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总院的楼顶其实就是直升飞机平台,上面可以停一架大型的运输直升机。陈勇站在诺大的H字母的中心位置,双手放在背后跨立,傲慢地看着入口。
张雷从小门走出来,慢慢走向陈勇,在他身前五米的地方站住了。
楼顶的风很大,两个人都是站立在风中。
“我从不打无名之辈。”陈勇说,“你报上你的名字。”
“张雷,陆军学院侦察指挥专业17队学员。”张雷也是傲气十足。
“陈勇,狼牙特种侦察大队特战一连少尉排长。”陈勇说。
“打算怎么玩法?”张雷淡淡一笑。
陈勇脱下自己的军装上衣:“我不欺负你是学员,现在我不是少尉军官,我就是我陈勇自己。”
张雷也脱下上衣丢到一边:“说实话,我觉得你很傻。——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决斗,在这个时代说出去会让人笑话。”
“你怕了?”
“怕?”张雷脸上还是那种笑容,“伞兵怕什么?我就怕对手太少,我生下来就是伞兵,就是被包围的!”
“我不是要和你决斗!”陈勇说,“我是喜欢方大夫,但是我从未想过要得到她!我配不上她,和她做战友我就已经很知足了!但是我不允许你伤害她!你伤害了她,就要付出代价!”
“伤害?你怎么知道我伤害了她?”
“难道还是她伤害了你?!”陈勇怒吼。
“陈排长,在你的思维当中是不是男女朋友分手就是因为一方伤害了另外一方?我和方子君之间,不是那么回事,我们有很复杂的原因,而你也无权知道!”张雷开始穿衣服,“你的思维太简单,你不配做我的对手。”
陈勇用脚尖挑起军装上衣抓在右手,突然当作软鞭击打过去。
张雷闪开自己的脸,但是还是被扫了一下左边脸颊火辣辣。
陈勇虎步站好,右手拿着上衣摆好姿势:
“我已经攻击你了,天生的伞兵!来啊,还击!”
张雷冷冰冰地看着他,哗地脱下上衣丢掉,摆出一个散手的姿势。
“还有点子功底。”陈勇不屑地笑。
两个彪悍的男人虎视眈眈,纹丝不动,都在等对方先出击。
何小雨疯跑上来,后面跟着刘芳芳。
“张雷!”何小雨站在入口处高喊,“你们这是干什么?!”
“都别管!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张雷高喊,“都下去!”
“少尉!我告诉你这是在违反军纪!”何小雨对陈勇喊。
“你可以告诉你爸爸我陈勇又打架了,我甘愿接受任何处分!”陈勇高喊,“但是现在,你们都下去!这是战场,战争让女人走开!”
“张雷,不要打架好不好?”刘芳芳带着哭腔喊。
“他已经说过了,这是战争!”张雷纹丝不动,“我是绝对不会不应战的,除非我死!”
陈勇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我可以让你一只右手。”
“不需要!”张雷高喊。
陈勇丢掉上衣,右手背在后面。
“啊——”
受到侮辱的张雷怒吼一声扑了上去。
陈勇左手挡开张雷的直拳,腿下走着少林武术的步法。张雷左右出拳起腿,却沾不到陈勇的边。
“技击之道,尚德不尚力,重守不重攻!”陈勇跟教学一样高喊,“盖德化则心感,力挟则意违,守乃生机,攻乃死机!”
啪!
张雷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中了一拳,眼前一片金星。
“攻我者怒气上涌,六神暴跳,而不守于舍;于是乎神轻气散,而其力自不能聚,纵一时鼓噪,以镇宁临之,不须与攻杀,片时即自败矣!”
啪啪!
陈勇一个冲拳打在张雷胸前,着力后立即化为掌再推一把。张雷后退几步,居然倒在地上。
陈勇右手还是背在后面,左手起势,金鸡独立,右腿在前摆出一个白鹤亮翅。
风呼呼从他身上吹过。
张雷起身,高叫一声又扑了上去。
“用火不戢将自焚,学技不晦将自杀!”陈勇高喊着出腿,腿一出张雷绝对是眼花缭乱。“彼攻我守,则我之心闲,我之气敛,我之精神勇力,皆安适宁静;于是乎生气蓬勃,任人之攻,无所患也!”
喊完以后,直接一个弹踢。
张雷立即飞出去了。
陈勇长出一口气,收手。
张雷倒在地上,坚持想站起来,却在一半的时候又倒下了。
陈勇穿上自己的军装,面无表情走了。。
何小雨和刘芳芳冲上来抱起张雷。
“张雷!张雷!”刘芳芳急哭了,“你没事吧?!”
张雷咬着牙,擦去鼻子上的血,眼神在冒火。
“别走!”张雷高喊一声站起来往前追。
陈勇头也不回。
张雷走了几步又倒下了。
“看在都是军人的面子上,你没有内伤!”陈勇头也不回地喊。
张雷跪起来,扶着地面想起来:
“啊——”
咣!又倒下了。
骄傲的张雷痛苦地高喊着,暴躁地捶着地面。
张雷被刘芳芳和何小雨扶下去,刘晓飞还站在那里等着他。
张雷低下头,刘晓飞走过去:“你输给他不丢人。我问过了,他是少林俗家弟子,从小在少林寺长大的。在咱们军区,还没有能打得过他的。”
张雷吐出一口血唾沫,脸上浮出笑意:“果然好汉子!子君有他照顾,我放心多了。”
何小雨摇头叹气:“你们男兵啊,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特种侦察大队操场庄严肃穆。穿着崭新常服的新战士在进行军人宣誓,领取领花、军衔肩章、帽徽。新兵连训练结束,各个单位在等待迎接新兵。
“田小牛!”林锐高喊。
“到!”田小牛兴奋地出列。
“董强!”
“……到!”董强犹豫了一下,出列。
“特战一连,';特战尖刀班';!”林锐说,“我还是你们的班长!”
两人都很幸福,满脸放光。
“背好背包,跑步跟我走。”林锐说。
田小牛跟董强跑步跟林锐到了兵楼跟前,一班的老兵们都已经在前面列队准备欢迎新战友。“特战尖刀班”的红旗在他们队列前飘扬。
“你们入列。”林锐说。
两人就穿着常服背着背包入列。
“同志们——稍息!”林锐高喊,“今天开始,我们又有了两名新战友——田小牛,董强!现在我们表示欢迎!”
哗哗哗一片掌声。
田小牛和董强都很激动,巴掌都拍红了。
“';特战尖刀班';的荣誉,是烈士用鲜血铸就的!”林锐严肃地说,“希望你们不骄不躁,发扬在新兵连养成的特种兵精神,在这个光荣的集体成为一名真正的特种兵!”
哗哗哗又一片掌声。
“现在,全班点名——乌云在医院,所以不点名了。”林锐强调。
全班肃立。
“田小牛!”林锐先从新同志点起。
“到!”田小牛挺起胸膛高喊。
“董强!”
“到!”董强脸上的表情很神圣。
林锐依次点下去,全班都点完了。
田小牛和董强都等着林锐说话,脸上表情都很幸福。
“一班班长——”林锐高喊。
田小牛纳闷,咋?班长自己点自己?
“田大牛!”
“到——”
全班老兵同时高喊,田小牛和董强都傻了脑袋嗡嗡响。
林锐看看他们:“记住,这是';特战尖刀班';的第一任班长,一等功臣,革命烈士!他是我的班长,我们';特战尖刀班';的班长,永远的班长!我们的荣誉称号,就是他的命换来的!以后全班点名,喊到他的名字一起答到!明白没有?!”
“明白!”两个新兵高喊。
田小牛激动不已,我居然和烈士重名?难怪班长让我改名。
林锐和老兵们接他们进了一班宿舍,安排了床铺。林锐拿出两套特种侦察大队特制的迷彩服和黑色贝雷帽递给他们,还有臂章和胸条,再扔给他们两双靴子。两个新兵赶紧换上新衣服,幸福得跟刚刚出壳的麻雀一样。
“乖乖!”田小牛说,“穿皮鞋走路是这个感觉?”
董强笑着给他戴好贝雷帽:“什么好东西到你嘴里都变味了,看你把帽子戴得跟厨子一样!”
田小牛和董强都是洋溢着按捺不住的幸福。
“咱真是特种兵了?”田小牛看着董强,不相信地问。
“咱真是特种兵了!”董强说。
“我非要穿着这身在我们村走一圈不可,妈呀!我让他们民兵连的老民兵们都看看,当年你们不让我当民兵,现在我是特种兵了!”田小牛很扬眉吐气。
老兵们一阵哄笑。
战备警报响。
“紧急拉动!”林锐从外面进来喊。
全班老兵就急忙从铺上拿起钢盔和背囊往外跑。
“咋?!刚当特种兵就要打仗?!”田小牛一边接过林锐扔过来的钢盔和崭新的91背囊一边大声喊,“狗日的干!老子也让侵略者知道,我田小牛不是吃素的!”
“紧急拉动!”一个老兵把背囊替他在后面紧紧,“何大队练我们了,卡时间的!全大队要在规定时间全员全装出发到指定地点,不然就要挨收拾!快走吧!”
田小牛和董强跟着老兵出了楼道,接着就冲入枪库取枪。接着一把81杠一把54手枪一把91匕首枪和指北针匕首弹匣什么乱七八糟的就全都装备在两个新兵身上了,两人都极度幸福感觉到当特种兵的快乐。
出了楼道门可不得了了!
田小牛和董强惊讶地看着全大队的老兵们全副武装在大院里面跑动,车库的车都出来了。战备警报在高声尖叫着,纷乱的脚步声、鼓鼓囊囊的战斗装具、干部和班长们凌厉的口令声让整个大院真的成了战前的紧张气氛。
“你们两个!跟上队伍!”林锐高喊,带着一班出发了。
一直到登上大屁股班用侦察吉普车,田小牛和董强都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看着外面车队掀起的烟尘,看着满车全副武装的老兵,再看看自己的装束,都激动起来。
董强抚摸着自己的狼牙臂章,激动地笑了。
林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对着班用电台在高喊:“狼头,狼头,短刀一号呼叫。一班已经出发,在前面开路。完毕。”
车开出大院,呼啦拉一阵狂奔,后面是车队。
“班长,咱们要去哪儿啊?”田小牛问。
“去一号地区待命。”林锐说,“紧急拉动就是练我们的反应速度,我们是特种部队,要随时准备打仗。这也是快速反应的一部分——唱个歌子!夜色当中,我们是一把利剑——预备——起!”
全班战士们狼嚎一样的歌声响起来:
“夜色当中,我们是一把利剑;
黑暗当中,我们是一道闪电。
高山挡不住我们的脚步,
深水淹不没我们的信念。
我们是黑夜的精灵,
我们是平地的飓风,
我们是看不见的影子,
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擒拿格斗跳伞潜水我们样样精通;
射击爆破攀登侦察我们什么都行。
嘿嘿,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我们是敌人的恶梦,
我们是人民子弟兵,
我们是看不见的影子,
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从不放松;
祖国荣誉至高无上我们牢记心中。
嘿嘿,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我们是战无不胜的中国特种兵……”
歌声当中,田小牛和董强激动地对视着,他们终于确信自己已经是一个特种兵。
断指再植手术以后的乌云满脸伤疤脸色苍白,躺在病床上。闪光灯在他身边闪烁着。
“乌云,这位是军区《战歌报》的蓝记者。”大队新闻干事小崔放下照相机,“她是专程来采访你的。”
“乌云同志,你的英雄事迹我很感动。”三十多岁的蓝记者声音柔和,“军区首长和总部首长都希望尽快整理出来一篇报道,可以让更多的指战员们学习。”
乌云没理他们,只是看着自己的右手:“我是不是不能再当特种兵了?”
崔干事低着头:“大队长和政委已经吩咐过了,你出院以后可以继续在大队,在车库维修班。”
乌云抬头看他:“不!我不离开一班!”
“乌云。”一直站在后面的林锐开口了,“维修班和一班宿舍很近,你可以经常来玩。你还是我们一班的人,我们都是你的战友。”
“林锐!”乌云喊,“我不能去维修班!我要留在一班!你是不是因为我受伤,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呢?!”林锐激动地说,“你生是一班的人,死是一班的鬼!”
“那好,我不离开一班。”乌云说。
“乌云,你不能再作狙击手了。”崔干事低沉地说。
乌云看着自己的右手,委屈地哭起来。
林锐低下头,眼圈发红。
“你们都出去,我和林锐单独谈谈。”哭了一会,乌云说。
崔干事和蓝记者对视看看,蓝记者站起身:“好的,我们在外面等。乌云同志,不要太难过了,虽然你不再是狙击手,但是你还是个出色的特种兵。”
门在后面轻轻关上了。林锐穿着迷彩服,戴着黑色贝雷帽双手跨立看着乌云。乌云在病床上流着眼泪看着他。
林锐忍着眼泪:“乌云,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抢我的手榴弹?”
“林锐,我知道你聪明。”乌云哭着说,“你脑子那么好使,回去一想就能想明白。”
林锐点点头,眼泪出来了:“你真傻啊!”
“我知道我傻!”乌云哇哇大哭,“但是我真的是想立功啊!林锐,你是城里人,你不知道我们草原牧民生活多苦啊!我就是想立功,多立功,然后提干!就可以把我妈接过来!”
林锐流着眼泪:“所以你要抢我的手榴弹?”
“对,我一开始就想好了。”乌云泣不成声,“我想成为活着的苏宁!我觉得我的军事素质肯定比炮兵少校要好,我更年轻反应更快,我不会有事!”
“那你为什么在一开始就不说,你来抢手榴弹?”
“那样就不英雄了。我不说,抢了你的手榴弹,我就是舍己为人。”乌云内疚地哭着说,“三点五秒啊!时间足够我捡起来扔出去啊!我没想到啊,手榴弹会凌空爆炸!我是自作自受啊!”
“你别这样说!”林锐抓住他打自己脑袋的左手,“你救了我的命!那颗手榴弹本来是应该炸到我的!”
“林锐!我……”乌云泣不成声。
“好兄弟!你是我的好兄弟!”林锐流着眼泪抱着他,“我告诉你,这个事情没人知道!没人知道!你是英雄,你是真正的英雄!你救了我的命!我一辈子记得你的大恩大德!不许再说了,记住!对任何人都不许说!”
乌云哭着点头:“林锐,只有你不会出卖我!”
林锐看着他的脸,拍拍:“傻话。擦擦眼泪,一会记者进来不许说这个!听见没有?!你是真正的英雄!不管怎么样,你救了我!我不允许任何人对不起你!”
乌云哭着大喊:“林锐!”
林锐抱住他泪如雨下:“以后不许这么傻了!我会给你想办法多立功的,你有什么事情多和我商量!记住了!”
乌云大哭着点头。
林锐擦擦他的眼泪,也擦擦自己的,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蓝记者,崔干事,乌云准备好了。”
省财经大学门口,下课的谭敏跟着同学们一起到学校门口的那排小饭店打饭。谭敏的头发长了,本来就高挑的身材愈加婷婷玉立。她走到小饭店门口的橱窗前:“半份土豆丝,二两米饭。”
“哎!这就好!”
谭敏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好奇抬头看,脸色变了。
岳龙拿着饭盒看着谭敏,露出笑容:“谭敏!”
谭敏脸色发白,半天说不出话。
“是我啊!岳龙啊!”岳龙走出来,“不认识了?”
“认识。”谭敏赶紧点头,“我,我换一家打饭!”
“别别,今天我请客!”岳龙拿着饭盒进去,“想吃什么随便点!”
“我,我还是换一家吧。”谭敏说。
“你还介意高中时候的事儿啊?”岳龙苦笑,“都这么长时间了,我已经长大了。我现在想起来总是不好意思呢!”
谭敏不敢说话。
“人小时候不懂事,我现在已经变了。”岳龙说。
“那,那你还好吗?”谭敏小心问。
“看守所里面呆了半年,我想了很多事儿。”岳龙说,“算了,不说了,我现在刚刚在这儿租了个门面。你老熟人不捧场,我还能做谁的生意?”
公车停在学校门口,人流下来。
“想吃什么,你随便点吧。”岳龙说。
“谭敏!”
谭敏回头,穿着迷彩服戴着黑色贝雷帽蹬着军靴的林锐笑着从人群当中挤出来。
“林锐!”谭敏笑着挥手。
林锐敏捷地单手一撑翻过马路中间的隔离护栏大步跑过来:“我一下车就看见你了!”
岳龙放下饭盒走出来:“林锐!”
林锐刚刚跑到谭敏跟前,看见他一愣。
“岳龙啊!”岳龙高喊,抓住林锐的手:“你不认识了?!”
林锐张大嘴想了半天:“我操!你,你怎么现在开饭店了?”
“一言难尽啊!”岳龙拍拍林锐的胸条。“嘿!不得了,中国陆军特种部队?!你真当特种兵了?”
“是啊,我来军区总院看战友,归队前来看看谭敏。”林锐说。
“都进去,里面坐!今天我请客!”岳龙拉着他进去,“谭敏,你也进来啊!我这儿又不是渣滓洞白公馆!小常,赶紧招呼前面,我陪老同学吃饭!让后面做几个拿手菜,把我的剑南春拿出来!”
小饭店里面还有个雅间,岳龙拉林锐和谭敏都坐下。凉菜上得很快,马上酒也来了。
岳龙给林锐和谭敏都倒上。
“谢谢,我不喝酒。”谭敏说。
“老熟人见面,喝一杯吧!”岳龙拿起酒杯,“说实在的,当年咱们打来打去其实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谁能在光明桥头弹个吉他唱个歌调戏调戏过往的女生吗?多大仇啊?我先干为敬!”
岳龙一饮而尽。
林锐笑着:“我操,不得了,你岳龙也顿然悔悟了?”
“就许你林锐当特种兵,不许我岳龙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岳龙笑着拿起酒杯,“一起干一杯吧,为了我们共同度过的青春!”
林锐笑着拿起酒杯:“不得了,成诗人了?”
“你别说,最近我还真的在写诗!”喝完以后岳龙笑,“咱没文化,你也别见笑。”
“你毕业以后怎么样?”林锐问。
“没毕业,打架伤人,被警察叔叔抓看守所了。”岳龙黯然地说,“家里把房子都卖了,又借了好多钱才把事儿给平了。我关了半年出来了,老娘得了心脏病,老爹一把年纪现在还蹬三轮。我看我不能那么活了,就来省城的一个建筑队干活,然后打工加上借钱,开了这么个饭店。”
林锐拍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慢慢来,会好起来的。我们都长大了,都该懂事了。岳龙,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找谭敏转告我。”
“现在还有啥需要你个特种兵帮忙的?”岳龙笑,“我又不打架了,不需要找人平事儿了!倒是你,小时候打架就是精,现在打出名堂了!打到特种部队了!”
两人都哈哈大笑。
“以后谭敏就到我这儿吃饭,学生食堂黑得要死!我这儿你们就当自己家!”岳龙真诚地说,“放心,第一不白吃第二不要黑心钱!”
“那我就谢谢你了!”林锐举起酒杯,“谭敏就在你对面上学,你多照顾她!毕竟都离开家了。”
“放心!”岳龙也端起来,“干!”
三人都拿起酒杯,谭敏也喝了,脸红扑扑的。
再晚一点,在附近的小旅馆。赤裸着上身的林锐靠在床头抽烟,谭敏抱着被子盖着自己,在数着林锐身上的伤疤。
“这个是怎么搞的?”谭敏问。
“刀伤,空手夺白刃训练。”
“天呐!”谭敏惊呼,“这个呢?”
“烧伤,穿越火墙的时候没注意,失手了。”
谭敏扑到林锐身上,用自己温暖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抽泣着:“你又吃了多少苦啊?”
林锐抚摸着她的后背,看看手表:“我该走了。”
谭敏一下子用嘴唇堵住他的嘴,舌头就伸进来了。
一个小时以后,军容齐整的林锐拉着谭敏走到公车站。
谭敏眼睛哭得跟个兔子一样。
“我走了。”林锐要上车。
谭敏一把拉住他抱在怀里,掂起脚尖吻他。
林锐深深吻着谭敏,许久松开:“我走了!”
然后坚决地撒开手,去追逐刚刚离站的公车。公车停了一下车门打开,林锐敏捷地跳上去,拉着车门框子身子探出来站在车门边回头。
谭敏还在哭。
林锐左手拉着车门框子举起右手一个潇洒的美式军礼,盗版碟学来的。
谭敏哭着高喊:“林锐!不要再受伤了!听见没有!”
林锐看着她,手放下,转身上车。车门关上了。
公车开走了,谭敏哭得泣不成声。
“张雷!刘晓飞!系主任让你们马上去一趟!”
“哎哎!来了来了!”
张雷一边摘散打手套一边接过同学扔来的外衣,对面的刘晓飞已经跳下散打台子。
“是不是上次打架的事儿主任知道了?”跑步的时候,刘晓飞问。
“不知道。”张雷说,“到时候再说。”
“怎么说啊?”
“实话实说。”
系主任看着他们俩跑步到门口,沙发上还坐着侦察指挥教研室的郑教员,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上校。
“报告!”
“进来!”
刘晓飞和张雷进来。
“就是这两个人?”系主任问。
郑教员点头。
“好,考试已经是最后一门,明天考完就跟你去。”系主任说。
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军区特种侦察大队的耿辉耿政委。”系主任说。
耿辉就起身,看着他们俩。
两个小家伙就蒙了。
耿辉笑:“你们两个可是名声在外啊!”
“报告!”张雷心一横,“打架是我,跟刘晓飞没关系!”
耿辉一愣:“打架?打什么架?”
系主任脸就绿了:“你们两个又打架了?!”
“报告!”张雷说,“是我!这次没刘晓飞的事儿!”
“跟谁打架?”系主任问。
“您都知道了。”张雷说。
耿辉看着他们俩:“打架?侦察兵不打架倒是奇怪了,赢了输了?”
“输了。”张雷说。
“哟!”系主任都奇怪了,“你们俩也会输?”
“是我一个打的,没刘晓飞。”张雷说。
“感觉如何?”耿辉问。
“对手实力太强,我心不服但是打不过。”张雷说,“他也是胜之不武!堂堂少尉军官,少林俗家弟子,对我这个军校学员赢了也不光彩!”
耿辉倒吸一口冷气:“你跟陈勇打架了?!”
“啊。”张雷不明白,“政委您不都知道吗?”
“我回去收拾他!”耿辉说,“我怎么可能知道?又没人跟我汇报。”
“啊?!”张雷和刘晓飞几乎同时。
“还敢不敢跟他打?”耿辉问。
“敢!”张雷说,“打不过无非是一死而已!”
耿辉和郑教员都笑。
“你这个家伙,怎么到处惹事?”系主任说,“考试完了,都关禁闭!好好反省!”
“我撞个木钟。”耿辉说,“这两个人我欣赏,能不能考试完了借给我?”
刘晓飞和张雷都看耿辉。
“是这样的,军区特种侦察大队打算跟我们教研室联合做一个课题。”郑教员说,“组建一个战术试验分队,进行新战法研究,我本来打算带你们两个去,在战术试验分队实习。如果你们不愿意,我就换人。”
“愿意!”张雷脸都放光。
“我也愿意!”
“你们两个给我记住,你们出去就代表着陆院!代表着侦察系!”系主任说,“那是人家特种侦察大队的地头,出事了没人罩着你们!不许再打架了!”
“是!”两人回答都很痛快。
“敬礼——”林锐高喊一声。
戴着军功章的乌云在何大队和耿辉政委等干部的陪同下走进了自己的一班。乌云还是那么憨厚地笑着,但是脸上手上和脖子上的伤疤却在无言诉说着他经受过的痛苦。
乌云举手还礼。
“礼毕——”
刷——一班战士把手放下。
“干啥这么正规?都不认识了?”乌云笑道。
董强走上前:“乌云班长!”
乌云笑着摸摸他肩膀上的列兵军衔:“好像长高了?”
“班长!”董强哭出来,“你受苦了!”
乌云拍拍他的脸:“没事,训练那么累,我正好休息休息。”
田小牛拿出一袋子红枣和熟鸡蛋:“乌云班长!这是我让我妈给你煮的鸡蛋!这个红枣是我们村的老民兵们送你的,他们都说你是真正当兵的!”
