说来,他怎能闲得住?别人说他是不带“长”的官:“欲打通领导关节,先打通秘书关节”,“欲见铁山,先望乔木”。
今天,乔木有两个约会:一是和方越下盘围棋;二是铁山副市长的公子王阔早打电话过来,说有要事相谈。
方越来了,两个老同学很快面对面坐下,在棋盘上杀得天昏地暗。下棋的事儿是方越提出的,乔木本不想答应。可是,为了弥补地位的差距造成的微妙心态变化,他还是决定接纳老同学。和方越投下粒粒黑白子之间,乔木心不在焉,不时地看看表,悄等着王阔。他的一条大龙,眼看就要被方越屠杀。
“乔木,”方越忽然不落子了,“我问你,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乔木正一正眼镜,“我想先立业、后成家……我早说过的吗!”
“我以为你是戏言……”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方越红了脸,垂下了头。
“哦!一定是你有女朋友了!”乔木哈哈大笑,“给我从实招来!”
“不是啊。可是,我控制不住,开始想她们了……你说,如果遇到一个心怡的女孩儿,该怎么办呢?”
乔木把一满盒的棋子倒到盘上,推到方越这面来:“很简单啊,就把你的所有,都给她好了!然后告诉她:你怎么处理我,随您便吧!反正我都属于你了……世界上最软的东西,就是女人的心,你这样做来,不会被拒绝吧……说说,你的目标是哪个她?”
“她叫飘若,是我们的新闻主持人。”
“啊?!”乔木跌下眼镜,眼睛瞪成牛眼一样大,“就是每天主持《江山新闻》的那个女孩儿?恕我直言,你不应该爱她!”
“为什么?”
“她是白面做的馒头,你是苞米面做的大饼子;她是山珍海味,你是一盘家常凉菜;她是一轮明月,你一颗小星!你们的份量不在一个级别,你配不上他啊。”乔木马上补充了一句,“我绝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她是百里挑一的女孩儿……”方越不甘心,“可是,你说我配不上她,不对吧!我虽然粗糙、虽然普通,可是我有一颗滚烫的心!我可以把我的所有,都给她!真爱的职责,不就是要冲破庸俗吗?”
“老同学,你太天真了吧?神话之所以美丽,就是因为它们仅仅是神话。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吃着五谷杂粮,就避免不了庸俗。我可以理解你,是啊,换了我,与一个美貌绝伦、仪态万方的电视主持人朝夕相处,我也会逃不掉朝思暮想的漩涡。可是你想想吧,她是个万众瞩目的女人,名门望族才是她的归宿。一颗宝石,怎会与一粒沙共舞一生?朋友,迷途知返吧!爱愈深、痛愈烈的!”
“可是,我已经忘不了她了……你不是说,女人的心最软么,我想我可以感动她!我要燃烧我的心去征服她!”
“嗨!”乔木露出苦相,“我那是说说……”
忽然有人敲门。乔木知道是王阔来了,急忙站起身,向外推方越,“我输了!棋也输了,辩论也输了……我有客人,你快回去吧!”
一个气宇轩昂的高个子闪身进来,身后跟了一个瘦削的黑衣人。那黑衣人脸上戴着大大的口罩,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举止机警到有些鬼祟。
王阔!方越认出了那个高个子。王阔也是他的同学,几年未见了,想不到他已长得如此风流倜傥……方越正要打个招呼,身后的门,被乔木紧紧关上了,他只好怏怏离开。
屋里剩下了乔木、王阔和黑衣人。
“乔大秘,”王阔盯住乔木,“我不瞒你,这位黑衣人是我的朋友,他就是418血案的制造者……说来我们还是老同学!”
乔木吃了一惊!黑衣人摘下了口罩,向他点点头。乔木清楚地看到,他的唇边,是条半指长的刀痕。想起来了,他不是常被老师关禁闭的刘青江么!
“江子是误杀了人……”王阔继续说,“不过,这事儿还没来得及平。现在,外面到处有人在抓他……让他在你这儿躲几天吧。”
这不是要我做窝藏犯么……乔木害怕了,头上渗出汗来,可是嘴上不敢拒绝。市长一家人,一向全是他的主子。
“只是,”乔木十分犹豫,“这里合适么?”
“当然!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你怕么?”王阔掏出手帕扔给乔木。
“不不!”乔木接了手帕擦擦额头,“天有点热……”
“哼!刚是个初春,你热什么啊!是真心话么?”
乔木惨白的脸上挤出笑来,“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为朋友两助插刀是应当的!我这里只有副市长常来,只怕他……”
“他是我老爸,你放心好了!”
“是啊是啊,”乔木连连点头,“我本人是一点意见也没有!”
“那好!”王阔掏出一沓大钞,塞进乔木手里,“拿着花!”
“不必……”乔木连忙推辞。
“这是规矩……江子在你这儿,也需要钱,你若不肯收,就算他的生活费好了。”
“乔大秘,”黑衣人伸过手来,抓住乔木的手一握,“我是关云长败走麦城!给你添麻烦了。不过,我很快会有出头之日的!到时候,我再重重谢你!”
乔木不敢看他的眼睛……里边的那些血丝,红得吓人,让他联想到大富豪饭庄墙上的鲜血!
“不必客气!”乔木敷衍了一句。
“外面风声很紧,我们还是不要儿女情长了。”王阔站起身,“乔大秘,快带江子去你的宿舍吧!”
透过窗帘的缝隙,可以看见乔木和江子的身影晃过桃花丛,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王阔得意地一个冷笑,从怀中掏出厚厚的一沓钱,在两手之间玩弄,兴奋得有些忘形了。江子刚出了事,第一个找到的就是他。江子一定知道:他王阔背后有老爸王铁山做靠山,在各大政府机构到处能讨到面子,本人又是名干警,在公安机关向来一马平川,要平事儿,非他王阔莫属!做为酬谢,江子刚刚给了他一大笔钱。据江子说,只能弄到这么多钱了。他偷偷地粗略数了一下,至少有五万元!终日浪迹于赌场与情场之间,他王阔手头总感拮据。春节后张罗起来的种子公司,曾经赚了一笔,可是也经不起挥霍……正愁着怎么样腰包再鼓呢,江子就主动送上门来!江子真是无形中帮了他一个大忙!
418,我爱你!王阔在乔木的办公室里趾高气扬走来走去,忍不住要喊出声来!
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2 14:21     标题: 《恋上她的唇》


  五 难忘翠柳行   



不出几天,飘若的病情已是彻底的好转了。中午,方越又带了妈妈做的菜给她,不想被她推辞。
“我们出去吃吧!”重焕青春的飘若,流转的明眸满含深情地看方越,让他无法抗拒。
他们漫步到了一处咖啡屋。飘若抬眼一看,只见牌匾上跃着“落霞岛”三个大字,顿生浪漫情怀,就喜滋滋地拉方越进去。
咖啡屋里飘散着萨克斯的美妙。俩人寻了处叫做“鸳鸯阁”的座位坐下,要了红酒,点了菜,有说有笑对酌起来。不知不觉中,醉意渐浓——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方越没了紧张,谈古论今、旁征博引,心中暗叹自己怎么竟能如此口若悬河?!飘若插科打诨,每每想善意地打击一下他的傲慢自大,却是徒劳,只好默认他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子。杯中的红“一路走低”,桌上的乐与情却绵绵不绝,“行情看涨”。
“方越,你来了有段时间了,工作上快得心应手了吧?”
“不知啊,反正我天天都在努力……对了,我明天要去外县采访了。”方越带了激动的神情。
“去哪儿?”
“大杨树的翠柳大队。”
“哦……跟常永利去?”
“不,他有事儿……我一个人去。飘若,这是我第一次独立采访,我很兴奋,又有点紧张啊!”
“你初为记者,头三脚一定要踢好!”飘若教导他。
两人闷头吃了一会儿,似有心事的飘若忽而灵机一动,对着方越杏眼一眨:“这个季节,乡间到处是浓浓的绿和野花儿的香……蓝天、白云、碧绿的大地,如果再配上主持人的现场出像,报道效果一定会更好的!”
方越眨眨眼:“不懂啊。”
“笨死了你!”飘若嗔怪。
方越不服:“我怎么笨呢?笨在哪啊?”
“你就是死脑瓜骨的……带我去呀!”
方越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与梦中的女孩儿单独相处,岂不是天赐良缘?这样一想,方越已是心花怒放了!
眼看快到下午上班时间了,纵有千言万语也只好就此打住。方越起身要去买单,飘若脸色一沉,挡住他:
“必须我来!你给我治病,我还没付医药费呢。”
大杨树县的翠柳大队,座落在一片洼地里。错落的村庄,旱灾少有,却水灾连连。吉普车接来的飘若和方越,足迹刚落绿油油的土地,就受到了贵宾般的款待。飘若被好奇的农民用鲜花和笑脸包围了。孤影自怜中,方越不得不信乔木说过的话了:她是一轮明月,你一颗小星……也许靠了飘若的折射,你才能引来一些瞩目!
采访结束后,飘若已激情难耐,奔向大自然的怀抱。
夏天的农村最美。嫩绿构成了视野里的主旋律,鲜黄的向日葵迎风摇曳,洁白的土豆花轻眨眼睛,点缀了绿野。空气中充满了纯朴的香味。抬头极目远望,天空那份少有的湛蓝与广阔,都市人是无法体味的。北方的农田一马平川,若不是一排排的防风林让视线停留,目光真的会寻不到尽头。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唯有风中树影摩挲,田中植物相互爱抚,滴出沙沙的声响,让世界听起来不算太寂寞。清澈见底的小溪,流出优美的曲线,在田间穿过,潺潺之音,撩人心扉。
飘若像一只快活的鸟儿,就在它们的中间跳动。方越也返还童稚,嬉戏般追捕她。不多的功夫,他们已是热汗淋漓。
前面出现了一处山坡。山坡的四面,野花遍布,馨香撩人。“美死了!”飘若一阵环顾,兴奋不已。脱了高跟鞋,光着玲珑的小脚一步步攀上去。方越怕下来时找不到了,就给她拎着高跟鞋,跟在后面。时而,看她吃力了,要上去扶她一把的。
飘若不断地问:“这是什么植物?那是什么花儿?”
方越虽然工作时间不长,可“书呆子”的形象已初露端倪,哪里知道这些农家知识?只能连连摇头!
飘若就善意地训他:“笨死了你!”
“累死我了!”到了山坡顶上,飘若软软的坐在林间的空地上,细细地喘气。放眼看下去,那些风中摇摆的野花儿煞是惹人怜爱。
“我想要那些花儿!”飘若居然孩子般的任性。
“你等着!”
方越跑了下去。左右一番奔波,精挑细选了一大捧缤纷多彩、形状各异、馨香不同的野花,跑回来堆到她的怀里。……她嗅吻着那些有红的、白的、粉的、黄的、玫瑰色的花儿,脸上写满了快乐与惬意。
“站着干什么呀?你来坐吗!”她拍拍身边的地儿,嗲气地唤他。他和她肩并肩了。他的心跳又加快了,看她的目光也恍恍惚惚的,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你……有女朋友吗?”飘若摆弄着怀中的野花,突然问了一句。“没有……”
“不可能吧。你是个大才子,一定有很多女孩儿追你的。”“真的没有呀。”
“那你确实是书呆子了!笑死我了。”
“你……有男朋友吗?”
飘若摇摇头:“和你一样,自由人。”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呀?”
“我……”方越支支吾吾,手心全是汗水,“如果像你一样,最好!”
“哦……”飘若红了脸。
两人没话说了。周围的声色世界仿佛淡出,只剩下两人的心跳。还是飘若率先打破沉默:“你要好好干。凭你的才华,会出人头地的!”
太阳慢慢西沉,晚风渐起。山坡下,遥遥可以望见收工的农夫们三三两两地走过。醉人的微风中,夹杂着他们隐隐约约的说笑声,内容听不清,那份纯朴的快乐却能感受到!极目远望,昏红的太阳已接近地平线。
时间不早了。意犹未尽的两个年轻人,只好悻悻走下山坡,踏上归途。飘若的高跟鞋鞋跟儿太细了,常常陷进田间松软的泥土里,方越突发灵感,脱下自己的鞋,逼着她穿上。那双鞋很大,飘若就如同踏了两只船,摇摇摆摆的前行,那副笨憨可爱的模样,令赤足在后的方越忍俊不禁,要笑出声来。
恋恋不舍走出那一望无尽的浓绿,忽然远远看见大队的孟书记手搭凉棚,在找寻他们。飘若对方越含情一笑,赶紧接过了他手中的高跟鞋穿上,又把有些凌乱的秀发拢好。方越也把自己的鞋穿好。然后,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迎上去和孟书记打招呼。
“两位记者玩得开心吗?到开饭时间了,先吃饭吧!”
“好开心!农村真美啊。”飘若紧搂着怀里的野花儿答他。
“那就多呆几天!我们这儿生活条件比不上你们城里,不过自然风光很好啊!明天,我安排人再领你们到水库去玩儿。那儿能钓鱼,还能划船。”
“太好了!”飘若要蹦起来!
“不了,我们明早就要回去了。”方越看看飘若,又看看孟书记。
“那怎么行?好不容易来一趟,一定要吃好玩好!就多呆几天吧!”
孟书记是那种慈眉善目的农村干部,如此盛情,绝非假意。方越有些感动。“孟书记,真的不行,我们明天还有明天的任务。”
“是啊……”飘若也冷静下来,“以后有机会再去吧。”
孟书记有些遗憾:“好吧!以后有机会一定请你们再来!对了,我们这里一年四季最美的时候不是现在,是秋天!满眼都是碧绿和金黄啊!等秋天到了,我去接你们,看到硕果累累,我保证你们再也不想回城里了,哈哈!”
方越和飘若相视而笑。
孟书记热情洋溢的描绘了一阵,就问:“两位记者想吃什么?”
“随便吧。”
孟书记哪肯?一问再问。
“那就来个水煮鱼!”方越向飘若挤挤眼儿,飘若会心一笑。
孟书记就先回去喊人炒菜了。
方越俯视飘若,声音轻得不能再轻:“秋天,我再来给你采野花,行吗?”
飘若仰望方越,语调柔得不能再柔:“然后我们就一起收获果实,好吗?”
盛夏之后,就是金秋。相约的日子并不遥远。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2 14:22     标题: 《恋上她的唇》


  六 辛酸刘寡妇     

从翠柳大队回来,方越一身的风尘、一脸的兴奋。刚进家门,方妈妈就跑过来,神神秘秘地开口了:“老二,我有重大消息!”
“妈,什么重大消息啊?”
“下午派出所来人了,找到了刘寡妇!”
“为了抓江子?”
“不象啊……”方妈妈脸露疑惑,“听派出所人口气,好象江子是除霸的英雄呢。他们说,他是为民除了害。”
“笑话!他江子是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
“可不。现在的事儿,妈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了,明明一个打架成性的野小子,杀了人后,却成了英雄!老二,你是记者,好好问问,这是真的吗?”说完,方妈妈匆匆转身给他热饭去了。
方越的眼睛逐渐迷蒙了,童年岁月悠悠忆起……
那是闭关锁国的年代,除了震天响的政治口号,一切仿佛都停滞了。红光大院虽处都市,人们却过着乡下一样的简朴生活。
忽地,远方出现了一个醉醺醺的红脸大汉,手拎一瓶酒,迈着蹒跚步伐,滚动着僵滞、昏黄的眼珠,向大院晃晃悠悠地走来。街坊邻居看见她,纷纷躲开,像躲避瘟疫一样。
大汉走到自家的门口,一脚踹开了破旧的木门,骂骂咧咧摇晃进去。他的媳妇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迅即抱成一团,躲到一边,眼含恐怖看着他。大汉一边骂,一边喝,一边摔东西。小女孩儿连饿带怕,啼哭不止。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攥紧了小拳头,仇敌一样瞪着父亲。大汉发觉了儿子的敌意,扑过来就是一顿耳光。小男孩儿反抗了几下,转身就跑。顷刻之间,这个本来就破败不堪的家,陷入了鸡飞狗叫、锅跳盆飞的吵闹之中。这一幕,邻居们却见怪不怪,依旧各自干自己的活儿,并无人过来相劝。许多年来,无数次调解无效,除了叹息,他们再也做不了什么。
这个红脸大汉,就是江子的爸爸刘横。那个小男孩儿,就是刘青江。那个小女孩儿,是江子的妹妹刘碧然。
要不是发生了一个意外,这一切还不会改变。那天,有个“酒仙”听说刘横是“醉神”,就来会他。那酒喝的,跟不要命一样!夜深了,刘横东倒西歪的回家,认错了自己的家门,走进了邻居家。邻居女人躺在坑上,也没插门,他男人去解手了,她正等他。黑洞洞的,刘横就爬上炕,以为是自己老婆,上去就干。女人的男人回来了,喊过邻居,不由分说,把他弄到了派出所。一个强奸罪,刘横蹲了监狱。那年,江子才六岁。在监狱里,也就一年的的功夫,刘横蔫巴巴的就死了,死因谁也说不清。有人说,活该!有人说,喝死的。总之,谁稀罕去管?大家都巴不得他早死啊!
从那以后,大院里忽然肃静了许多。刘寡妇整天风里雨里,靠卖冰棍养活这个残破的家。江子和妹妹碧然,就在这种环境中长大。
逐渐,江子继承了爸爸的暴戾。他特狠,出手就想要人命。方越、乔木这些好孩子在刻苦学习、追求上进,江子领了一群淘气的野小子却在荒废学业、热衷打架。不少的好学生给他欺负,方越总是忿忿不平。于是,江子和方越成了冤家对头。不过,当年的王阔,却靠了江子,常有欺男霸女之举……
方越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这一觉一直睡到天亮个透了才醒。方越揉揉眼睛,疲惫之感已无踪影。透过窗子看到蓝蓝的一方天,那份纯净,那种美丽,似乎从未有过!不由得回味起昨日和飘若的几番浪漫,心中,春梦的拼图似在顺利完成,真是让人心醉啊。
突然,方妈妈风风火火跑进来,一脸的焦躁与紧张。
“出事儿了,老二,你快去看看吧!”
“妈,怎么啦?”
“刘寡妇不醒人事了!这会儿大院儿里只我们几个老妈子了……你快去看看吧,送他上医院,人命关天呐!”
方越噌的蹦下床,只穿了裤头,向外跑去。冲进刘家,只见邻居们围着奄奄一息的江子妈妈,长吁短叹。
“找台车吧!”有人喊道。
“没时间了!”方越背起江子妈妈就往外冲。穿大街、过小巷,绕水坑、爬大岗,一路风尘,心里这个急!开始觉得老太太轻飘飘的,怎奈,行了一段路程,就感觉背上的老太太越来越沉。不一会儿的功夫,大汗已渗透了全身。看着街上骑自行车的行人来来往往,他就想喊一个过来。转念一想,这老太太已经昏迷不醒了,就是搁到车座上,不也很危险吗!干脆,牙一咬,心一横,双腿一蹬,重新背起老太太往前跑。来到医院,把老太太送进急诊室,方越两条腿直打哆嗦,差点跪倒。
医生告诉他,先交钱,后看病,是规矩。
方越急忙跟医生解释,这老太太家里穷,孩子们又不在身边,如此云云。医生不动声色,只是板着面孔坚持:先交钱,后看病!方越急得团团转!忽然一拍脑袋,对自己骂道,你不是傻吗?这个月的工资不是就在裤头的兜里吗!把钱放到裤头兜里,是方妈妈“血的教训”之后的深刻总结。方越刚参加工作,妈妈也把这一条做为法宝,“秘传”给了他。方越把钱拍到收款处,大夫立即开始组织抢救!
过了一会儿,大夫从急诊室出来了。
“病人受了强烈刺激,心脏病突然发作……要是晚送来几分钟,她很可能就没命了。”
方越长出了一口气……已近正午,骄阳似火。走廊的尽头,吹来了阵阵凉风,让他从头到脚,好爽好爽!
方妈妈和几个街坊赶来了。
“哎,一定是因为江子杀人的事儿,刘寡妇才急成这样的……”方妈妈愁眉苦脸的。忽然拉儿子到一边,唬起脸悄悄地说,“老二,咱家都是热心肠,你做的对,妈妈不挑你。可邻居终归是邻居,你花了多少钱,要让她还!她还不起,让她儿子她女儿还!”没几天的功夫,江子妈妈出院了,回到家里养病。邻居来看她,她自是感动,老泪就流下来,特地攥住方越的手,久久的不放。方越从小怕软不怕硬,看着老太太青筋暴柳的一双黑手,满是皱纹的一张老脸,,昏花中噙满悲伤的眼神,泪光中孤苦无助的表情,心就发麻了。
江子妈妈深深叹了口气:“远亲不如近邻啊……我那两个孽种,也不知死哪去了!”
“碧然呢?”
“说是去南方做买卖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方越无话可说,眼睛就盯着墙上的像框看。刘家空洞洞的四壁上,那像框算是最豪华的装饰了。像框里,有几张发黄的老照片。中间一张是全家福,还有几张是江子和碧然的。那刘碧然,虽生在这样一个败类家庭,却容貌姣好、神色勾人,童年的脸蛋儿就流露出野性。
江子妈妈稀罕的眼神看方越:“我要有你这样的儿子多好!”
方越就笑了:“你就拿我当干儿子好了!”
江子妈妈说:“我怕不配啊,说说罢了……我只希望江子走正路,碧然早些平安归来。这回江子犯了人命案,还捱得过么?碧然小小年纪,也不要给那些坏男人骗了才好……他们真能回来,我也能颐养天年啊!”
上班到了办公室,方越从兜里掏出那些医药费的票子,傻呆呆的看了半晌。然后就一声不响地当成废纸撕碎,扔进了败类筐。
愣了一阵,他又想起了飘若。他知道她钻进他的心里了,可是,怎么样去告诉她呢……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2 14:23     标题: 《恋上她的唇》


  七

飘若不是江山市人,她的老家在与江山市邻近的另一座城市。她的人生路很顺,没吃过什么苦,高中毕业,直接考上了江山电视台的新闻主持人,然后就红到发紫。她以容貌取胜,自然加倍珍爱自己的漂亮脸蛋儿和那副绝顶的好身材。镜子成了她的挚友,这种心理是首要的功臣。
从翠柳大队带回的野花儿,她插在瓶里,呵护了好几天。凝神欣赏它们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方越的影子。他是一个热情、上进、诚实、关爱他人的小伙子,女孩儿有他在身边,一定是一种福份……人生,真的很不公平:论德行,你飘若不如他实在;比才学,你飘若赶不上他雄厚。你只有美丽的壳儿,就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沦为配角儿……也许,大鹏的双翅还未舒展吧!
常永利抱病在家,方越做为是一个新手,工作起来有些苦。飘若主动提出,要陪方越一起加班。她能感受,方越收获了太多太多的快乐。在飘若的帮助下,方越的工作轻松得要飞起来。
那个傍晚,方越送飘若到宿舍楼下,依依惜别的时候,女孩儿热望的眼神撩拨了男孩儿本不安分的心绪。方越涨红了脸,把一封信塞到了飘若的手里,然后跑开了。
飘若愣了一会儿,不知何故啊!信里边会什么呢?飘若想马上拆开,又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一定有很美的东西在里边!她上了楼,心儿无比的快活,在镜前把自己美美地看个够,就坐下来,怀了忐忑不安,拆开了那封信。
只见上面写着:

飘若,你好!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有生以来,我没见过象今晚这么美好的夜。月如船,星如河,风如纱,花儿飘香。盛夏里,这个时候最清爽,你一定也在晚风里观景吧?迷人的夜色让我醉了,不能不把憋在心里的话向你倾诉!
飘若,你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么?看着草丛旁一对对情侣依偎漫步,一双双恋人喁喁私语,我忽然感到自己像掉队的伤兵,孤身一人,苦寻归宿。只有一颗正在燃烧的心与我的影子相依为伴!我多么希望在那依依情浓的恋人当中能够多两个人,一半是你,另一半是我!这个时候,或许你正在独享静谧的温馨。可是,你知道吗,我心正在熊熊燃烧,为爱而升腾烈焰,为你而燃烧情火。情感世界最神奇的力量,让我抛开了对唐突的顾虑,让自己一定要告诉你:我爱你!
孤独让我心乱如麻,发现了生命中心的绿洲又让我从未有过的激动。人生,我走了二十多年的路程,期盼了多年,等待了多年,终于看到了一方最美丽的绿洲。我的所有疲惫因此烟消云散,我的所有汗水因此物有所值,我的所有梦幻因此全被激活。我想举起皓月做灯,写下满天星星一样漂亮的文字,给你我心的坦白:这方最美的绿洲,就是你!
世界上的人那么多、那么多,感恩命运之神向我垂青,让你走进了我的生活。第一次遇见你,我就知道,自己漂泊的心终于有了一个家。自从看到了你,我的生命之路犹如华灯初放,再也没有黑暗的困扰。我读过的人那么多、那么多,感谢情爱之神让我唯独思念你。只要我思念着你,我的心便掉进了糖果罐子里。
一连几个夜晚,我都失眠了。我想完了你,又想我自己。你快要成了我的全部世界了。你是我的春天,和煦的暖风吹化了我心海里的冰冻,让它泛起爱的波澜;你是我的夏天,用披了露珠的花瓣儿,带给我满腔的芳菲,让我开始懂得珍爱周围的一草一木;你是我的秋天,给我沉甸甸的果实,谗得我起了贪心,又幻想能征服整个世界;你是我的冬天,托着一片白色,扬洒着雪花儿,占有了我全部的视线,让我的心渴望真情的纯洁!你是那样的美,美得象一首正在被朗诵的抒情诗;你是那样的纯,纯得象一杯刚提炼出来的蒸馏水;你是那样的雅,雅得像乐师不忍心奏出的小夜曲。
飘若,真爱是个魔法天平,让我怀疑自己的份量是否够重,是否足以和你匹配!我想给自己增加砝码,希望自己能有明星的容貌、伟人的风采、英雄的力量、名门的身世,我以为这样才能与你的舞步合拍儿。过去,我从未这样想过!
我也许一无所有,不能给你哪怕是最轻如鸿毛一样的礼物;我也许一文不值,不能为你遮挡风霜雪雨;不过,我却可以给你一颗火热的心!这颗心,过去不曾有人拥有过,现在不曾有人觊觎过,将来,它也绝不接纳女人的任何企图!因为,他的主人、唯一的主人方越,已经决定把它完整的、永远得献给你,今生今世只献给你一个人!这也许是我唯一的财产,但却是我最宝贵的财产。我以它的唯一所有者的身份向你保证:你是它的主人!如果你需要,你随时可以点燃它,就像点燃一支蜡烛,让烛光照耀你。而我,情愿在燃烧殆尽中快乐地笑下去。
我衷心邀请你接纳我的爱,允许它永远停留在你的心房。你是我的公主,我会爱你胜过爱我自己;你是我的女王,我会不惜我的生命去保护你;你是我的灵魂,我要跟随你打造最美的梦想,让我们的脖子上套满花环;你是我的主人,我肯求你骑在我的背上,让我驮着你奔跑,游戏人间,南到好望角,北到阿拉斯加,我也不会觉得累!我可以不吃草、不歇脚,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朝前跑!到了春天,我陪你轻轻漫步在盛开的百花之间;到了夏天,我陪你奔跑在欢乐的小河之畔;到了秋天,我陪你倘徉在火红的枫林之下;到了冬天,我陪你围坐在炽热的火炉旁边。我就是跑啊跑,只图天天看见你的笑脸。当你困顿的时候,你就找个地方稳稳当当地坐好,我呢,就变成一条小河,轻轻从你身边流过,把你那美丽的倩影照在碧水之上,为你欢快地扬起清波;或者化作一缕清风,悄悄来到你的身边,把你那如瀑的长发轻轻撩动,咯吱咯吱你,再为你唱一曲风的恋歌。没说的,我就是想让你做个快乐的公主、骄傲的女王!
飘若,自从我第一次梦见你,我就知道,我今生的使命注定是要陪伴你,无论你贫穷或富裕、健康或残疾、忧郁或快乐,我都会围绕在你身边,把幸福引来,把不幸赶走。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无可选择的命运!
骄傲的公主,尊贵的女王,我的灵魂,我的主人,你手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你的仆人,等待着你做出公正的判决。

