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贴子最后由神农架在 2006/01/09 04:55pm 第 1 次编辑]
我是在一个夏日的早晨遭遇害微微安那张人神共愤的脸的。她在学校的梧桐树下掂着洁白的裙角使劲地将一只黑色的狮子狗踩在地上,漂亮的眉毛几乎要被恶狠狠的声音吓飞出去,“吐出来!”然后,我就看见那条翻着白眼的狗将口中的骨头乖乖地吐出来。
我实在是吓了一跳,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竟然跟狗抢一根猪骨头!真是世风日下,我低了头装作没看见,扭头就走。
“喂,你别走啊。”背后有个软绵绵的声音传过来,我的心里顿时有了被美女搭讪的狂喜,正想着要怎样的一个潇洒转身,才能将我玉树临风的气质挥洒得淋漓尽致,背后的脚步声却近了。我一咬牙,甩了甩我额前咖啡色的刘海,华丽转身。咦,人呢?“乖哦,慢慢吃,不会有坏蛋来找抢喽。”我朝着声音的方向搜索,那个女孩子正蹲在我前方两米地地方将那根骨头塞到一只超级卡哇依的小型狗狗的嘴巴里。那小狗的豘差点就以身相许。我已经设计好的笑容僵硬在唇边还没有散去,女孩抬头,小碎米一样的牙齿露出来,“嗨,对不起哦,让你以为自己是狗狗,所以停下来。”她的道歉来的突然,我笑着说:“没关系。”却更低地埋头看地面,真想找个蚂蚁窝钻进去。
于是就认识了。有时候认识一个人就是那么微秒的一个巧合。
微微安的家和我的家不过隔了一条街。我经常会在早上骑着单车,到下一个路口转弯的地方停一下,不一会儿就可以看见微微安满头凌乱地咬着一个包子从包子店里出来。我经常会想,如果她再瘦一点,然后把头发甩起来就会像一个发疯的拖把。
当然也就能自己想想。微微安会坐在我的单车后面,把头发迅速的整理好,然后咬掉最后一口包子馅,双后很用心地在我背上擦几下,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又是那个光彩照人的家伙了。
我问:“微微安,你属猪的吗?”
只有猪才会懒得在家做饭,懒得早起,懒得梳头,懒得洗手,只会在别人的白背心上乱蹭,以至于我妈每天都在卫生间里大叫:“臭小子,你以为洗衣粉不花钱吗?”
微微安笑得无辜,“不是呀,我是属蜘蛛的,吐口唾沫遇见空气就结成丝,把你这个倒霉家伙缠得牢牢的。”如果不是遇见微微安眼中的那一抹实实在在的凶狠,我会以为这个女生已经暗恋我到白痴的地步。我无奈地挤出一串笑,“妥协吧,只要你早上不吃那油腻的包子,让我做你男朋友都行。”
这句话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微微安的脸上有了小狐狸一样的表情。她说:“这样吧,你每天早上买一外奶给我当早餐,而且在我需要的时候要随叫随到!”我刚要开口,她那还带着包子味的小手就已经捂上我的嘴巴急急地说:“哇,反对无效!”
周末的天气好得出奇,太阳几乎要把人皮给如是剥下一层来,幸好这个城市有大片大片的梧桐树,几乎一半隐藏在阴暗里。我扭头看单车后座上的微微安。她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看着远方,树阴一层一层地荡漾过她精致的小脸,太阳不时地跳跃在她的眼睫上,我仿佛看见了梦境中的爱丽丝。我的心情忽然因为她的安静而安静下来。微微安说:“傻蛋,没看见过美女吗?”
我和微微安带着简单的食物就爬上了山。这小丫头走了还没一半路就开始吆喝,累死了,累死了,然后眨着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看我。是谁那么强硬地要求来爬山的?如果杀人不坐牢,我早就把她摔碎在石头上了。我说:“只能背一小会儿哦。”她使劲地点了点头,像保证似的伸出小手指,“拉勾吗?”切,我朝天翻了个白眼,她已经跳到我的背上。
她真的好轻,像一片去压在背上,可是她细小的胳膊箍在我的脖子上,突出的骨头几乎要硌疼了我。我皱了皱眉毛说:“你瘦得像只烧鸡。”微微安在我背上咕哝:“你见过这么好看的烧鸡么?”我突然就有了爆笑的冲动,微微安却安静静的,好象自己说的是一件很认真的事,许久,我觉得无趣,空气似乎都宁静了。只有鞋底和石路摩擦出的声音。
“你看过《蓝色生死恋》吗?”
“ 你是不是要说,我们就像那两个主角一样,你背着我,讲故事,我就死了?”微微安从鼻子里哼出来。
“你真聪明。”
“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会像那个男主角那样哭吗?”
“不会。”我说,“真的不会,因为不会有那一天。”
“那今天晚上我们在山上过夜吧,我想看看萤火虫。”微微安的声音低了下来。我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她当然看不到。我说:“不可能,我可是有家的人不像你。。。。。。”
“我们回去吧!”微微安冷冷地打断了我,从我背上爬下来,扭头就走。我愣在原地,我说错了什么吗?
一连几天都不见微微安,我竟然担心得走路都会撞到梧桐树上,于是黄昏的时候跑到她家楼下等她回来。微微安是个好孩子,起码晚上会准时回家。我美滋滋地想,她看见我会不会激动地给个KISS,然后自己傻呵呵地笑得像个白痴。
微微安来的时候,我看见她更瘦了,下巴尖得像剪刀一样锋利,于是冲淡了她眼神里的光。她低着头生怕地上多出一打钱,我冲到她面前大叫:“SUPRISE!”微微安先是站台下了一跳,既而皱了眉头饶有兴趣地看我。我被盯得不好意思了,说:“我有话对你说。”微微安点点头,“我也有话对你说。”女生优先。我挑了挑眉毛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微微安的小脑袋扬了扬,眉毛挑得比我还高,“喂,我要走了。”
“啥?把话说完再走嘛!”