乌云接过来,吃了一个红枣:“甜!真甜!我说你们都高兴点,我不回来了吗?”
战士们看着他右手接过的小拇指,都哭了。
门外,耿辉告诉何志军:“乌云不去车库。”
“怎么?”何志军问。
“他说他不想离开一班,就是不当狙击手了他也愿意。”耿辉说。
何志军点点头:“那当爆破手吧,这样对他也好,退伍了去矿山或者企业工作,搞定点爆破定向爆破的收入也是很可观的。”
耿辉点点头。
领导们走了。班里,董强坐在乌云身边,大家都很开心。
“乌云班长,我们都分到一班了。”田小牛说,“我就在你对面铺上,咱俩睡对头!”
乌云笑笑,看见林锐在窗前发呆:“怎么了,林锐?”
“下午是射击训练,我打算搞个仪式。”林锐低声说。
乌云眼神黯淡起来。
“田小牛已经被定为一班的狙击手,你向他授枪。”林锐低沉地说,“这把狙击步枪,跟随你一年多,是你的第二生命。我想应该有一个仪式。”
乌云不说话,田小牛已经站起来:“报告班长!我不当狙击手!还是乌云班长当狙击手吧!”
“田小牛!”乌云站起来高喊,“坐下!”
田小牛坐下。
乌云举起自己的右手,大家都看见他的右手小指的伤疤。
“我的手已经不灵活了,狙击手是枪手之王,而我已经不能再那么灵活了。”乌云说,“我下午亲手把枪交给你,希望你成为一个出色的狙击手!”
“乌云班长!”董强含着热泪站起来,“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车轱辘话别来回说!”乌云怒了,“这是我的命!知道吗?咱当兵的,就是在刀尖上舔血!这就是我的命!”
林锐看着乌云,递给他一支烟,给他点上:“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狙击手!”
乌云笑笑,却有一滴眼泪流下来。
后山靶场。一班战士全副武装站在地线外,身后别的班战士在搞射击训练,枪声噼里啪啦。
“乌云!”林锐高喊。
“到!”
乌云背着狙击步枪出列。
林锐看着他,敬礼。
乌云还礼。
林锐高喊:“田小牛!”
“到!”
田小牛背着81-1自动步枪出列。
“授枪!”林锐高喊。
乌云摘下自己的85狙击步枪,抚摸着黑色的枪身,红色的护木,脸上的表情是复杂的。
田小牛看着乌云,眼泪汪汪:“乌云班长,这枪我要不起。”
乌云抬起头,笑笑:“这把枪,跟着我走南闯北,跋山涉水。我熟悉它,就跟熟悉自己一样。现在交给你,希望你好好珍惜。努力训练,做个好狙击手!做个枪王!”
乌云双手把枪递过去:“拿着!”
田小牛摘下自己的81-1自动步枪,双手递过去。
两人都是右手持枪,左手空出去抓住对方的枪身,然后回手握住自己的新枪。
乌云依依不舍地看着狙击步枪。
田小牛背上狙击步枪,敬礼。
乌云背上81-1自动步枪,敬礼。
林锐低着头不说话。
两人转身,入列向右看齐站好。
林锐抬起头,看着乌云:“你现在开始是爆破手。”
乌云点点头。
“一班!准备射击训练!”那边陈勇在喊。
林锐带一班过去,进入射击区域。
“小组战斗射击!第一小组,准备!”
林锐摘下步枪,身边是一个微声冲锋枪手,一个机枪手。
“开始射击!”
微声冲锋枪手抢先一步冲出去低姿跑过开阔地,借助依托物跪姿射击。两声清脆的撞针撞击声,弹壳弹出,30米外的一个人头靶落地。林锐紧跟上去向前冲出去更远举枪立姿两枪,又两个靶子倒下。机枪手的机枪已经架好,咚咚咚咚封锁模拟对方塔楼。
林锐和微声冲锋枪手交替掩护冲入对方靶场开始射击不同的靶子,一切都是严格规定过的射击动作和路线。实弹就从他们身边飞过去,两人都没有任何犹豫。
“狙击手速射!准备!”
乌云条件反射地往前迈步,摘下枪才发现是81自动步枪。田小牛拿着狙击步枪看着他:“乌云班长,给你打吧?”
“去!”乌云踹了他一脚。
田小牛就跑出去,董强提着81自动步枪,胸前挂着85激光测距仪跟在他身侧。
乌云看着狙击手小组开始不同动作不同距离目标的射击,闭上了眼睛。
狙击步枪低沉的吼叫,打在他的心上。
“廖先生,您看如果这个文件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签字了。”晓敏笑着说,“这样我就可以向集团交一份完整的合约内容了。”
廖文枫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倒了两杯加拿大冰酒:“晓敏,你这么精明干练,又是这么美丽动人,林经理一定很赏识你。”
“哪儿的话?”晓敏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员工。”
“先喝一杯,不着急签字。”廖文枫说。
“谢谢廖先生。”晓敏接过高脚杯。
廖文枫拿过来文件,看了两眼,签字。
“您不仔细看看么?”晓敏奇怪地问。
“我信得过你。”廖文枫说。
晓敏低下头:“谢谢廖先生的信任,不过生意还是生意。”
“我信得过祖国大陆的生意人,不会欺骗我的一片爱国热忱。”廖文枫把合约给她,“第一笔资金明天就可以到位,我们的项目可以先启动起来。”
“对了,廖先生。”晓敏问,“马上就要是中国传统的节日春节了,不知道廖先生打算几号回台北?我好给您订去香港的机票。”
“海峡两岸都是中国人,却还要在英国的殖民地中转,这是中国人共同的悲哀啊!”廖文枫感叹。
晓敏看着他。
“我决定了!”廖文枫喝口酒,“不回台北,就在省城过年!”
晓敏看着激动起来的廖文枫。
“我要在自己的老家,在祖国过年!”廖文枫说,“这里就是我的家!”
“廖先生,您的爱国热忱真让我感动!”晓敏起身激动地说,“我会向集团刘总和林经理汇报,给您好好安排这个春节!一定让您有家的感觉!”
廖文枫笑着点头。
“不如这样,您打电话让您太太一起到省城来过年好了!”晓敏说。
廖文枫眼神黯淡起来:“我太太已经去世五年了。”
晓敏急忙道歉:“对不起,廖先生我不知道。”
“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廖文枫低沉地说,“算了,不说这个了。谢谢你,张小姐!”
“叫我晓敏好了。”晓敏说。
“好的,晓敏。”廖文枫笑。“你过年怎么安排?”
“我?我过年就在本市,我家就在这里。”晓敏说。
廖文枫笑道:“不知道能不能去你家吃顿年夜饭?大陆的年夜饭,我从来没吃过。”
“当然可以!”晓敏高兴地说,“只是我们家条件不是很好,我怕您不习惯。”
“我也是苦出来的,台南的农民家庭出身。”廖文枫说,“这些不算什么,只要可以感受到过年的感觉就可以了。过年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的,确实很难受。”
“那没问题!”晓敏笑着说,“我亲手包饺子给你吃!”
廖文枫看着她:“一言为定!切斯!”
“切斯!”
两个高脚杯碰到一起。
华明集团林秋叶办公室。林秋叶看着合约点头:“这样我们的合作就具有法律保障了。晓敏,你立了第一功!”
晓敏笑:“是廖先生爽快,他信任我们。”
“信任?”
“是啊!”晓敏说,“林经理,您真的紧张过度了!我看廖先生是一个爱国台胞,他是诚心诚意和我们一起搞好省城的建设。”
“晓敏,你记住这句话——商人爱国,但是也爱利益。”林秋叶说,“爱国是本性,追逐利益却是本质!尤其现在是和平建设时期,没有利益他是不会签的!
晓敏嘟着嘴:“林经理,我知道了——不过我还是觉得您太紧张了。”
“也许吧。”林秋叶叹口气,“20年兵习惯了——他问我丈夫的事情没有?”
“没有,一句都没有。”晓敏说。
林秋叶点点头,没说话。
电话响了,林秋叶拿起来:“喂?”
“干啥呢?”何志军山一样的声音想起来。
“我说你就不能小点声?”林秋叶把话筒拿得距离自己远一点,“我这是办公室,又不是你们大队值班室!”
晓敏笑:“林经理,我先去了。”
林秋叶点点头,晓敏出去关上门。
“我说,你何大队长又有什么指示?”林秋叶问。
“我今天回家。”
“什么?!”林秋叶叫起来,“真的啊?!”
“还说我声音大你的声音也不小,看给我震的。我说我今天回家。”
“在家过年?”
“过不了了,我到陆院去接教员和学员,顺便回家看看。我们大队是总部战略预备队,过年肯定是战备我走不开。”
林秋叶有些失望。
“我回家看看你,看看小雨和子君就走。”
“好吧,我今天早点回去,给你做饭。”林秋叶激动地说。
“咳,一碗面条管够!吃什么不是吃啊!”
“你这人!”林秋叶恨不得把他从电话里面抓出来打,“要过年了你知道不知道?!”
“好好我错了我道歉!”何志军说。
林秋叶笑,抹抹气出来的眼泪:“好了,我做你最爱吃的,你记得吃完饭再走!”
“好好!对了,我还得带个教员和俩学员,就一起在家吃吧。”
“成,过年人多热闹!”林秋叶爽快地说。
“我的俩闺女!”
何志军人没进屋声音先到。
何小雨就一下子冲出来抱住何志军的脖子撒娇:“爸——”
“哎呀!我闺女又出落水灵了!”何志军就掐掐何小雨的脸。
何小雨一眼看见后面的郑教员、张雷和刘晓飞,马上就下来了,特别不好意思:“爸,来客人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
刘晓飞就眨巴眨巴眼睛。
“啥客人啊!你郑叔叔不是自己人?”何志军进来,郑教员和刘晓飞张雷也进来。
何小雨脸红了。
“哎呀都来了啊!”扎着围裙的林秋叶从厨房出来,“老郑赶紧坐,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晓飞也来了啊?”
“阿姨好。”刘晓飞赶紧说。
“坐坐!”林秋叶招手。“这个小伙子没见过,你同学?”
“阿姨,我叫张雷!”张雷利索地敬礼,“和刘晓飞是同班的。”
“都坐都坐!”林秋叶说,“小雨倒水!”
何小雨就赶紧倒水,倒到刘晓飞踩了他一脚。
“哎哟!”刘晓飞没准备,叫了一声。
“怎么了?”何小雨明知故问。
“没事,没事。”刘晓飞看着大家笑,“我自己踩自己了。”
“说你智商低你还不承认。”何小雨给刘晓飞倒水,转向张雷。
“谢谢。”张雷接过杯子,低声问:“她呢?”
“谁啊?”何小雨装糊涂。
“方子君。”
“在屋里休息呢。”何小雨说,又低语:“说真的,你放弃吧。你再出现,对子君姐是一种折磨。真的,让她活在过去太残忍了。”
张雷就无语,默默喝水。
“我的大闺女!”
何志军走进卧室,方子君已经披上外衣站起来:“何叔叔!”
“不错不错,现在脸上开始放光了!”何志军看看她,“多休息,多运动!没事就出去走走,换换空气!”
“嗯!”方子君点头。
“你洗洗手,一起吃饭。”林秋叶说,“今天咱们提前吃年夜饭!”
“把我的五粮液拿出来!”何志军说,“我和我俩闺女都要喝两杯!”
“你怎么那么没正经?跟孩子喝酒?”林秋叶怪他。
“什么孩子!看看都多大了?”何志军说,“这都是大人了,都是军人!军人过年,不喝两杯行吗?快去,我在大队禁酒,回去不能喝了!”
方子君披着军外衣,里面是睡衣走出来,看见张雷愣住了。
张雷慢慢站起来。
“你们好。”方子君转过眼睛看大家。
“子君,你身体好点了吧?”刘晓飞说。
“嗯。”方子君点头,“没什么事儿,年后我就去上班。”
何志军和林秋叶在厨房忙活,何小雨往外端菜。
“我问你啊,闺女!”何志军突然问,“你是不是跟刘晓飞那什么?”
何小雨一下给问傻了,拿着菜戳在那儿:“爸,你说什么呢?”
“你知道我说什么。”何志军说,“你还是学生,不是毕业了。所以这种事情我得问,我是你老子我不能问吗?”
“你把孩子吓着?”林秋叶说,“以后抽个时间专门谈不行吗?”
“我也得有时间啊!”何志军说,“我好不容易跟闺女说句话你插什么嘴?出去招呼客人去!”
“你还有理啊?”林秋叶嘟囔一声,“成天也不着家,回家就审我闺女!我闺女是你抓的特工啊?怎么着,我知道他们俩的事儿!我同意了!”
“妈——”何小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这跟我吵什么吵啊?”何志军苦笑,“我说了我不同意了吗?我说了吗?”
“你同意你还问什么?孩子的事情他们心里有数,孩子们都大了!”林秋叶说。
“是啊,我的小雨长大了!”何志军看着何小雨慈爱地说,“鸟儿大了,翅膀硬了要飞!闺女大了,出落水灵了要嫁!——不过我可嘱咐一句,在你们没有到正连级别以前不能结婚,要踏实工作!”
“爸!”何小雨涨红脸,“你们这都说什么啊?!我一句也听不懂!”
掉头就出去了。
何志军和林秋叶看着女儿的背影哈哈大笑。
“一不留神,过几年该当外公了?”何志军自语。
“你还好意思说?”林秋叶说,“我问你,刘晓飞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是个好兵!”何志军说。
“我问你是不是个好男人!”
“好兵肯定是好男人啊!”何志军纳闷地说,“你看看我,是个好兵啊?不也是个好男人吗?”
“你要是好男人,天底下没男人了!”林秋叶气鼓鼓地说,“还好意思说!”
林秋叶端起菜就出去了,何志军在厨房纳闷:
“我怎么不是好男人了?”
凌治轿车高速开到山顶,廖文枫开车技术非常漂亮,直接就一个急转弯停在公路边上一步到位。廖文枫跳下车,站在山风当中看着脚下的城市和远处的大海,万家灯火犹如点缀在城市的明珠,微微的夜幕当中眨巴着眼睛似乎在诉说着安详宁静。
“真美!”廖文枫感叹。
晓敏下车把外衣给他:“廖先生,您也不穿上外衣?”
廖文枫穿上外衣,很绅士点头:“谢谢。”
他转向城市:“只有在这里,才能感觉到大陆之广阔,祖国之辽远!”
“台湾不美么?”晓敏问。
“美。”廖文枫说,“但是那里非常拥挤,在台湾我是不可能看到这么远的大陆的!”
“廖先生这么喜欢大陆,没考虑过把事业转移到大陆么?”晓敏问。
“如果条件成熟,我会的。”廖文枫说,“当然我首先要征得董事局的同意,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两岸隔阂多年,互相都不了解。不过我很有信心!”
“你一定会成功!”晓敏说。
廖文枫笑笑,看晓敏:“如果我的事业转移到大陆,我也会把家安在大陆!”
“那最好了!”晓敏说。
“我会重新开始我的生活。”廖文枫看着晓敏的眼睛,火辣辣的。
晓敏躲开他的眼睛,声音低了:“那当然好。”
廖文枫笑笑,打开车门:“上车!我们去吃海鲜!”
晓敏犹豫:“接待费我能动的限额有限,我先给林经理打个电话可以吗?”
“说什么呢!”廖文枫说,“我请客!”
“那怎么好意思呢?您是客人!”晓敏说。
“什么客人!”廖文枫说,“我现在不是台商,你也不是华明集团的秘书——现在我是廖文枫,你是张晓敏。我个人请你吃饭!”
“不行不行!”晓敏说。
“那我换个说法。”廖文枫说,“晓敏,你愿意和我约会吗?”
晓敏一愣,眼睛看着他,脸红了。
“我邀请你和我共赴晚宴,可以赏光么?”廖文枫说。
“你,你经常这么约女孩子么?”晓敏问。
“不,我妻子去世以后,你是第一个被我约的女孩。”廖文枫诚恳地说。
“为什么你会约我呢?我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你美丽温柔,善良贤惠,我希望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和你接触,而不仅仅是商业上的来往。”廖文枫说。
晓敏呆着不敢说话。
“是不是因为我来自台湾那个资本主义花花世界,所以你不信任我?”廖文枫问。
“不是这样的,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上车。”廖文枫笑,“我约你吃饭。”
晓敏想想,上车了。
“今天呢,不是过年,但是是年夜饭!”何志军端起酒杯,“这个桌子上都不是外人!老郑,我多年的老兄弟!一起出生入死!林秋叶,我老婆!这个不用说了!剩下的,都是我们的晚辈,下一代的军官们!我们都是或者曾经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人,我们在这个中华民族传统的节日坐在一起,来祝贺新的一年到来!来,为了祖国平安,干杯!”
“我说,你这都回家了,怎么还是打官腔?”林秋叶笑。
“这怎么是打官腔呢?”何志军瞪大眼睛,“这是我的心里话嘛!”
“成成!你的心里话!”何小雨端着杯子,“赶紧喝吧,我这个杯子都端累了!”
“对对,听我女儿的,喝!”何志军一饮而尽。
大家也都喝酒。
方子君白皙的脸上现出红晕:“何叔叔,我就这一杯,不能再喝了。”
“好!那你就多吃菜!”何志军说。
何小雨就赶紧给方子君夹菜:“吃这个!营养价值高!”
座位是何小雨安排的,何志军居中,林秋叶在左边,方子君在右边。何小雨自然坐在方子君身边,右边是刘晓飞,然后是张雷。郑教员在林秋叶旁边。这样就把方子君和张雷隔开了;但是也产生一个问题,就是方子君和张雷是面对面。
方子君不看张雷,就是低头吃菜。
何小雨踢刘晓飞一脚,刘晓飞条件反射弹起来。
“怎么?我的凳子上有钉子?”何志军眼一瞪。
“不是不是!”刘晓飞急忙拿起酒杯,“何大队长,我敬您一杯!”
“你看看这个孩子,在家叫什么大队长!”林秋叶说,“你小时候叫什么?你忘了你追着你何叔叔讲战斗故事的时候了?屁大点的时候就追着喊何叔叔,现在居然叫大队长了?”
“阿姨,我……“刘晓飞不好意思地笑。
“啊,你愿意叫啥叫啥!”何志军苦笑说,拿起酒杯。“你个毛小子,有一套!居然敢对我后方下手!我还没专门找你谈话呢!你倒招我!”
刘晓飞脸都吓白了,不知道怎么说。
“谈什么啊谈什么啊?”何小雨一瞪何志军,“有什么好谈的?”
何志军大黑脸立即笑了:“不谈不谈!没啥谈的!今天咱们过年,喝酒!——刘晓飞,你给我好好干!我的眼睛看不见别人也得看见你!记住了!”
“是!”刘晓飞坚定地说,“何大队长,您放心吧!”
一老一少两个军人一饮而尽。
“何大队长,我也敬您一杯!”张雷端着酒杯站起来,“我一直都仰慕您,今天能和您喝杯酒,是我的光荣!”
何志军也站起来:“张雷!我希望你也成为一条你哥哥那样的好汉!喝!”
方子君手哆嗦一下,筷子掉了一支。
两人喝完酒,坐下。张雷看看方子君,方子君脸上的红晕消失了,还是那种惨白。
“老何,咱俩怎么喝啊?”郑教员端起杯子。
“咱俩不能用这个!”何志军拿起酒瓶子就往跟前的小碗到。
郑教员苦笑:“早料到了,我都带药了!”他把药拍到桌子上:“跟你何志军喝酒,我每次都要准备喝趴下拉倒!”
何志军哈哈大笑,两个老哥们拿起小碗就给干了。
何小雨又踹一脚刘晓飞,刘晓飞急忙起身敬林秋叶,林秋叶笑着说:“你看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客气了呢?你跟刘总还有你妈妈说了没,你过年在特种侦察大队?”
“说了。”刘晓飞说,“他们同意。我妈有点不愿意,我爸说我已经是军人了,就要服从组织安排。阿姨您喝一半,我喝完。”
“好好。”林秋叶喝酒。
张雷看着方子君,想说话,又不敢说。
门铃响了。何小雨起身去开门:“哎哟!我说谁呢!芳芳,你怎么来了?”
刘芳芳穿着军装和大衣进来:“我怎么就不能来啊?——哟,你们家今天有客人啊?”
“什么客人,都是自己人!”林秋叶起身急忙去拉刘芳芳,“把衣服挂上,帽子挂这儿!赶紧入座,来了就一起吃!算我们家年夜饭!”
刘芳芳脱了大衣和军装外衣,穿着乳黄色的高领毛衣被何小雨按到张雷边上坐下。
“爸,这是我的同班同学刘芳芳,我的铁哥们!”何小雨说。
“好好!我这一看你们都当兵我就高兴!”何志军说,“这算我的三闺女啊!先喝一杯!”
“何叔叔,我不会喝酒。”刘芳芳赶紧说。
“不会喝,学!”何志军哈哈大笑,“当兵不喝酒哪儿行?不多喝,喝一杯!”
刘芳芳只好拿起酒杯:“何叔叔,阿姨!还有在座的哥哥姐姐,我敬你们!”
何志军看她喝了,高兴地说:“好!绝对是我的三闺女!老郑你不许和我抢!”
“我有一个闺女就够了,是吧小雨?”郑教员对何小雨眨巴眼。
“是——”何小雨拉长声音,“爸——”
大家哈哈大笑,只有方子君没笑容在出神。张雷也没笑,低下头想什么。
林秋叶急忙转移方子君的注意力:“大丫头,尝尝妈给你做的春卷!这是你一直都爱吃的!多吃点!”
“嗯。”方子君无力笑笑。
张雷觉得心如刀绞,却不敢说话。
“本来我找小雨是商量件事情!”刘芳芳大方地说,“既然何叔叔也在,我就直接跟您说了!”
何志军纳闷:“什么事儿啊?还要找我?”
“我和我爸爸商量了一下,我打算寒假去特种侦察大队见习!我想在大队医务所做个见习女特种兵,不知道何叔叔同意不同意?”刘芳芳真的不愧是军长的女儿,见过世面,落落大方。
“好啊!”何志军急忙倒酒给自己,“痛快!我欢迎啊!愿意来特种侦察大队我当然欢迎!以后毕业也来,我们大队没女干部!你要来了是第一个!不过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我不会照顾你!”
“我知道。”刘芳芳端起酒杯,“我也是军人的女儿,我知道特种部队肯定是很苦的。我先敬何叔叔一杯!”
两人喝完酒,何志军问:“你爸爸是哪个部队的?”
“哦,他在后勤工作,是个普通干部。”';刘芳芳说。
何小雨忍住笑,吃菜。张雷也诧异地看刘芳芳,刘芳芳对他调皮一笑。喝了酒的白皙脸庞起了两朵红云,在黄色高领毛衣的衬托下更加显得楚楚动人。
“你以为,只有你敢做特种兵?”刘芳芳说,“我也敢。”
张雷笑,端起酒杯由衷地说:“有志气!”
刘芳芳端起酒杯:“现在别说太早!——是不是有志气,特种侦察大队的训练场见!”
两人喝酒,何小雨乐了,再看方子君。方子君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起身说:“对不起,我有点头晕。我先回屋休息了。”
何小雨急忙起身扶方子君:“我送你回去。”
张雷看着方子君和何小雨进了房间,门关了。
方子君坐在床上半天不说话。
何小雨靠在门边看着她,许久:“姐姐,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喜欢不喜欢张雷?”
方子君苦笑:“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跟人家分手?”何小雨着急地说,“现在刘芳芳进来了,是我鼓捣的,怎么收场啊?!”
“我看他跟刘芳芳挺好的。”方子君说,“真的,我的心伤痕累累,我也不是纯洁的女人,我配不上张雷。”
“全都乱套了!”何小雨眉毛都挤到一起了。
“一点都不乱,我心里很明白。”方子君靠在床上,“我想,他跟刘芳芳在一起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你是对的,小雨。我之所以这样痛苦就是没你那种果断,我和张雷不合适。你出去吧,我想安静一会。”
何小雨无奈地:“那你到底怎么着啊?”