读完信,飘若眼睛湿润了,心也跳得厉害!她跑到窗前,向月夜中望去,就见方越远远坐在草坪边的石栏上,白衬衫在晚风中飘动。
“那个人在等你!那颗心在眼巴巴的企盼你!”飘若忽然自语道。
世界上最容易被感动的生灵,是女人。世界上最柔软的物质,是女人的心!
飘若飞快地跑下楼去!
她和他相对而立,默然无语。
飘若仰望着方越那被风吹乱的长发,心中问自己:“这就是你未来的他吗?”
方越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没有着落的爱,让他熬红了眼睛,可是,眼神中的情,却更浓。
“你真的爱我吗?”
方越嗓子已经沙哑:“如果能有一把钥匙,可以打开我的胸膛,我现在就给你,让你看看我的心!我一直在梦想自己的爱人,现在才知道,近在眼前啊!飘若,我的梦早已经属于你了。这么多年,我不过是在为你而纺织它、保存它。现在,就让它找到真正的主人吧!”
“你愿意陪我一生?”
“何止一生?如果还有其他的生生世世,我会永远陪你!”
飘若扑进了方越的怀,头倚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他的体温,她能感受;他的心跳,她想聆听!
那个长吻,竟让整个世界弱下去,除了唇的温热和润滑,万物都不复存在。眼前的黑夜,一瞬间亮如白昼。好像有千万朵鲜花,竞相绽放。花香从来没有这样的浓郁,晚风从来没有这样的醉人。满天的星光从未有过的灿烂,一轮明月也掩面而笑,最是皎洁。那晚的月光下,他们手拉着手漫步,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走到了哪里。
恋爱的人都是瞎子。他们哪里知道,一双眼睛躲在黑暗后面,已经瞧瞧盯梢了他们好久。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2 14:24     标题: 《恋上她的唇》


  八 隐忧     

没几天的功夫,刚好是下班后的时间,胡云忽然快步追上飘若,要她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一下。
身后的门悄悄锁上,办公室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胡云笑着问:“处男朋友了?”
飘若惊讶:“你怎知道?”
胡云大笑:“我是新闻部主任么,消息怎能不灵通?!永利都告诉我了,他看见你和方越压了一整夜的马路!”
飘若羞低了头。“他怎么这样啊!”
“他也是对你负责么!”胡云脸色严肃起来:“听说了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啊,心里为你堵呢!飘若,我的年龄可以做你的叔叔。我的职位,又是你的领导,有责任跟你谈谈心。恋爱,是女人一生的最重。恋爱之花,总要结出婚姻之果。你想过么?选择一个什么样的丈夫,会决定女人终生的命运!在我的经历中,看到过不少悲剧。一时的感情冲动,断送太多好女人的未来。你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孩儿,有很多普通女孩儿难以企及的优越条件。所以,你有充分的资格选择一个最为满意的郎君。”
“胡主任,您的意思是?”
“我不是反对你和方越恋爱……”胡云掏心挖肺似的,“我只是想劝你:婚恋大事,必须慎之又慎!你若三思而后行,幸福的机遇才会多起来。”
这是晴空里的一朵阴云!不过,爱的天空如此广阔,在飘若的心房,它只留存片刻,就散无踪影了。
那个夏天,骄阳下热辣辣的空气里,永远记忆了一对恋人的温情。方越对心中至爱的女孩儿,方方面面极尽关怀。心怡的好书,一本一本送给飘若,只愿她也爱上伟人们的深沉。其中就有一本,一直是方越的最爱,那是维克多雨果的《悲惨世界》。飘若用心看时,常常动了真情,长吁短叹。
来自翠柳大队的那些野花儿,早已止不住枯萎,可是,飘若一直恋恋不舍,就选了最美的两片,夹在《悲惨世界》中。怀抱着它,她真想把这个浪漫、动人的夏天永远留住!
转眼,窗外的树,深绿一天天染成金黄。
孟书记忽然打来电话,方越和飘若一阵欣喜!收获的欲望,以让年轻人蠢蠢欲动了。
可是,话筒里出来的,却是孟书记伤心的沙哑语调:
“两位记者帮帮忙吧!我们太惨了!开春买的种子,都是假的!眼下,庄稼还只有傻大的叶,却没果实!农民都哭了。我这个书记,玻璃都换了好几茬了,还是不能避免被砸!”
方越和飘若的“浪漫金秋”之梦就此破灭。
“切!谁这样缺德?!”飘若听了详情,气得忍不住了,一向金口玉言的她,也弄出一句带脏的话。
“方记者呀,”孟书记声音凄楚,语调哀怨,“上千号农民一年的血汗钱没有了,这个冬天怎么过?你帮我们讨个公道吧!”
方越怒火中烧!“在哪买的种子?”
“是上门推销的……发票上写的,叫大丰收种子经销站。”
方越拳头砸到桌子上:“坑害农民,天理不容!你放心,我帮你查!”
豪气冲天的青年,工作之余,以遍地金黄的落叶为伴,穿行于各个管理部门之间。可是,挨家寻到工商局、税务局、农业局,就是查不到有什么“大丰收种子经销站”。有人开导他,那一定是个皮包公司,骗了钱后就溜之大吉了,你找也是白辛苦。方越又找到公安局,然而,没有相关的条文,铁拳机构也一筹莫展。事儿没解决,方越背后倒落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评价。事情被今天拖到明天,一筹莫展。方越奔走呼号,流了不尽汗水之后,愈加痛恨那个骗子。
飘若常常目送方越怀了希望出去。然而,盼到的,是他失望而归。她能做的事儿,只剩下默默用香帕为他擦去面颊上的汗水,用眼神中的温柔抚慰他的一路风尘。合上手中的《悲惨世界》,遥望喧嚣的城市,飘若的思绪无法平静了。
“世道变了,”她喃喃自语,“钱是老大了。为了得到钱,大家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方越忽然想到可以发条新闻片,把这件事情在电视上曝光!
第二天,《流泪的庄稼》一文,递到了常永利手上。
常永利摇摇头:“管这种烂摊子,没好处!”
“师傅,农民在哭啊,庄稼在流血啊!骗子在得意,坏蛋在逍遥!我们是记者,不能袖手旁观啊!”
“老弟,锦上添花才是记者的长处,雪中送炭,容易掉进冰窟窿的!”
方越拳头砸在自家腿上,就恨自己无能。一个长叹,电话打给孟书记:“你别急,调查难度很大……我不会放弃!”
对面是带着哭腔的感谢。无助的农民,除了真情,还能做些什么?
回家躺到床上,方越还呆呆的盯着床头昏黄的孤灯,胡思乱想。这个害人精到底是谁呢?这事儿能这样不了了之吗?
方妈妈还没睡,一脸的兴奋。“老二,你心思尽到就行了,用不着上火。你又不是市长,管得了那么多?!”方妈妈见儿子迟迟不睡,就过来劝,“那些个体户,不靠坑蒙拐骗,哪有钱赚?你还像个孩子,凡事儿都这么认真。”
方越忽然看见妈妈夜半三更了,竟然还乐呵呵的,不免生疑!
“妈,你咋啦?这样高兴?”
“你哥哥提科长了!”
“是吗!”
眼前就浮现了方卓哥哥的女人般的笑脸。哥哥和自己不一样,察言观色、能说会道、圆滑的处事儿的那一套,绝对是高手。只是没想到,上班没几年,方卓哥哥这么快就提干了……
“明天是礼拜天,咱家要请客的。对了,你把女朋友也带来吧。大家只在电视上见她,都想亲眼看她呢。你就带她来,给咱方家好好露露脸!”
“明天什么时候?”
“下午三点。”
“为什么是这个时间?”方越有些糊涂。
“你没看中央的重要活动,都在下午三点开始吗!”
“啊?!”方越苦笑,“一个七品芝麻官儿,也向中央看齐?”
“傻老二,你给我闭嘴!”方妈妈拍他一巴掌,“照我说的做,把飘若请来!听没?”
第二天一大早,方越跑到了飘若的宿舍。说明来意,飘若有些犹豫。
“还是以后再说吧。今天的主题是你哥哥提干,我就不要参与了。”
方越急了:“我请不到你,我妈该生我气了……那你说,什么时候让我父母看看你?”
飘若矜持的沉默。
“你不爱我吗?你要是爱我,就应该早点见见我的家人。你爱我吗?”
飘若忽然大姐姐般的笑了:“看你,像个大男孩儿!”
“你快说!”
飘若也不答,只盯着方越看。她的无言凝视,近来是对付方越最厉害的武器。凝视中,方越能看到她的温柔,她的主持人的凌人高贵与品味魅力,她的青春的飞扬,还有她的希冀被爱怜的柔弱……不消几分钟,方越就温顺下来了。
飘若的语调如和风细雨:
“我想,等到漫天雪花飘飘的时候,我就该拜访你的父母了。万物沉睡,天地间唯有冰的晶莹,雪的纯洁,那是我最愿意体味的景色。一年中最美的时候,我就去轻轻叩响你的家门。好吗?”
“说话算数?”
“一言为定!”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2 14:25     标题: 《恋上她的唇》


  九 初试锋芒    


下午,平静的方家逐渐热闹起来。不大的院子里,三张饭桌一摆,顿显拥挤。方爸爸一大早就把地扫得干干净净,又不住的掸水,避免灰尘扬起来。方妈妈笑开了眼角皱纹,穿了逢年过节才拿出来的衣裳,春风写在脸上,竟返老还童一般!方卓科长西装革履,里外地“巡视”。好运的到来,让他看上去愈发红光满面。
一大早,有个肉包子脸形的矮胖子来到方家,帮着忙里忙外。他叫钱乃秋,也是大院里的邻居,和方卓一起在银行工作。
伴着亲朋好友和银行的同事们陆续到来,说笑声中,院子喧闹起来。
每个人进门,都先挤过来给方卓递上一个红包。此刻的钱乃秋坐在炕上,负责记录下送“红包”者的姓名和钱的数目。不多的功夫,名单上已是一长串的名字,“红包”堆了小半盆儿。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山市有了这种风气:“红包”是人际关系间沟通的介绍信、润滑油、催化剂,“红包”是社交礼仪的最主要部分。对上要送,对下要收。办事送“红包”感谢,不办事也送“红包”,美其名曰“联络感情”。不过,表面上送给你“红包”,背后还要骂你娘的事儿,也时有发生。
眼见客人络绎,方卓的笑更有女人味儿了。
方越却是一幅心烦意乱的模样!虚伪的客套、庸俗的感情、功利的恭维,怎么看都不顺眼!眼前你来我往的人,都想刻意表现一种真情,其实真情却一片苍白,最是贫乏。何况,飘若怎么就不来呢……
钱乃秋又做了临时司仪,喊了一通“祝方科长前程似锦”之类的话,热闹的家宴就算开幕了。
方妈妈忽地喊过方越,悄声吩咐:“你去把你刘婶儿请来吧。这个孤老太太很可怜呢,让她也来吃点儿。”
方越领命而去。
来到刘家院子里,方越忽然感到有种不详之兆。定睛一看,几条阴森森的黑影在刘家院子里游荡。那个迎过来的疤脸,好像是江子啊!
果然是刘青江。两个光屁股的娃娃,此刻相互打量,彼此不说一句话。几年不见,他们都发现,对方已经长大成人了。在方越看来,江子的最大变化,是眼神更毒。
“听说,你杀人了?”方越冷冷地问。
“嗯。”江子淡淡地答。“是误杀。”
“你胆子太大了,赶跑回来,不怕有人抓你么?”
江子一个冷笑:“事儿平完了。”
“”哦……”方越点燃一根烟,吐出奇形怪状的烟圈,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说这些……”江子头甩到一边,“你有事么?”
“我哥提干了,我家办了酒宴,我请刘婶过去吃饭。”
“是方卓有喜?那就不必了,如果是你,我们一定去!”
“江子,态度好点!方越是咱家的恩人,你给我记住了!”刘妈妈瞪一眼儿子。
“妈,我知道了。”江子看着方越,“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江子将来要偿还你。”
“既然你回来了,就好好照顾你妈妈吧。”方越转身往外走,不想再和这个来自黑暗世界的疤痕男人多说一句话。
身后,江子的话传来:“我会有钱的,我能让我妈安享晚年!你放心吧。”
这个拿打架当家常便饭的男人,已习惯了用仇恨做自己的名片,真会有孝心么?
秋风中,满地的枯叶滚来滚去,寻不到归宿的凄切之景,镶入眼帘。那夺生的可怕力量,是如此残忍,正在剥去树木浓绿的叶衣,让勃勃的夏,不可逆转地遁去。
方越叹了口气。江子说的“事儿平完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杀人罪被一笔勾销了?公安机关不再抓他了?
回到家里,方家的大院已是酒气弥漫了。客人们开始脱去斯文与拘禁,进入酒局的“豪情”阶段。
银行的那一桌上,同事们正在拿方卓开涮。
“方卓,你提了科长,是个里程碑!”
方卓马上摇头:“别提这个科长!今天,我就是找个理由,摆个局子和大家联络感情。什么科长,不过是个排头兵。冲锋陷阵,头一个挨枪子儿是我。”
“此话不然。这个科长虽然不大,细想想却了不得!这一步,你跨出了百姓堆儿。迈这一步最难!以后的路就好走了,你就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上。”
“哪里!我这样无能的人,只有全世界的人都当官了,才可以轮到我。”方卓说罢,举杯邀兑。
“已经公布了,方科长呀,你就不要再谦虚了!”
方卓挤出苦相:“看来我就是挨累的命了。做个平民百姓,不负什么责任,钱也不少拿,潇洒自如多好!我却要捡个芝麻官儿来当,不是自寻苦吃么!”
方爸爸听着别扭,洪亮的老工人嗓子高喊:“方卓,把你阴阳怪气的毛病改改!当官儿了,给我挺直了腰杆,别只想低三下四巴结领导,要堂堂正正为民做主!”
同事们哄堂大笑,大有解气之感!
钱乃秋也在这桌上,随声附和的表情,无法遮掩内心的郁闷。他身旁坐着一位容貌举止十分出众的女人。虽然只是含笑无语,举手投足之间,却弥散着超凡的优雅和艺术韵味儿。那是钱乃秋的妻子,叫潭子菲。
夜幕悄然降临。这一桌客人,仍似有喝不完的酒,道不尽的情。方卓已喝到济公模样了。
去厕所方便的时候,方越问哥哥:“你真不想当官?”
方卓笑了:“傻弟弟,傻弟弟!我说自己不想当官儿,那是给他们听的。不求上进不是傻吗!可是你知道吗,哥哥这回提了科长,很多人眼红了。哥哥如果锋芒毕露,还不是茅儿楼里扎猛子,激起民粪(愤)?!所以一定要矢口否认,尽量减少敌意,日后哥哥的工作才好开展。”
“哥,想当官就是想当官,当官了高兴就是高兴,你绞尽脑汁遮遮掩掩,我都替你感到累!”
方卓系好裤子,露出少有的阳刚之气:“我的目标是当爷爷!总有一天,我会当上的。”
方越感到好笑:“这有何难?等你的孩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你自然不就当上了?”
方卓笑得泪都要流出来:“傻弟弟呀,傻弟弟!我不是这个意思。”忽地绷起脸来,像个教师,“做人,有孙子和爷爷之分。官大的,在上面,是爷爷;官小的,在下边,为孙子。平民百姓全是孙子辈儿的。孙子的日子和爷爷怎可相比?吃香的喝辣的,是爷爷的享受;没白天没黑夜的苦干,费力不讨好,是孙子的命运。爷爷可以随心所欲,孙子只能唯唯是诺。所以,人都想当官,做了小官,还企望做大官。爷爷不可能太多,所以,争夺爷爷的位置很残酷,需要足智多谋方可胜出。首先,要先当好孙子,当个龟味儿的孙子、奴才气十足的孙子。要陪尽笑脸、极端乖巧,活要多干,人要广交,话要少说。这一步的目的,是要让爷爷们感到舒服,可怜你,爱惜你,同情你。博得了他们的好感,就实现了第一步……”咕咚!一个饱嗝儿,才让他止住。
“就像你现在这个样子?”
“嗯——怎么,你好象不满意现在的哥哥?哥哥也是没有办法,为了光宗耀祖么!”方卓一拍方越的肩,“等哥哥做了更大的爷爷,人生会变得何等的灿烂!无数的孙子任你奴役,数不清的银子随便挥霍,云云佳丽笑脸向你绽放……那时候喝一口酒,比现在要香甜好多的!”
方越如听天书,就感到虽然正在离开厕所,可是厕所难闻的味道却更浓了。
夜深了,方家的客人终于喝到筋疲力尽,渐渐散去。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2 14:26     标题: 《恋上她的唇》


  十 起飞的梦     

人间百态,都逃不过几家欢乐几家愁。从方家出来后,众人各奔东西。就有两个人心怀腹事,一路上闷闷不乐,美酒佳肴的味道早被酸涩的心情冲得一干二净了。这就是钱乃秋和潭子菲两口子。
钱乃秋早就对当官望眼欲穿!他是银行老领导钱进的儿子。想当年,钱进在文革中造反起家,扶摇直上,一度弄了个副行长来当。出来进去,也是众星捧月似的。可惜,好景不常在,粉碎“四人帮”后,因为属于“三种人”,钱进被清理出领导层,呼风唤雨的历史就此划上句号。钱进承受不了巨大的落差,加上长年喝大酒坐下的心脏病,一股火上来,血管崩裂,噗嗵一声仰倒过去,就再也没有醒来。
钱乃秋擦干眼泪,接了爸爸的班儿,到银行做了一名信贷员。日子久了,看看昔日爸爸手下的人有的当官、有的提干,心中不服。赶上爸爸过去的政敌处处让他难堪,就连同属科员的方卓,有时也会不知不觉的拿他开涮,就更是郁闷。渐渐地,心中窝着的火气演变成了升官的欲望。他觉得,自己只有像当年的爸爸那样当了官,才会扬眉吐气!
太太潭子菲从小就生如凤蝶,而且八面玲珑、天赐一张小甜嘴儿,一副金嗓子。于是,一路学习文艺长大,待经历了女大十八变,出落得妖姬鬼魅一般。参加工作到了市京剧院,做了台柱子“花旦”。有段时间,她扮演的《白毛女》里的喜儿,给很多人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当年,潭子菲的父亲和钱进是共闯天下的拜把兄弟,老哥俩特要好,竟然要指腹为婚。到了十七八岁,乃秋嚷着给子菲调工作,因为子菲在那些文艺人堆里,每天和男演员们打交道,乃秋担心她有朝一日会跟人飞了。通过爸爸,把子菲调进了银行。又过了两年,两家人一商量,早早的办完了婚事。后来,乃秋也进了银行,整天守在人见人羡的大美女太太身边,一起上班,一起工作,一起去食堂,一起回家,算得上艳福不浅啊。
别了方家,只几分钟的工夫,夫妻俩就进了自家小院。他们的小窝温馨、整洁,儿子自己在床上呼呼呢。
乃秋“例行公事”,给子菲打好了洗脚水。
子菲漂亮的脸冷冰冰的,嫉妒之波已“风起云涌”了!
“真是胜者王侯败者贼。当了个小科长,你看把他们方家美的!”
乃秋瞪瞪眼,也说不出什么来。
子菲又说:“他们一个工人家庭,也能抖威风,你这个名门之后,差什么呀!”
乃秋说:“老婆,我何尝不是这样想?想当官要有靠山,可惜咱爸早早的走了,你让我怎么办?”
子菲想了想,也是。天天在一起上班,看乃秋兢兢业业,她知道,老公已经是尽力了。马是好马,鞍是好鞍,可就是没伯乐来相中他……凶险仕途,也真是冤了乃秋!
子菲两条雪白的大腿往乃秋身边的沙发上一搭,乃秋就明白了,慢慢的给她按摩起来。仆人般伺候太太,他承诺过,做起来也心甘情愿、任劳任怨。
子菲摘下乳罩,丢到一边:“咱可不能这么干挺,一定要想办法的。人都说佛爷慈悲为怀,你就弄个佛像来,天天烧上一柱香,求他保佑,也是个办法。”
“啊?封建迷信,党纪不容呀!”
“你不会偷偷摸摸的?!”
乃秋温柔的小手让太太舒服了。子菲一拧身,滑进床里。乃秋端了洗脚水出去倒了。光滑的玉体陷进柔软的席梦思里,尽管非常舒适,子菲心中的妒嫉还没有抖搂利索。等乃秋回来,她又开口了。
“喂!我听说,咱们市有‘官位批发中心’,交了钱,就能买到官,也不知是真是假?”
乃秋像是听天方夜谭:“你的意思是官位是商品……怎么可能?谁开的?”
子菲说:“听说是王铁山。”
“啊?!”乃秋的芝麻小眼瞪成了牛眼:“你说王副市长?”
子菲不耐烦地说:“当然……你不认识他吗!”
“亲妈呀!你提他,离咱们太远了吧。他可老高老高了!我怎么不认识他?可惜啊,他不认识我。”
“就算他有天那么高,他也是人。是人都有贪心,和咱们没什么两样。”
“你可别胡言乱语。人家是堂堂的副市长,能干这种事儿?!打死我也不信。”
子菲杏眼圆睁:“我那些搞文艺的同学聚到一起,就这么说!有几个同学的丈夫,可是市里的大官。你怎么不服?”
“你们就别糟粳咱们的副市长了!什么事儿到了你们那帮吹拉弹唱的嘴里,没有的也会说成有,死的也能说成活的了。”
子菲一轱辘,爬出被窝,煞有介事一样:“我可没编!那些个姐妹说,提一个副主任科员、主任科员,价码是几千元,提拔一个副局长、局长,就多了,要几万元。她们说王铁山有个口头禅叫……叫什么来着,我想一下……叫‘想致富,动干部’。乃秋,你没看各个局的局长科长什么的,不是年年都调整吗,据说就因为这个道理。对了,她们还说他的办公室是什么着来的?‘官位招标中心’?还是‘官位批发中心’?我记不准了,都那么回事吧。”
钱乃秋听得有些入神了,眼睛放着欲望的绿光:“真事儿啊?”
“虽说不可全信,可也不可不信。人家毕竟不能凭空捏造。”
乃秋扑到床上,搂起赤条条的媳妇,一顿亲啃。
子菲明艳的笑容终于露出来了:“别闹好不好……我还听说,铁山是批发中心的董事长,铁山的夫人馨情是批发中心的总经理呢。”
狂笑之后,乃秋忽然耷拉下脑袋:“亲妈呀,就是有这样一个官位批发中心,也肯定不像逛商店买东西那么简单。肯定要有一层层的关系才能进入的。咱上哪找这些关系去?”
子菲在他身上的肥肉处狠狠地掐了一把:“笨呐!又不是让你马上就怎么怎么样,怎么怎么样。不就是让你多留个心眼儿吗。”
“亲妈呀,我钱乃秋其实就是缺门路,讲工作魄力和能力,我服过谁?我是元帅的料,就是没赶上战争。我太屈才了!”
“老公,我信你。呵呵,我的乃秋是个宝是不是?将来一定要大鹏展翅的!好啦,快上来睡觉吧,人家都困了。”
两口子边说边笑双双钻进了被窝。
乃秋把头埋在子菲浓密的秀发里,闻着那份淡淡的幽香,好久好久。忽地“咬”着她耳朵说:“我明天就寻一个佛爷回来。喂,老婆,你千万别跟别人说。要是让组织上知道了我烧香拜佛,我还当什么官!非让我扫地去不可。”
“我懂!你少费话了,不要把儿子吵醒!”
咔嚓,床头上的小灯关掉了。
钱乃秋并没有睡。瞪视着窗外的夜,只感“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心里放不下那个‘官位批发中心’。它像一个美丽的童话,强烈的吸引了这个做梦都想当官的青年。
此时,外面的夜空下,已是万籁俱寂。一道流星忽然闪过,让漆黑的夜瞬间一亮……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2 14:27     标题: 《恋上她的唇》