“我说,我---要---走---了!离开这个城市。”微微安一字一顿地说。看到她眼睛里的认真,我反而慌了,“你开玩笑吧?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微微安不管我,小样儿跩的跟公主似的,“我说完了,该你了!”我闭着嘴巴不说话她抛个卫生球过来,“那我上楼了,晚安。”微微安的背影在夜色下单薄而温柔,我第一次发觉,这个丫头离我那么近,却又那么远。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你在乎的不一定是她在乎的。我失望得几乎没有力气去扶身边的自行车。微微安在楼道口忽然转身,她看着我的样子像月光下的一个天使。她说:“你见过萤火虫吗?你听过萤火虫的童话吗?传说,萤火虫在临死前会用力地发光,然后在潮湿的夜色中尽情地跳舞,来挥洒它一生最绝望的一次美丽。嘿,你见过萤火虫吗?”
“没有,我没有见过萤火虫,我今天来不是要听你讲这个。我是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想跟你交往。”我把指甲嵌在手心里,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地跟一个女孩子谈爱情。微微安的眼睛里有光彩流动,一瞬间,空气都芬芳起来,她忽然就笑了,像一夜花开的昙花。她大叫着跑过来,海飞丝的香味到处流窜,那又哭又笑的脸像极了马戏团的小丑。我叹气,“笨蛋,我竟然喜欢上你这样的笨蛋。”
已经是夏至了,梧桐树叶子密密麻麻地遮住了大半个校园,可是空气是潮温闷热的,整个人像被丢在蒸笼里的鲇鱼一样。我穿过一片温柔的绿色去微微安的教室,心情因为跳跃而感到些许的凉爽。门口的女孩子有着圆圆的脸圆圆地眼睛,真是可爱。我扬起嘴角自以为帅死不偿命地问:“请问微微安在吗?”
“缎,微微安是你什么人啊?”那个女孩子轻易地就叫出我的名字,我不禁有点沾沾自喜,我很优雅地用修长的手指拔开前额的头发,露出明亮的眼睛,“我是她男朋友。”
那个女孩子忽然就叫起来,双后捂住嘴巴,像头发疯的苍蝇一样拼命地朝斑里撞,“喂,微微安真的把到缎了!”
“把到?”我很郁闷地愣住,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自己已经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人参观,如果再丢两根香蕉在下就感激不尽了。我皱眉,“我找微微安。”微微安从容地从屋子里走出来,说从容,是因为她的表情因为心虚而不自然。我说:“解释。”她倔强地挑了眉毛,微微抖动的手却汇露了隐忍的慌乱。她说:“没什么好解释的,你本来就是被我‘把到’的。”
我说:“微微安,我喜欢你。”“谢谢你哦,我在离开这个学校的时候,得到了这么一份大礼,在那天,他们会集体翘课送我上火车。”微微安歪着头笑,然后退出一大步给我鞠了个90度的躬,“真是太对不起了,缎,你是那天第100个经过我们教室门口的男生,所以。。。。。。对不起了。”
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我眯起眼睛,“不要胡闹了,我要生气了。”微微安门户噤了声,巴掌大的小脸上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安静地瞅着我。那个圆圆的女孩子终于忍不住了,“喂,绅士是不许打女人的。”我狠狠地退开一大步,心想,如果她现在甩起头发就真像个发疯的拖把,我瞪了那个碍手碍眼的女孩一眼,“谁把鸡蛋丢这儿了?”然后在她的尴尬中得意洋洋的离开。
我给了自己一个华丽的台阶,优雅转身,可是微微安,你把真正的心当游戏,这要情何以堪呢?
微微安走的那天,车站有点冷清,没有大片的同学翘课,只有她孤零零地站在路口,长发飘起来,背对了太阳像个发光体。见了我,她微微地笑,“缎,谢谢你来送我。”“怎么那么客气?”我提了她的行李朝站台继续走。微微安静静地跟在身后,我的心像给小蚂蚁一口一口地咬下来。
不记得后来我们说了什么,只是隐约记得微微安在火车窗口泪流满面的脸,她大声地问:“缎,你会记得我吗?会记得很久吗?”我说不出来一句话,嗓子像被塞住了,眼睛哗哗地流焉,微微安的眼睛里有了绝望,然后她带着这种绝望越走越远。
再后来,怎么说呢?那是好长时间以后了,我很臭屁地跟嗢人说我把微微安甩了,她心痛难当只好离开。这样的故事版本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我就偶然在论坛上看到一个关于萤火虫的故事。
那个女孩子从小就听那个萤火虫的童话,那在死亡之前绝望的舞蹈。于是她想要在灵魂死亡之前忘情地舞蹈一次,她的爱情,一生就一次的爱情。那个男孩子长得清秀干净,她骑着单车带她温柔穿越整个灯火夏日炎炎。他给她买早餐奶,陪她上山,在发现被戏弄之后,还能那么优雅地转身离开。她知道他爱她。可是他却不知道她也爱他。在小小的破碎的阴谋里,悄悄地爱着。
那个女孩子走的那天,那个男孩子去送她。女孩子学着光良《童话》的MTV里,女主角临死前问男主角:“你会记得我吗?会记得很久吗?”然后男孩子就悄悄地落下泪来。
我坐在电脑旁边,突然泪潮汹涌,有哥儿们敲我的头,“你啥时候这么纯情了?”我说:“只是很感人。”真的,只是很感人。
那只叫微微安的萤火虫消失在夏天最后的期待里,再也没有回来。只是我的爱情故事版本在悄悄地更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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