“我想安静一会。”方子君盖上被子,“替我把灯关上。”
“唉!”何小雨一跺脚,拉了灯转身出去了。
黑暗当中,方子君低声抽泣起来。
“我喜欢谁,我不喜欢谁,我自己都不知道……老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惩罚我……”
月光下,方子君扑在枕头上泣不成声地说。
军号嘹亮,大院里面一片口令和脚步声。嘶哑的歌声和番号声响起,特种侦察大队迎来了又一个清晨。
三菱吉普车开进大院,停在主楼跟前。
刘芳芳第一个下车,张雷把她的背包递给她。刘芳芳背上背包,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军队大院。主楼跟前就是国旗,再往前是一排排兵楼。这些和别的部队没什么区别,有区别的就是兵楼上装饰着诺大的陆军特种部队伞徽,是带荧光灯的那种,显然在晚上这里会很漂亮。全副武装的战士们排着队在往外跑,这是早上例行的五公里越野训练作为一天的序幕。
嘹亮的此起彼伏的歌声犹如不同声部的士兵交响乐,威武高昂。刘芳芳激动地看着这支可以称为虎狼之旅的精锐部队。
“三闺女!我的部队怎么样!”何志军叉着腰,骄傲地对刘芳芳说。
刘芳芳利索地转向何志军,举手敬礼:“报告大队长!我现在不是您的三闺女!我是军医大学见习学员刘芳芳,请您指示!”
“好!”何志军也严肃起来,“今天开始,你就在我大队见习!——哨兵!跑步,去叫医务所秦所长过来!”
不一会,医务所秦所长戴着钢盔背着背包扛着枪一路跑过来满头是汗。
“报告!”秦所长立正敬礼。
“稍息!”何志军还礼,一指刘芳芳。“这是你的兵,带走吧!先去装备股领她的钢盔武器和背囊,马上参加训练。”
“啊?!”秦所长看看刘芳芳。
“啊什么啊?你的兵,带走!”
“报告秦所长!军医大学见习学员刘芳芳向您报到!”刘芳芳敬礼。
秦所长还礼,看何志军:“她,她也训练?”
“废话!特种侦察大队的老鼠都得给我起来跑五公里!”何志军说,“但是标准不一样,她跑3000米。”
“是!”秦所长说。
“报告大队长!”刘芳芳说,“我不需要照顾!”
“这不是照顾。”何志军看着她,“这是总参对全军特种部队的训练大纲规定的!女兵有另外一套训练标准,这是上级的规定!执行规定!”
“是!”刘芳芳敬礼。
“去吧。”何志军一挥手。
刘芳芳看了一眼张雷,转身跟秦所长跑远了。张雷和刘晓飞对视一眼,转向何志军:“报告!”
“讲!”
“我们也要求参加训练。”张雷说。
“嗯,可以。”何志军说,“你们跑步,去找特勤队一排排长陈勇,告诉他我要你们一起训练。早操结束来大队会议室报到。”
“是!”张雷和刘晓飞都犹豫一下,但是还是答应着转身跑了。
郑教员就笑:“你老何果然是把这支部队带得有声有色!要不我也去训练?”
“你训练个鸟?我还得留着你的精力动脑子呢!”何志军哈哈大笑,“走,咱们吃早饭去!”
刘芳芳穿着迷彩服戴着钢盔,全副武装背着91大背囊在山路上一出现立即就引起一阵骚乱。说骚动都是轻的,确实是骚乱。小伙子们的歌声和番号声立即都变调了,瞠目结舌地看着刘芳芳跟着秦所长跑入医务所的队列。
刘芳芳白皙的脸上满是汗水,头发也湿了沾在脸旁。
田小牛傻傻看着。
“看啥啊?”董强问。
“真好看啊!是咱大队的吗?”
“是个学员,实习的吧?”
“注意队列!跟上!”林锐高喊。
就都不说话继续跑,不过都看刘芳芳。
刘芳芳双肩被大背囊勒得很疼,钢盔也没怎么戴过,带子扣在下巴呼吸都不是很通畅。她咬牙坚持着跟着秦所长,脚步都是混乱没章法的。秦所长回头看着她:“把枪给我吧。”
刘芳芳倔强地摇头。
秦所长解开自己的武装带:“你拉着!”
刘芳芳甩开:“我没事!”
突然一边一个推着她的背囊的手,刘芳芳立即轻松了。她回过头,左右两边是张雷和刘晓飞在推着她的背囊。他们已经换了自己的迷彩服,轻装跟上来了。
“注意呼吸节奏!”张雷低声说,“呼吸和脚步要一致!调整呼吸!”
刘芳芳调整自己的呼吸,感觉舒服了一点。
“武器给我!”刘晓飞摘下来她的步枪。
张雷不说话,帮她解开背囊前面的卡扣,摘下背囊自己背上。
“我们去一排报到!你轻装跟着吧,我们空手没法见人。”张雷说,“秦所长,借你们的东西用一下!”
“去吧,下山的时候还给她就成!”秦所长说。
刘晓飞和张雷就加快速度健步如飞从医务所身边过去了。刘芳芳轻松很多,跟上了秦所长。
“到前面是3000米位置,你就停下吧。”秦所长说,“等我们便步走回来的时候你跟着。”
脸色煞白呼吸急促的刘芳芳点头:“是。”
“你刚刚来特种侦察大队,这速度你还不能适应,慢慢来。”秦所长同情地说,“别太拼命了,特种兵不是一天练成的!”
刘芳芳已经不能再逞强了,在3000米的时候停下了,扶着树大口大口喘气。后面的队伍跑过她身边,都侧脸看她。
一排正在冲刺,林锐举着一班的“特战尖刀班”红旗跑在最前面,张大了嘴巴怒吼着:
“冲啊——”
一班的弟兄们就怒吼着加速。
两个迷彩色的影子从旁边冲上来,跟林锐几乎并排了。三个人几乎同时冲过5000米的标志线。
林锐缓下来才注意到那两个人,一看就乐了:“我操——我当是谁啊?!”
刘晓飞和张雷过来抱住他。
“你们怎么来了?”林锐把红旗交给田小牛笑着问。
“我们得在特种侦察大队呆完寒假,搞战术试验分队。”张雷拍拍他的肩膀,“行啊,现在是中士了!”
“中士也是兵!”林锐笑着说,“别看你们没星星也没杠,你们是干部!”
“又毁我们!”刘晓飞捶他一拳。
陈勇压着一排的阵脚跑过来,他看见张雷愣了一下。张雷笑,刘晓飞看看张雷笑,也笑了。
陈勇脸就黑了。
林锐看看他们,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你们认识啊?”
“认识。”张雷笑得很奇怪,“而且很熟。——陈大排长,陈大高手,我们又见面了!”
张雷说着就走过去。
林锐拉住刘晓飞:“你们怎么认识我们排长的?”
“张雷和他打了一架。”刘晓飞说。
“啊?!”林锐惊了,“我操——跟他打架真的没赢的啊?”
“对,输了。”刘晓飞也走过去。
陈勇冷眼看着张雷伸出的右手。
“何大队长交代,我们早上跟你训练。”张雷说。
陈勇看了他半天,没办法只能简单握了一下。接着对林锐怒吼:“林锐!你队伍怎么带的?整队,准备带回!”
林锐知道排长气不顺,就赶紧答应一声整理一班的队伍。
“跑到我们特种侦察大队干什么?”陈勇问刘晓飞。
“你这样说,可不客气啊!”张雷笑道,“是何大队长亲自去陆院请我们来的,搞战术试验分队。我们算是助理教员。现在,告诉我们去跟哪个班训练?”
陈勇张张嘴,没说话,半天才说:“你们去一班吧,跟一班完成早上的训练。”
“说不准,我们还得打交道呢!”张雷笑得很奇怪,说完敬礼,跟刘晓飞站到一班的队伍去了。
队伍唱着歌子下山。
刘芳芳缓过来了,摘下钢盔别在腰带上,脸上白里透红。她的齐耳短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穿着迷彩服站在山路边显然是一道风景。
谁都要往这儿看。
一班的队伍下来了,张雷和刘晓飞都并没有停止脚步,步枪和背囊摘下来就利索地递给刘芳芳。刘芳芳抱着背囊和枪笑了,清晨的阳光下更显得娇媚动人。
张雷恰好在这个时候回头一笑,还眨巴眨巴眼睛。
刘芳芳立马脸红了,接着绽放出更美丽的笑容。
“你们的代号是——';猫头鹰';!”
何志军看着面前的官兵严肃地说。
郑教员穿着迷彩服,戴着中校肩章,身边是刘晓飞和张雷。再往后,居然是黑着脸的陈勇和从特战一连抽调上来的十几个兵,林锐的一班是全员抽调上来的。猫头鹰臂章被发下来,这是一个圆形的黑色臂章,上面是一只抓着匕首的猫头鹰。
“你们是一支特殊的战术试验分队,你们的唯一使命就是探索和研究各种新战法各种新思路。”何志军说,“特种作战和特种部队到底该如何发展,说实话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那是军事科学院的事儿。但是,我们怎么去打赢现代条件和可以预见的未来条件下的特种作战——这是摆在我们面前迫在眉睫的问题!对于我们全军,特种部队还是个新鲜玩意,他的使命、职责、作战指挥模式以及各种规模战争的合成作战,还需要我们去挖掘去探索!同志们,你们的使命是光荣的,任务是艰巨的!希望你们开拓新思维,打开新思路,走出一条带有中国特色的陆军特种部队的战法研究和训练实践道路来!”
大家鼓掌。
“这位是陆军学院侦察系侦察指挥教研室的郑教员,也是我的老战友!有文化,是硕士研究生毕业!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们';猫头鹰';战术试验分队的总顾问!”何志军拉过郑教员介绍。
郑教员敬礼:“更多的我不多说了,何大队说得都很清楚。我带来两个人,算是我的助理教员,都是我们陆院比较出色思维也比较反常规的年轻学员。他们还需要跟你们多学习,在部队多实践。刘晓飞,张雷!”
刘晓飞和张雷向后转,敬礼。
大家鼓掌。
陈勇脸上表情不自然。
林锐看着两位哥哥,边鼓掌边举起大拇指。
“行了,人我交给你了,装备也是你的。”何志军对郑教员说,“你就甩开膀子干吧!需要什么资料、人员、装备车辆,包括经费支持,你就说话,我会尽力满足你们!但是——我要看到成绩,明白吗?”
“明白。”郑教员和何志军握手。
“年后就要看到,年后的93春雷演习,我就要使用这些新战法。”何志军说。其实他心里有隐忧,用伙食费搞科研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尽快得到上级主管部门的支持,不然不仅战术试验研究进行不下去,更严重的后果就是东窗事发,自己和耿辉的乌纱帽保不住不算,连整个大队都要蒙受耻辱,那多少年都翻不过身来了。
郑教员转向这些彪悍的战士:“同志们,我们先上理论课。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所以你们首先要认识外军特种部队的发展和他们的现状……”
车库改装的多媒体教室。
在放着各国特种部队的视频图像。
“前苏联信号旗特种部队,直属苏联红军总参谋部,组建于1981年。曾经在阿富汗战争当中崭露头角,具有山地特种作战的丰富经验。主要从事破坏敌军事工业设施、暗杀绑架对方重要军政人员、敌后制造心理混乱等等特殊任务,这是一支纪律严明行动果断的特种部队。”
张雷在介绍:“此外,前苏联各个部队都有自己的特种部队,名称和用途都不同。内务部队的';阿尔法';特警队,地位和任务类似我国武装警察部队的北京特警学院作战队,承担国内反恐怖、反劫机、反爆破等治安突击任务;海军陆战队——苏军叫海军步兵——拥有若干侦察搜索连,对外不公开,官兵佩戴普通海军陆战队臂章,处于高度保密状态,任务是海上袭扰、登陆前的水雷爆破、破坏敌港口设施以及舰船等;苏军空降兵特种部队直属其空降旅,承担各种与空降有关的特种作战任务。”
画面切换。
“美军是世界上使用特种作战最频繁的军队之一,他们的特种部队也是林林总总名目繁多。与我大队地位相当的是美陆军的';绿色贝雷帽';特种部队,该部由于佩戴专用的绿色贝雷帽而得名。他们的前身诞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辉煌战绩产生于越南战争,其在军中的地位和理论训练体系也是在越南战争当中得以确定丰富的。该部由五个常备特战群组成,分为驻扎全球的五个特种侦察大队,训练选拔体系严格……”
三菱吉普车无声停在一个僻静的小院门口,刘勇军下车。随从参谋按响门铃,公务员出来开门,看见是刘军长就敬礼:
“刘军长,首长在等您。”
刘勇军进去小院,看见老爷子穿着迷彩服在拿锄头翻地。
刘军长立正:“首长!”
老爷子抬起头笑:“老了,这样活动活动也是运动。小明,你接着弄,仔细点。”
军容齐整的刘军长跟着老爷子走进客厅,保姆立即把茶端上来。老爷子还是穿着迷彩服就那么往沙发上一坐,拿挂在脖子上的白羊肚手巾擦汗。
“军委的正式命令,年后就下来。”老爷子喝口水,说话了。
“是。”刘勇军必恭必敬。
“你现在就可以和新任军长交接工作,正好过年,你带他去军常委和下面几个师常委家走走,互相熟悉一下。”老爷子吩咐。
“我一定照办!”刘勇军说。
“我是看着你从士兵成长为将军的,现在你又要从军指挥员的岗位走上军区领导岗位。”老爷子欣慰地说,“你很年轻,要虚心学习,但是也要保持你年轻的锐气!我们军区在军队当中的地位我不多说,你不会不清楚。任命你们这批年轻干部,是我军干部年轻化进程当中的一个重要举措。你要学会从全局去把握,眼光高一些,去关注战略层面的问题。这可不是我提你当连长,让你带队伍去打冲锋。”
“首长,您的指示我一定好好执行!”刘勇军双手放在膝盖上点头。
“我军面临的新时期形势下,要如何整合改革你应该清楚。”老爷子说,“你是国防大学的硕士,也跟军事代表团出去见过世面,还在南疆保卫战打了几次硬仗。要充分发挥自己的长处,虚心接纳批评和不同意见。在机关工作,和你在下面当军长独当一面是不一样的。要团结,懂吗?”
“是。”
“你这次过年,除了安排工作交接,也思考几个问题。”老爷子把杯子放在桌上,“第一,各个集团军的训练改革;第二,陆航从空军分过来以后的干部待遇和家属就业,还有原来空军物资的安排机场的接管;第三,也是我比较关心的,就是军区特种侦察大队的建设。”
刘勇军在本子上仔细记着。
“对了,说到特种侦察大队,我想起来了。”老爷子敲敲脑袋,“听说,特种侦察大队居然去了个女实习医生,当了见习特种兵?”
刘勇军就笑:“首长,这点小事您怎么会知道?”
“何志军也算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前天来提前拜年的时候随口带出来的。”老爷子笑,“春节战备他是走不开的——不过,我可没揭穿是你刘勇军、未来的刘参谋长的女儿。你的工作倒是出奇创新,让芳芳去做实地调查,给你提供一手资料。”
“我可真的没这个想法。首长,我不是搞情报出身的,这种思维我还真的没有。”刘勇军笑着说,“芳芳在军医大学的同学是何志军的女儿,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缠着我说要去特种侦察大队见习。我说那你就去找你同学,看她爸爸愿意不愿意,不许打我的旗号。你也长大了。要学会怎么在部队办事。我还告诉她,特种部队是很苦的,可跟你见过的部队不一样。没想到,她真的去了!”
“我们看见下一代的成长,总是很欣慰的。”老爷子点点头,“下一代不怕苦,去锻炼,我们要支持。孩子大了我们不能总护着,要在部队的汪洋大海当中学会怎么自己去撑船!”
“首长说的是。”刘勇军给老爷子添水。
晚上,在家宴上,老爷子一高兴多喝了两杯。公务员不乐意了,老爷子急忙道歉:“我不该多喝!”
“首长,咱们家下周的党委会您得做自我批评。”公务员认真地说,“都象您这样,一高兴就多喝,咱们家的工作还做不做了?”
老爷子和刘勇军都哈哈大笑。
连着几天下来,刘芳芳确实有点顶不住了。特种部队真的跟别的部队不一样,不仅仅是出早操晚体能的问题。医务所和战斗单位虽然任务不同,但是也有自己的达标测试。所以医护人员都是半天值班半天训练,而这半天训练则和军体课完全是不同的。刘芳芳虽然生在兵家,但是谁家也不可能把女儿当特种兵练啊?!
哭是每天都要偷偷哭的,有时候也在想自己值得不值得。
值班的时候也别想多休息。
按说特种侦察大队的医务所一直是比较轻闲的,都是体壮如牛的小伙子,轻伤自己擦点红药水就得,感冒什么的也都不吃药。所以刘芳芳听秦所长介绍工作的时候还心里暗乐,值班的半天可以稍微休息下,如果没人可以趴在桌子上睡一会。
等值班开始了就知道不可能了。
特种侦察大队来了个女医生,就跟少林寺来了个女弟子差不多。消息一下子呼啦拉传遍了各个单位,几乎是一瞬间,特种侦察大队的医务所在休息时间就热闹起来。
秦所长看看满屋子和满楼道的青年官兵,再看看在值班室忙得不可开交的刘芳芳,只能苦笑。
“下一个!”刘芳芳强打精神,高喊。
田小牛和董强就嘿嘿乐着进来了。
“你们哪儿不舒服?”刘芳芳耐心地笑着问。
“我,我,我是陪他来的!”董强一指田小牛。
“不是说好了吗?我陪你来的!”田小牛急了。
刘芳芳苦笑:“到底谁不舒服?”
“他!”董强和田小牛几乎同时说。
刘芳芳咳嗽两声,看来马上要换人了。
“我不舒服我不舒服!”田小牛急忙说。
“你怎么了?”刘芳芳只能耐心问。
“我,我,我发烧!”田小牛说。
刘芳芳伸手按住田小牛的额头,田小牛立即想幸福地晕过去。
“不烧啊?”刘芳芳说。
“我,我低烧!”田小牛说。
刘芳芳收回手:“你回去吧。”
“大夫,我低烧怎么治啊?”田小牛满脸笑容问。
“撞电线杆子!”刘芳芳没好气地说。
“啊?!”田小牛张大嘴。
董强急忙凑上来:“大夫,我可能也发烧了。”
“你也一样,撞电线杆子!”刘芳芳看都不看他。
董强被噎住了。
“怎么还不走?”刘芳芳皱着眉头。
“大夫,”田小牛诚恳地说,“我们战术试验分队任务忙训练紧,好不容易才能来次医务室。我们能不能,能不能跟你多说几句话?我们当兵以后就没见过女同志,你是第一个。”
刘芳芳拽过他的迷彩服胳膊,看见上面是猫头鹰臂章:“你们是战术试验分队的?”
“嗯。”
“行,说几句吧。”刘芳芳眼珠一转。
两个兵都很幸福。
“张雷在你们分队吧?”
“您说的是张助理?”董强说,“在,在!”
“他怎么样?”刘芳芳不动声色地问。
“挺好的,挺有文化!”董强说,“人也很好,就是,就是和我们排长有点不对付。”
刘芳芳看他。
田小牛急忙抢过来:“不过没什么事儿,他和刘助教,和我们班长关系可好了!他们跟哥仨似的,我们排长也不能把他怎么的!”
刘芳芳在处方笺上写着什么:“把这个带给张雷!”
“哎!”田小牛急忙双手接过刘芳芳叠成天鹅的处方笺。
“算了。”刘芳芳又打断自己的主意,拿回处方笺,“你们回去吧。”
两个兵出去了,在楼道互相埋怨。
“我说我发烧,你跟我抢什么?”董强问。
“球!你刚才干球了?”田小牛得意地说,“让你说你不说!”
“我摸摸你额头!”董强伸手。
“不许摸!”田小牛掉头就跑,“一摸仙气都没了!”
两个兵追出去。
秦所长进来:“小刘,怎么样?”
刘芳芳苦笑:“秦所长,你们特种侦察大队的发病率突然上升了啊?”
秦所长挠挠头:“这个,这个,可能最近寒流的问题。”
刘芳芳起身:“你替我一会好吧?我出去走走。”
秦所长点点头,刘芳芳脱了白大褂穿上迷彩服外衣出去了。
“下一个!”秦所长喊。
半天没人答应,他奇怪,出去看。
满楼道空了。
“这帮小兔崽子!”秦所长摇头苦笑。
大院并没有多大面积,刘芳芳走不多远就走出了后门,走到了通往野外综合训练场的山路上。后门的哨兵看见刘芳芳出门一愣,想拦没敢拦。刘芳芳也没注意,她只是想出去转转,这几天她确实也累坏了。路上可以看见三三两两在山路上武装耐力跑训练的战士,大冬天的却浑身热气腾腾。远处爆破训练场时不时地震耳欲聋爆炸一声,间或传来靶场噼里啪啦的枪声。
走出大院心情稍微好点,她站在山路上看见因为季节变得光秃秃的群山,发黄的枯草摇曳着脆弱的身躯。
觉得委屈,就掉眼泪了。
“你去了特种侦察大队,绝对不能吃不了苦回来。”
昨天在电话里面,爸爸很严肃地说。
自己怎么说来着?好像是放心吧,我长大了。
其实自己长大了吗?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那自己来这个地方吃苦受罪干什么来了?
哭着哭着,突然看见空中什么东西飞过。
她擦擦眼睛以为是UFO,那个东西飞近了,她才发现是架跟模型一样可爱的小飞机。整个飞机只有个诺大的涂成迷彩的三角翅膀,声音很低,低空从山谷之间飞过。
三角翼直接扑向山顶上的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是大队的卫星电视接收站。刘芳芳眼睁睁看着两个敏捷的身影跳下三角翼,手中的步枪哒哒哒哒喷出烈焰。附近的几个兵应声栽倒,刘芳芳捂住嘴惊叫一声。
三角翼停稳,开三角翼的瘦高个子跳下来高喊:
“一分钟!炸毁雷达站!”
刘芳芳一听就听出来了,是张雷!
几乎在同时,从附近的枯草里面跃出几组三人一队的战士扑向卫星电视接收站。空包弹响成一片,这个卫星接收站被搞得乌烟瘴气。模拟炸弹安上,扑地冒出一堆青烟。
张雷边打边跑回三角翼,那俩战士也跟着上了三角翼,又飞走了。
刘芳芳跑到山顶上,看见战士们围在郑教员跟前看他在夹子上写着什么。
“郑叔叔!”刘芳芳喊。
拿着秒表的郑教员抬头,笑:“你怎么来了?”
“我还以为今天没电视看了呢!”刘芳芳说,“看你们搞这么热闹!”
战士们哄笑,满脸迷彩的田小牛和董强从枯草里面爬起来激动敬礼:“刘大夫好!”
“稍息吧。”刘芳芳很随便挥挥手,跳着跑到郑教员跟前:“你们这是干什么?跟电视接收站过不去啊?”
“在试验空中立体渗透。”郑教员说。
“那他们怎么都从草里面钻出来呢?”刘芳芳指着刚才三人一组出来的战士们。
“如果我再有十架三角翼,就可以运送30人的作战分队了。”郑教员苦笑,“可惜没有啊,我们只能模拟。”
三角翼已经飞回来了,滑行在空地上。张雷、刘晓飞和林锐跳下三角翼跑过来。
张雷高喊:“怎么样?”
“还可以。”郑教员说,“如果三角翼和动力伞可以装备部队,那么战斗力的提升是换代的。”
刘晓飞看见刘芳芳:“哟!我们的女特种兵也来了啊!”
“就许你们满天飞,不许我来看看了?”刘芳芳说。
战士们围在刘芳芳身边哄笑。
陈勇皱皱眉头:“好了好了!还是个队伍样子吗?林锐!整队!”
林锐急忙整队。
张雷看着三角翼:“可惜啊,我们就一架,还是缴获的。”
“是啊。”郑教员点点头,“只能让何志军去跟军区申请了,再有十架就可以形成作战能力了。目前只能送三人小组去敌后侦察,训练驾驶员也得需要点时间。”
“女特种兵,上过天吗?”刘晓飞调侃。
“切!”刘芳芳说,“有什么新鲜的?除了歼击机和强击机,还有什么飞机我没坐过的?”