  十一 倾斜的天平    

要给假种子事件爆光的想法,被常永利几瓢冷水泼回来后,方越并不甘心。为受苦受难的农民兄弟说话,会有错么?!“要锦上添花,不要雪中送炭……”,一个普通记者的觉悟也许只能如此,但是胡云主任,境界可能要高得多。方越想过之后,背着师傅,找到了胡云主任。
领导的态度好似这深秋的冷风,让方越深感意外。胡云以庄重的神情,如临大敌的高度警惕,语重心长地训诫道:
“年轻人,你的出发点是好的,热情也应该鼓励。可是,你手中的摄像机影响着千千万万的观众和市民,有偏差的舆论导向,都是误导,必将造成社会的不稳定。这个所谓的假种子事件,还有你的所谓结论,有足够的根据吗?新闻机关,总不能把自己的报道建立在猜想的基础上。我们要关注生活中光明的、积极的一面。不是不能报道阴暗面,但是要报道执法部门有定论的东西。我们不是执法机关,不能轻易对任何事件下结论。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是我们的根本原则,你一定要记住!不然,将来会犯错误的。方越,你要当心,不要将来吃了大亏!”
这不是和师傅的观点如出一辙么!方越心里头还是想不通,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进行足够的表白,胡主任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胡云迟疑的时候,那电话就一遍又一遍不停的响起,惹人心烦。
胡云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暗暗吃了一惊,态度马上变得毕恭毕敬,接起电话。
“你好,馨大姐!是我,胡云。”胡云对着话筒点头哈腰,“馨大姐有何吩咐?”
方越隐约可以听到话筒里那个中年女人,在讲述某一件事情。
“馨大姐您稍等……”胡云捂住话筒,扭头看看方越,“你先回去……注意,翠柳大队的事儿一定要谨慎,千万不要去拍!组织原则不是儿戏,听懂了吗?!好了,你先回去吧。”
方越怏怏离开,身后的门,被胡云紧紧关上。
电话是商业局副局长馨情打来的。商业局和电视台并无隶属关系,胡云如此毕恭毕敬,原因在于馨情是铁腕人物王铁山的的妻子。
“电视台有没有好姑娘?”馨情问。
“有,当然有!这些女记者、女编辑,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怎么,大姐又发善心,要给谁做媒人了?”
“这次不是给别人,是给我儿子王阔。王阔已长大成人,不过太贪玩儿,不太定性。我想,他要是处了女朋友,会好起来。所以,请你帮忙给物色物色。”
“喔……好说好说!不知贵公子有怎样的条件要求?”
“我们王阔你见过吧?”
“当然!他很帅啊!”
“是啊。所以要找个相当的。形象要美,气质要好,修养要高,性格要温柔,文化程度要出众。”
“哦……”胡云略有难色。
“胡主任,不瞒你说,王阔相中了一个人。”
“谁呢?”
“你们那个小主持人,她叫什么来着……”
“飘若?”
“对,就是她了,每晚主持《江山新闻》。”
胡云倒吸一口冷气!
“她有男朋友了吗?”
胡云无法回答,竟然愣在那里,很长的时间。飘若和方越已拍拖了好久,他曾劝过飘若,但是她立场坚定,他只能为他们祝福。可是,把飘若名花有主的事儿直截了当告诉馨情,是否会引起这位满怀希望的领导不快?
“她……”胡云不敢妄言。
“老胡啊,怎么啦?讲实话吗,这又不是什么原则问题,你不必顾虑。”
胡云终于把方越和飘若的事儿和盘托出。
“是吗?这么说已经凤还巢了……小伙子姓甚名谁呀?”
“他叫方越,新来的大学生。”
“大学生,天之骄子……人怎么样?家庭什么背景?”
“人还能干,家庭一般,父亲是个老工人。”
对面的女人语气中多了丝丝鄙夷:“原来是工人的后代……那个主持人我在电视上天天看她,条件挺好的,怎么相中了工人的孩子?他们般配吗?”
胡云捧着话筒,呆立在那里,左右为难。
馨情平静的、慢条斯理的话又传过来:“他们就是正在谈恋爱也没关系的,只要还没有结婚,王阔还有机会。”
胡云心头一紧!怎么,要撬行?!
馨情继续说:“我们王阔可是名门望族,是这个城市的王子呢。”
“当然当然!您不说,我也知道。”
“他和飘若应该很般配的,是不是?”
“是是!”
“你看这样好不好,”馨情压低了声音,温柔里隐藏着刀光剑影,“你帮帮忙,创造个机会让飘若和我儿子认识一下,给我儿子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我不是在为难你。咱是党的干部,不能搞买卖婚姻、刑讯逼供。但是,让飘若有更多的选择,没有什么错吧!就让我的王阔和你的那个方越比试一下,这样对大家都公平。至于飘若最终会选上谁,她自己决定好了!”
胡云早已木然。
馨情好像能看到他一样,语调一转,吐出关切:“大姐知道给你出了难题……你很能干,将来还有提升的机会……这样吧,你好好想想。想好了,给我回个电话。”
咔嚓!电话无情地挂断了。
方越和飘若正处于热恋之中,馨情的电话,无疑于让他胡云拆散这对鸳鸯……胡云呀,你若从命,是不是有丧天良?飘若如果不为所动、忠贞不渝,也就算了;飘若如果另结新欢、攀龙附凤,方越岂不是要恨你胡云一生?方越深爱飘若,爱得那么炽烈。如果真的失去了飘若,他会怎么样呢?那一瞬间,胡云眼前出现了一幅场景:方越蓬头垢面,失魂落魄,整天到处寻他,看见他就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过来,愤怒地吼道:“胡云,都是因为你!”接着要把他生吞下去……
胡云的心一颤!
可是,领导的旨意,你敢违背么?
他的眼前出现了另一幅场景:馨情敌视的目光看着他,悄悄跟丈夫耳语,内容分明是诋毁他。王铁山逐渐愤怒起来。一旁,王阔喊着:“父亲,他不肯帮我们一点忙,这样的干部,你千万不能重用!”他的麻烦于是接踵而来,仕途止步不前,官场寸步难行。忽然,他一个失足,从山坡上滚向黑乎乎的深沟底。他拼命去抓旁边的草木,可是什么也抓不到。他向坡上的人大喊救命,那些人都看馨情的眼色,馨情一扭头,再也不看他一眼。他就不可阻止的下滑、下滑,终于跌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胡云的脸渗出了汗!
当理智重新控制了他的时候,他已分清了天平应当倾斜的方向。市侩的私心、求发达的欲望、趋炎附势的贪婪,是最重的砝码。于是,他快步走到桌前,拨响了副市长家的电话。
“大姐,你放心,这个忙我帮定了!只是,请为我保密……”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2 14:29     标题: 《恋上她的唇》


  十二 冬日的浪漫     

秋走了。树已光秃,生机的绿悄然隐退,西北风开始凛然扫荡大地。每个早晨,人们走出家门,迎面遇到的是初冬一天甚似一天的寒意。街上,男人们立起了衣领,女人们俊俏的曲线躲进了臃肿的棉衣里。
不知不觉溜来的年味儿,终于为平静的生活送来了几分热。街头巷尾,年关商品特有的红颜色点点滴滴燃起来,逗得大人孩子们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那些急性子的爆竹断断续续响起,好象在提醒人们:年就要到了。
然而,十足的迎年景象对副市长王铁山来说,却无暇看上几眼。由他主持建设的党政中心工程,已经封顶,典礼仪式的准备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那种喜庆,远胜于年关!那种紧迫,让他焦灼!
驱车行进在江山市东西贯穿的永安大道上,到了中断的黄金位置,迎面而来的是一栋突然出现的高大建筑。在这个老态龙钟的城市,这位周身镶满宝石蓝玻璃的杰作,如同鹤立鸡群的巨人,又像位风骚时尚、仪态万方的女郎,高傲的注视着远方,让看到它的人,无不啧啧赞叹!这就是行将峻工的江山市党政中心办公楼。
它的诞生,背后有不少鲜为人知的辛酸苦辣。
两年前,建设党政中心的创意来自王铁山。的确,市委、市政府原来办公用的那些俄式尖顶建筑太陈旧了!在市委市府内部,建造新的办公楼呼声早已高涨。他王铁山敢作敢为,在市委常委会上慷慨陈辞,终于争取到项目通过。
不过,到底要建什么样的新办公楼呢?众说纷纭。王铁山提出,一定要建造最先进的办公楼,让江山市的城市档次实现一次飞跃。
这是一项从策划开始就颇有争议的工程。为了统一意见,市委市府曾经开了专门的动员大会。王铁山讲话说,我们的城市如今面临一个新的、难得的发展机遇。我们地处全国铁路网和铁路网的交通枢纽地区,战略地位显赫。优越的地理位置,给我们的招商引资工作带来了很大优势。一定要提升整体的城市形象,这样才能极大地推动招商引资工作,我们的城市才有极其广阔的发展空间。要提升整体形象,市政建设要走在前面。要建设现代化的市容市貌,党政中心就是一次尝试,会起到很好的带头作用。它的建设,将奏响江山市新长征的序曲!从此,我们这座城市将步入高速发展的快车道……
他的讲话中障显的锐意改革、勇于进取的决心和魄力,赢得了大多数干部阵阵热烈的掌声!
不过,也有反对意见。
财政局长就是个反对派。他知道,要建设如此现代化的党政办公楼,不是吹气儿能行的,需要几亿元的资金。可是,全市的财政收入每年才不足五个亿。作为城市的经济总管,他心里很明白要建设高标准的党政中心意味着什么。建设这样高标准的党政中心,相当于啃着窝头买件名贵西装!
党政中心的设计论证阶段,一些学者也提出了与财政局长殊途同归的意见。他们建议:要建立大经济、小政府的社会结构。如果,江山市的各种商业大楼鳞次皆比,党政中心豪华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发展经济,百业待兴,这种时候,党政中心成了江山市最抢眼的地方,占用了本来可以去发展基础经济的大量资金,是否合适?
还有人背地里说,这是不顾城市的现实条件和承受能力,是铺张浪费……
财政局长受到了王铁山严厉批评。王铁山说,作为领导者,一定要把眼光放远,再放远。党政中心的建设,虽然短期内给财政带来了一定的困难,可是,从发展角度看,它将使我们的城市一跃成为现代都市,对招大商、引大资,对城市今后的对外交流,都有着不可估量的巨大作用。而这一切,都会给城市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和发展潜力。王铁山训斥财政局长:你的思想有些陈旧了,脑筋也僵化了,你落伍了。如果不抓紧学习,尽快追上来,你就会掉队的。
最终的结果,势单力薄的反对意见被一片叫好声淹没。党政中心迅速破土动工。
党政中心是王铁山副市长搞的“政绩工程”,他当然倾尽全力。如今,登上这个十几层的建筑,看上下电梯穿梭,摸一摸四处最时尚的装饰材料,他真象是在怜爱自己的孩子!剪彩仪式定在元旦,仪式的具体安排,他在百忙之中,也忍不住亲自过问。
开幕式组委会这几天忙着寻找剪彩仪式上的礼仪小姐。他们私下开出的条件是:包括文艺团体、大学生在内的非政府工作人员不找;礼仪小姐的身材要1.7米以上,容貌要端庄姣好,姿态要优雅,体现党政干部的精神风貌。这些不成文的规定,是一种选择上的默契。组委会的人特意跟各个委办局的领导打了招呼,要求他们在本系统里帮忙物色。
人民银行行长郁松接到指令的一瞬间,脑海里便浮现了一个女人的倩影。本系统里,最合适的人选非她莫属!
这个女人就是潭子菲。
几番考核,几多辛苦。天生丽质、气质不凡的潭子菲顺利入围。
元旦的前一天,正赶上入冬以来第一场雪。片片白羽,纷纷扬扬从天而降,万物顷刻之间笼罩在一望无际的洁白里。
人们说,这个年关真吉祥!
剪彩仪式在飘雪中如期进行。党政要员云集于此,豪华轿车一字排开,阵容十分壮观。
宏大的氛围吸引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市民聚集围观,那场面跟过节没什么两样。
记者团早早的奉命赶到。其中,方越跟着“酒糟鼻子”常永利,肩扛摄像机,穿梭在各处,忙着拍摄一个个珍贵的镜头。
拍远景的时候,方越走进了看热闹的人群中间。
忽听身后有人说:“这个形象工程,纯属耗费钱财,未必真的造福于民。”
另一个说:“人民值几个钱?人民是草民,无足轻重的。”
方越回头望去,那两个人自知心虚,不再言语了。
军乐队奏响了嘹亮的乐曲,剪彩仪式正式开始!
礼炮过后,市委、市府、市人大、市政协的领导们一个接一个的讲话。
接下来就要剪彩了。人群里忽然肃静下来,几位礼仪小姐的出现了!
潭子菲穿着鲜红的高衩旗袍,头一个从后台走出来,格外吸引人的眼球。高挑而丰满的身材,少女之青春,少妇之风韵,跃然于寒风飘雪之中。毕竟是文艺科班出身,举手投足之间,贵族味儿十足。远方吹来的风,让她的玉面泛起微红;心中迸发的兴奋,又让她的双眸光彩照人。她是那样的端庄,却又充满激情!
王铁山一向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可眼下,竟然也不能自己,眼睛多瞟了潭子菲几次。
众礼仪小姐一字排开,给领导们递上彩带。潭子菲来到王铁山面前,双手捧上了剪刀。王铁山的目光忍不住在她的脸上多了几回停留。
长长的红彩带被剪断的瞬间,鞭炮齐鸣!喜庆的气氛达到了高潮。那爆竹声持续了十几分钟,全城都能听到。直到高高的吊车上那最后的点点红色伴了雪花落下,剪彩仪式才接近尾声。洁白的大地上,撒满了爆竹的残红,煞是好看!它们,永恒记载了这座城市此刻的欢乐。
远远的,就有两个人,对着党政中心指手划脚。他们是王阔和这座建筑的承建商,新世纪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林老板。林老板通过这项工程,赚了一大笔。美滋滋地吹嘘之间,已让王阔心动,想法多多了。
方越手中的摄像机摇到了王副市长和潭子菲这一对儿。镜头中,忽然发现他们在亲密耳语……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2 14:31     标题: 《恋上她的唇》


  十三 不眠之夜   



剪彩仪式后,有盛大酒会。常永利留下了。方越思念着飘若,找个理由脱身,带着采访设备匆匆返回台里。
奔进办公室,就见他的飘若站在长长的穿衣镜前面,正精心化妆。
他们有个约会:在这个新年之夜,他们要共踏青雪,对未来的一年,许个最美好的心愿。
方越看到她,就感到一天的疲劳荡然无存。嘴里给她叨唠着一会儿的计划:先吃一顿,再去听音乐会,之后,静等新年的钟声……
可是,飘若只哼哈地应付着,心思好似全在化妆上。
“这么晚了,怎么,今天的新闻还没有完?还要播音去?”方越提高了嗓门问。
“方越,不要说了……”飘若给他一个温柔的笑,“我要去参加新年舞会。”
“参加舞会?你疯啦!”
“是啊。今晚,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啊?”方越愣了,“你忘了我们的约会?”
“不是啊。方才胡主任来了,说咱们新闻部要去慰问公安干警,要我当代表啊。”
方越怏怏的在她雪白光滑的脖颈上吻了一下。飘若只是含笑,继续自己的梳妆。
“这个舞会,你非去不可吗?”
飘若一脸无奈:“胡主任告诉我,这是工作,不可以不去的。”
方越闷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郁闷了?”
“喔……既然是工作需要,你就去吧!”
飘忽然抬头,眼含歉疚地看他:“这样好不好?你随我一道去?”
“不行不行!我可没有代表电视台的资格!”
“我跟胡主任请示一下,算你做个群众演员。”飘笑吟吟地说。
方越忽然问:“我还不知道你会跳舞……”
“也是刚学,谈不上会。你也不教我,我怎能跳好?应付一下吧。”
飘若话虽这么说,可是,流转发光的眼神,方越能感受到其中的欲望。哎,工作就是工作,他知道自己应当掌握的分寸。他不打算干预她,只要她感到快乐,就是他莫大的幸福!
“看看我怎样?漂亮吗?”待她对自己的形象心满意足了,就离开镜子,昂首挺胸站在方越面前,让他从头到脚看个够,美滋滋等待他的评价。
暗幽幽的灯光下,飘若美轮美奂!他张开双臂,等待她扑过来。她心领神会,身体向他飘移过来……
突然,走廊里响起脚步声。
“哦……”飘若有些尴尬,“他们来接我了!”
胡云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位干警。胡云看到方越,有一些不自在,方越也不知为什么。
“咱们走吧。”胡云对飘若说。
飘若用多情的眼神和方越道别,柔声说:“早点回家吧,明早是元旦!”
方越目送她,恋恋不舍地点头。
胡云回头看了一眼方越,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一行人的脚步声消失了。
方越一个人坐在冷冰冰的办公室里,就幻想元旦能不能拖后几天?等飘若什么事儿都处理利索了,元旦之夜再来,最好!
电话嘟嘟地响起来,是方妈妈打来的:
“老二,忙完没有?家里就要开饭了。元旦,阖家团聚,你不要在外面吃,快回来!”
方越起身要走,忽然脑子里想到乔木。这个农村同学,不知回老家没有?如果没有回去,何不请他来家一道度元旦?于是拨了乔木的电话。还好,乔木正巧在。
“谢谢你的美意!”乔木甚是感激,“只是我去不了你家……今晚,王副市长要去各个单位走访。”
“喔……”
只好与孤独为伴了。回家的路上,方越已是饥肠辘辘。新年钟声愈来愈近了,街上的饭店酒楼灯火通明,欢庆的人们摩肩接踵。巷道里怀了童稚的孩子们,成群结队奔跑嬉戏,欢笑声此起彼伏。
只有他方越形单影只,快步行走在愈来愈黑的夜色中……
那是个激情复苏的年代,舞会刚刚兴起,或者叫做恢复吧。所谓舞场,十分寒酸:灯是日光灯,地是水泥地,音响是过去开会用的高音大喇叭。但是,阻挡不住的神秘与诱惑,照样要在简陋的条件下发威。数不尽的帅男靓女迷上了舞会,逢场必到,乐此不疲。在散发着汗味儿的空气中,只见男人们跳的双眼直勾勾,双手黏糊糊,双脚忙叨叨。女人们跳的腮儿红扑扑,玉体轻飘飘,心儿热辣辣。有顺口溜为证:磨鞋底儿,蹭肚皮儿,隔着裤子干着急儿。男女之间多年的疏远和隔阂就在这一场一场的舞会中逐渐的消融了,男女关系越来越近,越来越热,越来越暧昧。
公安局的大会议室坐落在三层楼的顶层。今晚,这里就是舞场了。
飘若刚刚坐下,胡云已引着一位小伙子过来了。飘抬头望那小伙子,心中就是一惊!好一个帅男!一米八十好几的大个儿,身姿如劲松般挺拔,女人般清秀光滑的脸上,两道剑眉分外的阳刚。
“我来介绍一下,”胡云笑容满面,“这位是王阔,人民警察。”转身又说,“这位是飘若,著名的电视新闻主持人。”
王阔的大手伸了过来,和飘若的娇嫩的小手握了一下。他的手非常白净,可是很有力量。
飘若抬头再看他时,只见他一双大眼满含咄咄逼人的深情,直视自己,脸就一阵发热,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开了。
“王阔是王铁山副市长的公子,是我特意找来做你今晚的舞伴的。”
原来是王公子!飘若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敬畏。
“你们好好玩吧!”胡云说罢,请了一位女士,旋进了舞池里。
《青年友谊圆舞曲》响起了:
“蔚蓝的天空象大海一样,宽广的马路上歌声飞扬……拉起手唱起歌跳起舞来,让我们唱一曲友谊之歌……”
王阔含情脉脉地望着飘若:“请你跳舞。”
飘若就随着他滑进了舞池。
这个晚上,飘若领略了什么是男人娴熟而潇洒的舞步,也痛感自己的笨拙。心兔儿般乱跳,羞红了脸,双脚越发不听使唤,竟踩了他好几次!不过呢,随着王阔在舞池中飞转,她也逐渐感到了什么是幸福。许多人投过来羡慕的目光,这让她非常的骄傲!
时光在轻舞飞扬中飞逝。《友谊地久天长》那悠扬的、有些伤感的曲子,暗示人们应该离开了。飘若浑身香汗,肚子咕咕叫了。
王阔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邀请道:“我们去吃个夜宵吧!”
飘若还在犹豫,胡云已奔过来:“吃夜宵?好哇!”既然有主任在场,飘若也就不再犹豫。
王阔开着自己的京吉普,一行三人直奔饭店。
目送王阔去点菜,胡云借个空隙开导飘若:“这小伙子很有前途的,家庭背景很好,人长得也精神,还非常有进取心。原来是干警,改革开放了,他要干番事业,这两年开始下海经商,将来一定有大作为的!”
“他做什么生意?”飘若好奇地问。
“听说是农资方面的……”胡云话锋一转,“王阔本来仕途也是一片光明的,可是,他把眼光放得更长远,瞄准了商海。不管他在哪一个领域,都会前途无量!”忽然神秘地笑笑,盯住飘若,“你觉得他怎么样?”
飘若低下了头:“主任,什么意思啊?”
胡云哈哈大笑:“没什么!王阔目前还没有女朋友……哎,不知哪个姑娘会有齐天鸿福,能被他选中做妻子!”
饭后,王阔开车送飘若回宿舍。依依惜别,王阔的目光无限温柔:“我度过了一个最快乐的夜晚……下次,我还邀请你做我的舞伴,行么?”
飘若极富聪明女人特有的敏感,从他那份暧昧的眼神中,隐约读到了非同寻常的内容。
“你……愿意吗?”王阔追问了一句。
她本想拒绝,可是,鬼使神差般的,她竟点了点头!渴望快乐的一份人之常情,让她失控于情,身不由己。
一个人在床,她忽然想到了方越。多想方越此刻能在身边,多想和方越说说话!可是,抬头看星光满天,眨眼之中,皓月已然正悬。这么晚了,方越一定在梦乡里。
新年之夜,她就这样失眠了。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2 14:33     标题: 《恋上她的唇》


  十四 几家欢乐几家愁    



新年之夜,人民银行食堂里,欢声笑语不断。大厅坐满了员工,活跃分子自然少不了善于插科打诨的钱乃秋和他的好朋友铁蛋儿。里屋的小包房内,郁松率领方卓等一批中层干部,频频举杯。光彩照人的潭子菲挨紧郁松坐着,笑看“群魔乱舞”。人们相约一定要一起来听新年钟声。
忽然,食堂管理员喊郁行长接电话。
酒兴正浓,郁松非常不耐烦:“说我不在!”
管理员走了,很快又折回,面露难色:“行长,那边说是市长秘书……”。
郁松赶紧起身去接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咄咄逼人的声音:“我是乔木。”
郁松两腿当时就软下来:“乔大秘,有何吩咐?”
“王副市长要去银行慰问,马上就要动身了。”
“好的,我马上准备迎接!”
听到王副市长要来的消息,大厅里出现了骚动。大家赶紧收拾有些狼藉的场面,一些喝得有些忘形的职工也被撵走了。
包间里,所有的一切被重新换过。郁松看看手表,吆喝下属们都到大门口去迎接副市长。
子菲拽了一下郁松的衣襟:“我回去了。”
“那怎么行?!你就是今晚的明月,不许走!”
子菲向后甩了甩长发,低声说:“我一个小白丁儿……我累了呀,还是放我回家吧。”
“你少罗嗦了,留下来陪领导!”
大约十分钟后,王铁山的车队呼啸而至。在欢迎人群的掌声中,身材高大的王铁山威风凛凛,走下轿车。周围点头哈腰的小官吏们前呼后拥着,一起走进食堂。副市长向大家问候,给大家拜年。如此一来,掌声更加的热烈。之后,副市长被请进了包间落座。
王铁山的目光顺其自然地落到了潭子菲身上。
“我认识你。”
郁松马上说:“白天的剪彩仪式,她是礼仪小姐的头一个!”
王铁山摇头:“我是说以前……”扭头盯住子菲,“你原来是京剧演员吧?”
子菲含笑点头。
王铁山说:“当年,你演过《白毛女》中的喜儿吧?”
“对呀。好几年前了。市长您真是了不起,百忙之中,每天要接触那么多的人,却还能认出我。”
王铁山洪亮地大笑!“不只是能认出你来,而且印象蛮深!”
席间,大家纷纷给市领导敬酒。子菲跟着喝了些酒,已是醉意朦胧了。忽然看到行长对自己挤眉弄眼的,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子菲斟满了一杯白酒,笑吟吟的站了起来。
“王市长,您好!我有点紧张……我给您敬杯酒,好吗?我只是个普通职工,不会讲大道理,不过,请您给我个机会,让我讲几句心里话!从你主抓工作以来,我们的城市真是日新月异。一个月一个样,一天一个样,一个小时一个样!变得更美了,更……更好了。我代表不了全市人民,可是,今天,我就代表我自己,以一个普通市民的身份,向您献上一份崇高的敬意!我相信,您的非凡魄力和卓越的领导能力,必将给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包括我在内,都带来莫大的幸福!”
人有的时候很神的,情急之下会有超常的智慧。绣花枕头般的潭子菲,平时从来都是滔滔不绝于讲究吃和穿,让她讲大道理,白痴一般的。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她竟然说得头头是道!
众人齐声鼓掌。
郁松更是兴奋的要跳起来,心中感叹:“美人儿,真给我长脸啊!”
子菲说罢,高举酒杯,想起了李玉和赴刑场的那一幕……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她把整整的一满杯白酒,一饮而尽!
人们惊呆了,旋即爆发出响亮的掌声,场面的热烈到了极点!
一杯酒下肚,“女英雄”马上感到晕晕的。想坐下的时候,突然玉体轻摇,站立不稳了,一只手按进了刚端上来的热汤里!
一声尖叫!
方卓赶紧把她扶回到座位上。大厅里的钱乃秋也闻讯起来。还好,那烫伤不算严重。不过,金枝玉叶般娇气的子菲,唏嘘不止,显得很痛苦。
突然有人喊道:“注意,新年钟声马上就要敲响了!”
副市长非常关切地悄声问潭子菲:“还疼不疼?早点回家休息吧。你是为我受伤,过几天,我去家里看你!”
叮!叮!叮!元旦钟声敲响了!人们连嘣带跳,激情难抑!
望着王铁山的背影,子菲萌生感动,暗说:“一个堂堂大市长,对我一个刚刚相识的女人,如此关心体贴!”说了声失陪,就悄悄的撤了出来,随了钱乃秋回家去了。
方越回了家,郁闷地吃了一顿饭。有生以来,他还没经历过如此无味的一个新年!方爸爸却是兴高采烈,把桌一拉,高喊:“老伴儿,拿麻将来!”
正打的时候,方卓风火火地回来了。
“老大,心里没这人家是不是?这样晚才回来!”方妈妈怨道。
“哎!”方卓苦笑,“王副市长去我们单位了,行长都没有走,我敢走么!”
方卓替下了方妈妈,和方爸爸、他媳妇和方越,正好凑成一桌。
“这个元旦,真是多喜临门!”方卓用出一张九丙。
“怎讲?”方爸爸直言直语。
“第一,是新年;第二,党政中心落成;对我们银行来说,王副市长来看望大家,是三喜!”
方越手攥麻将牌,却迟迟不打,心酸酸的。这个年对他来说,非但不喜,倒有些悲。飘若干什么呢?也不知她是否还在跳舞,在和谁跳舞,还是回宿舍了呢?
方妈妈喊方卓接电话。只见方卓过去,点头哈腰一阵,穿了外衣,扣上皮帽就要往外走。
“干什么去!”方爸爸有些发火。
“我单位有点事儿……妈,你先和爸爸他们玩会儿吧。”
方妈妈搡搡发困的眼:“老大,过年过年,全家团圆。这大过年的,你不好好呆着,还要往外跑?”
“我没办法啊!”
“啥要紧事儿啊?”
“也没什么要紧的……刚才是郁行长来的电话。他说,他很兴奋,怎么也睡不着,要打麻将。”
“打麻将?这家里不是有现成的局子么!”方爸爸不满。
“哥,你不是有病么!扔下爹妈不管,去陪什么行长!”方越气哄哄地推门出去了。
方卓叹了口气:“我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呀!郁松向来说一不二,我不去,岂不是要得罪于他?我刚提的科长,他要让我下来,不愁没理由的。我必须伺候好他……爸、妈,原谅儿子不孝吧!”
“呸!”方爸爸生气了,把牌一摔,“你个有奶就是娘的小人!就想着你那个乌纱帽!领导的一句狗屁话,就比你爹我好使?!他玩儿,我们不也是在玩儿?!你凭什么一定要去陪他?!”
“倔老头子!”方妈妈重穿了衣服从坑上下来,“孩子以工作为重,有什么错?他的成就也来之不易,就让他去忙吧。来,老婆子陪你们玩好了!”
方卓别了家,怀揣苦涩,奔郁家而去。一路的细雪,洒满清凉的月色。喜庆的爆竹声还在没完没了的……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2 14:34     标题: 《恋上她的唇》