“那你试试这个,绝对过瘾。”刘晓飞一脸坏笑。
“谁怕谁啊?”刘芳芳说,“张雷,能不能带我飞一次?”
张雷看看刘晓飞:“你就别逗她了,这个玩意安全系数并不高。而且风很大,在天上可不舒服。”
“没事!”刘芳芳的脾气上来了,“我就要试试!”
张雷苦笑,看郑教员。
郑教员说:“她想飞就飞一次吧,训练结束了。”
张雷戴上钢盔:“走吧,搞不懂你,这个东西有什么坐的。”
刘晓飞急忙把钢盔和风镜都递给刘芳芳:“我可不是故意激你啊!回头可别告诉小雨!”
“放心吧,我从不出卖战友!”刘芳芳戴上钢盔,又戴上风镜。
张雷启动三角翼:“坐好了啊!”
刘芳芳紧张地点头。
三角翼开始滑行,不一会就起飞了。
处于失重状态的刘芳芳大呼小叫。
“说了不让你上来了吧?”张雷头也不回。“我们只能绕个圈子降落了,这只有一片空场。”
刘芳芳抱住张雷的腰脸色煞白:“不会掉下去吧?”
“不会。”张雷很有信心地说,拉高三角翼。
刘芳芳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了俯瞰的大地:“哎呀!真漂亮!”
“没见过世面吧?”张雷笑,“我跳了120多次伞,飞过100多次动力伞和三角翼,这个不好看!”
“你傲什么?”
“我傲?我傲是因为我高!我是伞兵,天生就是从高处俯瞰地球的!”张雷哈哈大笑。
“你?哼!”刘芳芳不说话了。
“开玩笑的,别介意!”张雷急忙说。
“哼!”刘芳芳说,“我记住你的话了!”
张雷苦笑:“女特种兵,咱的心眼能不能不那么小啊?”
“我?我够大度了!”刘芳芳高喊,“换了别人,谁还能包容你!”
“什么意思啊?你包容我什么?”张雷纳闷。
“不知道算了!”刘芳芳咬牙,看着下面的群山。
“注意啊,降落了!”
三角翼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蹭蹭蹭飘着降落了。
刘芳芳紧紧闭着眼睛抱着张雷的腰。
“行了行了!别依依不舍了!”张雷半开玩笑,“落地了!”
刘芳芳一把松开他,脸红了:“谁依依不舍了?”
张雷跳下来,接过刘芳芳的手拉她下来:“好了,快吃饭了,你赶紧回去吧!”
“你们呢?”
“我们?”张雷苦笑,“我们要苦练打、走、藏!这顿饭,肯定是在训练场就着风沙吃了。”
台灯下,方子君在看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轻微的敲门声,她抬起头:“进来!”
林秋叶进来:“看见门缝有灯光,我就知道你还没睡。”
“阿姨,我白天睡多了。”方子君笑笑,把书合上坐起来。
林秋叶随手拿过书,是路遥的小说合集《人生》。
“人生的道路崎岖而漫长,但关键的却只有那么几步。”林秋叶念着扉页柳青的名言。
方子君听着,苦笑:“其实这几步往往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林秋叶看着她,把书放在一边:“子君,你今年24了吧?”
“还有两个月,就过25了。”
“8年了。”林秋叶感叹。
“阿姨,您说什么?”方子君眼皮一挑。
“我是说,你守护着一个梦,有8年了。”林秋叶慈爱地看着她,“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你的青春,女人最美好的8年青春都交给了你的初恋。”
方子君不说话。
“我明白,你不能忘记他。”林秋叶说。
方子君点头,异常冷静,这次没有哭。
“那你把他放在心里,放在最深的地方,给他留一块净土可以祭奠。”林秋叶说,“他的灵魂会安详的,他绝对不想看着你这样独自守护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
方子君从抽屉摸出烟,点着了:“阿姨,对不起,我抽一颗。”
“抽吧,你长大了。”林秋叶说,“而且你是战火走出来的,这是可以理解的。”
方子君的手颤抖着点着烟:“阿姨,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你的个人问题,我从来也不过问。”林秋叶说,“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个结,这个结别人打不开,只能依靠你自己扛过去。7年,你用你的青春守护着他,你不觉得已经足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了吗?”
方子君吐出一口烟,泪水无声滑落。
“人的一生,有几个7年?我并不是要你忘记他,我相信你也做不到。你是个重情义的女人,是那种会一生一世守护着一个男人的女人。你没有什么奢望,你只是希望可以和他组建一个清贫但是幸福的家庭,在某个部队的营盘里面安静地过自己的日子,生儿育女……”
方子君终于泣不成声,肩膀抽搐着。
“哭吧,哭出来会好一些。”林秋叶说。
方子君抬起泪眼:“阿姨,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喜欢张雷吗?”林秋叶问。
方子君点头,又摇头:“我不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他是张云的弟弟?”
方子君摇头:“不是这样的,阿姨我也是军人,我没那么封建!”
“因为他象他哥哥?”
方子君点头:“太象了,而且那种傲气是一样的。”
“所以你在怀疑,你对他的不是爱情?”
“对。”方子君说,“我对他的可能不是爱情,是一种精神寄托。”
“你有没有换一个角度想想呢?”林秋叶启发她,“张雷是个优秀的军人,也是个优秀的男人。我从他的眼神里面,看出他对你的依恋。这种依恋,是不会骗人的。你先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死,和他保持距离接触,掌握自己的分寸。我相信,你会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爱他的。”
“阿姨!已经晚了!”方子君扑在林秋叶怀里大哭,“我已经,已经和他……”
林秋叶看着她。
“那天,我们都喝醉了,我把他当成了他哥哥……”
林秋叶脸上很平静:“你认为这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不是吗?”方子君满脸是泪,“我是个随便的女人!我怎么去面对他,怎么去面对张云的在天之灵?我现在连怀念张云的资格都没有!”
“你有资格!”林秋叶说,“从古至今,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庸。为什么你不能站出来证明这个道理是错的?你是你自己的,你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爱人,也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生活!你已经付出了8年的青春,无论是张云还是张雷都不能忽视你的这种牺牲!8年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你想过没有?不要说你喝醉了,就是你没有喝醉,你又有什么错?”
方子君傻傻地听着。
“我们这一代人都已经为了军队,为了战争付出了太多!”林秋叶语重心长,“可是你还年轻!你绝对不能这样活,你应该得到幸福!把自己的自信找回来,你是方子君,你是老侦察兵的女儿!你还是个漂亮的成熟的女人,非常出色!”
方子君擦着眼泪。
“无论你自己怎么想,明天你跟我去特种侦察大队。”
“啊?!”方子君张大嘴。
“我们集团也放假了,我决定带小雨还有你去特种侦察大队过年!”方子君说。
“那我回医院!”方子君惊慌地说。
“不行!”林秋叶断然说,“你必须跟我去!”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母亲!”林秋叶含着眼泪抚摸着方子君的脸,“闺女,你就是我的亲女儿!”
“妈——”方子君扑在林秋叶怀里大哭。
“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方子君流着眼泪抚摸着方子君的后背,“你吃了那么多苦,都过去了!”
方子君哭着点头。
“我说你们都不睡觉啊?”何小雨穿着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抱着布狗熊走到门口。
“明天,去特种侦察大队。”林秋叶说。
“啊?!”何小雨立即醒了,“干啥去?”
“过年!”林秋叶说。
“真的啊?!”何小雨脸上的惊喜不是一般的。
“对!”林秋叶说,“早上起来你收拾一下,我们集团9点派车送我们过去。”
“我现在就去收拾!”何小雨把布狗熊往方子君床上一扔,“姐姐帮我看一下啊!我一会过来拿!”
“唉——”林秋叶长叹一声,“女大不中留啊!”
“小雨不是那种女孩,阿姨。”方子君笑,“她会好好孝顺您的。”
“还说她呢!”林秋叶起身刮一下她的鼻子,“你也一样!”
方子君脸就红了。
“呀——”
大队后院训练场上,张雷和田小牛在角力,两个人梗着膀子都是脖子上青筋爆起。刘晓飞和战术试验分队的官兵们围在边上看,呼啦拉叫好。三角翼停在他们身后的空地上,陈勇自己在琢磨。
“啊——”
张雷怒吼一声,田小牛后退几步,但是坚强地顶住了。
周围都是其余单位的战士们在组织自己的活动,生龙活虎。
耿辉站在家属楼的后阳台上拿着望远镜看,脸上有笑容。老婆李东梅在后面忙活着:“我说,这包饺子你也不插把手啊?我这忙得要死,你在那儿看风景?”
“这是我的工作嘛!”耿辉眼睛不离开望远镜,“部队的士气,还有过年的气氛我都得掌握。过年是部队最容易出事的时候,我不盯着怎么行?”
“就你有理!”李东梅气鼓鼓地说。
耿辉回头:“你包那么多饺子干什么?”
“吃啊!”李东梅气不打一处来,“我在这儿歇好几天年假呢!我不做,你做饭?!”
耿辉着急地:“不是说好了吗?来队家属都去大食堂吃?”
“那你叫我来干什么?”李东梅一甩擀面杖,“我大老远来了和你过年,你居然叫我去大食堂吃?”
耿辉赶紧道歉:“是我没说清楚,是军嫂们要和战士们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庆祝新年!”
“战士战士!你怎么就那么惦记战士啊?你怎么不和战士过了算了!”李东梅急了。
“我是政委,我不惦记战士我惦记什么?”耿辉说,“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没和你说清楚!”
李东梅一摘围裙坐在沙发上。
“东梅同志!”耿辉坐在她身边嬉皮笑脸,“你也是老党员,今天是年三十。我们的战士们都很年轻,他们远离自己的父母和亲人,军嫂在他们眼里就是亲嫂子!你说,咱不去跟他们过年,咱自己在家过年象话吗?”
“边儿去!少跟我嬉皮笑脸!”李东梅一甩他的手,“你是政委,少跟我耍流氓!”
“这是正常的夫妻交往,怎么是耍流氓呢!”耿辉一本正经地说着,揽住了李东梅的肩膀,李东梅这次没推他就是不说话。
“东梅同志!我代表我们大队200多名未婚官兵,正式邀请你一起去大食堂吃年夜饭!”耿辉还是嬉皮笑脸。
“瞧你那德行!”李东梅气消了,“嫁给政委怎么跟嫁给你们全大队差不多?得了得了,我去!”
耿辉一激动亲了李东梅一口。
“哎呀你个死人啊!”李东梅触电一样推开他,“都多大年纪了?你害羞不害羞?”
“害羞?害羞什么?”耿辉笑,一把拉住她。
李东梅刚刚被他拉怀里,门咣地开了。
“爸爸!妈妈!”7岁的耿小壮拿着竹竿子满头是包冲进来极其兴奋,“我把马蜂窝给捅了!”
李东梅在耿小壮推门进来的一瞬间跟安了弹簧一样闪起来了。
“你没事捅马蜂窝干什么?!”耿辉心疼地走过去,“马蜂窝招你了啊?”
耿小壮嘿嘿乐:“我看看它们到底怎么扎人的。”
李东梅心疼死了:“赶紧跟我走,去找你刘姐姐上点药!你这孩子,怎么跟生猛海鲜似的管不了啊?!”
耿辉站在门口苦笑,再挪到茶几上的饺子。想了半天,他拿起电话:“我要大队政治部。”
操场上,张雷一闪身,田小牛冲了出去。张雷脚下使了个绊子,田小牛扑到在地。张雷上去按住田小牛,田小牛哎呀乱叫:“张助理你耍赖!”
“不耍赖我怎么赢得了你?”张雷松开他笑,“你力气太大!”
田小牛起身嘿嘿笑。
陈勇从三角翼下来走过来:“我跟你比比?”
张雷看他过来,看看刘晓飞,苦笑:“又开始了!”
陈勇脱下迷彩服,忽地又脱了里面的衣服,露出一身黑色的腱子肉。
张雷看着他,也脱了迷彩服和里面的衣服,露出一身略白的腱子肉。
两人都摆好姿势。
“这次,不兴用少林武术的!”张雷说。
“放心,我不对你用武。”陈勇说,“来吧。”
其余单位的战士看见了也都站起来,围过来。
“不好!”阳台上的耿辉脸色一变,“这个陈勇!怎么是个蒙古牛?!”
他放下望远镜就往外跑。
一黑一白两个军人抱在一起,脖子梗着脖子。都是闷不做声在用力,这种角力在大队很流行,规则类似古典摔跤。
刘晓飞看着,无奈地苦笑:“让这小子受点教训也好。”
李东梅拉着满头紫药水的耿小壮,和刘芳芳出现在训练场那边门口,往家属院走。
“刘大夫,谢谢你了!我们家小壮整个就是个不知道轻重,你说他没事捅马蜂窝干什么?”
“这孩子挺可爱的!”刘芳芳摸摸耿小壮的头。
耿小壮突然学电影上的武侠电影哈哈打了刘芳芳两拳,跳出去摆个姿势:“我是特种兵!”
刘芳芳哈哈大笑。
“这孩子又找我收拾你是不是?”李东梅急了,“怎么没大没小的?你给我过来!”
耿小壮一路哈哈着打着空拳跑了。
刘芳芳笑着,目光转向训练场,这个时候看见大家都围拢过去站在那边看。
她看过去,看见是陈勇和张雷还在那边顶着。
刘芳芳几步走过去,站在人群外张大嘴,不知道这俩是怎么了。
“你给我站住!站住!”李东梅追着小壮。
小壮穿越战士们,战士们都嘿嘿乐。
“我是特种兵!”小壮对妈妈摆个姿势。
战士们哈哈大笑,都把小壮抱起来,传来传去。
“放我下来!”小壮很认真,又踢又咬,“我是特种兵!你们放我下来!”
耿辉穿着毛衣光着头就出现在训练场大步走向人群。
“我说你看看这孩子!我管不了了!”李东梅一指被战士们传来传去的耿小壮。
“我这有更管不了的孩子!”耿辉甩了一句小跑去那边角力的人群。
李东梅看他过去:“哎!我说你干啥去!”
陈勇和张雷互相顶着。
张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龇牙咧嘴。
陈勇则显然游刃有余,嘴角还有笑意。
张雷突然脚下一松,陈勇早有准备错步抱住张雷的腰举起来。
张雷失去平衡,被抱在空中。
陈勇举起张雷就要往地下倒。
“陈勇!”耿辉指着他高喊,“你给我放下!”
陈勇一愣,看着政委。
“我命令你!”
耿辉气得脸都绿了。
陈勇慢慢放下张雷。
“这是我们请来的教员!”耿辉走入人群破口大骂,“有你这样对客人的吗?!”
“没事,政委,我们就是活动活动。”张雷笑着说。
耿辉看着陈勇:“大过年的你也不让我安生?你力气大是吧?是不是想去基建工地搬砖?!民工都放假了,我看你最合适!”
陈勇不敢说话,光着膀子站在那儿。
“了不得了你!”耿辉冷笑一声,“赶紧给我穿上衣服,慢慢反省去!今天过年我不修理你,年后给我交一份深刻的检查!”
“是。”陈勇低头说,接过林锐扔来的衣服。
“政委,我没事。”张雷也在穿衣服。
“没事就好,他要再胡闹,你告诉我!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个野马驹子!”耿辉气才消了点。
“继续玩继续玩,不许胡闹!”耿辉笑着对大家说,“今天过年,都不许受伤!明白没有?”
“明白!”战士们欢快地吼。
大家又分单位散去。
刘芳芳拍拍心口,脸都吓白了。
刘晓飞和林锐坐在地上看张雷过来。
“我说,服了吧?”林锐说。
“服什么?他是以强凌弱。”张雷满不在乎地说。
“张雷!”刘芳芳跑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啊?”张雷看看自己,“用不着劳您医生大驾!”
刘晓飞捅一下林锐:“走!咱去跟他们玩去!”
林锐会意,跳起来跟刘晓飞跑了。
“我说你们俩干吗去?”张雷喊。
两人哈哈大笑,唱着歌儿:“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想把军来参。风车呀跟着那个东风转,哥哥惦记着呀小英莲……”
张雷悻悻地看他们跑了:“这俩活宝!”
刘芳芳哀怨地看他:“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
张雷嘿嘿笑笑:“这种事儿你不懂!”
刘芳芳看看三角翼:“哎!对了,我想再让你带我飞一次!”
“我说了不算!”张雷对耿辉努努嘴,“政委说了才算!”
刘芳芳就跑向跟战士们玩老鹰抓小鸡的耿辉,耿小壮在最后的尾巴上,哈哈乐着。刘芳芳高喊:“政委!我想让张雷带我去天上转转!”
“去吧去吧!”耿辉说,“注意安全!——好小子,看我抓住你!爸爸来了!”
耿小壮哈哈笑着抓住战士的迷彩服躲开。
“走吧!”刘芳芳说。
张雷拿起套在三角翼上的钢盔和风镜给她:“我说,我真不明白你。这个玩意有什么好玩的?”
“我喜欢!”刘芳芳一仰下巴说。
张雷坐上去,刘芳芳也爬上去坐好,抱住张雷的腰。
“不用抱这么紧,没事!”张雷说。
刘芳芳脸一红,松开了。
三角翼一启动,刘芳芳就高叫一声抱紧了张雷的腰。
三角翼起飞了。
刘芳芳闭着眼睛,抱着张雷的腰陶醉在幸福当中。
张雷没注意她,只是看着下面。
一辆银白色的奥迪从山间公路开来,停在大队门口。
奇怪?张雷纳闷。怎么会有民车啊?
何志军戴着“值班首长”的臂章在大队值班室查看着总参作战部、军区情报部的两级情况通报,对讲机就在桌子上。
内线电话响,何志军抓起来:“喂,我是何志军!”
“大队长,我是警通连小汪。”
“讲!”
“您爱人来了。”
“什么?!”何志军脑袋发蒙,“你再说一次?”
“您爱人来了!”小汪的语音是激动的,“还有您的两个女儿,现在在门口。我要开门必须有您的命令!”
“不可能吧?没打电话跟我说啊?”何志军说着已经戴上军帽,“我马上过去!”
林秋叶站在警戒杆外面,看着何志军庞大的身躯一路飞奔过来。
司机笑:“林经理,这是你爱人啊?”
林秋叶点头苦笑:“跟头熊似的!”
穿着便装的何小雨和方子君下车,警卫哨兵立即觉得眼前一亮。但是都不敢动,抓着步枪还是站军姿。
“我说你们来咋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啊?”
何志军跑步到警戒杆以外站住,喜不自胜:“哎呀!一把年纪了你跟我搞突然袭击啊?”
哨兵们忍着笑。
“打开打开!”何志军挥挥手,“把这破杆子给我升起来!”
汪连长急忙升杆子。
“林经理,我就不进去了。”司机说,“我也得回家过年!”
“好,你赶紧去吧。”林秋叶说,“真麻烦你了,替我问家人好!”她拿出红包给司机。
“谢谢林经理!”司机收好,倒车转弯走了。
“哎呀!哎呀!”何志军搓着手围着一个老婆俩女儿转,“过年了啊!来两个兵帮忙拿东西!走走,咱们进去!”
大队长的爱人来了,兵们都从窗户伸头看高叫:“嫂子好!”
“这帮混小子!”何志军摆摆手。
林秋叶也摆摆手:“你人缘还可以啊!”
“那是,这都是我的兵!”何志军笑,“我爱兵如子么!”
方子君和何小雨在寻找着各自想看见的人。
“走走,先去家休息。”何志军说,“晚上一起吃年夜饭!”
“爸,我想跟子君姐随便转转!”何小雨说,“你这儿没啥保密的吧?”
“保密啥啊又不是二炮部队,几个破人几杆破枪!”何志军说,“随便转,完了找个兵领你们回家!”
“哎!”何小雨拉着方子君跑了。
“我说!”何小雨喊一个兵,“看见刘晓飞了吗?”
“刘晓飞?”那个兵摸摸脑袋,“不认识!”
“陆院的,来这边搞战术试验分队的!”
“哦,刘助理啊!”那个兵一指。“在后院训练场呢!”
“走!”何小雨拉着方子君就跑。
“跑那么快干吗?”方子君不好意思了。
“你说呢?”何小雨眨巴眨巴眼。
方子君低下头。
训练场的哨兵远远看俩女孩跑过来以为自己眼花了。
“不用敬礼了!稍息——”
何小雨跟他摆摆手就拉着方子君冲进去了。
哨兵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做梦。
训练场一片热闹,战士们都在围成各自的圈子搞自己的竞技运动。俩人进去找了一圈没找到,倒是被战士们看了个够。
“站住!口令!”刘晓飞和林锐突然从她们身边的人群当中跳出来。
“我的妈呀!你想吓死我啊?!”何小雨踢了他一脚。
方子君只是笑笑。
“你们怎么来了?”刘晓飞问。
“我们怎么不能来?”何小雨说,“张雷呢?”
刘晓飞看看方子君,有点不明白,指着天上:“那不!”
方子君看去,一架三角翼正在降落,直接冲向训练场中心的柏油马路。
“嘿!好玩啊!子君姐,我们也去坐坐!”何小雨拉着方子君就跑过去。
“我说!”刘晓飞急了,“你先跟我说清楚!”
“说什么说!这么好玩你别拦着我!”何小雨头也不回。
“完了完了!”刘晓飞痛心疾首。
“怎么了?”林锐不明白。
“撞车了!”刘晓飞喊。
“哪儿有车?”林锐左右看看。
三角翼滑行停稳,张雷跳下来摘下钢盔和风镜。
方子君脸上现出红晕,脚步慢了。
随即张雷伸手,很绅士地接住一个女孩的手。女孩也是穿着迷彩服,跳下三角翼很兴奋,摘下钢盔和风镜。
方子君的脸就白了。
何小雨也站住了:“芳芳?!”
刘芳芳笑着看她们俩:“你们也来了啊!咱们三姊妹齐了,今年过年热闹了!”
张雷看见方子君,手松开了。
方子君挤出笑容:“我身体不太舒服,先回家了。”
转身就跑。
张雷看着方子君,想喊没喊出来。
刘芳芳奇怪地看着何小雨:“怎么了?”
何小雨看着他们,呆了半天一挥手:“你们都别问我!”
掉头跑去追方子君。
张雷呆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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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牙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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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君跑到没人的后山,何小雨在后面追她:“子君姐!你别跑那么快!你身体还没恢复!”
方子君跑着跑着,腿一软,扶着一棵树慢慢靠着喘气。
“子君姐!”何小雨跑过来,“事情是我搞砸的,我去跟他们说!”
“你不许去!”方子君拉住她,“我成什么了?”
“那你说怎么办啊?”何小雨比谁都着急。
“我说过他和刘芳芳挺好的,我根本就不该来!”方子君咬着牙说,“非要我来,好!现在丢丑的是我,是我!”
“子君姐,都是我的错!”何小雨说,“我去跟刘芳芳说,要骂就骂我一个好了!”
“你站住!”方子君厉声说,“你去了,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
“那到底怎么办啊?”何小雨快急哭了。
训练场上,张雷闷闷不乐。刘芳芳看看他,看看远处,明白了什么。刘晓飞走过来,张雷看看他,没说话。
“你还有闲心坐下?”刘晓飞顾不上那么多了,“赶紧去追!”
张雷被刘晓飞拉起来。
“追啊!”林锐过来一踹他,“怎么比田小牛还木?!”
“到!”田小牛起立,“班长你叫我?”
“没你的事儿坐下!”林锐一挥手。
张雷反应过来,把钢盔塞给林锐,接过刘晓飞递来的作训帽掉头就去追。
刘芳芳看着他的背影,没说话。刘晓飞内疚地看着刘芳芳:“芳芳,我和小雨……”
刘芳芳挤出笑容:“我回医务所值班去了。”
林锐看着刘芳芳的背影:“看来这个年很多人不好过了……”
陈勇坐在地上,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这都什么事儿啊?”刘晓飞一脚踢飞手里的钢盔。
张雷跑到后山,远远看见方子君和何小雨站在那里,高喊:“小雨!子君!”
方子君看见张雷,掉头就走:“告诉他,我不想见他!”
何小雨为难地:“子君姐,这个话我怎么说啊?”
“就照我说的说!”方子君说。
张雷跑过来,何小雨拦住他:“子君姐说,她不想见你!”
张雷一下子敏捷绕开她的胳膊过去了。
“子君姐,这不怪我!他太快了!”何小雨喊,完了自己下山了,嘴里念叨:“拦得住我也不拦!你们的破事儿自己解决去,我再也不管了!”
方子君站在树林边上,背对张雷。
张雷跑过来,站在她身后:“子君。”
方子君直接就开走。
张雷一把拉住她:“方子君同志!我能不能和你说几句话?”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和刘芳芳是纯洁的同志关系!”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不纯洁了?”
张雷被噎住了。
“放手!”方子君厉声说。
张雷放手。
“我警告你,张雷!以后不许再找我!”方子君说完就走。
“可是我爱你!”
张雷高喊。
方子君站住:“我不值得你爱。”
“不!”张雷真诚地说,“我爱你!在我心里,你是纯洁的天使!”
方子君抬起头忍着眼泪:“可能我对你有过一些错觉,但是都结束了。”
“还没有开始怎么能结束!”张雷坚决地说,“我是个普通的军人!我没有什么更多的想法,我只是爱你!我愿意和你在一起,走过人生的日日夜夜!你等我毕业,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
方子君摇头:“这是不可能的,那时候我都28了!你还年轻,你应该拥有象刘芳芳这样的女孩。”
“年龄是什么差距?”张雷大声问,“在我眼里,除了死亡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构成你我之间的差距!死亡会把我们的肉体分开,但是我们的精神还在一起!我爱你,子君!”
方子君的肩膀在颤抖着。
“我是张雷,我不是我哥哥的替代品!”张雷站着大声说,“我爱的是一个叫方子君的女孩,她是我心中的梦!白云一样纯洁,蓝天一样广阔!那就是你的心,我看得见!”
方子君捂住脸。
张雷摘下自己的作训帽举在头顶:“我对军徽发誓——我爱你!”
方子君哇哇大哭。
张雷慢慢走过去:“现在,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爱!”
“你别过来!”方子君突然回头伸出右手阻止。
张雷急忙站住,小心地:“子君?”
“我需要时间,我们之间需要时间!”方子君哭着说,“我心里有疙瘩,你等我解开好不好?”
张雷戴上作训帽:“好,我等下去!我会一直等!”
方子君痛苦地哭着。
张雷默默地站着。
“我会等下去的,无论有没有希望。”张雷低声说。
方子君蹲下哭着。
张雷看着她,保持着距离。
医务所值班室。刘芳芳趴在桌子上哭着,门开了。何小雨探头进来:“芳芳?”
刘芳芳抬头看是她,接着哭。
“我说你怎么也哭啊?”何小雨为难地坐在她跟前,“大过年的,怎么你们都哭啊哭啊?”
“小雨,你跟我说过他没女朋友的?”
“他是没女朋友啊?”何小雨说。
“我该怎么办?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孩!”刘芳芳哭着说。
“现在都乱了!”何小雨打了自己脑袋一下,“我说你能不能先不哭啊?这是在特种侦察大队,让别人知道了不好!”
“我是不是很可笑?”刘芳芳说。
“不,可笑的是我,到处添乱!”何小雨内疚地说,“芳芳,好小伙子多得是!陆院有的是,特种侦察大队也有的是!咱再找一个……”
“小雨!你胡说什么,你当我是什么人啊?!”刘芳芳急了。
“我说错了还不行?”何小雨内疚极了,“那你说怎么办?不能把张雷给劈开吧?我就搞不懂,这么尾巴翘天上的家伙你们都有什么好喜欢的?”
“你不是我,你也不是方子君。”刘芳芳擦擦眼泪,“你不会明白的。”
“我是不明白啊我!我要早明白我就不裹乱了!”何小雨说。
刘芳芳擦干眼泪,恢复常态:“和你说不清楚。算了,今天年三十,先过年吧。”
外面劈啪响起鞭炮声。
张雷走在前面,方子君和他保持距离走在后面下了山。
林锐在跟后门的哨兵说话,刘晓飞在焦急等待着。看见俩人下山,他急忙迎过去:“我说你们俩,大冬天跟山上晃不怕冻着!”
他把军大衣给方子君裹上,方子君道谢。
“他没惹你吧?”刘晓飞问,“他要惹你了我揍他!”
方子君摇头:“没。我去何叔叔家,找个人带我过去吧。”
林锐招手,跑过来一个兵。
“带她去大队长家!”林锐说。
“是!一班长!”那个兵立即带方子君过去了。
“怎么样?”刘晓飞问。
张雷装傻:“什么啊?”
“我说你跟我卖什么关子啊?”刘晓飞问。
“没成,也没不成。”张雷说,“她说了,需要时间。我们之间需要保持距离,也需要时间。”
林锐笑:“感情这种东西,别着急!”
张雷苦笑:“现在,我只有等了。”
“你个红牌怕什么?”林锐说,“毕业还有两年多呢!”
“我说你个兵现在当成油子了啊?”张雷说,“跟干部这么说话?”
“球!”林锐甩给他一根烟,“官兵平等!”
三人哈哈大笑,回去了。
方子君来到何志军家,心里已经舒服很多。林秋叶双手肥皂泡从洗手间出来,咨询地问:“怎么样?”
方子君看见林秋叶,还很不好意思。林秋叶笑笑,没说话,去洗衣服了。何志军坐在沙发上看资料,都是林秋叶带来的军事杂志。
“何叔叔,怎么大过年的阿姨还洗衣服?”方子君坐在边上。
“她不洗谁洗?”何志军头也不抬,“我洗啊?坏规矩啊?”
“你不是有公务员吗?”
“这都是内衣,能让公务员洗吗?”何志军一点都没不好意思,还是看杂志。
“我说你也太不象话了!”林秋叶从洗手间探头,“你自己来看看你这个袜子?有你这样当大队长的吗?你教育战士要自力更生,要学会自立!你倒好,你这个袜子都能自立了!”
方子君哈哈大笑。
“他们不是没老婆吗?有老婆当然老婆洗!你嚷嚷什么?”何志军说。
林秋叶甩手出来:“老婆就是给你洗袜子的啊?”
“就是!”方子君说,“何叔叔也太军阀主义!现在阿姨是经理了,不比你官小!”
“她就是总理也是我老婆!”何志军说。
“拿你没办法!”林秋叶叹口气回去洗袜子,“子君,我告诉你——嫁给谁,也不能嫁给你叔叔这样的侦察兵!”
方子君脸红了一下,笑了。
“我大闺女这么高兴很难得啊?”何志军眨巴眨巴眼睛,“有什么高兴事儿?”
“没啊!”方子君说,“什么事儿都没有!过年了我高兴!”
“哦。”何志军继续看资料,“侦察兵,侦察兵有什么不好的?侦察兵才是真正的男人!身临险境出生入死,信仰坚定作战果敢!我半辈子都是侦察兵,也没人敢说我不是男人!”
门开了,何小雨拉着换了便装的刘芳芳进来。
“哟!二闺女三闺女都回家了?”何志军起身,“我们家仨丫头都齐了啊!这个年好,是我过过最热闹的!”
“何叔叔。”刘芳芳说,眼睛还红着。
她和方子君对视一眼,都互相闪开。
“好了没?好了我们去大食堂!该吃年夜饭了!”何志军对洗手间喊。
“马上马上!”林秋叶出来擦着手,“你就穿这个啊?”
何志军看看自己身上的常服:“啊?不穿这个穿什么!”
“过年了!换身衣服!”林秋叶打开自己的包,拿出一套黑色唐装。“穿上试试!”
“不行不行!这跟地主老财似的!”何志军急忙摆手。
“你懂什么?这叫中国传统文化!”林秋叶说,“赶紧穿上!”
何志军还在摆手,三个丫头一起上来拽他:“你就穿上吧!过年了!”
“好好!”何志军乐得合不住嘴,“我们丫头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穿!”
“大队长!是大队长!”
何志军穿着一身黑色唐装后面跟着一个红色唐装老婆还有仨穿着各色便装的丫头一出现,立即引起官兵们一阵惊呼。
“大队长你真帅!”一个小兵高喊。
“帅个鸟!”何志军哈哈乐着,“过年了!咱也过年!”
郑教员大老远走过来:“我的老天爷啊!我还以为谁要结婚呢!”
“你个老郑,一把年纪了说话也没遮拦!”林秋叶说。
“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好像是你第一次不穿军装啊?!”郑教员惊讶地说。
“非逼我换上的!”何志军说。
“过年么!”林秋叶说,“你今天又不值班,穿穿便装有什么不行的?”
参谋长跑步过来惊讶地:“大队长,都在大食堂呢!就等你了!嘿——真帅啊!”
“帅个鸟啊帅!”何志军说,“通知常委,11点准时都去站岗!”
“是!”参谋长敬礼转身去了。
“怎么了?”林秋叶问,“什么站岗?”
“我的规矩。”何志军说,“11点开始守岁,所有常委全部去站岗,把战士换回来!让他们过年!”
走进大食堂,一片惊呼声。
何志军穿着唐装笑着举手作揖:“过年好啊过年好!同志们都辛苦了!”
战士们好奇地看着穿唐装的大队长,嘿嘿笑着。
耿辉差点没栽一个跟头,哈哈笑着:“有你的啊老何!过年的气氛一下子就有了啊!”
何志军笑着挥手,走上讲台。
立即逐渐安静下来。
何志军穿着黑色唐装站在讲台上,背后的幕布是一个巨大的狼牙臂章标志。左联是:恭贺新春特战神勇所向无敌合家欢,右联是:热爱祖国军号嘹亮坚守岗位呈英豪。横批是:新春快乐。
干部来队家属在前面的桌子旁,各个单位按照次序排在后面都站在圆桌旁。
何志军咳嗽两声,全场安静。远远有鞭炮传来,间或礼花。
“同志们!”何志军高声说,“过年好!”
“过年好!”官兵们齐声喊。
“又是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在这个中华民族的传统佳节,我代表大队常委向战士们拜年了!”何志军举手作揖,“没穿军装就不行军礼了,同志们辛苦了!”
底下战士们哄笑:“大队长辛苦!”
“今天,我们在一起度过新年!同志们,我们都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进这个绿色的营盘!这是缘分啊!”何志军深情地说,“作为狼牙特种侦察大队的一员,我们走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坚守在祖国的战备岗位上!此时此刻,已经是万家团圆,但是我们还在这里,在这个深山里面,在这个远离城市热闹喧哗的山沟深处!我们的人生价值,就体现在这里!因为我们是军人,是中国陆军特种兵,我们随时等候着祖国的召唤!等候着祖国一声令下,妈拉个巴子的我们就冲上去干!管他是谁,只要敢侵犯我们的祖国我们就跟他刺刀见红血战到底!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战士们齐声高喊。
“好!我听见了,祖国没有听见!”何志军高声问,“有没有信心?!”
“有!”声音地动山摇。
“好!今天没有酒,因为我们是应急机动作战部队!我们随时等候作战的命令,所以我们不能喝酒!”何志军端起饮料,“我们把饮料当作酒,来干一杯!庆祝新年,干!”
一片响亮的喝饮料声。
“痛快!”何志军高喊,“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同志们,在新的一年,让我们继往开来,为了祖国!努力!”
林秋叶在底下笑:“这个家伙,还那么能煽呼!”
耿辉眨巴眨巴眼睛:“他这一手我还真学不了,我来真功夫。”
方子君看见了一直在注视自己的张雷,低头躲开了。张雷笑笑,看台上。
“吃饺子了!”耿辉高声喊,“炊事班上饺子!”
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摆在每个桌子上。
“这不是普通的饺子!”耿辉高声说,“你们知道这都是谁包的?——是她们!”
耿辉将手指向前排桌子旁的军嫂们。
战士们看着军嫂高声喊:“谢谢嫂子!”
“这个饺子,叫军嫂饺!”耿辉高声说,“我们的十几个军嫂,用了整整一下午来给大家包饺子!为什么?因为你们在军嫂们的眼睛里面都是小弟弟!都是刚刚离开家的小弟弟!同志们,让我们高举手中杯,来感谢我们的军嫂!”
“感谢嫂子!”战士们齐声吼。
军嫂们震了一下,有的就开始抹泪。
“厉害啊!”何小雨感叹,“特种侦察大队的军政主官都不得了啊?!”
“皮毛!”何志军站在她身边,眨巴眨巴眼睛。
“文艺演出开始!”耿辉高喊。
一个班的威风锣鼓队高喊着上台,把会场的气氛掀到高潮。
“你的节目呢?”耿辉问刘芳芳。
刘芳芳正在召集孩子们,来了这个跑那个。
“马上好——小壮,你给我过来!”刘芳芳拉住耿小壮,“马上上台了知道不知道!”
威风锣鼓队高喊一声,一起来了个前空翻落地终场锣鼓响。
刘芳芳一拍耿小壮:“去,带小朋友们上去!”
拿着鲜花画着红脸蛋的七八个很小的孩子就跑上台了,最后一个刚刚五岁走得比较慢,大家哄堂大笑。
刘芳芳在下面举手:“好了好了,站好了就开始!”
“怎么,小合唱啊?”耿辉笑。
耿小壮亮亮嗓子,拿着鲜花往前一站:
“诗歌朗诵,《我的爸爸,是一个特种兵》!”
后面的孩子们跟着用稚气十足的嗓子喊:
“我的爸爸,是一个特种兵!”
会场马上就安静了,军官们看着自己的孩子。
“我的爸爸,是一个特种兵!
他爬高山游大海,他卧冰雪走沼泽。
我的爸爸,是一个特种兵!
他风里来雨里去,他为人民保祖国。
我的爸爸,是一个特种兵,
他是特殊材料铸就的爸爸。
他从不怕苦,他从不怕累,
因为,他知道他的背后就是我!
……”
童声朗诵当中,军官们看着自己的孩子都是眼泪汪汪。
“……
我的爸爸,是一个特种兵,
他是钢铁一样的战士,
他是飓风一样的勇士,
他肩负着特殊的使命,承担着祖国的安危。
虽然他不能陪在我的身边,
但是我为我的爸爸自豪,
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军人,
一个真正的特种兵!
我爱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是一个特种兵!
……”
耿辉的眼睛也湿润了,没想到刘芳芳来了这么一手。
干部们都是眼泪哗啦啦,看着自己的孩子在台上父爱泛滥。
“爸爸——”五岁的那个孩子哭出来,举着鲜花高喊:“爸爸抱我!”
崔干事一下子冲上台抱起自己的儿子眼泪哗啦啦:“好孩子!”
孩子们一下子就散了,直接冲下台去。爸爸们站起来迎到台前抱住自己的孩子亲了又亲,战士们高声喊好,部队士气高昂。
“真棒!绝了啊!”何小雨激动地对擦眼泪的刘芳芳说,“你怎么想出来的?”
“没什么,我想我爸爸了。”刘芳芳哭着说。
张雷看着刘芳芳,低下头很内疚。
方子君也没说话。
新春年夜饭吃得很热闹,到10点半的时候何志军一吹哨子,常委们就在他面前站成一排。
“老哥几个,走吧!”何志军一挥手。
常委们在何志军一二一的口令声中大步出去了。
门口的哨兵站着军姿。换了常服的何志军大步走来,在他面前立定,敬礼。哨兵敬礼,走下岗台。
何志军伸出双手,接过小战士的步枪。小战士敬礼,转身走向大食堂。
何志军把步枪挎在胸前,走上岗台站好。
刺刀在月光下闪着夺目的寒光。
耿辉在另外一个门口换岗。
特种侦察大队的新春之夜,就是这样度过的。
当电视上的主持人高声说:“我们代表全国人民向驻守在祖国边防、坚守在祖国需要的地方的解放军指战员和广大武警官兵拜年!”
欢呼声几乎把大食堂的房顶掀起来。
“来来来,吃饺子!”
张晓敏的妈妈热情地把刚刚出锅的饺子夹到廖文枫碗里。
“谢谢伯母。”廖文枫尝了一下,“哟,是虾馅?”
“晓敏说你是台湾人,吃不惯我们大陆的猪肉韭菜,我们就给你准备了虾馅的!”张母笑着说。
晓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廖文枫的眼睛火辣辣的。
“来我们穷家过年,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张父拿出一瓶五粮液,“这是我一直藏着的,没舍得喝!今天过年,咱们就把它给喝了!”
“您太客气了,伯父!”廖文枫笑着说,拿出一瓶人头马。“我也给您准备了礼物!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祝愿伯父伯母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你说你还这么客气,准备什么礼物啊?”张母说,“快收起来,你是生意人,有场面要应付!留着在场面喝吧!”
“酒逢知己千杯少嘛!”廖文枫打开人头马给张父倒上,“不知道伯父是不是喝得习惯,算是小侄的一点心意,尝尝新鲜!”
“好,尝尝!”张父品了一口,味道怪怪的,但是还是说:“不错不错!”
“伯母,这是给您准备的!”廖文枫拿出一件大衣,“也不知道您喜欢不喜欢。”
“还给我什么啊?”张母的脸笑成一朵花,“这么年轻的颜色,我穿不出去穿不出去!”
“伯母,谁说您老?”廖文枫说,“谁说您老我跟他算帐去!”
晓敏看着廖文枫左右逢源,脸上露出笑容,带点羞涩也带点自豪。
“这是给晓敏的。”廖文枫又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晓敏打开眼睛一亮,是一条钻石项链。
“怎么能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张父赶紧说,“这不合适。”
“没什么没什么。”廖文枫说,“伯父您不知道,我旗下有个珠宝行,这个没多少钱。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罢了!”
晓敏想还给他又舍不得。
廖文枫笑:“晓敏,你戴上吧。”
“爸。”晓敏看张父。
“既然廖先生这么说,你就戴上吧。”张父只好说。
晓敏高兴地戴上,美丽的钻石项链在她修长的脖子上更显动人。
12点的钟声响起,外面一阵鞭炮礼花。
“我想出去看看!”廖文枫兴奋地说。
“那,晓敏你陪廖先生去吧!”张父说,“路上黑,注意安全!”
晓敏和廖文枫走到家属院外面的护城河旁,看着满天的礼花。
“真漂亮!”晓敏激动地说。
“晓敏!”
廖文枫一把拉住她的手。晓敏红着脸低下头:“廖先生,你,你抓疼我了。”
廖文枫一把把晓敏抱在怀里对着她的眼睛:“我喜欢你。”
晓敏低下头:“我是个平凡的女孩,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廖文枫托起她的下巴嘴唇凑上来,晓敏躲没躲开于是闭上眼睛。
满天都是礼花。
大年初一凌晨4点,战备警报拉响了。
守岁回来已经睡下的战士们都被惊醒,随即就是一片嘈杂声。
刘芳芳爬起身就去摸迷彩服,刚刚穿上就去摸钢盔,一不小心踩了自己的靴带倒下了。额头在桌子角磕了一下丝丝疼,她顾不了那么多,套上靴子系好快系扣戴上钢盔就从上铺没人的床上拉下自己的背囊背上了。
出了门秦所长已经把她的武器都取来了,帮她都披挂好,借着月光发现她额头流血了。
“哎呀!你受伤了!”秦所长从兜里取出一个急救包撕开给她按上。
刘芳芳接过手:“我没事!走吧!”
林秋叶披着外衣站在阳台上看大院一片热闹,苦笑。何小雨揉着睡眼出来:“妈,怎么了这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
“紧急拉动——你爸爸又痒痒了。”林秋叶苦笑。
方子君从窗户往外看,看见一片跑动的人影。车库那边车灯亮了,有干部就骂:“关上!给轰炸机指示目标是怎么的?!”
战争气氛让她紧张,脸色发白。林秋叶走进来,扶着她的肩膀:“没事,是紧急拉动。”
“他们不会上前线吧?”方子君紧张地问。
“不会的,现在是和平年代。”
林锐把枪扔给张雷和刘晓飞:“走了!年也过不安生了,咱们是先头分队!”
战术试验分队跟兔子一样从楼里冲出来,匆匆点名以后就跑向训练场登车。医务所的队伍和他们擦肩而过。张雷眼尖,一眼看见刘芳芳额头捂着白色的绷带:“你受伤了?”
刘芳芳没搭理他,径直跟队伍跑了。
“跟上队伍!”陈勇在前面喊。
一直折腾到天亮,各个单位的车才陆续从集结地域回到大队。还不算完,在训练场集合听何志军训话。
“过年了,拉拉大家的战备弦!”何志军也戴着钢盔站在观礼台上,“还不错,没因为过年就都忘了自己是干什么吃的!各单位带回,搞下卫生!上午军区领导会来慰问大家。解散!”
于是都散了。
刘芳芳回到宿舍,摘下钢盔看着镜子里面自己额头的绷带委屈地趴在枕头上哭了。
军区领导们的车队鱼贯停在主楼前。何志军和耿辉出来迎接,老爷子带队。老爷子也没上去:“你们那闲话我不扯,走!去看看各个部队!”
刘勇军也跟在里面,谁都知道他年后就是军区参谋长。他左顾右盼,身后的宋秘书低声问:“要不跟他们大队领导说说,叫芳芳过来见见?”
“胡闹!知道是我闺女还能在这儿锻炼吗?”刘军长说,“别吭声,见得了就见,见不了拉倒!”
一行领导去到班里看望了战士,老爷子很认真地检查了战士们过年的文艺活动安排计划。接着去了炊事班,又去了车库和维修所。最后老爷子突然提出:“去医务所看看。”
都一愣,因为往年没这样的安排。但是老爷子的命令是不可能违背的,于是何志军和耿辉带着走向医务所。秦所长急忙集合医务所的人员都出来列队迎接,刘芳芳头上缠着绷带眼圈还发红就出来了。
老爷子看了一眼刘芳芳,就听秦所长介绍。刘勇军站在老爷子身后心如刀绞,宋秘书想走过去,被他眼神制止。
刘芳芳忍着眼泪站在队列当中。
秦所长介绍完了,老爷子挥手:“你就是那个自愿来见习的女特种兵?”
刘芳芳跑步出列,敬礼:“首长好!军医大学学员刘芳芳!”
“嗯。”老爷子点点头,“苦不苦?”
“不苦!”
刘勇军有点受不了低下头。
“怎么受伤了?”
“早上紧急拉动,我撞在桌子上了。”
刘勇军睁大眼睛看她的伤口,却只能看见白色绷带。
“一个女孩子,不容易啊!”老爷子感叹。
“报告首长!战场上只有战士,不分男女!”刘芳芳说。
“好!”老爷子颔首笑道,“有点意思!今天过年,你有什么话想对你父母说吗?”
刘芳芳眼泪汪汪,看着人群之中的刘勇军。
“想说,你就说吧。我们都是你的长辈。”老爷子说。
“亲爱的爸爸,妈妈……”刘芳芳的眼泪落下来,“今年过年我不能回家陪你们,我和战士们在一起,保卫着我们的祖国。从小爸爸就教育我,作为一个革命军人,要热爱自己的祖国,要甘于为了自己的祖国去牺牲去奉献。今天,我已经开始了自己真正的军人生涯,在祖国需要的大山深处开始无私奉献的光荣之旅。很多道理,我过去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爸爸,过去有多少个春节你不能陪我和妈妈度过,我曾经恨过你。现在,女儿也离开了家,在这样的一个营盘里面度过自己第一个独立的春节。女儿明白了,什么是无私奉献,什么是甘于牺牲!过去我想不到,今天我想到了——爸爸,让我给你这个老兵敬一个军礼!”
刷——她抬起自己的右手,眼泪哗啦啦流过脸颊。
老爷子第一个举手,将校们都举起自己的右手。
刘军长的右手在颤抖着,泪水无声从他的脸颊滑落。
“有你这样的女儿,你爸爸会欣慰的!”老爷子放下手,“好好干!”
将校们转身走了。
刘芳芳看着爸爸的背影,泣不成声。
陈勇穿着崭新的常服,下巴刮得泛青,站在家属楼底下来回转。不时有干部和家属经过:“陈排长,新年好啊!”陈勇就赶紧说:“新年好新年好!”一直磨到快吃晚饭,他才打定主意转身回自己的排里去。
“哟,陈勇?”何志军正好走回来,“你跟这儿干什么啊?”