  十五 动摇   




元旦之后,春节指日可待。喜庆的气氛日渐浓烈,家家户户忙着张灯结彩,筹备年货。就有一个女人,看遍满大街的快乐,却难以融入。她,就是飘若。
她依旧和方越手挽手散步,一同吃,一道工作。可是,其中的味道止不住地有些变了。她有时候感到可怕,不过,又不能说给方越来听。
王阔经常打来电话约她。从跳舞开始,进而试探其它。每次在一起的时候,总忘不了煽情的表白,令她欲罢不能!不得不承认,王阔把女人的心看得很透,在股掌之间调动她们的情,可以信手拈来。飘若的防线,有好几次眼看就要垮掉……
读过两个男人的心,飘若困惑渐浓,不由得感叹,未婚女人其实好难!女人的本性,都有依傍一棵大树的心愿。茂密的枝叶,可以为她们遮住骄阳,阻挡风寒;枝头跳跃的鸟儿,用婉转的美妙谈笑风生,给她们疲惫的心快慰与满足;深深的根,让她们有足够的安全感。可是,一棵树奉献的惬意,并不能锁住一个女人顾盼的眼神。身旁的邻居,干儿更粗壮,绿叶更浓密,撩拨得她们暗自神往。雨露沾湿了满地的落叶,她们能守住燃烧的欲望,不至于弃了正呵护她的这棵树,顶着风险,跨过可能的陷井,去投身另一棵的怀抱么?
难!爱一个人好难,被不只一个人来爱,依然好难!
“其实,我早就认识你,那是在我的心里……”“我等了你很久,寻了你很久……”“在你出现以前,我不知道世上还有快乐二字……”这些是王阔曾经对她说过的话。点点滴谪的脉脉温情,想忘都忘不掉。
身不由己的一次次奔赴舞场,王阔的表白与飘若的舞技同步增长。不过,她的跳舞的乐趣,迅即被爱情堡垒有人入侵带来的困惑取而代之。
“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那天,她实在受不了王阔既温柔又热辣的眼神,拎出这张盾牌保护自己。没想到王阔的凝望变本加厉。
“那无所谓。”王阔没有丝毫的惊奇,“世上只有一种东西可以不受约束,那就是爱一个人。无论你是谁的太太,无论你已怎样的高龄,眼角爬满皱纹,都没有理由让我忘记你。”
飘无可奈何,下意识中却是非常的满足。
困惑蔓延到了每一天的每时每刻。
“你怎么啦?病了吗?”
方越的一份关切,让神游天外的她如梦方醒。桌上,方越带来妈妈特意做的水煮鱼。那本是她最爱吃的一道菜,眼下,热气已经挥发殆尽,她还痴痴的,一口也没有动。映入方越眼帘的,是素来注重自身形象的女友少见的零乱秀发,方越不得不纳闷了。
“你怎么不吃饭?”
“我……”飘笑得很尴尬,“我真的有点不舒服。”
她很自然地在心里整理一下方越的“好”。是他,改变了她一日三餐对对付付的习惯;是他,让她的体重偷偷地增长,心灵也逐渐充实起来;是他,在她不顺心的时候,任由她大发脾气默默忍受;她有想法的时候,即使是有些贪婪的要求,马上就全力去满足的,也是他;刚刚感到寒意,就体验与共,早早的买来温暖的羽绒衣,默默为她披上的,还是他!
方越像一颗平凡的、但是却有火热心肠的大杨树,不去仰望天空中的暖阳,反倒全身心的把所有的绿荫,无微不至地来包裹她。飘若忽然问自己:“这就是爱吗?”不可否认,方越是个好人。可是,方越好象缺少什么……是王阔的浪漫?还是王阔的撩情技巧?还是王阔背后越来越显示力量的权势?
那天,胡云继续向她表白自己的“婚恋哲学”。对这些陈辞滥调,几个月前,她还不屑一顾。如今,心却动摇。
一番感慨之后,胡云问道:
“你希望选择怎样的丈夫呢?”
“不知……”
很多时候,飘若幻想能有一所学校,专门教授女孩子们恋爱,哪怕昂贵的学费足让她倾家荡产!爱,实在太重,实在太难。爱,美若神话,又充满陷阱。
“我都替你想好了。”胡云定然是深思熟虑了,所以口气上胸有成竹,“首先,他要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其次,他要有雄厚的经济基础;第三,相貌一定要出众;最后,前途必须无量。”
“选择商品吗?这样高的标准,恐怕……”
“这不难。合适的人选,看似远在天边,实则近在眼前。”
她的眼前马上就浮现出那个人来。聪明的她,知道主任在暗示那个他。
“不要让一时的冲动蒙住眼睛。唤回你的才智,比较一下吧,王子与平民有天壤之别,你要明断!做一个贫民的妻子,你一辈子都要受柴米油盐的辛苦。拮据的生活,很快拖你进入衰老,心情也在无尽的烦恼中失了锐气。偎依一位王子,就走进了神话之门。神话王国里,山一样的财富,海一样的快乐,天空般辽阔的幸福,都在向你招手。你的步子稍稍一迈,就会遇到遍地的权利与尊严。市井的烦恼休想碰到你!你是个明慧女人,走这面的阳光大道,还是那方的月色独木桥,你应该比谁都明白。”
哎!飘若的思绪更乱!
是啊,自己纵然才艺双全,仍然没有跳出灰姑娘的圈子。哪个女孩儿不幻想从烟灰姑娘变成雪白天鹅,那要靠王子的垂青啊!道路有多条,走法有千样,目标明明只有一个:做个舍我其谁的王后!显然,王阔就是这样的一个王子!
一个“爱”字,她一直珍藏得如生命般珍贵,从未向任何人轻易吐出,包括方越在内。可是,当她徜徉在方越编织的意境中时,难道不是对爱与被爱的默许吗?那个好人,已经点燃了自己的心,并且不断的添柴,极尽所能要把她的生活照得更亮。若是她此刻心房里装了别人,愧疚会不会滋生为罪责?
她忧伤地读着窗外的皑皑白雪,不知道寂静的远方,是谁最终能向她走来,再牵她的手而去……
回到宿舍,她百无聊懒,盯着书架上的书,忆起了刚刚过去的秋。满地的落叶,满目的凄凉!她掏出那本《悲惨世界》,凝神看收藏的那两片花叶。未婚的女人,不就是一片落叶吗?可以快乐的舞动,恣意的飞扬,魔术般变换周身的色彩,却没有可以躲避随风而飘的驿站。太多的过客用好奇来挽留她们,希望把中意的那一叶,合在自己的日记中,珍藏永远。可是,究竟哪一本适合嫩嫩的叶呢?秋叶尽管灿烂,却注定要枯萎,也许时间很短,也许时间很长……能悉心呵护,让她们始终跃然纸上的,又有几人?
她忽然感到自己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了。
方越叩响了宿舍的门。
“我陪你走走吧,真怕你病了。”
雪地上,两串脚印蜿蜒到了远方。风中,飘若的头发被吹得左右飞扬。
“哪里不舒服?”一路的默然,方越问话已不多了。
“不知……也许是心病吧。”她挽着他的臂,却不由自主暗想另一个人的力量。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她看到前面已无路可走,就说。
“好吧……你好点没有?”
“哪能这样简单?”
“是啊,”方越像被传染了惆怅,“就像这茫茫冬夜,非经过数九寒天,才可以结束的……”
回来时,那串脚印已被新下的雪埋了痕迹。他的头尽量低下来挨近她,让她的秀发撩得脸痒痒,那是他的一种悄然的得意和莫大享受。
方越忽然轻声问道:“什么时候,你来兑现对我的承诺?”
“什么啊?”飘若不解地看他。
方越看着远方:“你答应过我,‘等到漫天雪花飘飘的时候,我就该拜访你的父母了。万物沉睡,天地间唯有冰的晶莹,雪的纯洁,那是我最愿意体味的景色。一年中最美的时候,我就去轻轻叩响你的家门。’现在,雪已下过几场了……”
“唔……春节吧,好么?”
“一言为定?”
“哦……行吧。”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2 14:42     标题: 《恋上她的唇》


  十六 “献身”之梦     

冬的傍晚,早早来到。天色唰地一下,说黑就黑了。
一辆蓝洼洼的皇冠在一片深色的大道上奔驰,连闯红灯。奇怪的是,各岗的交警并不过问,而是带着恭维一路放行。一位坐轮椅的老太太裹在厚厚的棉衣里,趁着绿灯,刚巧要横穿马路。交警赶紧跑过来,把她连同轮椅拉到一边。蓝皇冠擦身而过!“怎么?!”老太太冻红的脸上露出不满和气愤。
“大娘,”年轻的交警堆笑解释,“那是个大人物的车!”
老太太望那皇冠的屁股,车牌上,“999”的尾数的确与众不同。
在江山市,有几辆车是可以畅行无阻的,人们习以为常。其中,就包括这辆车。
皇冠悄无声息的拐进希望大院。刚刚下班的方越也看到了“999”,不禁一惊!王副市长的坐骑怎么来了?
皇冠在钱乃秋家门外停下。三个军大衣走下车来,旋即进了门。
钱家屋子里的空气早已被烧得暖洋洋的。提前奉命回家的主人,把房间收拾得过年一样的干净、整洁、漂亮。钱乃秋发愁怎样隐藏那尊佛像,最后用电视机的纸箱罩住,上面再压些饰物,算是蒙混过关。
三位尊贵的特殊客人被迎进了屋里。灯光照耀下,高大挺拔的,是王铁山副市长;赶紧为他摘去军大衣的,是他的秘书乔木;唯恐照顾不周的,是人民银行行长郁松。
这个冬夜,副市长专门来看望潭子菲。
“我答应过你。”市长笑看潭子菲,此刻更像个柔情似水的老男孩儿,“今天,我以一个普通市民的身份,希望你早日康复。”感激的温情,让所有人忘记了屋外腊月的冷。
三位客人破例留下,吃顿“便餐”。乃秋自知没有作陪的资格,就在诚惶诚恐间,尽量扮演好厨师和服务员的角色。里屋,子菲吃吃的笑声,携着羞涩与快慰,一阵阵传来。
无事可做了,乃秋就盯着窗台上的醋瓶子发呆。他的心里和嘴里,尽是比它还浓的酸味儿。
子菲越笑声越小了,嘀嘀咕咕的话神秘又暧昧,听也听不清。钱乃秋感觉针扎的难忍啊!索性溜到室外,希望寒风吹醒自己,让无边的冷,帮帮他解开这满腹的狐疑。
副市长就这样容易被感动么?太太被烫伤的手,唤起了一方之主的感恩之情?以语调来判断,副市长的身份所剩无几,更像个嗅到了野味儿的猎人。
一个素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屈尊下入民宅,关心一位漂亮的少妇……这世界是怎么啦?
他感到害怕!刺骨的寒,很快穿透他的内衣,他在雪地上发起抖来。只好蹑手蹑脚,折回到屋里。
屋里不知为什么很静,卫生间的灯亮着。乃秋要去关掉,忽然里边传出喘气的声音。很奇怪!仔细辨别,那是子菲。
金宝有个小秘密:他早知道卫生间的木门上有个很小的洞。当年和太太处朋友时,子菲挺一本正经的,他的任何动手动脚、按耐不住,都被她的矜持一一挡回。于是,子菲洗澡的时候,他常常通过这个小洞窥视,一饱眼福。傻傻的子菲,却从来都不知道!
乃秋心中暗笑,忽然来了灵感突发,要再坏一次!他猫着腰,挪到了卫生间的门外,眼睛贴住小洞,向里边望去……
一双女人的腿,那是太太的。奇怪的是,与她紧挨着,还有一双男人的腿!两人的腿距离如此之近,胜过最亲密的舞侣。视线摇上去……
天崩地裂般的惊骇,让乃一个屁股墩儿,坐到了地上!
尊贵的客人终于走了,钟的指针对着二十二点。
“怎么啦?”醉意的子菲满面春风,屋里屋外的飘过,“又闷了?”
乃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痴痴地直盯着电视发呆。
轻哼着歌儿《我们的生活比蜜甜》,子菲一件件甩光了身上的衣,裸着身子钻进鸭绒被。
钟的针不知不觉挪到了凌晨一点,乃秋还没有睡。卫生间看到的一幕死缠住他:副市长的一条臂紧挽太太的纤腰,方方的大脸贴在太太的脸上……那卫生间装修得那样豪华,钱乃秋本打算通过它酿造夫妻间的另类甜蜜,谁知今天,却给他带来从未有过的烦恼!
无心去恋太太的床,乃秋萎缩进了沙发。后半夜了,窗外呼啸的风渐渐平息下来。可是,他仍然睡不着。沙发边的地上,烟蒂成了堆,满屋子也是烟气障障。
眼看自己要戴绿帽子了,这钱乃秋越想越气,愈思愈愁!本来,落魄的门第,毫无英俊可言的长相,让钱乃秋向来对爱妻视若掌上明珠。不过,他一向容不得其他男人对子菲的非份之想。任何男人对子菲的侵犯,就是在要他钱乃秋的命,引他做殊死抵抗!真正的男人,最受不了夺妻之恨。可是,今天,对手太强大了,你要抵抗,注定是绝望般的艰难!
不知不觉中,朝阳蹦出来了。暖暖的晨光照进了屋里。床上的女人蠕动了,是响应晨的呼唤?
子菲睡眼惺忪,问道:“你一夜没睡?怎么啦,疯了?”
乃秋怒气冲冲:“我愁!我烦!我郁闷!我想杀人!”
“看来真是疯了!这是从何说起?”
乃秋忽地象个行将复仇的大男人,对太太怒目而视:“你昨晚干什么了?”
子菲莫名其妙,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不是赔领导喝酒么?”
乃秋鼻子一哼:“咱家的卫生间里……”
“啊!”子菲脸色骤变:“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出去了么?!”
“我……”乃秋撒个谎唬她,“我不是刚把佛爷请回来么,是他告诉我的!”
子菲吓坏了,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紧张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他愿意搂我,他这么大的领导,我也不能不让他搂呀!”
“承认了就好……离婚吧,你有了新的幸福,不需要我这个龟做老公。”
快十年的一对夫妻,想不到说嘣就要嘣。子菲哭了。忽然,脸上的愧疚换成了罕见的凶狠。
“既然你也不求发展了,离就离!”她吼道。
乃秋不知她何出此言。
子菲想了想,一口白牙一闪:“多少人为了加官晋级,不惜血本,仍找不到门路。只能叹英华渐逝,悲切一生。百姓叫做‘生得窝囊,活得没劲,死得憋屈’。乃乃啊,难道你也希望如此?”
这“乃乃”二字,是子菲私下里对钱乃秋的爱称,就象钱乃和喊她“亲妈”一样。
“不不不!”钱乃秋赶紧摇头。
“那就好!”太太接过乃秋递上的牛奶,喝了一口,“命运垂青,这不是给你送来了机会?”
“不懂!”
子菲一个冷笑:“既然他副市长看上了我,咱何不顺水推舟,也贴上他?!买东西一定要付帐的,他得了我,一定要用官职给你补偿。”
“官位批发中心”的事儿奇迹般冒进钱乃秋的脑子!钱乃秋满眼的黑暗中,透出了一道亮光。
“你要为我献身?”
“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咱是蚁民,斗不过他的。又忍不下这口气,所以只能……”
乃秋想哭!“老婆呀,我可不想失去你!”
“我早是你的人了……我的青春不都给了你?至于他,得到的不过是你用过的二手货……”
“不许你嘲笑自己!”
“我就说那个意思……你当了官儿,咱家问题就解决了。什么钱,什么荣华富贵,都不在话下!搂够了,我把他一踹,咱俩远走高飞,我不照样还是你老婆?”
钱乃秋咂咂嘴儿,有道理啊!忽然转悲为喜,大笑起来!
世界真是大乱了,副市长可以和民女私通,民女也曲意奉迎!
太阳爬高了。太阳每天都是新的,今天,除了温暖和明媚,它还会给芸芸众生讲述怎样的故事呢?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2 15:03     标题: 《恋上她的唇》


  十七 深夜伏击     

大富豪饭庄,昂然耸立,灯火通明。
江子暗中接手了这里的一切后,本来惊喜于“人无横财不富”,然而,大富豪的经营却日趋惨淡、每况愈下,一点也不给他“长脸”。不可否认,
诸多引得人心动荡的传闻,加上涉及一条人命的血案,让昔日的客人望而却步。“鬼店”,潦潦两个字,让它风光不再了。
做为它的新任主人,江子自知见不得阳光,于是深居简出,只躲在幕后策划。白天里蛰伏,黑夜才是他挥洒自由与力量的天堂。
他最得力的助手,是个叫“毒药”的彪形大汉。此人如冷血动物,出手就要致命。而且,忠心耿耿,所以深得江子宠爱。
“大哥,咱再找点别的生意吧……”眼见大富豪一天天衰败,毒药为江子献策。
“我也在想……”江子的身体隐在灯后面的阴影里,“你有什么建议?”
“黑水街的烟草批发市场生意很火,秩序也很乱。我看,很适合我们混……”
“那可是全市最大的走私点儿啊……”江子在犹豫,“你先策划一下,等大富豪的风波彻底平息了,新动作的时机成熟了,我们再下手。”
一个打手闪了进来:“大哥,王阔来了,说找你在事。”
“他在哪儿?”
“一号包间。”
推开包间的门,就见王阔和乔木坐在那里。
“我和乔木去办事儿,顺便到你这里看看。”王阔剑眉一扬说。
寒喧几句,王阔直切正题。
“江子,我有事相求。”
“你说。”
“你帮我废了一个人吧!”
江子唇边的刀痕猛地一跳!转眼看了一下乔木。
“我们出去说。”
“你怕什么呀!”到隔壁的时候,王阔满不在乎。
“乔木不像我们圈里人,你怎么不防他?”
“有什么好防的!他不过是一条看门狗!”
“不过,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好……说吧,让我干什么?”
“这几天我看一个人不顺眼,我想要他的一只手。”
“和他有仇?”
“没仇。不过,他和我抢同一个女人,我生气!”王阔掏出一叠钱,扔到桌上,“事成之后,再付你另一半。”
“不必。你替我平了人命案,我谢还来不及……”
“一码是一码,这是江湖上的规矩。”王阔起身,“行动时间我来定,到时你听我电话。”
王阔潇洒一笑,大步出了门。
是谁惹恼了王公子,让他要出手伤人?江子看着那叠钱,不由得自问。不过,江湖的规矩,为人办事,不可细问详情的。他揣好钱,悄悄喊了几个打手准备去了。
那是个寒风异常凛冽的夜晚。腊月的天,纠集了全年的冷;这个夜,又把整个腊月的酷寒浓缩。风发出了魂灵附体一样的怪叫,要吸干所有的热!那些不够强壮的枯树,被残忍的扯断。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逃生般疾驰而过的车辆,还诠释着一种生的存在。
这样的夜晚,是魔鬼的跳舞场。
一处幽巷的路口,停着一辆吉普车。车中,一身便衣的王阔,卷曲在座位上,头躲在高高立起的大衣领里面,两眼偷偷在黑暗中寻觅。
幽巷的深处,几条黑影已经悄悄的埋伏多时了,只等猎物到来。
不多时,远处一个年青人顶着劲风大步流星地走来。那是个七尺汉子,不过,风太狂,他的步履有些飘然不稳。
吉普车的大灯闪了几下。江子知是暗号,向打手们把臂一挥。数条黑影于是蹿出,把那年青围在中间。残忍的拳脚暴雨般泼过去。没有片刻的停歇,没有多余的语言,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越来越加码的凶狠。年青人很快昏倒在地。
江子拔出刀来。锋利的刀,在墨一样的黑暗中,划了一道鲜鲜、刺眼的白。江子麻利地俯下身,举刀砍下去。
他很自然的瞟了一眼年青人的脸,忽然愣住了。定睛一看,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他是方越!江子拿刀的手凝固在空中……
远处,王阔隐约看见黑影们散开,得意地一笑,脚下油门一踩,吉普车就消失在夜色中。
方越在寒风中冻醒了。踉踉跄跄,去了派出所报案。第二天一早,当他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引来一片嘘声!飘若看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头上还起了几个大包,即心痛、又替他羞臊。
胡云沉住脸:“方越,你怎么搞的?”
“那些人上来就打,我怎么知道?”
“你时刻不要忘了自己是个记者!”胡云有些生气,“无论是在单位,还是在外面……你是不是又管闲事了?”
“没有啊。”
“他们想干什么?抢你钱吗?”逸晴插了一嘴。
“没有啊,我兜儿里的钱,一分也没有少。”
“怪事!”
“咳!”胡云转身往外走,“我给你一天假,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同事们渐渐散去,办公室里,就只剩下飘若和方越。
“飘若,你不早想逛街么?一会儿,我陪你去吧!”
“你怎么能这样说?!”飘若很不高兴。
“怎么啦?”
“你真是木讷!”飘若瞪他一眼,“电视台的著名女主持人,在一个刚挨了揍的人的陪同下,到处游逛……这马上要成为全市人的笑料!”
“哦……容貌就这么重要么?!”
飘若没有办法跟他解释,索性不再理他。方越无事可做,脸上的伤,辣辣地疼。心,也止不住隐隐地难受。飘若感到有些歉疚,过来轻抚他的伤,语调软下来。
“方越啊,以后一言一行要谨慎才好!每天,当我们的双脚一踏出家门,就有数不尽的诱惑。在它们后面,陷井到处都有啊!看见营业员在向你递飞眼儿么?那是在挑衅你兜儿里的钱。有些人会自称愿意和你交所谓的朋友,和你一醉方休,可是,他们是想骗走你身上的财富。不要相信世界上的微笑,因为它们的大部分,是陷井的伪装!你享受你拥有的一切,总有人不甘心啊。甚至于,你心爱的人,也有人觊觎。你在悠哉游哉,无数双眼睛却瞪得血红,在背地里暗算你。所以,请你不要相信任何人……”
“连你也不信么?”方越暗暗震惊了,“飘若,你怎么啦,像变了一个人?”
“是啊,连我,你也不该相信,因为,我都不相信我自己了……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越来越混浊了。过去的岁月,那种透明,也许要封存在记忆中了。方越,”飘若正言厉色的模样,“对身边埋藏的危险,你要明断!躲在暗处的黑手,可以把你撕成碎片。这回也许是个警告,所以,将来不要再多管闲事了,世间的风风雨雨,你要绕道走才好……”
方越如坠云雾。
“不逛商店了是不?那我走!”
“你去哪儿?”
“孟书记被骗的事儿,不能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结束!我去找乔木,让他想想办法。”
“你呀,”飘若摇头,“还是没听懂我的话!”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3 14:00     标题: 《恋上她的唇》


  十八 裂痕     

恐怖之夜的第二天,在大富豪的三楼,王阔面对一群黑衣人。
“谢谢你。”王阔开门见山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叠钱扔给江子,“这是另一半。”
江子没收,反倒把几天前王阔留下的“预付金”还给王阔。
“什么意思?”王阔楞楞地问。
“砸了。”江子声音极低地答。
王阔跌进疑惑:“怎么回事?”
江子沉默不语。他想,方越当初背着妈妈向医院狂奔,也真是辛苦!
王阔冷笑道:“你答应过我的。”
江子答道:“出了岔子。”
“不可能!我在车里,什么意外也没有看到!”
江子突然问:“那个人是方越,对不对?”
“哦,你知道了?”王阔惊讶了!
“原来是熟人,你该告诉我啊。”
“是他又怎么样!”王阔一跺脚,“从小,我就看他眼眶发青!”
“可是,我们长大了。”江子万般无奈了,“你不知道吧,他是我妈妈的救命恩人……我不能伤害他!”
“哦……他什么时候救了你妈?”
江子把方越救母的事儿,学了一遍。
听完了,王阔嘲讽道:“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儿女情长了?!‘信义大哥’的美名,原来不过如此……在大家的记忆中,你从来都是言必信、行必果。在我印象里,你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啊……你想背叛了?”
江子忍不住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左手和右手,我都不能伤。”江子说,“王阔,我求你了,放了方越吧。我们儿时的对垒,只能算不谙世事的胡闹。你我他之间,本是无怨无仇。和为贵吧!”
“怎么就无怨无仇?我看上了飘若,方越偏偏是她的男朋友!我越想把飘若搞到手,就越恨这个方越!不是这小子死缠乱打,飘若早就是我的人了!”
“王阔,为了一个女人,花这么大的本钱,值么?”
“你不懂……”王阔有些焦头烂额了,“这不是女人问题,而是我的名誉问题!我王阔向来无人能挡,情场上输给傻小子方越,太丢脸了!”
江子叹口气:“王阔,你是我的左手,他是我的右手,你让我留哪只,砍哪只?”
王阔无言以答。
江子挽了他的臂:“走吧,喝酒去!”
王阔有些歇斯底里,手拍得桌子山响:“我要飘若,我讨厌方越阻止我!”
江子神情淡然:“不就是飘若么?她早晚是你的。”
“为什么?”
“你比方越强,哪方面都比方越强……所以,左手和右手没有打架的必要。王阔你记住:这次我江子又欠了你一笔账,早晚,我会偿还!”
王阔袖子一甩,怒气冲冲下了楼。
早晨的阳光中,乔木的办公室看上去十分宽敞、明亮。大大的写字台上,油漆的亮光,似乎反射出他做秘书以来的豁朗心情。他的眼前,是三部电话,还有堆成小山的各种文件、材料。背后,是整个一面墙的书柜。形形色色的书籍,可谓应有尽有。
那些电话,随时有请示打进来,一条条指示也通过它们发下去。
办公室虽说宽敞,乔木的野心膨胀得更甚,让它快容不下了。但是乔木知道,必须深藏不漏!于是,春风得意化作谨小慎微、滴水不漏的工作,寒暑交叠之中,看不到的秘书世界一天天被他悄然构筑起来。
这会儿的乔木,突然有些烦。他在接方越打来的电话。
“忙吗?”方越问。
“很忙。”
近来,乔木很少和原先的老朋友来往了。过去,可以终日喝酒鬼混,现在身份不同了,只能推托掉。没办法,都是些穷朋友,眼下的地位,让他必须放弃他们。
“有事儿?”乔木本想问得平和,却无法遮掩住不耐烦。
“哎……我们这是怎么啦?一向无话不谈的,如今……”方越也烦了,“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
“喔……是生活变了。”乔木话锋一转,避开这个话题,“你近来怎样?和飘若还好?”
“嗯……不说她好么?有件事,你要帮忙。”
“说。”
“大杨树县的翠柳大队,去年被‘大丰收种子公司’给骗了,我查了很久,还是不知道‘大丰收种子公司’的底细。所有的办法都想过了,仍然没有结果……你帮我查一查。”
乔木心里一惊!
“能不能帮忙?”方越追问。
“朋友,事不关自,你最好高高挂起。”
“我的良心还没泯灭。”
“那么,算我泯灭好了……我不知道这件事儿,没法帮忙。”
“怎么听起来有点儿口是心非?”
“你……凭什么这样说?”
“算了,不谈这些。中午一起吃饭,好么?”
“什么由头?”
“你?!乔木啊乔木!我们的关系,吃饭还要什么由头?你真变了!”方越咔嚓一声撂了电话。
乔木太生气了,一脚踢飞了废纸篓。抬头望一下四周,好在没有人看到。
突然,门卫打来电话:
“有位叫潭子菲的人,要见王副市长。”
一般级别的觐见者,乔木有权阻止或者放行。可是,“潭子菲”的名字,让他马上站起身来。
“让她稍等,我马上就去接她!”
对门卫吩咐后,乔木无暇顾及什么烦恼了,急匆匆乘了电梯下楼。
眼前的女人显然经过了精心修饰,花枝招展中,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她对乔木投来一个甜甜的微笑,算是打过招呼。乔木一路引着潭子菲到了王铁山的办公室门外,很谦恭的敲了三下门。潭子菲以优雅、节奏感很强的步履,款款地走了进去。身后,乔木知趣的轻轻关上了门。
潭子菲的余音飘出来:“王市长,我是专门来感谢您的。我的手烫伤了,您不辞辛苦……”
还想多听一些,门却被人在里面用力一推,咔嚓一声反锁上了。
默默来数,潭子菲在里边逗留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心旌摇动的大男人,一位风情万种的俏女人,一段短暂却火花迸飞般的相遇,在一间位于权力漩涡中心的办公室里,悄然无声,独处这样久……这个消息如果传到市井闲民的耳中,不知会创造出多少花哨的绯闻来!乔木感慨了:当个高官,真是刺激!发号施令的成就感自不用说,送货上门的,不仅是“红包”,还有鲜活的漂亮女人!
潭子菲终于出来了,留给乔木一个满意的、有些羞涩的微笑后,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紧接着,王副市长也出来了。同样是满意的微笑,身影追向了走廊尽头。
闲下来,乔木又开始狠那个恼人的方越!方越啊,你说我变了,我不否认。可是,我没有变坏!而且,你也不该用那样的口气!
他俩早就相互评价过:
乔木说:方越,你是直挺挺、一目了然的杨。
方越说:乔木,那你是曲曲弯弯、难以读懂的榆!
他们虽是好友,其实有很大的不同。
春节,一天天逼近了。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3 14:00     标题: 《恋上她的唇》


  十九 味儿同嚼醋的年     

常永利风风火火跑进胡云的办公室,一看没人,掏出几张购物券塞给胡云,悄声耳语道:“我从百货大楼弄来的!”
“好!”胡云笑开了眼,“酒,搞到没有?”
“拿你的条子,我从酒厂批出来了,我这就送你家去。”
常永利呼吃带喘地走了。
看来,这个年关要在祥和富足中度过了,胡云放下心来。
电话响起来,是馨情打来的。猜得出来,一定是为王阔的事儿。
“老胡,王阔和飘若有进展了……你帮了很大忙,谢谢你!”
“哪有!这是我应尽的犬马之劳!只希望日后大姐能在王副市长面前多给我美言几句!”
“哼哼……”馨情在那边笑了,“老胡,我听王阔说,他和飘若处得不错,你来我往的,越来越近乎……我看,我们要成人之美,再加把柴才好!”
胡云赶紧反锁上了办公室的门。
“大姐,你的意思是……”
“我看飘若这孩子活泼好动,玩心不浅,要是能有机会到全国各地走一走,长长见识,小家碧玉的矜持一定就能改掉不少的。俗话说,触景生情么!”
“王阔邀请她了?”
“王阔要是能请得动她,还用你我操心么?你想,那飘若怎么肯和一个青年男人出远门?吓死她也没那份胆量啊!所以,这事强攻不得,一定要智取。至于具体方法,你是聪明人,多替大姐想想吧。”
撂下电话,胡云一阵犯难。忽然,夹在文件筐里的一封信函,跳入他的视线,那是北京广播学院主持人培训班的招生函,他收到已有些时日。前几天,他差点当废纸扔掉。
胡云一拍大腿!抽出那封信,反复地看,攥在手中,进而得意地一笑。
第二天一早,和台长打过招呼,胡云马上喊来飘若。
“飘若,我有个惊人的好消息!组织上派你去北京学习!”
飘若一脸惶惑。就要过年了,不当不正的……然而,从未有机会离开本乡本土的她,心情的一面,还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这是工作,我想,你不会有别的想法吧?”
“好吧……好啊!”她的窘困很快被快感取代,身子也蹦了起来!
“你记住,”胡云诡秘地四下看看,“这件事不要张扬……方越,也不要告诉。”
“为什么?”
“有人会眼红的……咳!这事儿你还不懂?组织纪律,你遵守就是。”
“就我一个人去么?”
“当然。”
“不不不!”飘若心一下子凉了。她还没有一个人远足的经历,一想到要孤身游天下,两眼空茫茫,漂零零徜徉在异乡的陌生土地,心就不寒而栗!
“怕什么!到了北京,你会有好多同学……”
“不不不!”
胡云犯难了。
“那么,你和逸晴一起去吧?”
“太好了!谢谢胡主任!”
“你们到了北京,用不了几天,就要过年了。索性,你们就在北京痛快地玩一玩儿!喂,告诉她做好保密工作!听没?”
临行的前夜,飘若抓起了电话,实在想给方越挂上一个。手举了话筒老高,胡边的告诫在耳畔响起。于是,手强忍了放下。命运啊,就让这份不公快快的过去吧。方越,等我从北京归来,我们再叙一段情吧!
她想起了曾答应过,在雪花儿飘舞的季节,要去登方越的家门,拜访方越的父母。于是,写了张纸条,悄悄放到方越的桌上,告诉他:自己家里有了急事,这个年,她必须回去。拜访的事儿,节后再说。临关灯惜别时,忽然细想有些不妥,又返回来,把纸条塞进了方越的抽屉。
阵阵冷风之中,她和逸晴相挽而行,登上了南下的列车。到处都回荡着刺骨的寒,可是,她们的心,夏天般的热。
不幸总在不经意间发生,她的方越没有看到纸条。年,太多的喜庆,太多的头绪,方越加倍的忙。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吧,这么重要的细节,在他的眼皮底下溜了过去,悄无声息,却又是那样残忍!
过年,“阖家欢乐”是共鸣的基调。至于每家每户,快乐女神的扮相不尽相同。对方家来说,星光四射的飘若即将到来,必将为一年中的至喜锦上添花!她踏进方家的门,那是方越的福分,也是方家意外的荣耀!
转眼到了正月初三,那是飘若答应来方家的日子。方家从初二就开始的忙碌,到现在成效显著。虽说窗明几净,家具已是一尘不染,为迎接飘若的到来,方妈妈还是把看到的一切又收拾了一遍。年货备得很足,可是,方爸爸仍去采购,唯恐有所纰漏。
接下来只剩一件事儿:等待飘若!
冬阳,从东边逐渐划向了西边,走了一个半圆的路程。对方家来说,这一次,太阳的行程从来没有过的漫长。多少次,方家人来到大路口,盼望那个美丽的身影。最是那方妈妈,踮着脚尖,手搭凉棚,望了又望,时不时用布满老茧的手擦拭昏花的眼睛。然而,她却始终没有出现。
太阳在走,方越的表情由大喜跌入大悲。太阳在走,邻居的反应由艳羡转到耻笑。太阳在走,方家的坑,由热到凉。太阳走得很慢,但很无情!
“老二,是不是你把时间搞错了?”
“不可能!”
“弟弟,咱搞新闻的,一向讲求实话实说吧?你看这年,盼了三百六十五天,才这么一次!你不会是想和大家演一场恶作剧吧?”
“瞎说!”
方家人的期盼逐渐变成了烦躁、不安、焦虑,进而是对方越的埋怨、不满和怀疑。当天渐渐昏暗下来的时候,方家人绝望了。
方越如一个撒谎的孩子,寻不到可以逃避的洞。周围的眼光,似根根利剑。
“算了,一定是她有了什么特殊的事情。”方卓拍拍方越的肩,“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等上班了,一切就明白了。她不来是她的错,可是咱也不能随便冤枉她。”
方爸爸脸色铁青:“她不来,咱还饿死不成?开饭!”率先回了屋。
那是一顿再丰盛不过的年饭,那又是一顿再乏味不过的年饭!
方家人围坐在方桌前,面面相觑,默然无语。年,把欢乐都送给了千家万户,把带来的唯独的那一点儿遗憾,全撂在了方家。
当晚,方妈妈满嘴里鼓起了大水泡。方爸爸牙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在炕上滚来滚去。方卓脸上常挂的笑,也不见踪影。方越傻愣愣远眺夜空,一夜未眠。天上的星,哪一颗是你飘若?如今的你,身在何方?
那是一个味儿同嚼醋的年!
初六,方越急冲冲的跑到单位,仍不见飘若的影子。走过场般给大家拜了年,就径直来到了胡云的办公室。
“胡主任,飘若呢?”
胡云笑了。
“飘若怎么啦?出事了么?”
“没有啊。”
“可是,我一直没见到她!”
“哦!她去北京学习了。”
“啊?!她没告诉我呀!”
“组织上安排的紧,她走的也急。”
“是真的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啊!”
胡云白眼仁儿翻他一眼,甚是不满,“这是组织上的事,未必你一定要知道的!”
方越心里长了草,工作没心情,一连数日,天天盼着飘若的音讯。可是,苦等连着苦等,他的飘若迟迟未归。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3 14:01     标题: 《恋上她的唇》


  二十 龟男人的日子     

年,给红尘之中,带来的不全是欢乐。幸福中自有不幸。不幸的人之中,这个年还多了个钱乃秋。
正月的酒总是没完没了。这会儿,乃秋正和铁蛋儿“对酒当歌”。然而,杯中辣辣的白,不是催情,而是浇愁。歌的所寄,也不是豪迈,而是苦衷。乃秋在想:龟的子日,真是度日如年啊!
“哥们,我听说,有一次,王副市长带了嫂子去北海市那个三五乐园的999999999房间,有过肉麻的对话!”铁蛋儿本是试探,见乃秋立了耳朵,期待正文,就继续说,“嫂子说,‘在你身边有多少妃子呀?我是你的哪一个啊?’又说,‘她们和你好我不管呐……我只要做你最宠的妃子哟!’之后还说,‘这里多美哇!象皇宫一样的喔……只是少了一个太监哦!干脆,让乃秋来算了呀!’你猜王副市长怎么答她?‘乃秋哪是太监?只是一个龟么!’”
“你给我闭嘴!”钱乃秋涨红了脸,“副市长不会那样说!你们大家都来糟蹋副市长,端了饭碗吃肉,还没放下筷子就开始骂娘!你更狠,连你嫂子也要捎上……咱还是不是哥们了?”
“哼!要不把你当哥们,我还懒得说!社会上都在传,就你一个聋子,啥也不知!”
钱乃秋背上的汗慢慢地流下来。也是啊,中午王副市长和太太子菲悄悄吃饭,自己损头损脑的去结帐,服务员不是说副市长和子菲是两口子么!一个英雄,一个美人,看上去太般配了!自己在那伙贱嗖嗖的女服务员眼里,顶好算个狗腿子……这件事要是让铁蛋儿这个臭小子知道了,还不定传出什么奶奶样来!想来想去,半瓶白酒已倒进肚子里。
“大哥,光献出老婆怕是不够用,老婆只是块敲门砖,你还得送红包……”
“废话!我怎么没送?!”
铁蛋儿实在是冤枉了钱乃秋。很多人要给王铁山送礼,苦于没有门路。据说,他只收圈内知己的钱,这样很把握,罕有闪失。官场有官场的不成文规矩,不收不可靠的钱,就是重要的一条!他乃秋万幸,“沾”了媳妇的光,硬是把钱送上了!
钱乃秋迷蒙之中,突然想起自己所有的私房钱,都已经送光了!
铁蛋儿又劝道:“送了,也只是第一步,之后还要送足!就如打针,只扎一下,病不能好。”
“哎,送礼像个无底洞,当官的都是血盆大口……我有点儿撑不下去了。”
“那怎么行?!不达目的就收手,会前功尽弃!以前的付出,不等于炒股割肉么!”
“我实在没钱再送了,怎么办啊?”
铁蛋儿眼珠一转:“你家不是还有存款么!你不是还有房产么!急了都是本钱啊!”
钱乃秋豁然开朗!
晃晃当当地回了家,钱乃秋看见子菲正在大镜子前美滋滋地试穿着新买的衣,就上去搭讪道:
“没去跳舞?”
“你有病呀,年都走了,我跳什么舞?!”
同床多年的子菲,最近在乃秋眼里,一天比一天陌生。钱乃秋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问:
“你跟他怎么样了?”
潭子菲带理不理:
“还行……阴阳怪气儿的,你干嘛?”
“亲妈呀,我有事求你!你……把咱家的存折找出来吧!”
潭子菲惊愕了!
“你想怎样?”
“明天,把咱家存的钱,都取出来!不是给王铁山送红包么?咱就送他个够!撑得他要死,看他办事不!”
本打算只是成也可不成也可的随便玩玩,不想乃秋来了真格的,陪了夫人不够,还要把家底也搭进去!子菲哪肯点头?
“你今天准是疯了,尽说胡话……瞧你,满嘴的酒气!”
钱乃秋哼了一声: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那可是咱家这多年省吃俭用攒下的血汗钱!将来,你儿子上学花什么?咱俩老了靠什么?”
钱乃秋暗暗地冷笑!看你骚得整天美滋滋的,还有脸说什么白头到老?!又启开了酒灌下去,立即酒壮英雄胆。
“怕什么!当官的道理,是一比十的回报!我们送他十万,弄到权了,将来能挣回一百万!”
子菲笑他疯话,还是不从。
钱乃秋脸一绷!那张脸平时只是象个肉包子,这会儿呢,真的就是肉包子了!而且是青萝卜、红萝卜馅的,吓人得很!
“那离婚好了……你心已飞,我的乌纱帽还不见个影……我一无所有,净身出户算了……我也不耽误你,你就和他欢乐去吧,我走!”
潭子菲惊慌失措!离婚?将来让我子菲靠谁去?市长只是个不错的玩友!你小子甩了我,不是让我成了无根的飞絮?被玩儿的女人,如果痴到假情真做,不是自讨苦吃?!
“乃乃,你耍什么!露水夫妻哪能比得上我们原配?我子菲和你孩子都养这么大了,咱俩哪能说分开就分开?!”
“你怕离婚?”
“嗯……乃乃啊,我们不是在和他演戏么?你忘了?”
“当然没忘!”钱乃秋转而引诱道,“亲妈呀,快把存折拿来……你就放心吧,到时候我就是舍了命,也要还给你的。而且,要加倍!我们青梅竹马,你说说,到时候找个世外桃源该有多好,我耕田来你织布,远离红尘的喧嚣……这是后话,眼下,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搞个一官半职,越大越好!”
子菲的眼圈有些潮湿了。
钱乃秋趁热打铁:
“我要是当了官,一定搂足了钱给你,都给你!这个社会对我们太不公平了,我们没白天没黑夜的干,他们却在日日夜夜莺歌燕舞!但是,抱怨是没用的,要想解决的办法。对咱俩来说,唯一的出路就是咱也弄个官儿当当,也狠搂它一回!”他手一伸,“拿出来吧……”
“什么?”
“存折啊!”
犹豫再三,潭子菲从衣柜深处的棉被夹层里,恋恋不舍掏出了那个粉色的小红本本。
“我可告诉你,你将来,要是对我们母子两个不好,我扒你的皮!”
钱乃秋就把子菲揽进怀里,语调带了哭腔地发誓:
“我们一定要飞黄腾达!”
夫妻两个抱头痛哭……
第二天,钱乃秋到了行里,把存折上的近十万块钱,都取了出来。真要把自己的这些血汗钱拱手送人了,他的心,火烫般的痛!躲在自己办公室的角落里,把那些钱逐个亲吻了一遍又一遍。
“佛爷,你就行个好吧!给我钱乃秋个出头之日,我定会还你一生的炷香!”
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3 14:02     标题: 《恋上她的唇》


  二十一 女人背不动那份承诺     

正月十五的前一天,在电视台的走廊里,方越突然看见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女人身影!她回来了!他赶紧去追,虽然她行色匆匆。
那是逸晴。方越知道飘若是和逸晴结伴儿去的北京,看见逸晴回来了,心说:飘若也一定回来了!
方越大步追上逸晴,一把揪住她的衣襟,似遇了救命稻草一样。
“你回来了!飘若呢?她在哪儿?”
回头看他时,逸晴笑得挺礼貌,也很勉强。她支吾着,奇怪地想要躲他。
“学习结束了?”
“嗯。我们去时,课程已经开了一半了……”
“一路辛苦?”
“还好。”
“是真去学习了么?正赶个大春节……我不太信呢!”
“学习是真的……”逸晴的唇嚅动了几下,犹豫之间,咽回了下文。
绕来绕去,方越其实是想打听飘若。丢了最贵重的东西,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他想马上见到飘若,看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这样,他的一颗心才不会继续颠簸与飘摇。
“你快告诉我,飘若是不是和你一起回来了?”
“啊……还没呀,她还在北京呢。”
“啊?学习不是结束了么!她还呆在北京干什么?”
逸晴低下了头。
“她还好么?她是不是病了?”
逸晴没有回答。
“她没有让你捎个口信儿给我么?”
逸晴摇了头。方越的心咯噔!就是一个翻个儿。
“飘若这是怎么啦……”方越愁眉苦脸了,“像忘了我一样……她一定忙着什么重要的事,不然不会跟我杳无音讯的!”
“我有事儿,过后再说……”
逸晴忽然拎起包儿,匆匆离开了。
无限的惆怅!爱,多简单的一个字,却最能折磨人!离别,和漫漫人生路相比,只是短暂的一瞬,可是,在热恋中人的眼里,太过绵长。飘若,就算你身在北京无法脱开也罢,总该给我的口信啊!方越幻想着能生出一双翅膀,马上飞到飘若的身边!可以什么也不做,只要能看上她一眼,为她拢一下被风吹乱的发,嗅一嗅她身上的幽静,波涛汹涌的心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可是,她的身影残酷地不再出现。飘若,你究竟什么时候回到我身边?你知道么,这个年,我积攒了太多的心里话,要对你倾诉啊!
第二天,方越终于再次堵住了逸晴。
“妹妹,跟我说说飘若吧,算我求你!”方越有些疯癫了。
她还想挣脱,可是,他失了理智,死死靠紧了门,不许她走。她看着他,忽然眼神里全是怜悯。
“你呀,真傻啊!”
方越好像挨了一个闷棍!自从飘若在新年之夜莫名地“毁约”,爱上跳舞以来,他就有个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的恶梦里。他没怕过什么,可是却害怕它的出现。多少次在心中告诉自己,那不会是真的,只是个恶梦罢了……难道,它真要活生生地现身?
一阵风突然吹进来,窗子撞到墙上,吓人地响!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快说啊!”
逸晴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给我一根烟。”
吐出烟圈的时候,逸晴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你真是个好人,好得太实在了,实在得太傻了!飘若……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了。”
方越眼前一黑,瘫倒在椅子上,感觉如天塌地陷。
“方越!”逸晴大惊失色,“不要怨我,是你逼我说的!”
“你继续吧……”
“我怕你经不起打击!”
“我撑得住……”方越的发迎风乱舞,“不幸,真要想不请自来,那就让它来好了!我心已无怨无悔地掏了出来,随她飘若任意把握,我心无愧、无怨无悔!我只是不理解:没人喜欢的厄运,为什么一定要在人们幸福的时刻光临?!不说了,既然它来了,就让我们挺起胸膛面对吧!”
“好吧……你一定要坚强!”逸晴被方越传染了一脸的苦色,语调低沉而悠长,“在去北京的车上,我们有了一个巧遇,我俩遇到了一个小伙子。他是王副市长的儿子,叫王阔。他说,他也去北京办事儿。见到我们,他非常高兴,特意调了座位,和我们坐在一起。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车在向南飞奔,家乡的轮廓虽然淡薄了,我们的同乡之情却越来越浓厚。说实话,王阔是个太有魅力的男人,权力、财富、俊美,都让他占全了。而且,嘴特别的甜……这样的男人,女人难免不心动的……一路上,他深情的眼神始终不离飘若。飘若几次想避开他,可是,我能看出来,她表面的矜持抵挡不住越来越快活的心。飘若的脸粉红粉红的,防线好象一丝一丝的被攻破了。哎,看上去,他们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儿!”
方越夹烟的手颤抖得很厉害。
“到了北京,王阔天天来看我们,回回带着一大堆好吃的。有空的时候,他就带我们逛名胜古迹……他俩的话越来越多,我忽然感到自己有些多余了……”
逸晴再难说下去。
“我挺得住,你……你继续吧。”
方越在骗她,也在骗自己!
逸晴轻叹了口气。
“有一天下午,我和飘若约好游香山。她有课,我就先去逛商店。等我走进满山的红叶,那棵树下,除了飘若,已经有另一个人。我放轻了脚步,悄悄躲到一边,偷偷去看。只见溜光水滑的王阔,挨在飘若身边,寸步不离啊。他的眼神好霸气,像无法抵挡的潮水。微笑中甜蜜的柔情,还带着一点点邪气和野性。猜疑、不安、惶恐、慌乱,交织在一起,让飘若不停地转移视线,羞红了脸,深深的低了头,想躲,又不知躲到哪里。他们的身体挨得那么近……就听他问,北京,美么?她回答,嗯。他的声音很有磁性,看得出来,飘若的心一定在涌动!他说,这次北京之行,一定会永存你的记忆,希望在你将来回想这份甜,不要忘了,还有个我……飘若脸上顿时飞起红霞,比树上的红叶还甚!王阔忽然说,我等了你很久了,我最珍贵的东西被你拿去了!飘若发愣,什么啊?!王阔说,我的心!飘若就柔若羔羊了……王阔就把她揽进怀里,拥她、吻她。她的头失了骨一样倚在他的肩上,身体也瘫下去,任凭他的爱抚,已无一点的反抗……”
“胡说!”方越大吼一声,“这不是真的!是你编的!”
然后,方越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他曾多少次告诫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此时此刻,怎么才能止住?!
“哥哥啊!”逸晴无限的怜悯,“女人生性柔软,怎能抵住狂风暴雨般的一次次轮番进攻?!所以,如果她们失足,你还是多给些同情和原谅吧……”逸晴接着讲下去,“我自知是多余人了……所以,我就提前回来了。他们去了南方……哎!”她慢慢站起身,满怀同情地看他,“我知道,我是在往你伤口上撒盐……你疼吧?可是,你不可怪我,是你,一定逼着我说……我都告诉你了,可以走了吧!”
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下了。背后,方越的呜咽太惨了……撇下这个可怜的男人,是不是于心不忍?于是,又折回来。
“我好心劝你啊,忘了飘若吧!”
“为什么?为什么?”方越已是满面泪水。
“咳!你也太执著了吧?女人挑选男人,家庭、地位、钱、帅气……都要统统考虑的!和小时候过家家儿能一样嘛!这个弯儿,你怎么就转不过来?!你说你和王阔站在一起一比,你哪点儿能超过人家?我比你了解飘若,她很虚荣呢,王阔能给她带来荣华富贵,你能给她带来什么?你自己想啊,她会随了谁?扔了谁?”
“可是,她答应我了啊!你也是女人,你告诉我,女人的心,可以变得这么快?只一个年前年后,她就能移情另恋??”
“女人生来嬴若,背不动沉重的承诺的!”逸晴看他,眼里满是伤感……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3 14:02     标题: 《恋上她的唇》