“我,我来拜年。”陈勇急忙立正。
“你小子现在也学会拜年了?”何志军笑,“一直以为你根本就不懂得人情世故呢!我家去了没?”
“没。”陈勇说。
何志军脸上就不好看了:“怎么?给别人拜年不给我拜年?”
“不是不是,大队长!”陈勇急忙说,“我谁家都没去,就是想给您拜年!”
“那怎么不上去啊?”何志军纳闷。
“我,我不敢……”陈勇说实话了。
“走走家去!”何志军说,“我家又不是雷区死不了你!”
陈勇答应着跟何志军进了楼道。
林秋叶正在让两个丫头摆桌子,门开了。何志军进来冲外面喊:“进来进来!”
林秋叶就纳闷地过去:“谁啊?哟,陈勇啊!你怎么不进来啊?进来进来!”
陈勇不好意思地笑着就进来了:“嫂子好!新年好!”说着就敬礼。
“我说你这孩子到家了还敬礼干什么?”林秋叶哭笑不得,“大过年的你再把我吓着!”
陈勇嘿嘿笑着满头是汗。
“进来进来!”何志军就进来坐在沙发上,“大闺女,倒茶!”
陈勇小心地进来坐在沙发上,双手接过方子君的茶:“谢谢!”
方子君就笑:“我说何叔叔,你对部下也太厉害了吧?看陈勇这一头汗!”
“把帽子摘了!”何志军说,“屋里暖气热。不过你出这么多汗干什么?”
“大队长,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给别人拜年。”陈勇尴尬地笑着说。
“好事啊!你成熟了!”何志军说,“在部队混,千万别学我!要多去首长家转转,逢年过节露个头。不是什么走不走关系,这是正常来往!”
“你什么都明白,你怎么就做不到啊?”林秋叶苦笑,“看看你现在,这么长时间不才是个团级?”
“我已经这样了,这不能让陈勇走我的老路吧?”何志军哈哈笑,“难得有个和我对脾气的干部,我不教他谁教他?”
陈勇点头笑:“是,大队长,您说的对!”
“现在过年,部队要……”何志军就要讲话。
“得了得了!”林秋叶说,“有工作,办公室说!现在还是过年呢!赶紧都过来吃饭!”
“提抗议了!”何志军起身,“吃饭!”
“大队长,我回去了!”陈勇急忙起身。
“回去干什么啊?到点了就在家吃吧!”林秋叶说。
“怕啥啊?怕影响?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何志军还不怕别人说我拉嫡系搞山头!你个排长能算什么气候?坐!”何志军说。
陈勇只好坐下。何小雨发筷子,方子君大大方方坐在陈勇身边。一股芬芳袭来,陈勇急忙坐直。
“不听说你是少林俗家弟子吗?”方子君纳闷,“怎么胆子那么小啊?”
“陈勇可是战场上的一把好手!”何志军严肃地说,“可不敢小看他!有名的孤胆英雄,敌人可是出过20万人民币买他的头!”
“你的头那么值钱啊?”方子君笑,“改天我割了卖钱去!”
“你要,就拿去!”陈勇认真起来。
何小雨和方子君都是哈哈大笑,林秋叶也忍不住了。何志军忍了半天还是笑了,数落方子君:“你知道我的干部实在,没事要人家脑袋干什么?吃饭!”
就都吃饭。
“子君姐,明天是初二,咱们去山上玩去!”何小雨边吃边说。
“大冬天的山上有什么好玩的?”方子君说。
“好玩!”陈勇抢着说,“往南走十五公里,有一段古长城!那段长城没开发过,有一种天然的美!那个地方就得冬天去,夏天去绿油油的不好看,冬天去站在长城上听风声,特别苍凉!”
“是吗?”何小雨眼睛亮了。
“对!”陈勇说得来劲了,“那里还有野兔子!我们训练的时候下套子,抓住过不少,石板烤兔子你们没吃过吧……”
“我说什么来着?”何志军笑,“你们这帮浑小子训练的时候又玩来着吧?”
陈勇不好意思地笑。
“我看看值班安排啊!”何志军顺手抄过一个夹子,“明天是老耿的班,晚上是我。陈勇明天你们排是不是战备?”
“不是,初四是我们。”陈勇说。
“成,明天陈勇开车。”何志军说,“我们全家都去古长城玩去!”
“爸!你太伟大了!”何小雨乐了。
“伟大啥?这不你们来了吗?我不也得好好陪你们玩一天吗?”何志军苦笑,“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林秋叶就觉得好感动。
“那把芳芳也叫来!”何小雨说。
“成!”何志军说。
“还有刘晓飞和张雷,一起叫上吧!”林秋叶心细,说。
“可以,他们都是陈勇一起的,他不战备他们也不战备。”何志军说,“那就得两台车了?那台车谁开啊?”
“他们俩侦察兵还不会开啊?”何小雨说。
“他俩没驾照!”何志军一本正经地说。
“那叫上林锐吧。”陈勇说,“他开车比较稳。”
“行,就这么定了!”何志军说,“吃饭,吃完了我跟陈勇都回去值班!”
一时无语,都赶紧吃饭。
两辆三菱越野吉普车在平原掀起漫天尘土,一左一右齐头并进。
陈勇开着左边的那辆,刘晓飞坐在他身边,林秋叶、何小雨和何志军坐在后面。何小雨看着那边的车摇下玻璃:“我们比一比!”
“看谁快!”那边刘芳芳也高喊。
“速度不能超过100迈!”何志军说。
“明白。”陈勇拿起对讲机,“林锐,100迈为限!”
“收到。”
林锐放下对讲机戴上墨镜,兴奋地:“都抓稳了啊!”
他换档,四轮驱动起来,车兔子一样窜出去。他身边坐着张雷,后面是刘芳芳和方子君。张雷从后视镜看见了方子君,笑了。方子君白了他一眼,拿纱巾裹住脸偷笑。
刘芳芳看见了,但是当作没看见。
蜿蜒破旧的古长城在山头静静矗立,似乎在诉说着一个难圆的梦。两辆吉普车齐头并进,一个急刹车几乎同时停在下面。
“不到长城非好汉!”何志军下车感叹,“果然有道理!”
陈勇站在他身边:“大队长,上去更好看!”
“妈拉个巴子的,上!”何志军一挥手,拉住林秋叶就上山。
“不等等孩子们?”林秋叶看着那边忙着照相的年轻人。
“等啥啊?他们才不等咱们呢!”何志军说,“走吧,咱也年轻一回!”
陈勇看看那边的方子君,又看看大队长,急忙背上背囊跟上作保障。
“给我们三姊妹照一张!”何小雨拉过来方子君和刘芳芳站好了,三个姑娘一合计,同时高喊:“永远青春!”
“好!”刘晓飞按下快门,“哎!哪位大小姐给我们哥仨来一张啊!”
“我来吧。”方子君接过照相机。
刘晓飞、张雷和林锐穿着迷彩服站在长城前面,举起自己的右手高呼:“勿忘国耻!牢记使命!”
三个姑娘被逗得哈哈大笑。
“哎呀我的妈呀!”方子君捂着肚子笑,“我还以为文革呢!”
三个小伙子不好意思地互相看看:“那我们喊啥?”
何小雨看着刘晓飞,眼珠一转:“那你们三个喊——我爱你!”
“不行不行,这个不能喊。”刘晓飞马上说。
“干吗不能喊?”何小雨不高兴了。
“好好,我喊我喊!”刘晓飞说,“你们俩呢?”
“反正我有对象,喊了也不怕。”林锐说,“张雷呢?”
“如果需要,我可以喊一百句,一万句!”张雷的眼睛火辣辣看着方子君。
方子君脸红了。
刘芳芳看着,低下头。
“好好,就喊我爱你!”何小雨大声说,“子君姐准备了!”
三个小伙子面对镜头,齐声高呼:“我爱你——”
声音在山间回荡。
“哟!”何志军在山上回头,“年轻人真能整啊!我也来一嗓子!”
“你喊啥?”林秋叶拽他,“别胡喊!”
何志军清清嗓子,高喊:“林秋叶,我爱你——”
林秋叶立即脸红了:“胡闹!这个能喊啊?”
陈勇憋住笑,低头故意看四周。
下面的六个年轻人哈哈大笑。
“爸爸,你太伟大了——”何小雨在下面喊,“我们永远爱你!”
何志军指着何小雨:“看,丫头都说我伟大!”
“你也不怕人家笑话?!”林秋叶嗔怪。
“20年革命夫妻,喊两嗓子喊不坏!”何志军说,“都是我老婆孩子那么大了还怕喊?”
底下的年轻人开始准备爬山。
“革命一帮一一对红啊!”何小雨喊,“一个男士拉一个女士!”
“我才不需要他们拉。”方子君说,“这山,比老山差远了!”
“你们都干部,我小兵不合适。”林锐说,“我在底下擦车。”
“得了!”何小雨说,“你还说这种话?早就是兄弟了!我先走了,你们看着办!”
刘晓飞拉着她蹭蹭蹭上去了。张雷看看上面,看看方子君,笑:“我们俩吧。”
方子君看看刘芳芳,还没说话,刘芳芳已经拉住林锐:“走!林锐带我上去!”
林锐为难地看张雷,刘芳芳怒了:“你走不走啊?!”
林锐只好上山。
“就咱们俩了。”张雷挠挠头。
方子君低下头:“这对芳芳不公平。”
张雷想半天,也没想出来怎么说。
“上去吧,不然叔叔和阿姨等着急了。”方子君自己往山上走去。
张雷急忙在后面跟着,怕她摔下来。
爬过一段古长城的残骸,方子君脸色有点发白,在烽火台边坐下了。张雷急忙跟过来:“身体没完全恢复,还是我拉着你吧。”
方子君看着蜿蜒的古长城:“芳芳是真心喜欢着你的。”
张雷为难地低头坐在她身边:“我把她当小妹妹。”
“和我保持一米以上距离。”方子君说,“咱们说好了的。”
张雷看看她,起身坐开。
“我说过,我们之间需要距离,也需要时间。”方子君苦涩地说,“你和刘芳芳之间不需要这个距离和时间,你会如何选择?”
“这还需要问我?”张雷苦笑,“你知道答案。”
“我方子君从不容许自己成为一个竞争者。”方子君说,“我不喜欢和别人竞争,更不喜欢成为失败者。”
“问题是根本没有竞争!”张雷说,“我根本就不喜欢刘芳芳!”
“可是她喜欢你!”方子君说。
“子君!”张雷转向她,“陈勇也喜欢你,你喜欢他吗?”
“这不一样!”方子君躲开他的眼睛。
“一样!”张雷逼近了。
“你,你给我离开点!保持距离!”方子君推他。
张雷一把抓住她的手:“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方子君看了一眼就低头。
“我爱你!”张雷一字一句地说。
方子君觉得头有点晕。
张雷轻轻抚摸她的脸,声音柔和下来:“我爱你。”
方子君抬起泪眼:“真的?”
“真的!”张雷说。
“你发誓?”
“我发誓!”
“那也不行!”方子君断然说。
但是还没说完,张雷的嘴唇已经堵上来了。
“你混蛋!”方子君拼命踢他打他。
张雷紧紧抱住她吻着。渐渐的,方子君的胳膊松下来了,抱住张雷。
泪水流进张雷嘴唇里面。
再出现在大家面前,张雷拉着方子君,方子君的脸上红扑扑的。刘芳芳忍住眼泪,看着远山。正在作石板烤兔子的陈勇愣了一下,但是低下头继续翻兔子肉。
在长城的烽火台上,这些军人们围着篝火坐好。
“唱歌唱歌!”何志军说,“不唱歌不热闹!”
“唱什么?”何小雨小心地拉住刘芳芳问。
刘芳芳在揉眼睛,忍着眼泪:“唱那首《闪亮的日子》吧。”
方子君内疚地低下头。
“我来伴奏吧。”张雷拿过林锐手中的吉他,低沉地说。
张雷弹出前奏。
何志军马上说:“这啥歌儿挺好听啊!”
“你别闹!听歌!”林秋叶说。
何志军就老实了,听歌。
刘芳芳和何小雨手拉手靠着,轻轻合着吉他节奏唱起来:
“我来唱一首歌古老的那首歌
我轻轻的唱你慢慢的和
是否你还记得过去的梦想
那充满希望灿烂的岁月
……”
歌声当中,何志军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林锐、张雷和刘晓飞的声音也跟进来。
“你我为了理想历经了艰苦
我们曾经哭泣也曾共同欢笑
但愿你会记得,永远的记得
我们曾经拥有闪亮的日子……”
沧桑的旋律,浑厚的歌声,从这一群现代年轻军人口中唱出,在古长城上回荡。
刘芳芳在值班室自己坐着出神,门开了。刘芳芳看,是田小牛:“进来!探头探脑干什么?”
“刘大夫!”田小牛嘿嘿笑,“张助理让我把这个给您。”
刘芳芳接过来,是一封信。
她急切地打开,看田小牛还在这里,就急忙说:“你回去吧!”
“是!”
刘芳芳起身关上门,抽出信。
“芳芳妹妹:
请你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毕竟我比你要大。
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一直很欣赏和喜欢你这个小妹妹。你出身将门,却为人随和,善良可爱。你为了锻炼自己,到特种侦察大队这样一个艰难的环境自我磨炼,这种精神是可贵的,这种行为是值得赞赏的。
但是,我一直把你当作妹妹,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也许我是自作多情,如果是这样请你千万不要介意。
最后希望你可以得到自己理想的爱情,我和子君会真心祝福你!
哥哥 张雷”
眼泪哗啦啦下来,刘芳芳扑在桌子上。
哭了一会,她起来哭着说:“张雷,张雷!我告诉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我喜欢你……”
又扑下去哭起来。
地方慰问团敲锣打鼓进了大门,徐公道和徐睫走在中间。徐公道和迎接上来的何志军握手:“老连长!我和闺女来看你了!”
大家走向主楼,徐睫跟何志军说:“何叔叔,我想去看看林锐可以吗?”
何志军挥手叫过崔干事:“你去把林锐叫来!”
“别叫别叫!”徐睫笑着说,“我就去看看就可以了!”
崔干事领着徐睫走到一班门口:“我叫他?”
“别叫了!我看看他!”
“别吓着啊!”崔干事笑着说。
徐睫轻轻推开门:“哎呀妈呀!”
林锐从床上坐起来:“徐睫?你怎么来了?”
徐睫拍着心口:“我说你们这都是干吗啊?躺着跟装死似的?”
“战备。”穿着迷彩服的林锐满身都是装备,脸上也画了迷彩。
徐睫看看一个班的战士都坐起来嘿嘿冲她乐。
林锐把放在身边的81步枪背起来:“出去说吧。”
徐睫站在门口看着满身武装拿着钢盔的林锐出来:“嘿!现在还真的看不出来了!谁能知道你这个特种兵还养过猪呢!”
林锐笑笑:“我现在当班长了!”
“不错不错!”徐睫满意地点头,“你要当军长才有面子!”
“林锐,我去了啊!那边还得照相!”崔干事笑笑,“一会你派个兵送徐小姐回去!”
“是!”林锐敬礼。
徐睫拍拍他的胸脯:“行啊,长得很壮了啊!”
林锐笑着:“我今天不能陪你下去了,我战备必须在班里呆着。”
“没事,我就是看看你!”徐睫笑着说,“对了,跟你说一声,我可能要出国了。”
“出国?”林锐惊了一下。
“我爸的生意需要我帮忙,我半年在国内半年在国外吧。”徐睫说,“国外读学位比较灵活,我就可以帮我爸打理生意了!”
“不错啊!”林锐真心说,“哪儿象我,是个傻大兵!”
“知道自己傻就行!”徐睫笑了伸手,“给我留个纪念吧!给个纪念品!”
林锐想想,摘下自己的臂章:“这个送给你!”
“这什么破玩意啊?”徐睫失望地说。
“特种兵的臂章,特种兵的荣誉和勇气的象征。”林锐说。
“对了,老薛呢?”徐睫问。
“去年年底复员了,我去送他了。”林锐说,“老薛一直戴着这个臂章,复员了也没摘下来。”
徐睫不语,收好臂章:“我收下了!这是我给你的!”
林锐接过来,是本英语书,他看了一眼,只是拼出了“莎士比亚”这个单词。他苦笑:“我,我看不懂啊!”
“看不懂学啊!”徐睫说,“等你学会了,考军校那是小意思!”
“谢谢!”林锐真诚地说。
“战备拉动!”值班员突然从屋子冲出来吹哨子。
“我走了!”林锐推徐睫站在楼道边,“我们练习反应速度!你靠边点别被撞着!”随即他一阵风一样冲出去了。
徐睫还没明白,满楼道几乎一瞬间都出现武装战士,神情严肃地冲出屋子往楼梯跑。徐睫躲在边上,看见这些战士跟迷彩色的风一样从眼前掠过,军靴在楼道里面踩出纷乱的节奏。
她从楼道窗户往下看,看见林锐在命令战士报数。
徐睫笑了。
林锐抬头看她一眼,笑笑带队走了。
“老连长,我这次来也是和您道别的。”徐公道坐在大队长办公室的沙发上,留恋地说。
“道别?道什么别?”何志军喝口茶,纳闷地问。
“我的生意重心要全部迁移到国外了,可能回国的机会少了。”徐公道说。
“这是好事啊!”何志军笑,“我们中国的商人把生意做到国外去,好事!走出亚洲,冲向世界!这是值得庆祝的!我给你预备茅台,看见你的名字在报纸上,我等你回来庆功!”
“老连长,从我当兵开始,你就一直照顾我。”徐公道眼泪汪汪诚恳地说,“如果没有你的栽培和照顾,我徐狗娃也找不到人生的方向。是你教育我成为一个革命战士,对党和人民绝对忠诚的革命战士!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你对我的教导!”
何志军看着他:“狗娃,你怎么这么奇怪啊?大过年的,怎么说的话都这么沉重?”
“我只是舍不得。”徐公道笑着擦去眼泪,“老连长,我还有一个请求——你看是不是过分。”
“讲!”
“我想让你再给我喊一次操。”徐公道说,“有你给我喊操,我走到哪里都踏实,都忘记不了革命战士的本色。”
扎着武装带的何志军大步走到观礼台上。
徐公道穿着没有肩章和臂章的迷彩服扎着腰带,右手持上着刺刀的81步枪站在他的面前。
“徐狗娃!”
“到!”
“知道不知道军人的天职是什么?”何志军眯缝着眼。
“服从命令!”
“对!”何志军说,“服从命令!祖国和人民的一声命令,前面就是刀山就是火海,你也要给我闯!”
“报告连长!我知道了!”
“你说一遍!”
徐狗娃嘶哑着嗓子:“祖国和人民的一声命令,前面就是刀山就是火海,我也要给你闯!”
“不对!”何志军断然,“不是给我闯,是给国家闯!”
“明白!”
“把这个给我牢牢记在心里!”何志军高喊。
“是!”徐狗娃高声喊。
“开始出操!”何志军高喊,“军人,要行得正,站得直!军姿怎么站,还用我教你吗?看看你现在这个腐败的肚子,给我收回去!胸脯给我抬起来,你是我的兵,不要丢我的人!”
“是!”徐狗娃高喊,挺胸收腹。
“肩枪——”何志军喊。
徐狗娃利索地肩枪,动作有些生疏,但是还是很快。
“齐步——走!”
徐狗娃摆臂齐步走。
“向右——看!”
徐狗娃高喊:“一——二——”
同时哗地出枪,齐步变正步,落地有声。
“向前——看!”
徐狗娃正步变齐步。
“立定!”何志军满意地点头,“脱下军装这么长时间,难为你还记得!”
“老连长!”徐狗娃高喊,“我就是脱下军装,也忘不了是你的兵!”
“刺杀还记得不记得?”
“记得!”
“准备用——枪!”
“杀——”
“弓步上刺!”
“杀——”徐狗娃起右脚原地猛力下踏,左脚向右侧跨出一步,左转身同时,左臂上挡后摆,右手挥刀猛力上刺,成左弓步。
“马步侧刺!”
“杀——”徐狗娃满头大汗转身扭腰,右手翻腕猛力侧刺,成马步。
……
家属楼和训练场门口站满了官兵和家属。
“上步侧刺!”
……
“杀——”
“好——结束!”
徐狗娃收枪,右脚靠拢左脚,恢复立正姿势,后手正握刀,看着何志军。
“你是我见过最出色的老兵!”何志军的嘴唇在颤抖,“这么多年来,你没有忘本!你一个动作都没做错!”
徐狗娃的眼中有泪花在流。
“我要给你授勋!”何志军高声说,大步走下观礼台。
徐狗娃看着何志军站在自己面前。
“你是我大队第一个荣誉特战队员!”何志军摘下自己的臂章,给徐狗娃戴上,“第一个!”
徐狗娃敬礼。
徐睫在训练场门口看着,擦去眼泪。 “连长!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这个荣誉称号!”徐狗娃高喊。
“好好干!”何志军拍拍他的肩膀,“把生意做到全世界,让老外看看,咱们徐狗娃不是吃素的!”
徐狗娃张张嘴,想说没说出来。
“有话你就说!”何志军不满意了。
“连长!”徐狗娃忍着眼泪,“我徐狗娃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自己是一个革命战士!我对党绝对忠诚,绝对……忠诚!”
何志军点点头:“好!你徐狗娃是个好兵!你致富不忘本,牢记我对你的教导!有你这样信念的商人,我就见过你一个!你会是我们老侦察一连的骄傲,也会是我们狼牙特种侦察大队的骄傲!——收操!”
“是!”
“跑步走,把枪还给警通连小汪!”
“是!”徐狗娃自己喊着番号去了。
徐睫默默擦去眼泪,低下头想着什么。
一个安静的小院,院子里面都是家具和各种居家用品。几个干部和战士在忙活着,一辆奥迪停在院门口,刘军长——刘参谋长从车里下来。这几个兵急忙立正:“参谋长!”
刘参谋长还礼:“这是搞什么?”
“阿姨在搬家。”一个干部回答。
刘参谋长没说话,走进客厅,一片忙乱。老婆萧琴跟个陀螺一样带着保姆转来转去,满屋子灰。
“放那儿放那儿!”萧琴指挥着把一个老鹰标本放在茶几边上,“可不敢给他弄坏了,这是俄罗斯的一个军长送的!跟宝贝似的!”
“呵,这就开始忙家了?”刘参谋长苦笑,“公务班是你叫来的吧?这不胡闹吗,赶紧让他们回去。”
“那你说找谁搬家?”萧琴问。
“搬家公司啊!”刘参谋长说。
“得了吧!”萧琴说,“找搬家公司你又开始叫唤了!说你是重大涉密人员,怎么能随便找地方的搬家公司?给你安个窃听器什么的可不得了!你这套啊,我都知道,就是觉得我累不死吧?”
刘参谋长苦笑,想想老婆说得也对:“那一会作几个好菜,我请这几个战士吃顿饭。”
“还用你说?”萧琴说,“都安排好了,一会我亲自下厨!”
“书房收拾好没有?”刘参谋长问。
“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书房!甩手大掌柜,赶紧去书房看你的文件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萧琴就轰他。
刘参谋长苦笑,提着公文包上楼了。
刘参谋长正在书桌前看文件,手里拿着点燃的烟。一杯绿茶放在他手边,萧琴轻轻拿去他手中的烟在烟灰缸掐灭:“芳芳不在,你就不得了啊!”
刘参谋长笑笑,合上文件夹,封面的“绝密”两个字就现出来了。他打开保险柜放进去:“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的书房不能随便进。进要敲门。”
“你老婆能是特务?”萧琴嗔怪。
“这是起码的规矩。”刘参谋长锁好保险柜坐回去,“说吧,我知道你又要跟我念叨一下闺女的事儿。”
萧琴坐在刘参谋长对面:“老刘,春节芳芳不能在家,十五怎么也得回来吧?”
“她去特种侦察大队见习,怎么好十五回家?”刘参谋长为难地说,“别说我张不了嘴,就是芳芳的脾气你也知道,她根本不会回来。我要下命令,她肯定跟我翻脸。”
“当初不让她考军校,你可倒好!”萧琴说,“非要她考!还是我坚决,没让她报通讯专业!不然以后被分到山沟通讯连,我哭都不知道去哪儿哭去!学医,我觉得怎么也能进个医院啊?怎么还没毕业你就把她扔特种侦察大队去了?那是女孩去的地方吗?”