  二十二 生活不全是黑色     

大富豪顶楼,一间不大的储藏间,如今改成了刘青江的办公室。有人建议,应该把灯光换成通亮的,其它地方也要重新装修一下,堂堂黑衣帮的老大,总该风光体面一些才好。可是,江子摇头拒绝。他,早就习惯了黑暗、幽秘的环境。过于灿烂,他反倒会有所不适,以为虚伪。就这样,房间里除了一台电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床,再难找到“奢侈品”了。
这天,江子坐在椅子上,凝神桌上的几张老照片,愣了许久。那几张照片,是妹妹碧然小的时候留下的纪念。
一晃儿就是五六年了,兄妹天涯各一方,彼此音讯全无……碧然,你在他乡还好么?你知道么,哥哥已不是东躲西藏、逃避追捕的哥哥了,有王阔疏络,有厚厚的钱铺路,条条关节正在逐步打通,昔日的“警察猎人”,如今正在和你哥哥同饮共舞。哥哥已不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哥哥了,哥哥有了产业,将来还会有更多、更大的买卖,可是,哥哥好像不擅经营……你不要象无根的浮萍一样到处去混了,马上回来吧,帮哥哥料理生意,帮哥哥让咱妈安享晚年!
他四处打听,一定要找到妹妹!可是,至今仍无落果。
腕上的表忽然响起来,闹钟定时,让他从苦想中惊醒。
“毒药,跟我走,接王阔去!”
瑟瑟的风中,江子立起衣领,在站台上踱来踱去。年前,王阔临走的时候,是从他这里拿的路费。这王阔,真个生来就是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材料,头段时间兜儿里还有不少子儿,一阵豪赌,就变得精光。泡个女孩儿,也要举债……江子给王阔拿钱的时候,当时就声明,这笔钱算他送给王阔的,一分钱也不会往回再要。江子你有今天,不是王阔给了第二条命么!何况,江子心的深处,谋划着和王铁山搭上关系,以寻到这张巨大的保护伞。一段时间以来,这方面进展不错,他江子一定要趁热打铁!江子当时还承诺,等王阔回来,自己一定亲自去接他!
终于,一声长鸣,北京方面开来的列车喘着团团白气,徐徐驶进了江山火车站。
旅客们陆续走出站口。远远可以看见王阔的影子:高高的个子,鹤立鸡群一般,晃了出来。他的身旁,偎依着一个女人。
江子挥动手中的黑帽儿,迎了上去。王阔看见了他们,就拉着那女人跑过来。
“一路顺风?”江子伸过手去。
“顺风顺风,满载而归!”
两只手紧紧地握到一起!
江子注意到了王阔身边的女人。她的皮肤白白的、靓靓的,似乎嫩到透明。她的头扬得高高的,傲气凌人。她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似是正在诉说故事。一眼就可以看出,她绝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种世井粗俗女人。一举一动,是别样的风度!
“我来介绍,”王阔把女人从肩旁搂出,“这位是飘若,电视台的女主持人……”
“哪个电视台?”
“就是我们江山市电视台么!”王阔得意地咧开了嘴,“还有啊,她是我的恋人!”一拍江子的臂,转身看着飘若,“这位是江子,著名的私营企业老板!是我的好朋友!”
飘若从军大衣里抽出白皙的手,大大方方朝江子伸过来,笑脸一绽:
“你好,认识你很高兴!”
触摸到她温暖小手的瞬间,江子的心像一粒石子入水,漾开了波纹。怪不得王阔要为她去铤而走险,如此气度出众的女人,男人想不做什么也难!
“小姐你好!”
“请问刘老板,具体做什么生意?”飘若兴致盎然的样子。
江子和王阔面面相觑!
“他开了家公司,名叫劫富济贫……哈哈!”王阔替江子打个圆场。
“小姐主持什么节目?”
“不要叫小姐!叫弟妹好了!”王阔搡一下江子。
“哦……我在《江山新闻》。”飘若一甩长发。
“喔……”江子有些犯傻。江子从不看电视新闻,这也正常。
大家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出站台。江子忍不住时而偷瞟一眼飘若,只见那女人像一只挨了麻醉的小鸟儿,迷蒙之中,时不时扬起脸,递给王阔爱慕、满足的眼神,仿佛全世界都不屑一顾,只有王阔值得来看,好个让人妒忌!
“我备好了酒菜,为你们洗尘!”江子说。
一行人截了出租,直奔大富豪饭庄。
飘若和王阔单独一车。远远出现了大富豪黑洞洞的影子,飘若瞪大了眼:“我们去哪儿?”
“不是大富豪么!”
“啊!”飘若惊愣了!“去年的‘418血案’,发生在这里吧?”
王阔笑着点头。
“好可怕……司机,停车!”
“宝贝儿,别闹了!”王阔揽她入怀,“有我在,你什么都不要怕!”
忐忑不安登上了大富豪的楼梯,小心翼翼坐在包房里,飘若的心一直绷得紧紧的。
“原来江子是那个什么刘青江……他就是那个杀人的‘首领’?”抽了一个空,飘若趴在王阔耳边,悄声问。
这顿饭,如果不是王阔时不时来搂她,给她亲昵的小动作,她很想站起来就走,一分钟也不耽搁!去年春天那场血案,传说之中,血腥的之气还未散尽。
王阔摇摇头:
“什么血案!大家不可以这样看待他,你也不要随波逐流才好。江子是个不错的人,世上最讲义气的一个!他杀人不是他的错,是他顺理成章的生活使然。关键是,你要看他杀了谁,他杀的是恶贯满盈的小地主……在战场上,哪个英雄不是双手沾满鲜血?可是,那是敌人的血,是坏蛋的血!敌人,杀得越多越好,那才叫能耐,才叫英雄!你要知道,正义也是需要杀人的,法场上,不是经常在杀人吗?江子当初杀的小地主,是个双手沾满了好人鲜血的坏蛋!他该杀!这个小地主活着的时候,自持是黑社会老大,连我也不放在眼里,我恨死他了。”
飘若远远的望望江子。看他的模样,怎么说也没有传说中凶神恶煞的感觉,她就忍不住要信王阔的话了。
“他不也是属于黑社会么?”她又问王阔。
“不错。可是,你应该辩证的来看黑社会。”王阔终归和江子是好朋友,所以想办法为他开脱,寻些好听的来哄飘若,“黑社会……黑社会不一定真的就黑,我们常说‘白道儿’、‘黑道儿’的,其实大家都在追求幸福,只是方式不同而已。传说起来,好像‘黑道儿’都是坏人,‘白道儿’都是好人,这就错了!据我所知,‘黑道儿’的人都很讲究的,‘信义’二字做的最够……你以为‘白道儿’都是好人?他们虽然不杀人,可是背后给你一个劲儿的捅软刀子下黑手,让你死也不见血呢,更可怕的!江子人不错的,走这条路也是无奈。将来,生活有了保障,我相信他会‘白’起来。”
飘若点点头,觉得不无道理。不由自主多留意江子,看他瘦弱的身躯,很难想象背后还有那些生死搏斗,倒是值得怜慰,甚至该送上几分敬仰!江子唇边那长长的刀痕,一时间竟生了神秘的诱惑,悄然牵扯住飘若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让许多的壮汉闻其胆寒?
酒喝到人困马乏的时分,王阔携了飘若回去休息。大富豪的灯火,也暗淡下来。
江子陷在老板椅里,一个人独处了很久,心难平静。
忽然,他喊个跟班进来,问道:“每天的《江山新闻》是几点播?”
绝对不是政务消息让他开始重视《江山新闻》。历来,他都认为那是骗人的东西,只瞄准阳光下的人和事儿,从不关心自己这样的“下水道”居民。
他的真实想法是在《江山新闻》里再看到飘若。不得不散的酒席,也许让仙女般的飘若从此难见一面……他知道她高高在上,灿若明月,自己和她平等的面对面,都是奢望。所以,在电视上看上几眼,是不得不选的渠道了。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忽然发现,生活,并不完全是黑色……
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3 14:03     标题: 《恋上她的唇》


  二十三 分手之痛     

从南方回来后,飘若呆在王阔的家里,准确地说,是躲在王阔的家里,好久没有上班。回来之前,她曾和胡云通了几次电话,从胡云介绍的情况来看,方越盼着她回来,除了爱的期待,似乎没有觉察到有什么异常。
命运,真是残忍!
去北京之前,她是方越的人。现在回到家乡,她已是王阔的人了。她想来想去,实在没有勇气面对方越。躲一阵子,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可是,她心里明明白白的:一定会有那么一天,在那么一个时刻,她不得不面对方越!预想那个情景,不欢而散的欠疚之感,膨胀到近乎负罪,让她实难踏进电视台的门。
她的电话又挂到了胡云那里。
“胡主任,你帮我解决难处吧……”
“冷却一段时间再说。”胡云老谋深算。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要冷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左思右想,飘若背了王阔,提笔给方越悄悄写了封信,托胡云交到方越手上。
“方越,请原谅我在爱之旅程中不辞而别。这个旅程,我曾承诺要和你共同走完,可是,我却临阵逃脱了。想必你会受到沉重的打击!这件事你不必伤心,不用自责,因为不是你的错,而是源自我的动摇。
我永远记着你的好!你对我比亲人还厚的照顾和呵护,就如每天的灿烂阳光,温暖明媚,而且没有尽头。为此,我愿奉上一生的感谢!我也在自责我自己的坏,每时每刻都在自责!
我是一个虚荣心特强的女人,还有点儿见风使舵,实在不值得你来爱!也许,爱屏蔽了你的双眼,让你不能把我的正面和反面全部看清。向阳的一侧,我光彩夺目;可是,我的私处,却积存着不可移除的好些弱点。我心自明,而你是看不到的。我很虚荣,我很贪婪,我很自私,我很世故。每时每刻,我扮着天真烂漫,其实,我在本质上离真正的纯情女郎相去甚远。所以,放弃我,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当我的影子在你的心海中消散,你会寻到更灿烂的一方天。”
她写着写着,泪止不住流下来,沾湿了胸前的绒衣。
“和你离别的这些日子,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感到自已瞬间长大了。人生一世,不是活在真空里。天地之间,女人柔弱如草。面对婚姻大事,我不得不在最现实的天平上衡量每一颗砝码。于是,我终于选择了未来的伴侣。我要强调:我选择的只是生活的伴儿,也许能发展成为爱的归宿,也许不能……最让我揪心的是,我未来的伴儿,怎么就不是你?!我的情,可以属于你;但是,我的生活,另当别论。人生的残酷,正在于此吧!请你理解一个现实女人的这份无奈,好吗?!
对你和我来说,相互合作的路还很漫长,我们会永远是好同事、好朋友!当我们不得不面对面的时候,请你原谅我,不要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好么?”
方越默默地看完了信,心如刀割。
“方越,坚强起来,振作起来!”胡云劝道,“爱的波折,每人都有。世界还大,放宽眼界、放宽胸怀吧!”
“我想见她!”方越抬头,盯着主任。
“事已至此,你还是不见为好吧!”
“我一定要见她,而且马上就要见她!我要当面和她谈谈,才可相信发生的一切!”
胡云凝视着他,无法拒绝。
“那么,你要保证,绝不能感情用事!绝不做任何偏激的行为!”
“好吧……”方越忍了又忍,“我保证。”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在胡云的陪伴下,飘若和方越走进了落霞岛咖啡屋。胡云自知不便,远远躲进后屋。
他们相互打量。他们的身体相距只有半步之遥,心与心之间,却似隔着千山万水!
“方越,瘦了!”飘若说。
“你胖了。”方越说。
方越看到的,还是那个让他心仪的女人,他不相信突然出现的所有变故会是真实的。只不过,飘若冷漠的脸上,笑容已罕见了,使他一点点明白:这可能不是恶梦,是现实!
“飘若……”方越忍住心的刀割般的痛,“你果然移情别恋了?我想亲耳听听你告诉我!”
“这是真的。”飘若垂着眼皮,声音淡得不能再淡。
“为什么?”
“我给你的信,你不是看了么?”
“我看了,可我不信。”
“哎。你要是太较真,我就再告诉你:情侣的分手,有时候不需要理由。”
“可是,你伤了我的心!”
“我也难过……不过,生活么,没有办法!”
“你太残忍!”
“我承认对你残忍。其实,我对我自己也很残忍!方越,婚姻尚且不必从一而终,至于恋爱,不会有什么枷锁吧!你是文化人,应当比我更明白的。”
“可是我知道,爱,不是游戏!”方越用了质问的口气!
飘若受不得别人的指责,一听这话,表情就冷中含怒了:“我也知道,爱的权利,不应当交给别人!”
“飘若,我爱你已入骨髓……可是请问,你爱过我么?你说啊!”
飘若眼睛湿润了,呆了许久,竟不知该怎样回答。
“你曾答应了,并且接受了我的爱。人生,难道可以这样轻言放弃?”
“方越!话里不要带指责的含义!”飘若愤怒了,“爱,是要让人张开自由的双翅,而不是要我们套上锁链!我承认,和你有过如胶似漆的时光,可是,那不是一纸合同,让我们永受束缚!现在,游戏结束了!”
“飘若……”方越嗓子沙哑,“我真的要失去你?”
飘若的脸转向一边,没有回答。幽暗的霓虹,映照着她颊上的泪光。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如此的惩罚?!”
“我……我不知道!”
飘若的背影痛苦地抖动着。水做的女人,总是不能把一颗凶狠的心坚持到底的。那一刻,飘若真想回过身来……
可是,她不能!
“飘若!我还一如既往地爱着你!给我新的机会吧!你一定是误入歧途,才走到了今天,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你!我的心灵之门,对你永不会设防!它在等待你的归来……”
“哎,晚了……”飘若摇了头,“就让你和我之间的那些温馨,留在相册里吧。那是一段太美好的回忆,我会保存一生的。”
飘若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飘若!飘若!”
方越要抓住她,却跟不上她坚定不移的脚步,她真要一去不回么?!
“飘若,你不要走,不要走啊!”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是头也不回,拉开了黑幽幽的门。
“飘若!飘若!飘若……”方越痛至深处难以自恃,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门只轻轻一叩,却又多么的无情!飘若的身影消失了。
“先生!先生!”服务生奔了过来。
当方越从昏迷中渐渐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咖啡屋的内室里。
“先生,你终于醒了!好吓人!”服务生叹了口气。
“我怎么了?”
“你和你的女朋友分手了吧?我们全都看见她走了,她不要你了,你就昏倒了……你一定非常爱她!”
“是啊……可是她走了!”
“哎,先生,你放宽心吧!你女朋友很漂亮,这样的女孩儿大都轻浮,以动人的皮做朝三暮四的本钱。和你煽情,不过是随便玩玩儿,到头来,谁更有钱有势,她们就会跟谁……你还是坚强些吧!男人么,一定要有志气,有骨气!”
方越掏出钱来,要去结帐,被服务生挡住。
“先生,不必了。有位胡先生已经买了单,连送你回家的车费也付了……”
顶着漫天的飘雪,出租车寂寞独行。窗外的街灯,再也不见往日的华丽。
这天一过,飘若回了老家。据说,她和王阔的婚礼定在五一。胡云和台里沟通好了,提前给她一个长假,让她好好的准备。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3 14:03     标题: 《恋上她的唇》


  二十四 失恋     

方越空望着房间小小的窗,已多日食之无味、夜不能眠了。
天,你为什么总是灰蒙蒙?寒冷的冬夜,你能不能迟些到来?还要等多久,可怜的弱小生灵们才能重尝春的绿、夏的暖?漫天的飘雪,银白的大地,你的使命难道就是要禁锢人的一腔热血?
失恋是一门学问。生活如此残忍,让几乎每一个青年都要经历这一课。它太沉闷了,超负荷的凝重,好象非要把少男少女的天真与遐想碾个粉碎,使他们从此厌倦情爱,才肯罢休!不少人的一生坎坷而曲折,就是因为没有学好这堂课。课后的复习,耗费了毕生的心思和时间,却越来越糟。
有多少热血男儿、怀春少女,用自己的亲身体验,想弄懂这门学问,可是活生生的答案却是千奇百怪!任何一位所谓睿智非凡的学者,即便学历再高,也不敢说一定能正确地诠释它。尘世,就在爱恋与失恋的交叠中,漂浮了数千年!
失恋是什么?失恋是已经通过汗水甚至鲜血夺到手的金牌,忽然被判定是无效的;失恋是十年寒窗之后,满心欢喜走进理想的校门,却被告知走错了地方;失恋是满怀激动张开双臂迎接扑面而来的女郎,却眼睁睁看着她擦身而过,投进了后来人的怀抱;失恋是自己挖到了一座金山,却被另外的淘金者据为己有;失恋是饱食了一顿丰盛美餐,才被提醒饭菜里边有毒;失恋是从早晨就开始空腹,以期待好好享受美妙的午餐,请客的人却打来电话告诉你,改日吧!
可怕的失恋!随后而来的,是深深的自卑!
方越缩在被子里,手捧着书,希望字里行间有逃遁的暗道,可以帮他离开剧痛与绝望之海。可是,混乱不堪的心绪,没有读懂任何一个字。他就撕扯那些书,它们本是他一生的最爱,此刻,他却感到它们不过是骗子的另一种面孔。人类精神世界的精华,被一双极度忧伤的手,撕成了片片残叶,飘落地上。坠地的瞬间那轻轻的声音,仿佛在为成为败类的命运叹息。
他又抽出了飘若去北京前留给他的那张纸条。他把它铺在手心里,一遍遍地看。
“方越……去你家拜访的事儿,等我回来再说。”这句话,他不知看了多少遍!
难道说这一纸轻条,就断送了自己一生的爱恋?如果当初自己看到了,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他捧住纸条,再次涌出热泪。
他的心田里,一直在精心培育着纯情之林。这些林木过于娇贵,不只需要小心谨慎、日夜修剪,还无底洞般索求珍爱的浇灌。那一方林中,最美的一颗,当是属于对飘若的爱情。如果说,人类的友谊像金字塔一样久远、珍贵,男女情爱不就是它的尖顶吗?为了它,他倾注了自己的所有,以滴水不漏的照顾为锄,用无微不至的关怀为水。当它的花儿要绽放的时候,他打算流出自己的鲜血,让它开得更艳丽!可是,为什么啊,它要遭到残忍的砍伐?
四季可以慢慢的交替,黑夜与白昼,也能从容的你来我往。可是,人从幸福到痛苦,却没有滑翔的余地。立足山颠,跌落深渊,巨大的落差,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一览众山小”的快乐,忽然换成了满目的黑暗、谷底的污泥,有几个人的神经承受不住?
方越一分钟一分钟地绝望了!
方妈妈劝他吃饭,他的怨气反倒更大。娘啊,你既然历经十月怀胎的艰辛,一朝分娩的苦难,为什么不把明星的容貌、王子的地位、阔佬的财富也一起带来?为什么生下一个平凡的我?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幸福只属于出众的人,凡夫俗子要被迫找烦恼为伴侣的。你光是享受做母亲的喜悦,为什么就不为你孩子的未来想想?就算没有身体或者心的残疾,“平庸”二字,已足以折磨他们的一生。你带我来到这个世上,是不是太自私了?
方爸爸恨他柔肠寸断的“熊样儿”,一声怒吼,送他出了家门。他没有去处,就傻呆呆奔江堤而去。
一路上,芸芸众生忽然变得陌生。友好的微笑,似乎只是一张表皮,用来为贪婪与掠夺的心遮羞。既便能牵了手并肩而行,好像也一定是一种敌意!
徜徉在江堤上,冻僵的肢体已无从感觉。江面上,雪与冰蜿蜒到远方。你曾奔流,你曾碧波荡漾,如今这份死一样凝固的冰封,并不属于季节,那是他的心使然。多想你有一个洞,让我进入,容我隐藏,给我安慰!你不用太大,无需舒适,只求你能让我躲过嘲讽与白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寒啊,你为什么只让我的身体没了知觉,不让我的心也一起麻木?!
天空依然广阔,不过,堆满了云山。那些浪漫岁月,当他挽着飘若的手云下漫步的时候,曾经感叹它们浑厚的深意,仿佛仰望的是一部等待被读解的精髓之书。可是,寒冷季节里的此时此刻,再看这些云,心中莫名的仇恨!多么狡黠,多么阴险,多么善变!变幻与虚无,只是对人的戏弄。灰暗的色彩,包含着寒霜冷雪,随时要给人悴不及防的一击!你就透明一些,好么?不要再变幻莫测了,明明白白的、实实在在的给我一个真实的面目,行吗?让我的一片痴情,能在你高傲的峰上,反射出一个映象,我心也会知足了。
鲁宾逊的孤岛,竟是那样的神奇,令人向往!身边不再有烦恼,一个人躺在沙滩上,把所有的阳光都揽在怀里。可以尽情的痛哭,不用担心人们投来对脆弱男人的嘲笑与鄙夷;也能开怀的大笑,顾虑什么疯与癫!那一定是个连空气都自由的国度,一切的生灵平安相处,用不着相互伤害。花草无拘无束的快乐生长,受不到贪婪的蹂躏、自私的践踏,只任了性子,拿纯真的心情来绽放!
即使来到学生时代那些科幻小说中的外星球,也是不错的选择。只要远离人群,辞别虚伪、腐化,什么地方,他都可以去。可是,为什么就没有?!
懒在家几天后,胡云催方越快快上班。
那个早晨,方越无奈走了办公室。
身旁的同事依然笑声朗朗,他们怎么就不给他一些来分享?不要用嘲笑的眼神来看我,行不行?我心已经寒于冰雪,不害怕疏远,可是,只求你们当我蒸发了,就是不要来刺激我!我做错了什么?不过是把能拿出的最纯真的爱,拿了出来。我为她倾尽己囊,献上一颗心,请她统领,任她鞭挞,这有错吗?我克扣自己,以便让她更富足一些,让她的舞姿更洒脱一些,这有错吗?我甘愿做了仆人,好让她生活更滑润,这有错吗?爱河之神,不要再沉默了,告诉我吧!
方越终日神魂颠倒,全家人劝都没用。方妈妈请来了乔木。
“当初我就劝你,你却不听。”乔木望见方越两鬓出现了几根白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太快了吧?!
“一个星期了,他还没换过衣服。”方妈妈长吁短叹。
“方越,我早说过,飘若不属于你。”乔木劝道,“她的心房可以容你小憩,可是,那只是她的小秘密。她的人生之旅不会选你做永远的伴儿。我们生不逢时,赶上了一个真爱贬值的时代。世俗的考虑,让她不能不离开你。”
“我给她的一份爱,我没给过任何人,将来也不会给任何人……”方越木然地说,“难道,她不懂吗?”
“你的爱,她当然懂!”乔木说,“她离开你,也许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你的错。她不过是被人从你身边夺走了。”
“是王阔?”
“我……不知道。也许……是世俗吧!”
也真是难为乔木了,既要唤回老同学奋斗的热情,又要出于自身的考虑,隐瞒住那些可怕的事实!
乔木把方越拉出家门,溜达到了铁道线上。同窗共读的岁月,他们常常顺着蜿蜒的铁轨和整齐的枕木,把目光送向阳光普照的远方。迷蒙的雾气中,是神奇的诱惑。梦想着有一天,他们能看看外面的世界。
一列列火车隆隆驶过,大地不住的颤抖。车头吐出的白气不时淹没两个人的身影。
“看啊,那群牛!”乔木忽然指点着远处的荒野,眼中露出惊喜。
一群雄壮的牛,正在努力拨开积雪,寻那些藏在下面的草根。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独恋一枝花。古人说得真好!”乔木突发感慨。
“什么逻辑?轻浮!”
“我不和你犟……总之,忘了飘若吧!”
“难!难于上青天!”方越几乎是在怒吼。
“好好好……”乔木感到方越和远处的那些牛一样的倔!“我相信你爱她,她也爱你……可是,你如果不从绝望中拔出脚来,她还会继续爱你吗?你还有力量再去爱她吗?活下去需要激情,不需要绝望。相信吧,只要活下去,梦就有成真的一天!”
方越想了很久,终于问道:“我以后该怎么办?”
“太简单了,把飘若夺回来!”乔木忽感说走了嘴,就软下来说,“也许,她只是一时离开了你,生离死别,人之常情。就当是你和她做了偶尔的小别……我想,她如果期待两颗心的重逢,一定不愿意面对一个衣衫褴褛的故人!”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他的同学已经飞快的跑走了,向着那片楼影绰约的城市,向着那片翻滚着烟尘的喧嚣。敞开的大衣,在寒风中飞舞。
“等等我!”乔木定了定神,紧裹住衣襟,快步追了过去……
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3 14:04     标题: 《恋上她的唇》


  二十五 婚礼泪     

五月的鲜花,最是醉人。你看满街的桃红,一身新衣竞相绽放,新生儿般的鲜嫩!五月的杨柳最是温柔,似初恋的少女,在羞涩中摇曳。五月的天空最是斑斓,满天随风飘舞的絮儿,要和冬的雪花媲美,飞絮毛茸茸中生的活力,冬雪只能自叹弗如了。
今天的小鸟儿为什么叫得这样脆,这样亮,这样甜?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王阔和飘若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也许,它们也被感动了,要献上欢快,做一份微薄的贺礼?
五一,一个激动人心的日子。休假中,有谁计算过,真正的劳动者,快乐的能有几人?
晨的红霞还未散尽,市长大院已热闹起来。数不清的豪华小轿车陆续从四面八方赶来。江山市几乎所有的委、办、局都派来了自己的“看家坐骑”。每辆车上都飘着嫩红的气球,在微风中不住点头微笑。大车小车一辆紧挨着一辆,偌大的市长大院已容纳不下,只好排到大街上。
聚在一起闲谈的人,很多是大腹便便、头儿光秃的上层官僚。
胡云神采飞扬,四处周旋。细算起来,他称得上是这桩婚姻的“介绍人”,馨情把谢意暗示给他,他就宠物小狗般的摇头晃尾、取悦主人了。
方卓依旧是笑面虎一只,大老远的,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至于混杂在人群中间的钱乃秋,可能是人微语轻吧,很难被旁人注意。他就不时地踮了脚,让自己不至于被世界遗忘。
最忙的人,也许还是乔木。他是这场婚礼的总调度,从天没亮开始,就里外的奔忙。天气乍暖还寒,凉爽之中,他的汗已沾湿了新衬衣。
那边,王铁山携着馨情,笑纳百官的“红包”。一向严肃的副市长,今天的微笑和点头礼比工作中多了不少。儿子的终身大事,不由他不快!
眼看时辰已到,准备去迎亲的年轻人们拥出了王阔。传说中,他可是江山市的“王子”级少年之一。今天,王阔穿了一身雪白的西装,系了一条鲜红的领带。胸前的一朵纸花儿,鲜艳胜似满院的桃红。大喜之日,本已“帅得惊动党中央”的他,又添了太多的潇洒。现身的那一刻,满院的年轻女郎们,有多少暗暗羡慕,只恨自己不够出众!
王阔敏捷地跳上打头的花车,浩浩荡荡的迎亲车队就此出发了。车队耀武扬威,环绕整个江山市而行,均匀的车速,望不到尾的阵容,引来无数的百姓夹道观看。
啧啧赞叹中,混杂着普通劳动者调侃的嫉妒。
一个三轮车夫喊道:“呵!又一个屁眼儿朝上的!”
结果引起一阵哄笑。
市长大院里,人们忙着备好鞭炮、彩纸屑儿,只等车队载回仪态万方的新娘。
天地之间都是喜庆,仿佛空气也醉了。谁也没有留意,一个鬓角掺了几根白发的年轻人,带着满眼的忧伤,迈着迟缓的步履,孤独地走来。他的风衣,象侠客的斗蓬。
还是乔木机敏,远远认出了,那是方越。
乔木寻了个空儿,悄悄跑过来,挨到方越身边:“你来干什么?”
“怎么,飘若的婚礼,我不可以参加?”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乔木忙了半天了,这会儿终于有功夫掏出手帕擦去脖颈上的汗,“方越……你不怕心痛?”
方越苦苦一笑:“痛到只有麻木,痛也就不再成为痛……我只想看看飘若是不是真的找到了幸福。如果她找到了,我不会心痛。”
乔木眼睛瞪得老大……看上去,方越老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这种时候,他太同情方越了,真想替方越大哭一场!转念一想,这老朋友终于从绝望中回归,未尝不是件好事。至于泡过的女孩儿,却成了他人的新娘,这事儿日后再细说吧!
“这么多祝福的人……”方越点燃一根烟,“老同学,不要对我的加入感吃惊,好么?”
乔木想说什么,迎亲车队已浩浩荡荡,远远的驶来!被人一拽,他就穿过人群,跑回到王家的大门去。
花车驶到王家的门外,还没有停稳,已是鞭炮齐鸣。红红的纸花儿漫天飞舞,振耳的响声持续了好久,传了很远。缭绕的青烟中,王阔牵着飘若的手,款款走下车来。
人群里已是欢呼声一片了。
远远的院门口,孤零零的树下,站着那忧伤的年轻人。看到飘若下车的一刻,他要凝固了!
今天的飘若,分外的妖娆。穿着雪白的婚纱长裙,任摄影师摆布,把精彩的瞬间永存记忆。飘若含笑接受彩屑儿和祝福的包围,可是,树下的年轻人相信,她的眼神中一定含着忧郁!
最美妙的瞬间,虽然已被刻意抻长,却总要结束。英俊的王阔拉着飘若,背影消失在家门里。
年轻人再也忍不住,一颗硕大的泪,从眼角滚落。手中快要燃尽的烟,狠狠烫了他一下!小小的烟蒂,甚是无情!
参加婚礼的人群开始忙着去饭店了,浪漫的一页渐渐淡出。
乔木再找到方越时,已疲惫不堪。
“累死我了。”乔木苦笑着,“天下最折磨人的,就是这红白事儿了……喂,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啊……喝喜酒,你去么?”
方越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只盯着前面看。顺着方越的视线,乔木看见花车渐渐驶离。听到的,是方越在呢喃:“祝你幸福……”
乔木的鼻子有些发酸:“你真是个傻子,可爱的傻子,可悲的傻子!”
“傻子”二字,不知被他扣在老同学头上有多少次,可恨的是,方越对此左耳听了右耳就冒,他还是那么傻,好像他乔木一直在说废话!
“乔木,我不傻。”方越苦笑了,“总有一天,我会让飘若回到我的身边,你相信么?!”
“哦……”乔木无言以答。
“你说得对,我应该把飘若夺回来……乔木,总有一天,我会让飘若回到我的身边。你相信么?你说啊!”
乔木盯住他的眼睛。血丝密布之中,流露着心的苍老。在那后面,似是燃起了滚烫的复仇之火……乔木实在不敢继续往下再想了。
忽地,方卓的“中国人民银行”面包车开了过来。
“走哇,喝酒去!”钱乃秋探出头来。
乔木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拉上方越。
“没事儿,你去吧。”方越冷笑道,“乔木,如果可能的话,你替我敬飘若一杯酒……”
然后,方越头也不回,孤零零的走了。
“方越……”方卓想唤回他,看看满车困惑的客,只好陪着笑低了头……
晌午已过,钱乃秋和铁蛋儿别了王阔的婚宴,又另起“炉灶”。钱乃秋是借酒浇愁愁更愁!
“喂!”铁蛋一旁推他,“大哥,你喝多了?”
此次王阔结婚,在王家的客厅,钱乃秋递过去一个装了1万元的信封。第一次给王铁山送礼的情形又浮现眼前:看到王副市长是个大孝子,他蹬了他父母家的门,递过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信封内装了2万元,之后留下一句话“请您以后多关照。”后来再送礼,他出手更“大方”,最多的一次,报纸包了6万元!“请市长考虑可否给我换个位置。”本来还预备了一双高级皮鞋,子菲点拨:送领导鞋,不吉利,你想让领导“走路”呀!想想也对,便留下自己享用了……经这一次次的送,本可骄人的小康之家,眼下一贫如洗了,没有资本好送。可是,升迁之事,还听不到一点动静……
叭!铁蛋儿的掌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背,“哥们!又晕了?!”
钱乃秋从梦中醒来!忽然直勾勾的盯上铁蛋。
“你借我点钱!”
“干什么?”
“我要继续赌下去!赢了,我就彻底翻身;输了,我就跳楼!”
“借钱送礼?不行不行!”
“铁蛋,我没开玩笑。你借我的钱,将来我要加倍还你。你若不借,哎,我穷途末路,只好与你断交。”
“好吧,我借你……”铁蛋迟疑了半天,无奈点点头。
铁蛋腰间的传呼机忽然响了。
“走吧,方科长找咱们了,要开会了。”
“狗屁方科长!大五一的,开的什么狗屁会?”
“人家是领导,愿意什么时候开会,就什么时候开会!你瞎说啥?当心回去他收拾你!”
“哼!小芝麻官,也兴风做浪!等着吧,我有收拾他的那一天!”
风,托着两个摇晃的身影,消失在傍晚的饮烟中……
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3 14:04     标题: 《恋上她的唇》


  二十六 你的悲哀是我的欢乐     

连日来,江子一直暗暗的悬心吊胆。
意外得了大富豪夜总会后,从小混混到大老板,只是让他有过片刻的满足!这次冒险成功,鼓励了他置生死于度外的野心,他心中那只掠夺的时钟,更难停摆。何况,大富豪的生意日薄西山,于是,他和他的手下,“革命”的想法多起来。黑水街,逐渐被他们锁定为目标。
“大哥,现在下手正是时机!”毒药早已按捺不住了。
江子把脚一跺!电话打给了王阔……
黑水街是江山市走私香烟批发一条街。江山市绝大部分的烟摊儿、酒店、食杂店,都从这里进货。这里汇了大批掏金的骗子、地痞流氓、社会渣子,形成了群雄割据的局面。
这几天,让人闻风而栗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黑水街。他们三五成群,四处租房,连哄带吓,把原批发业主逐一打发走。空气一时间非常紧张!
这就是江子正在实施的一个大胆而残忍的计划:霸占黑水街。从第一批手下开进黑街,江子的心就一直悬着。
王阔已暗中答应了要疏通公安方面,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江子愈加有恃无恐了。
有黑衣帮的威名,“霸占”工作进展还算顺利。多数“山岱王”惧了黑衣帮的凶恶,忍痛走掉。
燃了一根万宝路,江子长出了口气,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来。
忽然有了妹妹的音讯!她的一个同学从南方回来,向江子粗略描绘了碧然的生活。据说,她和别人合伙儿做了买卖,不过好像刚出了一个什么变故,让她进退两难……
经过许多辗转,江子和碧然终于通了电话。一对兄妹,一个在最北的省份,一个在最南的深圳,几年流浪打拼的苦与泪,化做了电话里无言的呜咽。
哥说:“回来吧,浪迹天涯的游子。”
妹说:“我已厌倦漂泊……”
刘家团聚的日子指日可待了!只有一个小小的遗憾:碧然说,何时返回,她也叫不准。
真是好事成双!江子的感觉美极了!
毒药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伏在他脑袋旁耳语:“有个倔小子就是不肯走,还骂我们黑衣帮,骂你……大哥,怎么办?”
江子微皱了眉,“他叫什么?”
“吴枫。”
“吴枫!我记住了!”江子咬咬牙,“他不知道我们是黑衣帮?”
“怎么不知?这小子是头倔驴!刚才还操了刀,要和我们拼命……”
他们说到的吴枫,在黑水街号称“小霸王”。眼看几年的心血要给黑衣帮轻易夺走,就如光天化日之下被抢了钱一样,血气方刚的他,怎能甘心?所以自恃身强体壮,坚决不撤。
江子把刀往腰里一插,向毒药一挥手,起身就走。
黑水街,一片东倒西歪的平房,分立在一条小胡同的两侧。那条小胡同,曲曲弯弯,坑坑洼洼,毒蛇般蜿蜒着。傍晚时分,这里已被混浊的饮烟笼罩。
一伙人,清一色的黑外衣、红色工程帽,手提刀枪棍棒,杀气腾腾,踏着朦胧冲进了小胡同。毒药引路,江子居中,直奔吴枫的那间屋子。
等待他们的,是人去房空。
胡同的另一头,一个浑身黝黑、肌肉发达的小伙子,一边疾跑,一边回头张望。他就是吴枫。刚刚有人给他报了信,使他逃过一劫。
吴枫回到家,磨刀霍霍。
“你不要再去了!”姐姐吴桐劝道。
“不去,我们靠什么生活?!”吴枫狂喊。
一家人鸦雀无声。这是个贫困之家,一个寡母,三个孩子。老大吴松是大集体,单位黄了,整天喝闷酒;老二吴桐下岗了,靠卖大馇粥赚零花钱;就是这个老三吴枫,最近倒烟,仗着一股虎劲儿和胳膊粗力气大,大家都惧他三分,打拼了不少钱来。
“你注意点!”吴妈妈脸色煞白,手紧紧捂住胸口,害怕一颗恐惧的心会跳出来。
“有了风声,你抓紧跑!不要吃眼前亏!”姐姐抱住弟弟的背。
吴枫也不回话,只把刀磨得更响!
吴枫哪里知道,这一天,黑衣帮已在他家的门外设下埋伏,要灭其性命。
日落西山,江子看了看表,只希望吴枫尽快出现。
忽然,大哥大响起,里边传来让他惊喜的声音!是碧然!
“哥,我在车站……”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车一直晚点……你若不方便,我自己能回去。”
“你等着,千万别动!”
江子向毒药吩咐了几句,截辆出租,直奔火车站。
天,沥沥下起雨来。站台硬梆梆的水泥地上,有个女子躲在廊下,踱来踱去。江子一看就认出,那是妹妹碧然!
她变了:当年那个爱疯的中学生已无踪影,眼前,活脱脱一个阔小姐!
兄妹相见,相拥了许久。
“哥,你还好?”
“嗯。你怎么啦?眼圈儿发黑?”
“哦……坐了几天火车,累的吧?哥,咱妈好么?妈妈一直恨我呢……”
“你放心,我来说服她!”
车子直奔大富豪。一股暖流温热了碧然的身子。走南闯北,钱袋是鼓了不少,可……还是流着一样血的亲人好啊!
车到了大富豪饭庄。
江子跳下车说:“碧然,我们到家了!”
“这饭店是你的?”碧然惊奇。
“妈!”碧然上了楼,远远看见妈妈,就扑了过去,投进妈的怀里,泪如泉涌。不停来看,妈妈胖了,白了,神色安祥多了。
“还有脸认我这个妈?”刘妈妈一脸怒气。
“妈!”碧然的泪唰地又落下来,“女儿不孝……你看,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
刘妈妈强忍泪水,不想理她。碧然就跑下了:“妈!妈!”
江子叹口气:“妈,你饶了她吧……当年,她和我一样,都是孩子!”
天下的母亲,偏偏容不得铁石心肠!刘老太泣出声来,抱住一对兄妹,久久不放。
江子笑了。忽然想起了那帮正在埋伏的兄弟,起身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
“唔……一家团圆,我去给你们弄点意外的惊喜!妈、妹,你们等我!”
那个夜,吴枫独自淋着凄风苦雨,在地上写出一长串泥泞的脚印。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家里窗子的光亮。他想快些回到家里,让火炉的温暖,烘干淋湿的身子和衣服。
突然,一群黑衣人围了上来!吴枫掏出刀,但是寡不敌众,很快被打倒在地。
吴家人听到动静都跑了出来,可也帮不上吴枫。
江子把烟屁股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一碾,就向毒药一挥手,毒药手中的短猎于是巨响两声……
大富豪,灯火通明。江子急急赶回来,妈妈和妹妹已等得有些烦闷。
江子笑笑,捧出一大束花儿,插在桌上。那红红的几朵,鲜艳如血。
拨去了吴枫这颗钉子,江子霸占黑水街的行动再无阻力。据说,几天后另有个批烟的小贩,因了和黑衣帮顶嘴干仗,被挑断大筋。一时间,江山市下层社会的偏街僻巷里,传开了江子和黑衣帮的残忍故事。
黑水街的烟草走私,心照不宣地成了江子的天下,也一天天给他带来滚滚财富。江子,脱了大富豪的阴影,寻到了发财的新天地。
刘碧然小休了几天,就投入到了哥哥的产业中。以一个暴发“女老板”的身份“荣归故里”,碧然辅助妈妈,共同来管理大富豪饭庄。
那个夏秋时节,江山市的市民们总能看到一位非常性感的女郎穿街而行。那女郎有绝顶的身材:细长滑润的颈,骨感的宽肩,美妙收束的腰身,下面是鼓鼓的臀儿,再下面是一双修长壮健的美腿。女郎一定非常得意于自己的身材,总希望它裸露的更多一些,只用尽可能少的衣着做些遮掩。最前卫的穿戴,面料的昂贵,款式的新潮,都在刻意修饰“性感”二字。
熟人们都知道,这位不同寻常的女郎有个让人心摇的名字:碧然。
如果不算已去了冥冥世界的酒徒父亲,这个家也算是终得团圆了。
滚滚红尘,那份真谛最是潮起潮落。曾经瘟疫般被街坊躲避的刘家,如今儿子是阔佬,女儿是富婆,疤痕的眼睑眨一眨,足下的高跟鞋跺一跺,江山市都要跟着动一动,情与境一天天今非昔比了。
只是,亲朋好友每每问起碧然的“发家”经历、成功项目,碧然都闪烁其词,只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3 14:05     标题: 《恋上她的唇》


  二十八 死亡烟斗     

阴雨天气还在浇灌江山市。
什么叫齐心协力?江山人终于明白了!胡云有一天忽然突发灵感,总结说:自然灾害是填平人间凸凹的最好办法。生与死的考验,会让贫穷的人与富贵的人,高高在上的人与低声下气的人,聪明的人与愚钝的人,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
当主力壮丁们云集坝上的时候,银行的职工,不得不抽出身来,为一个人举行葬礼。
他就是郁松。他的死,和洪水没有一点关系,而是死于脑出血。
方家兄弟同车前往。
“你知道人生的终点站么?”方卓脸上挂着少有的苦相,“所有的人,无论多么显赫,怎么样富有,最后都逃不了到那去。”
“哪里?”
“火葬场!”
雨水敲打着车窗,噼噼啪啪地响。
沉默了一阵,方卓又叹了口气,“火葬场的上一站你知道么?”
“哪里?”
“医院!”
旷野中的火葬场,凄如死神的窝。微微的焦糊味儿,弥漫在潮气中。高耸的那一根大烟囱,一定是死神的烟斗了,最是抢眼!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它无言地、不辞疲劳地宣读着一条条生命的离别。
死神,你够残忍,拿人的生命,做自己毒瘾的享受!
生可以多么的绚丽;死,不过是一股烟,一撮灰!
最让人忍不过的,是死者的亲人。离去的人,谓之解脱也好,谓之长眠也好,总之,已无所谓痛苦。可是,活着的人,却在心碎!
葬礼上,早有人把素素的白花,分发给大家。方越细细地端详它的瓣儿,好像白色的泪!默默随着人流,走进灵堂。若不是忘不了的一种怀念,方越再也不想到这地方来!
郁松大大的黑白遗照,静静地立在花圈丛中。可以看见他还微笑着,可是,人们永远也不能听见他的笑声了。他曾叱咤风云、英名一世,如今,和一个清洁工、一个乞丐,甚至一只苍蝇,没有什么不一样,都要化做一股灰尘,一样地消失。
郁松的妻子失魂落魄,只靠人扶着才能站住。她的心如同随了丈夫而去,只剩了麻木的躯壳儿。身边的小女儿郁雪,泪已哭干、声已哑然,却还是忍不住地呜咽。方越看得心要碎!可怜的孤儿寡母啊,末来的日子,没了行长这棵大树,你们怎么样才能抵挡风霜雪雨的吹拂?
“有一种我们最不想听的音乐,你知道是什么?”方卓的嘴凑到方越耳边,悄悄地问。
“什么?”
“哀乐!”
方越点点头。是啊,我们喜欢音乐,无论是激昂热情的,还是忧伤哀婉的,只要它们能抚慰我们的心。可是,有谁期盼哀乐?!它若响起,就是心的死亡!
方卓走到了郁松家属的跟前,落了泪。方越握住遗孀的手,说了一声问候。俯身摸一下郁雪的头,哎……
吊唁的人圈儿,终于结束了轮回。灵柩缓缓地被推向火炉……丧夫的女人,突然爆发出撕肝裂肺的哭嚎:
“钱乃秋,你不得好死!”
“怎么回事?!”方越惊愣了!急忙拉住哥哥问个究竟。
“哎,前些天,据说是钱乃秋对郁行长心怀不满,找了黑道的人,砸了他的办公室,还恐吓了他……从那以后,郁行长就一病不起了。”
周围的男男女女,闲话着生和死。
“这人生,不就是一场梦么?!活着是个人,死了就是一堆臭肉,任人宰割,咋摆弄咋是。翻过来掉过去的,往炉子里一扔,就变成了灰。连狗都不如。”
“你也别说这么惨……人会思考,所以人就痛苦。人都贪婪,所以人总难受。这一死,不就万事大吉了!”
“哼!明天不知还要送谁……你们还来么?”
“瞎说什么!要是送你,我就来!”
“明天?不知道啊!别看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明天没准和他一样了!”
什么看破红尘,什么知足常乐,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一路行来,一串的感慨。
可是,伤疤既然好了,人们总要忘了痛。火葬场的影子渐渐模糊,大家又打起了各自心里的小算盘了。看着送葬的人群散了,方卓忽然哈哈大笑!
“发神经了?!”方越愣住了。
方卓执意把方越拽进了一家幽秘的小酒馆。
“好大的雨!正好咱哥俩对酒当歌!”
这么早,酒馆里就只有他们俩个。菜上齐的时候,方卓忽然哈哈又笑!
“怎么?!”方越感到哥哥真要疯了。
“我是高兴!”方卓端起满杯的酒,也不管方越,独自畅快地饮掉。
“为何?”
方卓咂咂嘴:“郁松这一死,也倒出了位置,我才有机会向一把手迈进一步。凭我的干劲儿和能力,要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可能走到银行的最高权椅上……前面的人死的死,高升的高升,然后不就轮到我了吗?这叫风水轮流转,我们方家兄弟也要有出头之日了!你说,怎能不庆祝一下?”
“哥啊,刚送走了一个死人,这时候你就笑,不合适吧?”
“我高兴,我实在憋不住了!”
“为他的死?”
“对!你怎么这样笨?这还用问么!”
“你真绝情!不要忘了,郁松的亲人还在哭啊!”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啊?!哥哥,郁松活着的时候,你鞍前马后的,像他的儿子一样……怎么这么快,就说没关系了?人情,可以如此的淡薄么?!”
“我鞍前马后的,只是冲着他的职位,并不是冲着他这个人。”
“你够阴险……握他媳妇手的时候,你不是也在流泪么?”
“那是鳄鱼的眼泪!只为了骗取活人的大拇指……我给他当奴才,受够了!为什么?就是盼着有一天,我也当主子,当爷爷!我这个公仆一定要修成正果,多年的媳妇必须熬成婆!”方卓脖子一仰,又狠狠灌下一杯酒,“我几乎每天都盼着前面的那些老家伙马上都死光!或者得场大病,成为废物!总之,能有个三长两短就行,只要给我腾出地方来!”
哥哥美滋滋地笑,可是,在方越的眼里,他哪还是哥哥?分明是一只披了羊皮的恶狼!
“这……太残忍了!郁家亲属的哭声还在我耳边回荡,你却已经大笑了!不能再延长一会儿对死者的祈祷?”
“书呆子!你可怜别人,谁可怜你?!生活,不相信眼泪。你只有把他们踩在脚下,才能舔到自己的幸福。”
轰隆一声,就是一个响彻云霄的雷!天更灰,雨更大了。
“弟弟,在仕途上,你一定要学会残忍……忘了已故的什么郁行长吧,他不过是人生的一个过客!活着,就允许他呼风唤雨吧;死了,他一文不值,还惯着他干什么!”
麻麻的玻璃窗,郁雪仿似在上面抽泣。你不知道,红肿的眼,让你的美丽打了多少折扣?你要和天比一比谁的痛更凄,谁的伤更切?如果你知道你的悲成为别人的喜,可怜的小女孩儿,你还挺得住么……方越端酒的手止不住颤抖,竟然一口也喝不下了。
喝完酒出来,方越感觉周围的世界变得陌生了,不仅身边的哥哥看上去象来自外星球,遇到的所有人,也觉着遥远!为什么,他们都全好像带了张张面具?
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3 14:05     标题: 《恋上她的唇》


  二十九 品味女人     

婚后的飘若,急速从女孩儿过渡到女人。风韵少妇,魅力更浓。
非凡的女人,自是与众不同。如今的飘若,在刻意扮演贵妇人的角色,那是王铁山的家庭自然而然给她带来的,也是她的自我感悟。官太太么,和小资女人或是普通的白领,当更胜一筹的。
有一种女人,总是扬着头俯看众生,仿佛整个世界还没有她的鞋跟高。
她们自己不洗衣做饭。不是因为不会,是因为不想。日常生活料理,妈妈、婆婆或者保姆代劳吧!家,只代表着悠闲地躺在床上,听听音乐,修修指甲,翻翻杂志。
她们热衷于名牌,紧跟于时尚,花钱如流水。如果说还有吝啬,那一定是在吃饭上,也就是说,常常应付了事。按她们的话说,叫“懒得吃”,“吃什么都不香”。不过,在穿戴上却一定要慷慨解囊!专门进大商场买品牌,而且懒得讨价还价,越名贵的东西,越要去买,管它什么挨宰不挨宰!无名小店,看都不看一眼。她们说,这叫品味。向古今中外的名媛看齐是必须的!平民百姓的风格,离开越远越好!
她们说话的声音一定要娇滴滴的,举手投足必讲究姿势,眉来眼去也要恰到好处。她们说,这叫风度。她们干工作,好多时候不过是打发寂寞的方式,和谋生绝无关系。她们参加宴会,那是给别人面子。她们参加社交,是为了博得鲜花和掌声。她们说,这叫潇洒。
她们从不怕阴天下雨。越是坏天气,她们的男人来得越及时。多漂亮的高跟鞋,也不用担心被污水弄脏,他们的轿车自会舒舒服服地把她们接走。
她们给芸芸众生的微笑罕见的少,给款爷的媚眼却多得发了“贱”味儿。
时代需要这种女人。她们呢,穿梭于权贵和暴发户之间,也如鱼得水。勤劳是傻,本份是呆,贞洁是迂,上进是虚。寄生才叫本事,而寄生需要美貌,所以,只有美貌最重要,美貌就是一切。
婚后的飘若,正在变成这种女人。不过有一点和她们不同:她还有自己的“新闻事业”;她的心,不愿寄生。
做了副市长儿媳,在江山这一亩三分地儿,公主的骄傲也比不上她!
有一天,商场里的一位老妈妈拉住她:“闰女,帮大娘试试这件衣服!我女儿身材和你一样呢!”
那老妈妈从外县来,并不知道堂堂的电视主持人。
飘若却甩开她扬长而去,好像要逃避叫饭花子一样,全然不顾老妈妈皱纹上的热望。老妈妈傻在那里,好辛酸!
事后,飘若想:倘若当时身边无人注视,她不会拒绝老人家的。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断然不能和乡下人“同流合污”的!哎,品味女人,真是身不由己!
胡云、“酒糟鼻子”常永利,几乎所有的同事、朋友和熟人,已经对她刮目相看。因为,每天早晨,不是那个孤单柔弱的小姑娘睡眼惺松地从女单身宿舍走出来,而是一位盛气凌人的豪门淑女,从小轿车中款款而出。有了依附的女人,自然会更加目空一切,趾高气扬。人们发现,就连她的播音,也多了几分霸气。
她更爱她的镜子了。有了空闲,停留在梳妆台前的时间最长。凝神看里边的影子,因它信心倍增,偶尔也因它忧心忡忡。有自爱,但是那种自爱往往融了自怜。因为是官太太了,狂欢的机会多起来。狂欢之后,那影子如果露出憔悴,她会偷偷的叹息,并马上用昂贵的化妆品把它修补好。照够了镜子,她总是暗暗的祈祷:青春,请你不要流逝;美貌,你就永驻,好么?!
自从飘若踏进王家的大门,就开始了聚会和酒局接连不断的上层生活,参加者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种时候,馨情喜欢把王阔和飘若推出来,让“金童玉女”给她脸上增光添色。美滋滋之中,馨情越来越频繁地拉住飘若的手,悄悄催促:
“早点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吧!”
飘若会莞尔一笑:“主持人是吃青春饭的……我再干几年吧。求求你,妈妈!”
“哼!”婆婆不满,“我们家可不缺你那点事业……”
什么?!难道说,女人的职责就是要早生个孩子?飘若想这样说,终于顾及婆婆的威严,用沉默代替了。
飘若和王阔有独自的楼房,还有一个农村小保姆。家里的卧室有个小书柜,那是她生活中唯一遗留了书卷味儿的地方。小书柜的抽屉里,放着《悲惨世界》。那是当年方越送给她的,她曾用心来读。不过到了婚后,很久不再过目,那本书已经尘封。当代的贵妇人,看书不成了古董么!有几回,想顺手当败类扔掉,忽然心里隐隐的疼……于是,它终于可以静静的躺在那里,伴着夹在中间的两瓣花叶,等待生命复苏。
茶余饭后,她喜欢挽着王阔,在徐徐的晚风中,沿着林荫道漫步。一片暇想就从碎石路上向前延伸:未来,一定会越走越宽敞!
他们每每招来惊叹的目光!在路人的眼里,他们夫妻会被欣赏许久、目送许久,表面看上去,是多么般配,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
可是,情况很快有了变化,原因来自他们自身!
她要往东面去的时候,他总说,还是西面的风光更好!散步的方向,从表面的争执,发展为暗中的较劲。下楼的时候,手拉手,回来的时候前后走,越来越常见了。眼神的相视交流,变成各自浏览不同的风景。心和心,也一丝丝的疏远。
丈夫整天在外面“奔波”,如果和“狐朋狗友”直混到一醉方休才回家也叫奔波的话。家越来越象他的旅馆,可以早早的离开,很晚很晚的回来。赖到沙发里,不是天南海北的打手机,就是盯着电视入神。她端过去特意煮的热咖啡,只能换他一个带理不理的微微回头。据说,王阔正在筹划开个什么房地产公司,她也不知道细节,又劝不动,只随他去。
穿了新买的薄睡衣,一个人躺在铺了桔色花格子被单的软软的床上,飘若没办法入睡。怀抱着漂亮布娃娃,把结婚以来的前前后后,集中想一下。心,试着解剖丈夫。
你呀,看得见的东西,什么也不缺,而且很优越。看不见的,不好说了。有些自私,有些贪婪,有些任性,还有些恶毒……你的容貌和心,为什么可以有这样大的差别?
哪个丈夫不听老婆的话?即便是装一下“宠爱”,我也知足……你不懂么,女人只要虚伪的权力和光鲜的面子,你就打声招呼,她终归得听你的。你要是再会哄些,她甚至可以随你一道去杀人……不论怎样,总不该和我做对,另立山头吧!一个家,不能藏两只虎的!
你爸爸妈妈的权力,是你对我发号施令的理由么?你别忘了,我也不是小家碧玉呀。
反复地想,这外貌之外的一切一切,婚前并不曾发现!看来,婚姻的使命之一,是把一个人彻底地暴露出来!
莫名其妙之间,想起了方越。如果是方越坐在外面的沙发里,一定会早早的进来照顾她,不让她有一丝的寂寞。不用她自己煮咖啡,方越自会端着送过来的!
可是,任她怎样的盼,王阔一意孤行,只呆在外面不上床。
说你不懂女人的心,冤枉啊!可是,为何撇下我,让我孤独地留在床上?!当初,你那爱的承诺,不想兑现了么?
天,就在不知不觉中发亮了。
馨情的车停到了门外。她经常一大早顺路来看看儿子儿媳。
飘若一杯牛奶下了肚,算是早餐。然后匆匆化了妆,淡淡的表情掩饰不住内心的冷,昂着头从婆婆眼前走过。要强的女人,最讨厌迟到了。她的身影旋即消失在门口,留了孤芳自赏的味道在房间的空气里淡淡地飘。
“哼!好清高呀。”馨情目光甩向儿子,“你们这是怎么了……”
“妈,这有什么啊。男人的爱只有一夜!”
“啊?!可是,女人的爱却要一生……你还是对她好点吧!”
“妈,你说:为什么没搞到手的女人,觉得价值连城;搞到了手的女人,感觉越来越象败类?”
“你胡说些什么?!”馨情开始数落他。
王阔只盯着电视。画面里,衣着裸露的女演员们舞得正欢……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3 14:06     标题: 《恋上她的唇》