“怎么是我给她扔特种侦察大队的呢?”刘参谋长说,“明明是她自己要求的吗?关系也是她自己找的,我没帮她半点啊!”
“那你也有责任,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萧琴,孩子大了!”刘参谋长说,“去基层部队锻炼锻炼,对她以后有好处!”
“那也不能去特种侦察大队啊?!那都是一群牲口啊!”
“怎么说话呢?!”刘参谋长一顿杯子,“那是我的战士!我的兵!”
萧琴不敢说了,嘟囔着:“又不是我说的,大家都这么说。”
“谁说的也不对!”刘参谋长起身背着手生气地踱步,“那是我麾下的一支部队!特种部队是艰苦,是训练严格,但是他们都是人!都是一样的解放军官兵!你萧琴,今天晚上给我写个深刻检查!”
“我写还不行?”萧琴急忙起身,“你别生气,一生气你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
刘参谋长无奈:“我说你这个萧琴,你也是当过兵的人,怎么就一点四六都不懂呢?别人能说,你能说吗?传出去,特种侦察大队的官兵怎么想?刘参谋长的爱人说我们一群牲口?”
“那不大家说他们体力好吗?”萧琴说,“都说——特种侦察大队的女人是男人,特种侦察大队的男人是头牛,是牲口!”
刘参谋长噗哧笑了:“还有什么?”
“战场上最后一个倒下的,就是特种侦察大队的。”
“这是好话啊原来?”刘参谋长笑,“我跟你道歉。”
萧琴委屈地:“你怎么一点都不等人家把话说完?怎么跟茶馆里面坐不住的听评书的,还没完就起来叫唤。有什么好叫唤的,我说完了吗?”
“好好,我道歉!”刘参谋长忙安抚妻子。
“道歉就算了,我哪儿惹得起你?”萧琴说,“说真的,芳芳什么时候能回家?”
“过完十五,开学前吧,回来住两天休息休息。”
“啊?!”萧琴急了,“那才能住几天啊?她上学你不让我去看,现在放假也见不着!你怎么那么不顾别人的感情!不行,我要去看芳芳!”
“胡闹!”刘参谋长脸一黑,“有你这么胡闹的吗?你去特种侦察大队,还让不让人家过年了?那不都围着你转吗?”
“我不说我是刘参谋长的老婆还不行!”萧琴快急哭了。
“不行!”刘参谋长说,“就你那个嘴,没几句就得摆出官太太的架子!为什么我让你转业你就没想过?虚荣心太强!”
萧琴抹泪:“你当了师长,我就得转业;你当了军长,我连工作都不能找,说我贪图小利,怕被人策反;你现在当了军区参谋长,我居然连女儿都见不着了?给你作老婆,我有什么好处?!”
刘参谋长想了半天:“萧琴,芳芳现在也是军人了!”
“可是她还没毕业!”萧琴哭着说,“她还是学生,你就给她扔进特种部队!你好狠心啊,那是个丫头啊!那要是小子我才不管你!我不管,我要去看芳芳!”
“不行!”
正在争执,电话响了。
刘参谋长抓起电话:“喂,哪里?”
里面不说话,就是女孩的抽泣声。
刘参谋长一下子站起来:“芳芳?!”
“爸……”刘芳芳委屈地哭着。
“芳芳,别哭!你说!”刘军长说,“一个革命军人,哭什么?”
“把电话给我——”萧琴几乎是闪电般的速度夺过电话,声音颤抖着:“芳芳,芳芳是妈妈!你快说,你怎么了?”
“没事,妈妈……”刘芳芳压抑着哭声,“你过年还好吧?”
“好好!”萧琴抹着眼泪,“我就是想你,想得妈直哭……”
“妈,我也想你……”刘芳芳拼命压抑着哭声。
萧琴忍不住大哭:“孩子啊,你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你可千万别再累病了?”
“妈,我挺好的……”刘芳芳哭着说,“我不和你们多说了,你让爸爸注意身体,少抽烟。我还得值班,我去了……”
“芳芳!芳芳!”萧琴高喊。
只有电话盲音。
萧琴把电话摔下来,跟头母兽似的怒吼:
“刘勇军!我告诉你——你不让我去看女儿,我就跟你离婚!”
陈勇在打磨子弹壳,桌子上的和平鸽花瓶已经基本上快做好了。田小牛高喊:“报告!”
“进来。”陈勇抬起头。
“排长,这是你要的。”田小牛拿过几枚60迫击炮的弹壳。
“放这儿吧。”陈勇闷闷地说。
“是!”田小牛站着看排长作花瓶,“排长,你作的真漂亮!送给对象的吧?”
“少多嘴,想跑五公里了?”陈勇说,“出去!”
“是!”田小牛急忙敬礼出去。
陈勇把60迫的弹壳放到花瓶空着的位置,正好。他笑了,哼着沂蒙山小调打磨炮弹壳。
攀登楼跟前,张雷在给方子君展示攀登技巧。方子君在下面看着,给他卡秒表:“7秒!”
张雷顺着攀登绳滑下来:“我还可以再快!”
“少吹了。”
“不信?你再卡表!”张雷对双手吐口唾沫搓一搓就要上去。
方子君准备卡表。
陈勇轻轻咳嗽两声。张雷和方子君回头,看见陈勇抱着和平鸽的花瓶站在那儿。
张雷笑:“陈排长,有事儿吗?”
“我找方大夫。”陈勇说。
“找我?”方子君笑,“你说吧。”
“嗯。”陈勇把和平鸽花瓶递过去,“送给你的!”
“送给我?”方子君不敢接,“这个礼物太贵重了!”
“方大夫,过年你来我们特种侦察大队,我事先也没准备。”陈勇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还是战友。这个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希望你收下!”
“陈排长,谢谢你啊!”张雷伸手就接。
“住手!”陈勇突然怒了。
张雷的手停在半空。
“我是送给方大夫,不是送给你的!”陈勇一字一句地说。
方子君急忙接过来:“我收下了收下了,你们别吵。”
“你跟方大夫还没结婚!就算结婚,我也只是她的战友,不是你的!”陈勇看着张雷说,“我送她的礼物,你不许碰!”
张雷忍住火,被方子君拉到身后。
“谢谢你啊,陈排长。”方子君真诚地说。
“你今天下午就回去了,我也没什么别的礼物。”陈勇看着和平鸽花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亲手作的。希望你喜欢!”
“我很喜欢。”方子君说。
陈勇笑了:“那就好!”
方子君笑着说:“我们是战友,以后你可以找我来玩。”
陈勇点点头,退后一步突然一个庄重的军礼。
方子君还礼。
陈勇转身跑步走了。
“陈勇的心是纯洁的。”张雷感叹,“相比之下,我很惭愧。”
“你知道就好。”方子君抱着花瓶说,“以后学成熟点,别动不动就跟人显摆!”
“是!”张雷笑,“我还得爬呢!卡表!”
方子君卡秒表:“开始!”
张雷蹭蹭蹭开始爬。
陈勇跑到训练场门口,回头,看见方子君欢快地喊:“加油加油!”
看见方子君快乐的笑容,他笑了。
转身又愉快地跑了,还喊着番号。
林锐坐在桌子前查着英汉字典,旁边放着那本莎士比亚戏剧精选。刘晓飞拿着篮球进来:“林锐,走!打球去!”
“你们去吧,我看会书。”林锐头也不回在书上写着单词汉语。
“看什么呢,情书吧?聚精会神的?”
刘晓飞走进来,拿起书一看:“我操!没搞错吧?莎士比亚原版?!”
林锐把书抢过来:“别闹,我这刚刚查个单词,就不知道在哪儿了!”
“我说你什么时候对戏剧感兴趣了?”刘晓飞纳闷地说,“还直接就看英文的?”
“徐睫送的。”林锐查着字典。
“就是你救过的那个女孩?”
“对。”林锐头也不抬。
“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刘晓飞开玩笑,“那可是老板的女儿!你跟她结婚,以后可吃香的喝辣的!”
“对于你这种行为,我只有一个单词来形容!”
林锐抬起头认真地看他。
“什么?”刘晓飞问。
“Philistinism(庸俗)!”
刘晓飞想想,笑了:“你现在可以啊!口语还不错啊!”
“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林锐头也不抬,“你玩去吧,我还得查完今天的100个英语单词呢!你别说,《罗米欧和朱丽叶》还真好看!我现在快爱上莎士比亚了!”
“你慢慢学习吧,我玩去了!”刘晓飞出去了。
林锐继续看书,查字典。
“报告!”
“进来。”林锐头也不回,“说,什么事儿?”
“你现在班长架子蛮大的啊?”
林锐一听,蹭地起身转身惊喜交加:“乌云!”
乌云背着背囊笑着:“看什么,不认识了!”
林锐急忙抱住乌云:“我操!你怎么连个信都不写?”
“写啥啊?”乌云卸下背囊,“工兵教导团跟这儿有多远啊?”
“赶紧坐下,田小牛!田小牛!”林锐喊着,出去找,“田小牛?你死哪儿去了?!”
又回来,骂:“这个家伙死哪儿去了?我给你倒水!”
“到!”
满头大汗穿着短裤和迷彩短袖衫的田小牛从窗口冒出来,双手抓着窗框子:“班长你找我啊?”
“你怎么爬上来了?!”林锐大惊,“让参谋长看见咱们班又得挨训!”
“我爬楼梯还不如这个快!”田小牛嘿嘿笑着翻身从二楼窗户上来,“班长,你找我啥事儿……乌云班长!”
田小牛跑过去:“我可想死你了!”
乌云哈哈笑着:“你个小牛啊,越来越厉害了!现在连楼梯都不用了!”
田小牛嘿嘿乐着:“我刚刚挨了批评。”
“怎么了?”乌云问。
“我训练休息的时候上厕所,每回都爬楼。”田小牛不好意思地说,“被参谋长抓住了。”
林锐哭笑不得:“还好意思说啊?那楼梯不是让你走的?”
“咱不是特种兵吗?”田小牛说,“特种兵上厕所走楼梯象话吗?”
“少废话,赶紧倒水!”林锐说。
“是!”田小牛急忙倒水。
“年后咱们就是93春雷演习,咱们班就等你回来呢!”林锐帮乌云铺上被褥。
“咱们排还是尖刀吗?”
“当然,而且咱们现在是战术试验分队,这回啊有很多新战法我们都要实践!”林锐说,“给兄弟部队一个好看!”
“那敢情好!”乌云放下杯子,“可我什么都没跟你们一起练啊?走走,带我补课去!”
“你先休息休息,明天再说!”林锐说。
“休息什么?力气是草原上的泉水,舀了就有!”乌云一拉他,“走!”
田小牛抓起自己的迷彩服:“等等我,我也去!”
三人跑出去,桌子上放着英汉字典和莎士比亚戏剧精选。
大队敌情控制室。诺大的93春雷战术沙盘已经做好,何志军站在沙盘前面仔细看着,耿辉站在他身边。参谋长的指示棒落在沙盘上:
“93春雷演习,是我军区第一次三军联合渡海登陆实弹演习。根据军区通报,参演部队将包括陆军A集团军和B集团军,以及军区直属电子对抗团、防化团、陆航大队和特种侦察大队,空军第A军和第C强击机师,海军一个驱逐舰支队、扫雷舰等保障舰只若干、海军陆战旅和海军航空兵一个师。此外,还有二炮A基地参加,他们会出动一个战术导弹旅。目前所知道的情况就是这样,还不清楚他们在演习当中的部署和任务范围。”
“连我们是红军还是蓝军,现在也不知道。”何志军苦笑。
“93春雷演习意义重大,我们必须在这里有出色的表现。”耿辉脸色严肃地说,“军委和总部首长也会莅临演习现场,展现特种部队战斗力的机会就在我们眼前,我们一定要把握好!”
“我看这样。”何志军说,“我们自己先纸上演习一次——郑教员你辛苦一下,和参谋长一起拿出两套方案来。一个是红军,一个是蓝军,作为特种侦察大队在登陆和抗登陆当中的作用都要谋划出来。然后在你们的方案的基础上,组织参谋人员和各个单位军事主官进行沙盘推演,互相对抗!这样,到命令下来的时候,我们才会游刃有余!”
“好。”郑教员点头。
“时不我待,争分夺秒。”何志军一挥手,“全大队要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是!”
何志军大步出了敌情控制室,耿辉跟着:“今天是家属陆续回去的开始,你要不要去送一下?”
“我送不了了,你去吧。”何志军停在作战指挥室门口,“替我送送老婆和闺女!”
“对了,刘芳芳的母亲可能中午过来,要不要见一下?”
“一个丫头片子,老娘来看看很正常。”何志军说,“见什么?这对她成长没好处!”
耿辉笑笑:“也好,那我也不见了。让秦所长安排吧,吃住都在大队招待所。毕竟这是咱们第一个女特种兵。”
“你安排吧。”何志军说着进了作战指挥室。
耿辉下去了。
林秋叶带着何小雨、方子君在上来接她们的轿车,耿辉快步跑过来:“嫂子!丫头们!”
“哟,大政委亲自来送啊?”林秋叶说。
“别埋汰我了,嫂子!”耿辉说,“大队长在作战室,部队的年已经过完了,马上就要准备演习,事情比较多。他让我告诉你,千万别生气,等他回家给你赔罪!”
“最后一句是你的话吧?”林秋叶说。
“是。”耿辉笑。
“你要是方便,就叮嘱他按时吃药。”林秋叶说,“我那边工作也多,你们出去演习我也跟你们联系不上。你当政委的就多费心。”
“我的分内之事!”耿辉说,“俩丫头,也不跟叔叔道别啊?”
“叔叔再见!”何小雨说,“没事我就来找你玩!不找我爸爸,他太凶!”
“好!”耿辉说,“我跟李东梅说,咱家小壮有姐姐了!”
众人大笑。
“耿叔叔,你也注意自己的身体。”方子君说,“你去总院偷偷体检的事儿我就不跟何叔叔汇报了,你自己多注意。”
耿辉笑笑:“我没事,你多休息多保重!”
一辆普通的桑塔纳轿车停在大队门口。
哨兵敬礼:“同志,请问您找谁?”
“我找刘芳芳!”萧琴摇下车窗,“我是她的妈妈!”
“请您出示证件!”
萧琴摸,没带:“我没带!”
“不好意思,来客要登记,需要证件。”哨兵说。
“他确实是刘芳芳的母亲。”穿着便装的宋秘书有点不高兴。
“我知道。”哨兵礼貌地说,“但是按照规定,没有证件我不能放行。您的证件也可以。”
宋秘书从兜里一摸,是军官证,想想参谋长的规定就不敢拿出来:“我也没带。”
“那我不能放你们进去!”哨兵敬礼,转身回去。
“哎!”萧琴喊,“你这个小同志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哨兵为难地:“这样吧,我打电话给医务所,让刘芳芳来签字,这样您就可以进去了。”
“好吧好吧!”萧琴压着火。
林秋叶和俩丫头和耿辉告别,车出门了。
“她们的车怎么能进去?”萧琴问。
“哦,那是我们大队长的家属。”哨兵说。
“大队长?”萧琴嘴里嘟囔着,“多大的官儿啊!”
耿辉看见了,走过来:“怎么回事?”
“报告政委!这是刘芳芳的母亲,没带证件!”哨兵敬礼。
耿辉走过来,萧琴急忙下车:“政委,您看我这怎么整啊!我真的是她妈妈啊,我出来的时候着急,没带证件!”
“司机带了吗?”
“我也没带。”宋秘书说。
“驾驶证也可以。”耿辉说。
宋秘书不好说连驾驶证都没带,掏出军队驾驶证递过去。
耿辉打开,上面写的是军区司令部机关,照片上是少校。他抬头看看司机,又看看萧琴,车是地方牌照,心里觉得不好。他摆手对哨兵说:“放行!”
他交还驾驶证,宋秘书收好,开车进去了。
“政委,不用登记啊?”哨兵看着很不明白。
耿辉看着车进去,没说话。
刘芳芳正在值班室坐着,对面是秦所长。她干净利索地在给秦所长交代工作,秦所长看着记录点头:“别说,我现在还真的舍不得你走呢!干脆毕业了来我们特种侦察大队算了!虽然这里跟大医院比艰苦点,但对于学野战救护的医生来说,这可是一块宝地!而且我们大队干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也不利于工作开展啊!”
后面半句是开玩笑了,刘芳芳只是惨淡的一笑,接着交代工作。敲门声,秦所长头也不抬:“进来!”
门轻轻推开了,表情复杂的萧琴站在门口,声音颤抖:“芳芳……”
刘芳芳抬头,站起来:“妈!”
萧琴扑上来:“我的宝贝女儿啊——”
刘芳芳抱住母亲也哭了:“妈!你不是中午来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我哪儿等得了啊?”萧琴拉着女儿仔细看,“你爸说他的车不给我用,非让我打车,还是你宋哥借了朋友一辆车我们才来的!”
“妈!”刘芳芳拉着母亲,“我爸身体还好吧?”
“好好!就是你不在家没人管他了,他就一直对我呼来唤去的!”萧琴擦着眼泪,“让妈看看,我的宝贝女儿怎么现在这么黑了?瘦了?”
秦所长笑容可掬:“你好。”
“妈,这是我们秦所长!”刘芳芳介绍。
萧琴伸出手:“好好!”
“芳芳在这里表现很好,不怕苦不怕累!”秦所长说,“官兵们都很喜欢她,很舍不得她走啊!”
“哦。”萧琴脸上露出习惯的微笑,“秦所长,多谢你这段时间对芳芳的照顾。你们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我会跟我们老刘说。”
秦所长睁大眼睛,看看刘芳芳又看看萧琴。
“妈——你说什么呢?!”刘芳芳急了,“这是我领导!”
“哦,忘了忘了!”萧琴一拍额头,“对不起啊秦所长,我一激动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爸是后勤干部,求他的人多,所以我妈也就这个样子了!”刘芳芳气呼呼地说,“秦所长你别搭理她,她是人来疯!”
秦所长笑:“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秦所长,我先跟我妈去宿舍一会。”刘芳芳拉着母亲说,“我回来再跟您交接!”
“去吧去吧!”秦所长急忙说。
人走了,秦所长还跟那儿纳闷,这什么人啊这么牛?
回到宿舍,宋秘书把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送进来,刘芳芳房间立即成了零食的海洋。
“妈,你给我买这么多零食干什么?”刘芳芳抓起巧克力就吃。
萧琴坐在她对面,看着刘芳芳变得消瘦的脸,心疼地抚摸着她额头隐隐的伤疤:“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我们拉动的时候我磕了一下。”刘芳芳大大咧咧地说。
“萧阿姨,我在车上等您。”宋秘书说,“芳芳,我在外面啊!有什么要帮助的你就说话,我跟情报部的那几个干部还是比较熟悉的。没人欺负你吧?”
“他们谁敢啊!”刘芳芳站起来摆个姿势一踢腿,“宋哥!你现在未必打得过我了!我是女子特种兵!”
宋秘书笑:“好好,你厉害!我在外面,有事说话。”
“赶紧坐下赶紧坐下!”萧琴看宋秘书关上门,招呼刘芳芳坐在腿边仔细看,抹眼泪。
“妈,你别哭啊。”刘芳芳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别哭啊……”
萧琴看着刘芳芳手腕摔出来的紫青泣不成声:“芳芳,咱回去吧!咱不在这儿吃苦了……你在这儿吃苦,妈受不了啊!”
“妈,我真的没事……”刘芳芳擦着眼泪,“我长大了,我没事……”
“芳芳,跟妈回家!谁也不能让你再吃苦了,妈发誓!”萧琴抱住女儿,“我去跟你爸拼命!我不让你再来特种侦察大队了!”
“妈,我是不想再来了——”
触到伤心处,刘芳芳哇哇大哭抱住母亲。
“怎么了?!”萧琴一惊,“谁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你……”刘芳芳抱着妈妈大哭。
“孩子你告诉妈!”萧琴很严肃,“谁欺负你了?!”
“真的……没有!”刘芳芳大哭着摇头,“妈——我心里难受啊!……我喜欢他,我就喜欢过他一个男孩子啊……”
“谁?!”萧琴跟老虎一样精神起来,“谁欺负你了?哪个男兵?!妈收拾他!”
“他没欺负我……”刘芳芳说,“他不喜欢我……妈,我心里难受啊……”
萧琴脸上的表情平静下来:“你跟妈说,你最信任妈妈。告诉妈妈,怎么回事?”
刘芳芳哭着点头,一五一十跟妈妈说起来。
宋秘书在车里抽烟,萧琴走出来,后面是刘芳芳。萧琴对刘芳芳说:“你等一下,我跟你宋叔叔说一声。”刘芳芳点头,等在边上。
萧琴进车关上车门压低声音:“小宋,你帮我查两个人。”
“谁?”宋秘书说。
“一个是方子君,军区总医院的大夫;一个是张雷,陆院侦察系17队的学员。”萧琴说。
宋秘书挠挠头:“这个倒是不难办,军区总院的政治部副主任和我是哥们,陆院也有几个熟人。只不过我查他们什么啊?为什么查?通过什么手续?”
“私人关系查,不通过组织。”萧琴叮嘱,“什么都查,历史、家庭背景、社会关系。”
宋秘书看一眼芳芳,想着。
“能不能办?”萧琴问。
“可以。”宋秘书说,“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萧琴说,“记住,不能告诉老刘!千万千万!”
宋秘书还是有点为难:“萧阿姨,这不符合手续。”
“我是一个母亲!”萧琴眼巴巴看着他,“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恳求你,这关系到我女儿的幸福!”
宋秘书想了半天,点头:“我查。”
“谢谢!”萧琴出去,拉住芳芳:“走,我们去四处转转!——小宋,我跟芳芳随便走走!你不是要打电话吗?去找个地方打电话吧,中午我们就在他们这儿食堂吃饭!我也看看他们特种侦察大队的伙食怎么样!”
“好!”宋秘书点头,“中午11点我准时到食堂,我去打电话了。”
他开车走了。
“走吧,妈!”刘芳芳诉说了心中的积郁,开朗多了。
“走走!我也看看这个你爸爸心尖子一样的特种侦察大队到底是什么样子!”萧琴拉着女儿走了。
主楼。耿辉在办公室放下望远镜,脑子在运转着。
他打开桌子上的军区领导花名册,在里面查着姓刘的。有十五六个军区机关正师以上干部姓刘,他在想着到底是谁。刘参谋长的命令虽然已经下来,但是花名册没有更新。
所以,耿辉还是没想到新任少壮派参谋长刘勇军少将。
“张雷!大队长和政委找你!”崔干事跑到训练场喊。
“来了!”张雷跑过来。“找我?稀罕啊,找我什么事情?”
“我怎么知道,我要知道都当政委了!”崔干事笑,“快去吧!”
张雷到水龙头洗把脸,喝点凉水大步跑过去了。
远远在路上看见刘芳芳和她的母亲,笑着打招呼:“芳芳!”
刘芳芳挤出笑容:“训练完了?”
“我去趟办公楼!”张雷笑着跑过来,“这是你母亲吧?阿姨好!”
他敬礼:“我手脏,就不和您握手了!我去了!”
萧琴看着张雷的背影:“他就是张雷吧?”
“嗯。”刘芳芳低头,“妈,是我不好,我不该胡思乱想。我应该听你们的话,毕业了再谈恋爱。”
“别多想了。”萧琴说,“以后再说吧。”
“嗯。”
张雷跑步到办公楼门口,对敬礼的哨兵随手还礼跑进去了。
何志军和耿辉都在作战指挥室,张雷高喊:“报告!”
“进来!”何志军头也不抬。
张雷进来,敬礼:“大队长,政委!张雷奉命来到!”