  三十 胜利,并非实力     

郁松死后,馨情做为代理行长,步入了银行的大门。
钱乃秋见了“情敌”的夫人,心里憋了无数的话。可是,怎能跟她聊出半句?!仔细想来,他和她,不正是一对龟男女么!王铁山和潭子菲无数次幽会,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馨情,却要惨得多,看样子至今浑然不知呢。为了前程,他钱乃秋只有守口如瓶,只和新任女领导谈谈工作罢了。
正在钱乃秋郁闷至极的时候,一纸任命书传来:钱乃秋被任命为信贷科科长。
钱乃秋终于提科长了!
几天来,银行里迅速传开了这个消息。
钱乃秋接到任命,一阵惊喜!付出了老婆和巨额投入,终有回报了!信贷科是银行最好的部门之一了,他这个科长,一夜之间,地位就跳到方卓上面去了。
不过,短暂的高兴之后,钱乃秋很快就平静下来:区区一个小科长,不足为奇!太太成了别人的情人,还有贷款送礼……他的付出,远远要多于这个小官职。科长,只是他仕途的开始,而不是什么终点!
当了科长,钱乃秋主持参与的第一个比较重大的投资项目,恰恰和王阔有关。
在党政中心的建设过程中,王阔结识了林老板。那些日子,他把林老板奉为座上嘉宾。王阔屡屡要“亲密接触”林老板,真实的用意不过是要认个师傅,套取“经验”。党政中心建成后,林老板的“新世纪房地产开发公司”大赚了一笔。王阔看在眼里,谗在心里,脑海中的宏图一天天浮出水面,逐渐定位。
很快,林老板堕落为他心中的小丑。当他学会了“空手道”、“无债不富”、“敢比会强”等等的课程后,他的心,也一天天增加了对师傅的轻视。这个农民模样、一口“南蛮腔”的小老头儿,不过是有份大骗子的包天之胆而已!
有一次,他们酒后去了歌舞厅。目送王阔搂着三陪小姐走上楼顶的密室,林老板突然猛醒:这是一只吃奶的狼崽子!总有一天,他会强壮,要反过来吞了他这个师傅的!身旁,小姐的一曲《恰似你的温柔》,正很投入地唱。不过,林老板已难听出温柔来……
受到林老板的启发,王阔心中谋划已久的“王子房地产开发公司”终于注册揭匾。这个“壮举”,让王阔在游戏美女与品味人生的潇洒自如中,突然实现了从普通的公安干警到下海经商的总经理的转变!下海经商者,每个人的心态千奇百怪。王阔呢,没有“背水一战”的悲壮,也无丝毫后顾之忧,光润的脸膛倒加倍的滋润和灿烂。即使败下阵来,他仍旧有父亲撑腰,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担心。
王阔办公司赶上了好时候。那是个生机盎然的时节,有一首歌,从那时起唱遍大江南北,让一个沉睡的民族复苏,那就是《春天的故事》。那一代人,已把董文华嘹亮的歌声刻在骨子里:“……神话般地崛起座座城,奇迹般聚起座座金山……春雷啊唤醒了长城内外,春辉啊暖透了大江两岸……天地间荡起滚滚春潮,征途上扬起浩浩风帆……走进万象更新的春天,捧出万紫千红的春天……”
江山市地处塞北,这时已是迟了一些时日,不过,终于感受到了同样的春意。从飞机上俯瞰它,满目都是脱胎换骨的工程。滚滚风尘之中,存在了几十年的人字顶旧楼一座座倒下;焊花闪烁之间,成片的靓丽新居拨地而起、欲攀云霄。条条宽阔的高标公路,置换了泥泞的土道。行行小树的新绿,让它逐步告别了“秃头之城”的尴尬。星罗棋布的袅袅饮烟,成串寻游的出租、面的,显示出个体私营经济雨后春笋般的发展……
王阔做了经理的前前后后,遍地之间突然脱生出太多的经理来,就象步他后尘一样。有笑话为证:一棵树倒了,一共砸死五个人;其中,四个是经理,剩下一个是副经理!
从那时起,百姓的工资开始猛增,和飞涨的物价开始了你追我赶的赛跑。“呼你”“抠你”,伴着传呼机、大哥大成为高层次的男男女女身边的必备,登上了“最时髦词汇”排行榜。满街旋荡着港台歌星的甜美歌曲,蓄长发、穿喇叭裤的青年,手拎录放机走在马路上,到处炫耀……
王阔下海,正赶上了这样一个燃情的岁月,一个膨胀的时代!
这天,馨情行长一大早刚进办公室,钱乃秋就跟进来。
“馨行长,”钱乃秋怯生生的,“王阔要贷款的事儿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明天是他的工程招标会,我去听听?”
“嗯,你去吧。注意,要给我们的地方企业多多支持!”
“好!那明早我就直接去了?”
“嗯。”
馨情凭窗远眺,心潮澎湃。儿子的房地产公司刚刚鸣鞭开张,弱如初生儿,刚好遇到一个大发展的良机:江山市要开发建设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片住宅区!可是,儿子的公司有能力经受巨大的考验么?几天来,为争夺这片住宅区的开发权,王阔的王子房地产开发公司和林老板的新世纪房地产开发公司激烈交锋。林老板兵强马壮、财大气粗,王阔初出茅庐、势单力薄……她实实在在为儿子捏了一把汗!明天,马上就要进行最后一次投标,儿子的胜败荣辱,全在此一举!馨情实在不敢往下再想,就抄起电话打到王铁山那里去。
这天深夜,城建局局长从被窝中爬起,接了一个让他唯唯是诺的电话。一番思忖后,不得不挨个拨响了下属的手机……
第二天的招标听证会上,林老板从上到下一身的名牌,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气。他的身后,是庞大的顾问班子,也全是踌躇满志。他的对面,坐着王阔,尽管帅得惊人,却免不了的孤单和寒酸。
陈述按部就班地进行。当局长宣布王子公司胜出时,林老板突然瞪大了眼!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再看王阔,俊俊的脸膛已泛起兴奋的油光,反衬自己本就黑瘦的小脸,愈加的土灰!
“先生!”散会的时候,林老板堵住了局长,“请问,在江山市,还有没有公平二字哟?你们关于招商引资的一系列优惠政策,都是一纸空文啦?”
“林经理,”局长振振有词,“我们是要引进外资,来发展江山市的经济,可是,我们同样关注地方企业的生存与发展!江山市的房地产业方兴未艾,必须加倍的扶持!”言罢,只与周围的官吏谈笑风生,不再理他。
“偶输了,你赢了……”他无奈地和王阔打个招呼。
“谢谢你,‘老师’。”王阔表面的恭维,掩不住发自心底的蔑视。
“不过哇,”林老板怎能心服,“胜之不武啦!”
“林大哥,你不要这样醋……我们赶上了开放搞活的时代,只要能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王阔的手下打开了带来的香槟,让那不是纯色的泡沫,尽情地喷洒……
王阔在高声大笑,笑到有些发狂!他用湿漉漉的身体,拥抱手下的寥寥几个员工。忽然,穿过攒动的人影,他看见大门口的那一方阴影里,躲着妈妈,她正向他微笑!他要冲过去,给妈妈个拥抱,被妈妈的眼神止住……
豪华本田车在满是工地的市面上蜿蜒绕行。车里,林老板耷拉着头,郁郁寡欢。身边,钱乃秋陪着他,气氛沉闷。
“他,一个刚断了奶的小孩子哟,哪来的钱干这么大的工程哇?”林老板猛地喊道。
“不是有我们银行么。”钱乃秋答道,“下一步,我们要向王子公司提供大量贷款。”
“啊?!他拿什么做抵押?”
“拿他是副市长公子的身份。”
“你又要弄一笔回扣啦?”
“不知道……林老板,你别上火了,王阔的爸爸是副市长,妈妈是我们银行行长,你根本斗不过他。”
“我知道哟……哎,斗不过就斗不过呗,我决定离开啦。”
“离开?”钱乃秋愣了!
林老板眼泛绿光了:“你们这里太腐败哟,偶要回南方去……深圳的房地产如今火得不得了啊,偶去那里掏金!”又诡秘地一转小眼睛,“我看你少壮有为、前途无量,一个科长,挡不住你……到时,偶再和你合作!”
“哈!一言为定!”
钱乃秋和他击掌相约。
车前,隆隆驶过的卡车长队扬起了滚滚烟尘,笼罩了小小的本田……
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3 14:06     标题: 《恋上她的唇》


  三十一 升迁     

那一年的深秋,就有一天,胡云再清楚不过地记得是13号,而且偏偏还是个星期五!
那一天,成了江山市新闻界的“蒙羞日”。
胡云所以记得那样清,是因为他成了万众唾骂的中心。13,是个不吉利的数字,这一天,胡云刚巧主演了一个极不光彩的角色。
事情是这样的:
胡云从外县开会回来,小车在公路上飞奔。忽然有人截车!有个农民不小心被大犁划上了腿,前面开拖拉机的师傅还不知道,依旧在开……终于,农民的腿断了。
断了腿的农民满身是血,躺在路中央,疼得嚎叫。他的伙伴,不断向路口求援地挥手,胡云的小车被堵个正着。
司机惶惑地看自己的主任。也许是归心似箭?抑或是担心血迹弄脏了座垫?胡云向司机使了一个“不要理睬”的眼色,结果铸下大错!
车无奈地停下。拦车的人以为办妥了,就去帮忙要抬那伤者,空出了一条路。司机瞄好空档儿,狠踩油门,小车箭一般冲了出去,再也不肯回头了。
农民们大骂:
“见死不救,还有良心吗!”
有心人死死记下了胡云的车牌号。
受伤的农民后来虽说搭了另一辆车赶到医院,可是,血已流尽,未免一死。
农民们狂怒了,一纸控告信直接送到江山市市委宣传部。所言凄切,证据确凿。一篇省记者站记者撰写的稿件,冠名以《人性的耻辱》,配以副标题“江山市电视台新闻部主任路遇垂危农民见死不救”,也迅速在省报刊登出来。众多市民读来有撕心裂肺之感,一时间,街头巷尾,办公室大商场,谴责之声如云,声讨之势似雨。
“拿下!”市委宣传部当即做出决定。随即,胡云的主任一职被撤,调到老干部局做了一个最普通的工会干部。如果不是“领导干部”、“党员”这两张皮的额外保护,胡云会锒铛入狱。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仕途的求道者,可以忍受等待的煎熬,却实难承担被摘乌纱帽之痛与失落!胡云一周之内,竟瘦了十斤!本就发秃的头,又洗下不少根来。
那个告别的酒会,他强打精神高歌《革命者永远是年青》。身后幽暗灯光中的前下属们,已是自顾自的贪杯,珍惜给他掌声了。然后胡云独自回家,酒并没喝多,却晕得不行。一路所见全是灰黑的色……
另一个红头文件同时下发到了电视台:方越被任命为新闻部代主任。
方越提干了!
在一些“老记”眼里,方越纯属“意外升迁”!他们觊觎此位置已很久,走动关系所做的付出也比方越多得多。所以,“老记”们抖然眼红。
后来听说,方越仕途坐了“直升飞机”,根儿在于王铁山的支持。抗洪之后的表彰大会上,王副市长就有话在先:方越这样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好同志,应当重用!
只好等待下一次的机会了。
“方……主任!”衣着光鲜的逸晴一大早尖尖地喊,“何时请客?”
方越神气地一笑。
和逸睛不同,“酒糟鼻子”常永利对这次人事更迭是深切的痛,淡淡的喜。胡云是他心中最好的领导和哥们儿,他被调离,自己将来要跟谁去混?就感觉半个身子没了一样!那点可怜的高兴,来自徒弟的升迁给他脸上带来的折光。
飘若凝望方越的眼神,多了几分停留。方越啊,你没有白干,当初我们的约定,看来你还不曾忘记。我的心,要默默祝福你迈出了第一步!
如果说,方越的提干,飘若的喜悦是在心底里,方卓的欢呼则最响亮的摆到了桌面上。
“我们家的又一盛事!老二,咱一定要大排酒宴!”
“不。”方越拒绝了。
“你个倔老二……光宗耀祖之事,为何要闷下来?”方妈妈最恨儿子这个“不”字。
“我讨厌虚伪的客套,我反感没完没了的红包!”
“喝!”方卓一阵笑,“刚当了官,就马上神气了?说话这个冲!”
同事和邻里等着送钱,妈妈等着荣光焕发地来炫耀……所有这些都在方越日复一日的低调中,在方越一个连一个的“不”字中,磨化了踪影。
无奈了,方卓只好给方越继续讲些仕途心得。
“老二,你初做官,一定要有准备才好!我给你讲‘黑厚学’吧!”方卓呷一口酒,“有几条意见……不,是经验!你要牢记!第一,加倍苦干!苦干和走关系,是我们的两条腿,瘸了哪一个,难攀高峰啊!我们这种没背景的人,更要苦干的。第二,搞好人际关系,特别是和领导的关系!人家说得好,‘进步靠什么’,学会‘做人’比干好工作更重要;会‘做人’的人吃香,‘干得好不如关系硬’、‘辛苦干一年,不如领导家里转一转’。你看看,说得多精彩!没办法,谁让我们生活在一个人情社会……”
“哼,不准确,是假人情社会!”
“什么?”
“关心、看望、恭贺、祝福、友爱、问寒问暖……多少神圣纯洁的字眼儿,沦落到了摭羞布的地步,以免相互利用的私心过于裸露!口口声声是真情,实实在在最无情。有价值时家居深巷有远亲,无价值时明落街头无人问。世态炎凉几千年,为什么到了今天,却更凉!真正的情,贬值为跳梁小丑;粉饰的虚情假意,大行其道。”
“疯话……算了,我不和你探讨一个‘情’字是真还是假……我们管它呢!我们只遵循现存的实用法则。我们生活在一个人情社会,它由一张张网交织而成。网荣你荣,网耻你耻。”
“你所说的‘网’,是什么含义?”方越困惑。
“笨啊?就是关系网了。不入网的人,是朵浮萍,风吹来,没人管,雨打来,无人问。有好事儿,别人才不会想着你。入网的人,注定了和网友同进同退。网的掌门人吃了香的,你们一定能喝上辣的。古语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其实,古代和现代,那些干货并没有变,只是换了包装罢了。下一步,你要想办法入一张网。”
“你是说古代吧……现实生活中,有网么?”
“当然有!比如说,要是挂上了王副市长这张网,很快就能飞黄腾达的,你就看钱乃秋吧,我敢断定他是一只强势股,是一匹真正的黑马……我小心翼翼来哄馨情,就是要暗渡陈仓,悄悄溜进那张网啊。”
“不信。”
“老二,我发现你死脑瓜骨的……我接着给你讲吧。你现在有了权,必然有人求你办事,有些事儿一定是违反原则的……办不办?回答只一个字,办!不过,办到什么程度,最能考验你的才智和手腕了!火侯你自己掌握……你的原则是即不违法乱纪,又要交下朋友,让效果两全其美。你要苦练擦边球,寻了政策的空子来钻。”
“可是,哥啊,我只想循了真情地图,去探亲访友!皮笑肉不笑,我挤不出来。”
方卓就怪怪的表情。这个傻弟弟,绕了弯来损我!
“你知道怎么样测试自己的关系处理得如何么?”
“不知。”
“你就看一下自己每天应酬朋友和客人的时间是多少。如果你整天脸红若关公,醉态似济公,回家时摔成包公,正所谓‘三公’,或者洋一点儿,叫做‘三陪先生’,那你就抖起来了!说明你的关系弄明白了。哥哥我就是你的榜样。我现在是‘三陪先生’,这个还俗一些,我认为大家该叫我‘公关先生’才好……总之,就是那个意思。我如今是越来越忙了,自己不情愿,你嫂子埋怨,群众抱怨,身体也造完蛋了。但是,又不能不做。你知道么,应酬的多寡是身份高低的象征。别人来利用我,我就特高兴的!那证明我有价值!”
“大哥,对无尽的应酬,我能预感到累。我看不出,终日的迎来送往中,对工作到底有啥好处!耗费钱财,身体受罪,年富力强的好时光和吐出的残酒一同白白流掉……这能叫工作?”
“咳!又不是花你个人的钱,你发什么愁?要让个老农来,别说天天吃,就是一顿,他都会乐死的!当官,一定学会这种享受的。”
方越打量哥哥,忽然看见他也早生华发。一对兄弟,两头斑白,同是天涯沦落人?自己是为个“情”字,至于哥哥,也许是为了一个“官”字吧!
“我曾专门研究过《厚黑学》那本书……现在是年龄大了,已记不太清。有空的话,我要重头来读!那绝对是一本最好的书!学问很深的。我们一起来研究吧?”
“哼!”方越再也听不下去,就站起了身,“有什么深的?只要做到不要脸三个字,就无师自通了!哥,我当官有我的路子,你别瞎操心了!”


作者: 流浪的逍遥    时间: 2005-11-3 14:07     标题: 《恋上她的唇》


  三十二 惊骇     

转眼就到了第二年。
飘若呆在家里的时候,困惑渐浓。结婚后,王阔对她的好,只持续了不长的时间,就一天天淡下去。
生活越来越变了调:一对个性都太强的夫妻,情感的交流逐步减少,最后连起码的相互问候也省略掉,干脆用沉默填充不得不在一起的时光。从王子房地产公司开张以来,王阔更是有了夜不归宿的“充足理由”,整天影子都很难捉到,更别说要关心她、照顾她!
飘若自尊心特强,怎能向王阔低头?!
于是,每天一大早,飘若急急的离开家,仿佛要逃离囚笼一样,一头扎到办公室,只想着自己的播音事业了。
这天一早,她坐在办公室,披了晨光,对着镜子发了一阵呆,感慨起来:生活,谁也靠不住的,影子啊,只有你可以相信!
忽然,从镜子里看见,背后有人奔她过来。急忙回头,是个黑黑的乡下男人。
“啊……孟书记,是你!”
“来看看你们!”孟书记满脸堆笑,大包小裹的礼物堆到桌上,“你和方记者的!”
“谢谢!”
“方记者呢?”
“马上就来吧……他现在可不是方记者了,已经提升主任了!”
“啊?真为他高兴!中午,我请你和方主任吃饭。”
“不必了吧……我很忙的,方主任更忙……”
“不行不行!给我个面子!”
忆起当初的翠柳大队之行,飘若于心不忍了。
“等方主任来了,再说吧……”飘若犹豫一下,“你女儿还好?”
“幻依呀,好着呐!是方越给了她第二条命!你看看,今天的客,我怎么说一定要请的,千万给个面子!”
“好吧……”
“我还要领大伙儿去办点儿事儿,很急的……这样吧,我先走。等方主任来了,你一定要替我约好他,让他中午哪儿也不要去!”
到了中午,发现要和方越一起走,飘若心里生了顾虑。从前,她和他正在热恋的时候,巴不得时时只有两人世界;可是如今,“男女关系”终止了,还要出双入对,在别人眼里是否合适?
飘若扫一眼办公室,忽然心生一计,喊住逸晴和常永利:
“走,一起玩儿去!常大哥,你也不许走,你要喝好!”
逸晴看看方越,又看看飘若,怪怪地一笑:“我还有事儿……早就约好了,不去不行的……”
孟书记已经挑了酒店,备好酒菜。出人意料的是,随孟书记来的,还有一些农民。不过,农民们不上桌,只蹲在一边,愁眉苦脸的抽旱烟。其中的一个不小心碰到了飘若的金色高跟鞋,赶紧诚惶诚恐用袖子来擦,吓得飘若两条腿急忙躲到一边。常永利倒是无所谓,只要有好酒好菜,他就什么也不去想。
“常记者,我们初次相识,喝杯朋友酒!”
“方主任,你救了我女儿,这杯酒要重重谢你!”
“飘主持,你结婚之喜,也不通知我一声!看不起大哥?呵,这杯酒要恭喜你!”
孟书记先说了三套话,和三个人分别一饮而尽。
方越突然感到心一酸!种子公司的事儿,至今还没办成,实在惭愧!
孟书记绕了好大的弯儿,终于借了酒劲儿,切入正题。
“方弟、飘妹,你们还记得大丰收种子公司么?”
“怎么不记得?!”方越怒从心头起,“我刚才还想呢……我一直在查!不过,这个皮包公司早就无影无踪了,查起来相当困难……但是你放心,我方越还要查下去!”
“哎,兄弟,谢谢!只是,不必你再费心,我们已经知道它的经理是谁了……”
“啊?真的??是谁???”
“是王阔。”
孟书记的声音非常小,却如晴空里炸响的一声巨雷!飘若和方越对视一下,已惊得无言!
孟书记硬着头皮说:“听说,王阔的爸爸是王副市长,对么?”
飘若的脸微红了。
孟书记看上去十分的难为情:“飘妹、各位记者,请不要误解我!我不是来讨债的,也不是来打官司的。我们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哎,又到春耕时节了,乡亲们没钱种地……飘妹,我知道你是王阔的爱人,求你跟他说说,赏给我们点钱,把地种上!秋收的时候,我一定带大家来谢他!”
方越暗暗地咬牙:真是,新仇未报,又添旧恨!可恨的王阔,你夺人爱侣、骗人钱财……什么时候是你的末日?
满桌的菜,只有“酒糟鼻子”还有胃口。飘若尴尬难耐,心怦怦地跳!草草“吃”完,赶紧用纸巾小心擦净了唇。去卫生间的时候,她必须从地上脏兮兮的农民头上迈过才能出去,她的心有种莫名的耻辱和辛酸。
埋单的时候,那些一直蹲在地上保持沉默的农民,都围向了收银台。原来,这顿饭是孟书记出面,他们出钱。
“服务员,打包!”方越环顾大家,实在觉得自己不该来!“哎,都是血汗钱……带回去吃!”
孟书记点头哈腰,围着飘若转:“你一定帮大哥这个忙!一定,一定!”
“我送你……”方越看着夜幕中的飘若。
飘若立起棕色皮夹克的衣领,冷冷答道:“不了……”
“飘若!就让我送你一程!你担心什么呢?”方越坚持着。
飘若再不理他,转身踏上了“酒糟鼻子”的出租车。
孤单单伫立在那儿,方越好惆怅!
一路上,飘若闷闷不乐。心,怨着丈夫。可是,她从来不想破坏自己和王阔在公众中“完美一对”的形象。她觉得,污辱了王阔,等于污辱自己。所以,对王阔哪怕怎样的不满,也绝不表现出一丝一毫。
“酒糟鼻子”看出了她的心事:“不要理睬他们。这些老农的麻烦事儿,你管不过来的。要赔他们,得不少钱呀,而且,是你家花钱,你不心疼?你看看这些老农,一个比一个窝囊,有什么脓水儿?愿意上哪告上哪告哦,你就给他放挺!你老公公是副市长,他们敢怎么样?钱进了咱兜里,说啥也不能再给他们掏回去!”
开门进了家,惊叹于丈夫今天回来的这么早!王阔刚洗过澡,正美滋滋地喝啤酒看电视。
飘若烦躁极了。冲了澡,更了衣,坐在梳妆台前理弄发髻。
屋子里很静,电视的声音显得真大。
“你小点声,好么?”她头也不回,甩过去一句。
“怎么啊?我有自由的!”王阔冷漠地答道。
飘若终于忍不住了,转身面对着丈夫:“你买卖不要再做了,我们也不缺钱花。行么?”
王阔愣愣看她:“你怎么啦……这是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可是,生意要好好做的。”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骗人吗?”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
“哼,你们文化人就是喜欢兜圈子,你明明是这个意思,直说好了!”
“那你自己说,你骗过人没有?你敢保证么?”
王阔被捅了疼处,噌地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有些恶狠狠:“你羞辱我?!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我说话?我是你丈夫,你却说我是骗子?!你站到了谁的立场上?”
飘若抬头望他,忽然感到丈夫像头狰狞的野兽!
“你……你看那些农民,我们普通的一顿饭,够他们几个月的生活费!你不要再坑他们了,好么?我们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净净做生意,行么?”
“什么农民?”王阔有些懵,“我的房地产公司干干净净,坑过谁?你怎么信口胡说!”
“不对吧?”飘若声音细细的,却是女人的那种最冷,“在这之前,你不是还办过一个什么种子公司么?”
“哦……你怎么知道?”
“纸里当然包不住火的。你那个种子公司,坑人不浅吧!”
“你管不着!”王阔咆哮了。
王阔愤怒地在屋中间踱来踱去,还想争辩,终于自感理亏,把门重重地一个狠摔,扬长而去。
孤零零,飘若被丢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镜中的影子,与她为伴。那个惨白的影儿,眼角流出了泪滴……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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