“稍息。”何志军看着他。
张雷跨立。
“你是伞兵世家?”耿辉问。
“对。”张雷说,“1950年9月17日,我祖父所在的部队改编为空军陆战队第一旅。同年9月29日,刚刚训练了十一天的中国空降兵便组织了中国伞兵的第一个跳伞日,我祖父是第一批从天而降的解放军战士,我祖父所在营营长崔汉卿第一个跃出机舱,他被称为';天下第一腿';。我父亲1963年参军,在湖北黄陂空降兵神鹰师服役至今。我哥哥张云1983年参军,在湖北孝感军直侦察大队服役,牺牲在南疆保卫战前线。我1989年参军,也在军直侦察大队,1991年进入陆军学院侦察系学习至今。”
“光荣的伞兵世家——你父亲现在什么职位?”耿辉突然问。
张雷一愣。
“讲。”何志军面无表情。
“空降兵神鹰师大校师长。”张雷很纳闷,问这个干什么。
“我要找你走个后门。”何志军说。
“大队长?”张雷眨巴眨巴眼睛。“您在说什么?”
“找你走个后门。”何志军低声说,“找你父亲帮忙,借点东西。”
“什么?”张雷不明白。
“三角翼和动力伞,各借10个。”何志军看着他的眼睛。
张雷很为难:“大队长,您也明白,这是部队的装备啊?怎么可能借呢?”
“所以要走后门。”何志军说,“我可以交押金,损坏了我原价赔偿。”
“我们大队可以开个正式手续给你,”耿辉说,“你要完成这个任务。”
“我不可能完成!”张雷想到自己老子的那张严肃的脸就害怕,“我爸爸原则性太强了!何况这是军队特殊作战装备,又不是车!”
“完成不了也要完成!”耿辉说,“你们';猫头鹰';战术试验分队能不能展现自己的研究成果,就在此一举!”
张雷张着嘴,这个任务太不可思议了,两个严肃的主官要求自己找父亲走后门?
“我要给我爸爸先挂个电话。”张雷说,“先跟他商量商量。”
“可以,晚上你可以在大队作战值班室打军线长途。”何志军说,“但是任务一定要完成,还要尽快完成!我们从接触新装备到可以掌握作战,也需要时间!有点眉目,我立即派人去湖北接装备!去吧,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说!”
“是!”张雷敬礼,转身出去了。
张雷走在路上满脑子情况,真不知道怎么说。
中午,作战部队唱着歌在各自食堂门口等待开饭。
机关干部三三两两进入机关食堂。萧琴、刘芳芳和宋秘书走进机关食堂,耿辉坐在里面吃饭,看见刘芳芳过来打招呼:
“芳芳,你母亲啊?”
“对啊,政委!”刘芳芳说,“这是我妈妈,这是耿辉政委!”
“我们已经见过面了。”萧琴笑。
“我们特种侦察大队条件不好,但是芳芳表现很好。”耿辉笑,“不愧是军人世家啊!”
“老刘也常常这么说。”萧琴习惯地微笑,“我看你们特种侦察大队精神面貌和营房建设都很好,是军区直属部队的楷模。老刘在下面军里的时候,常常在说一个部队好不好,从这些就可以看出来。”
耿辉注意观察萧琴的言谈,也笑:“谢谢了,我们还有很多工作作得不够——来了,我们就一起吃吧。我吩咐炊事班开个小灶,我们在里面吃。”
“不用了,政委!”刘芳芳笑着说,“我和我妈妈随便吃点就可以了!我们还着急回去说话呢!”
“那好吧。”耿辉笑。
“政委我们过去了!”刘芳芳拉着母亲走去坐在桌子旁边。宋秘书去打饭,在宋秘书面前,芳芳很悠然自得,显然已经习惯宋秘书打饭了。
耿辉注意看着,嘴里念着:
“在下面军里的时候?——哟!”
耿辉一拍额头,想起来了,他匆匆走了。
“妈,这是特种侦察大队的饭菜,我吃着还挺香的。”芳芳边吃馒头边说。
萧琴数着菜的种类:“小宋,特种兵的伙食标准是多少?”
宋秘书想想:“在我们军区陆军单兵是最高的。”
“你看看这个伙食标准是多少呢?”萧琴对桌子上的饭菜努努嘴。
宋秘书看看,明白了。他沉了一会:“萧阿姨,这种情况不算少见。某些部队是有截留伙食费的恶习,发现过,也处理过。”
“这是喝兵血!”萧琴从牙缝挤出来,“我要向老刘仔细汇报!”
“妈——”刘芳芳急了,“你别这样!特种侦察大队非恨死我不可!”
“他们喝兵血,我还不能汇报了?!”萧琴很生气,“芳芳,这是原则问题,你怎么这么糊涂?”
“妈!”刘芳芳说,“特种侦察大队截留伙食费,是为了搞战术试验分队!他们本着如果明天战争来临的危机感,自我磨炼部队,有什么不对的?我还想说军区不给经费不对呢!”
“这个报告我看过。”宋秘书说,“军区前一段手头紧,所以没批,但是没说不批。可能过段时间就批了吧?”
“就是搞训练,也有正常的手续!要严格按照制度来,尤其是财务上的事情必须清楚!”萧琴严肃地说,“不批,你也不能截留伙食费啊?这是从战士牙缝里面抠出来的!你妈转业前干了那么多年财务,这点法律意识都没有吗?”
“妈!”刘芳芳快急哭了,“就算不对,你也不能让我挨骂啊?!”
“你糊涂!”萧琴急了,“这是违法犯罪你知道不知道?!”
“萧阿姨。”涉及军区作战部队的事情,宋秘书不得不说几句了,“特种侦察大队这么作是不对,不过很多部队都有过这样的先例。我看这个事情还是别现在捅出来,找个合适的时间,我约他们大队领导侧面谈谈,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不符合规章制度的习惯,纳入规章制度不是处理几个人那么简单,您看呢?”
萧琴想想:“也好——但是小宋,这件事情不能那么简单,这是很恶劣的行为。”
“是,我知道。”宋秘书苦笑。
刘芳芳感激地看宋秘书,宋秘书眨巴一下眼。
下午,萧琴要回去了,刘芳芳抹着眼泪送她到大门口。
“芳芳,跟妈回去吧?”萧琴哭着说。
“妈,还有几天我就结束了。”刘芳芳摇头,“你就让我坚持下来吧,别让人瞧不起我!”
“我的苦命的孩子啊——”萧琴抱着刘芳芳哭,“芳芳,你就是妈的心头肉,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你放心吧!”
“妈——”刘芳芳扑在母亲怀里,“等我回家了,好好伺候你和爸爸,我想你们……”
母女依依惜别。
办公楼上,耿辉把望远镜交给何志军:“你知道你三闺女是什么人?刘勇军参谋长的女儿!”
“不会吧?”何志军看看,“小雨没告诉我啊?”
“老何,现在的小丫头都不知道轻重。”耿辉叹气,“领导我不怕,我怕的就是这种领导的老婆或者女儿!”
何志军心情沉重。
“我看把刘芳芳安排在大队部吧,也就几天了。”耿辉说。
“你看错这个丫头了。”何志军说,“这个丫头是能吃苦的,有刘参谋长的作风!我们现在一动,才是真正伤了这个丫头的心啊!”
“你还叫她三闺女?”耿辉苦笑。
“叫,为什么不叫?”何志军说,“我喜欢这个丫头,这个丫头也喜欢我!跟她爸爸有什么关系?”
“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这个!”耿辉拍拍他的肩膀,“荣辱不惊。”
“别说反话啊我告诉你!”何志军把望远镜给他,“我听得出来!”
耿辉笑笑:“还是操心正事儿吧。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吧。张雷要是借不出来我们怎么整?也得有对策啊!”
“怎么整?”何志军苦笑,“一根绳子一把刀,爬悬崖!”
晚上,张雷坐在作战值班室,想了半天要了家里的号码。是老妈接的,也顾不上寒暄,张雷就问:“我爸在吗?”
“你爸在部队呢,过年都战备!”
“好,我知道了。”张雷跟妈随便说了几句就按下电话。
往部队值班室打电话是张雷从小的大忌,他太熟悉这个老子了。但是想想没办法,拿起电话又要了父亲部队师值班室电话。
“喂,哪里?”对方可能是个参谋。
“我找张师长。”
“你是哪里?”
“我,我是张雷。”
“张雷是谁?”
“你就告诉他,我是张雷。”
“好,等一下。”
过了一会,参谋回来说:“你打这个号码找他吧。”
“谢谢!”张雷接着要了刚才给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张师长接起来:“喂?”
“爸!是我。”
“你个小子怎么过年连个电话都不打啊?陆军特种侦察大队那么好玩啊?乐不思蜀啊?”张师长笑道,“现在想老子了?怎么样?没给空降兵丢人吧?”
“没有没有!”张雷说,“爸,我有个事儿找你帮忙。”
“找我帮忙?哪个你认识的兵又捣乱了?”
“不是不是,我想找你借点东西。”
“什么东西?”张师长很纳闷。
“三角翼,还有动力伞,各要10个。”张雷咬着牙说。
张师长沉默半天:“你脑子进水了?那是我的吗?那是军队的!是国家的!胡闹!”
“爸,也是军队借!”张雷苦笑着说,“他们特种侦察大队的何大队长和耿政委想借,演习用。”
“这不是胡闹吗?”张师长急了,“部队的作战装备是随便借的?都是军政主官了怎么那么不明白?我有这个权力吗?”
“爸,这个忙你就看能帮不?”张雷说,“他们大队长和政委开口肯定也是不容易,也和我们战术试验分队的研究成果有直接关系!爸,你就想想办法吧!反正都是为了军队建设,为了军队发展……”
“这个忙我帮不上!”
啪!
电话挂了。
张雷拿着电话苦笑自语:“我说什么来着?找他走后门,没戏!”
他放下电话,想了想拿起来:“我要军区总医院。”
那边电话响了半天,方子君才拿起来:“喂,妇科。”
“方大夫,由于你太漂亮,所以我病了!”张雷笑着说。
“贫嘴!”方子君在那边笑,“怎么找着机会给我打电话了?拿下作战值班室的参谋了?”
“没,是大队长和政委亲自批准我到作战值班室打电话。”
“胡说吧你就,谁信啊!”
“真的。不过任务没完成,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说。”张雷黯然下来。
“什么任务?”
张雷不说话。
“哦,那我不问了。你注意身体,回来再找我吧。我这有个孕妇需要临床观察,我先去了。”
那边电话挂了,张雷慢慢放下电话。
电话马上炸铃一样响了。
张雷吓了一跳,拿起来:“喂?哪里?”
“是A军区特种侦察大队吗?”是父亲的声音。
“爸!是我啊!”张雷喜出望外。
“你个浑小子,刚才怎么电话占线?”
“我,我打个电话。”
“这样,我长话短说——我刚才跟空降兵研究所你赵叔叔联系过了,他们有一批最新研制的三角翼和动力伞,已经通过鉴定。我把情况说了一下,他们答应借给特种侦察大队演习使用,但是条件是要派科技干部来跟踪采数据!这个费用我估计得特种侦察大队出了,你去问问何志军,他愿意不愿意出?”
“好好!”张雷说,“我敢说他肯定愿意!好好,我知道了!”
林锐带后门晚上2点的夜哨,这个时间最安静,他总是在路灯下看书。《罗米欧和朱丽叶》看了一半了,他真是被这个剧本迷上了,翻着字典找来找去。田小牛抱着81自动步枪站在后门发呆,看看班长,看看天,把脸缩在军大衣的领子里面哈气:
“班长,看啥呢这么仔细?还是那本洋文啊?”
“嗯。”林锐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闷闷地说。
“班长,啥时候我也能看懂洋文书啊?”田小牛好奇地问。
“每日一句的英语你都记住了吗?”林锐说。
特种侦察大队鼓励战士要学习英语和闽南语,所以每天吃晚饭前都组织战士学那么一句英语常用对话。田小牛睁大眼睛:“学会了,班长!”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说?”林锐问。
“卧死油儿内幕!”田小牛一本正经地说。
林锐噗哧一乐:“你这叫什么英语?你抓了俘虏,俘虏都能被你气死!”
“抓了俘虏他还气死!”田小牛摘下步枪上刺刀,“班长你看我的!——一点他胸口胸条的位置,他马上得说名字;一点他的右手,他马上得说什么兵种;一点他脑门,他马上得说他都知道啥!——怎么样,我这招肯定行!”
林锐笑:“我说——就算他说了,你听得懂吗?”
田小牛睁大眼睛想想,笑了:“我把这个给忘了!”
“那不白说吗?”林锐继续看书。
林锐翻过一页,一张精致的书签掉下来。他低下头捡起来,上面写的不是英语,曲里拐弯的是一行别的洋文。他看半天,没明白。
“口令!”田小牛拿着步枪一个激灵高喊。
“冰山!”耿辉拿着手电走过来:“林锐,你这个哨怎么带的?!”
林锐急忙立正。
耿辉走过来拿过他的书:“莎士比亚?你学外语我没意见,但是你不该带哨的时候学!”
“是!政委!”林锐说。
耿辉拿过他手里的书签:“这是什么?”
“书里面的。”
耿辉看看:“这是俄文,你看得懂吗?”
“看不懂,政委。”林锐说。
耿辉拿着念出来一串外国话。
田小牛听傻了:“政委,这是写得啥啊?”
“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你们的功绩与世长存。”耿辉翻译过来,“是刻在莫斯科红场无名烈士纪念碑上的铭文——你从哪儿弄来的?”
“报告政委,这本书是徐睫送的。”林锐说。
耿辉拿过书仔细翻翻,没什么异常,把书还给他。
“徐睫还懂俄语,不简单啊!”耿辉仔细对着灯光看看书签,也没什么异常,就还给林锐。
“我也不知道。”林锐说。
耿辉点点头:“你们继续站岗吧。林锐,以后值勤的时候不许看书,明白不?”
“是!”林锐把书放在兜里,挂上枪跑步去站岗。
耿辉嘴里念叨一句:“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你们的功绩与世长存?”
林锐心里也在念叨。
耿辉想想,没想出来什么问题,走了。
林锐在思考着,也没什么答案。
耿辉走了几步回来:“对了,明天你们排跟我去省城车站接张雷,他去湖北空降兵研究所带设备和研究人员回来了。晚上来的电话,我就没通知陈勇。你明天早上起来就去找他,让他带车带人7点去主楼前集合。”
“是!”林锐说。
耿辉走了,林锐开始念叨:“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你们的功绩与世长存?——是说我们吗?我们好像还没什么功绩啊?”
“班长,你念叨啥呢?”田小牛在对面问。
“没事,站岗!”林锐闷闷地说。
晨色渐起,穿着睡衣的廖文枫站在落地窗前发呆。屋里没有开灯,他的背影站在窗前显得很孤独。窗外可以看见火车站的车来车往。
晓敏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起来:“文枫,你怎么醒了?”
“我失眠,你睡吧。”廖文枫回头淡淡笑着说。
晓敏披上睡裙起来,赤着脚走在地毯上,从后面抱住了廖文枫还在打盹。廖文枫笑笑,拍拍她的手:“睡不着了?”
“你起来了,我就睡不着了。”
廖文枫把她抱到前面,吻她的额头一下:“我的乖宝宝,怎么那么淘气?”
“就赖着你!”晓敏抱住他的脖子。
廖文枫一把抱起她,走到床前:“那你就别怪我折腾你了!”
……
8点半,晓敏还在酣睡,廖文枫已经洗漱完毕。他打着领带拿起柜子里面的一个手提箱,打开取出一个相机包。他看看晓敏还在睡觉,笑着走过去吻了她一下,起身出去了。
对面的家属院楼顶,廖文枫穿过密密麻麻的电视天线大步走到边沿。他蹲下,打开相机包,取出长焦镜头装在相机机身上,对着车站广场和车站里面寻找着。
一辆三菱吉普和几辆军卡已经徐徐开进车站,停在货运出口前。
廖文枫的手按动快门,采用连拍。
林锐从第一辆卡车跳下来,耿辉已经在和张雷带来的两个研究员握手了。
“这是A军区特种侦察大队的耿辉政委!”张雷介绍,“这位是空降兵研究所的赵研究员,谢副研究员!”
“欢迎欢迎!”耿辉急忙敬礼,“你们是雪中送炭啊!”
“哪里,都是解放军都是一家人!”赵研究员穿着便装笑容可掬,“我们还应该感谢你们,给我们一个难得的产品实践机会!”
“大队长已经安排,在大队给你们接风!”耿辉急忙伸手,“走走!都上车!”
他带客人上了三菱吉普车。
廖文枫的相机在聚焦车牌,却发现牌上罩了个迷彩罩。再去看军卡,也是在车牌上罩着迷彩罩。他无奈,只好拍摄战士卸货装货。
“班长!”田小牛兴高采烈,“有这个东西我们是不是就能飞上天了!”
“对!”林锐说,“你就可以跟你们村老民兵们说——现在你不仅是陆军了,还是空军了!”
“那敢情好!”田小牛乐得合不上嘴。
“等夏天海训,你再潜水,你就海陆空俱全了!”董强开他玩笑。
“哎呀妈呀!”田小牛激动极了,“这兵当的,值啊!三年兵把海陆空三军都给当了!”
众兵哈哈大笑,乌云却眯缝着眼睛蹲在地上不说话。
林锐走过去:“怎么了?乌云?”
“你别动。”乌云低声说。
林锐站着面对他。
“我们说话,你给我根烟。”乌云说。
林锐递给他烟帮他点着,乌云抽了一口:“有人在拍照。”
林锐一激灵。
“在那边家属楼楼顶,方位角东南,顺光对我们。”乌云低声说,“距离70公尺,他看我们很清楚。”
“你确定?”
“你应该相信老狙击手的眼睛。”乌云低头抽烟,“我们现在不能乱动,一动他就会发觉。”
林锐也蹲下抽烟:“排长,过来抽颗烟吧?”
“我不抽烟!”陈勇摆摆手。
“这颗烟——你得抽!”林锐拿着烟喊。
陈勇觉得奇怪,就走过来:“你不是知道我戒烟了吗?”
“排座,恐怕你得开戒了。”林锐不回头说,“蹲下点着吧。”
陈勇看看他,不知道他是不是活腻歪了。但是他还是蹲下,接着烟点着。远远看去,就是三个兵蹲在一起抽烟。
“有拍照的。”林锐低声说。
陈勇不动:“方位?”
“东南,70公尺。”乌云说。
“长焦照相侦察的话,他看我们非常清楚。”陈勇吐出一口烟。
“怎么办?”林锐问。
“货物都有包装,他拍不出来什么。”陈勇说,“你看准了?”
“没错,他采取顺光,我们是逆光。”乌云说,“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凑巧,不过这个几率不大;第二,就是照相侦察老手!”
“我明白了。”陈勇在琢磨。
“我们现在问题就是不能动,一动他就会跑。”林锐说。
陈勇寻思着,林锐转转眼睛:“排长,对不起了。”
陈勇抬头看他,还没明白过来。林锐一个耳光就上来了。陈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反了你了?!”
乌云也凑进来,上来就给林锐一脚。林锐闪身躲开,三个人打成一团。
兵们和周围的车站工作人员都惊了。
陈勇没用功夫,就是乱打:“差不多了,你跑!”
林锐掉头就跑,陈勇和乌云就上去追。
廖文枫在上面看着他们追打,很纳闷。
林锐翻过车站墙头,陈勇和乌云也翻过去了,三个人出了车站就贴着墙猛跑。
“快!把军装脱了!”陈勇边跑边喊,“贴着墙根走,人多的地方穿过去!”
突然斜刺里面出来一辆车差点撞着他们。陈勇三人被挡了一下都敏捷躲开了,司机伸出头怒喝:“你们找死啊?!”
“明明是你超速!市区让这么开吗?”林锐就骂。
“算了算了,走走走!”陈勇叫他们赶紧走。
下面的动静吸引了廖文枫,他看见了三个兵冲过来,急忙收相机起身下去。他走入楼道,把相机扔进败类通道,听着相机包咣咣咣下去。他将甲克和领带都脱掉,扔进败类通道,边快速下楼边戴上眼睛,从手提袋里面拿出中山装在穿。
三个穿军用绒衣的兵从家属院的门口直接冲进到楼道口,林锐差点撞倒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干部:“对不起对不起!”
“你个小同志怎么这样?”中年干部捂着脸一开口一嘴淮南话。
“同志,你见到可疑的人了吗?”陈勇问。
“可疑?我看你们就够可疑的了!”中年干部拉着陈勇,“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当兵的!”陈勇着急地说,“我们有事,真对不起啊!”
“你们撞了我就想走啊?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我要找你们领导!”中年干部捂着脸不依不饶。
“我们现在说不清楚!”陈勇说,“这样,你先等等,我们从楼上下来带你去医院!走!”
三个兵直接就冲上去了。
楼顶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电视天线。陈勇一脚踹开破旧的小门,林锐一个前滚翻进来,乌云紧跟其后。三个兵排成三角队形在楼顶搜索。
空无一人。
陈勇搜索到楼边,看着下面一览无遗的车站。
“有人在这儿待过。”林锐摸摸边沿的灰,“这个地方的灰蹭掉了。”
乌云看看下面:“这个位置是选择过的,如果我是狙击手的话也会这样选择。无论我们在哪边卸货,他都可以看得见。”
陈勇叹口气:“走吧,他已经走了。”
“那个人!”林锐明白过来,“那个人一直捂着脸!我没撞他脸!”
三个人开始疯狂往楼下跑,到了底下,就看见居民。
“操!”陈勇沮丧极了。
“早知道我留下了!”乌云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败类箱。
林锐眼珠一转,打开败类箱拼命在败类里面刨。他们也明白过来,开始刨。居民们好奇地看着。
什么都没有。
“这儿有根领带。”乌云找出来,“崭新的,不像这儿老百姓扔的。”
“登喜路的!”林锐拿过来,“这是名牌,这儿的老百姓买不起!”
陈勇沉着脸:“马上给大队长打电话报告!”
酒店房间。晓敏在看电视,门开了。穿着衬衣拿着手提袋的廖文枫疲惫地进来,看见晓敏惊讶的眼光笑笑:“我去吃早饭了。”
“怎么出这么多汗?”晓敏纳闷地问。
“顺便锻炼了一下。”廖文枫很随意地把手提袋放回衣柜,抱住晓敏:“我的小宝宝感到孤单了吗?”
晓敏偎依在他怀里:“你身上什么味儿啊?”
“男人味儿!”廖文枫笑道,吻住了晓敏的嘴唇。
登喜路领带放在办公桌上。
冯云山坐在何志军和耿辉的身边,听完了陈勇等三个兵的汇报。
“老冯,你有什么看法?”在抽烟的军区政治部保卫部长问。
“你先说吧。”冯云山淡淡地一笑,“我抽颗烟理一下思路。”
“我看,这应该是个特嫌事件。”保卫部长说,“何大队长,耿政委,你们的兵警惕性很高,值得表扬。”
“保卫祖国安全,这是应该的。”耿辉说。“就看你们有什么想法,需要我们大队怎么配合。”
“从我们军队的角度看,要抓紧防谍保密教育。”保卫部长说,“特种侦察大队技术含量高,人员素质高,军内地位高,在常规陆军部队里面算是一个出其不意的杀手锏。境外特务组织把特种侦察大队当作情报搜集的要点完全不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的内部保卫工作要做好,官兵要树立国家安全意识,对外接触要保持清醒头脑——尤其是涉密人员更要做到一切都要向组织汇报!”
“我们的安全保密教育每个月都会进行,”何志军说,“这次我们会专门再抽出时间进行集中教育。”
“保密工作要作为你们常委日常工作的重头来抓,要专人负责。”保卫部长说,“我们要排除一切特嫌隐患,这次的三个同志我看可以报军区嘉奖。同时,重大演习在即,我们要配合地方国家安全机关的同志搞好这方面的工作。需要配合调查的一定要配合,做到随叫随到——老冯,你说说吧。”
“刚才成部长已经说了,我就不多嘴了。”冯云山看着登喜路领带,“这个事件,我们已经立案专项调查。部队这方面,加强保密教育,配合我们调查都是必须的,不过更多的侦察工作还是交给我们。你们专心搞好军队的训练和演习,我们军地一起来努力。对于我们,处理这种事情更是义不容辞的职责。”
“冯处长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何志军点头,“部队在做好防范工作的前提下,要搞好训练。”
“对!”冯云山说,“特种侦察大队密级高,所有关于你们特种部队的特嫌事件都由我来专项负责。我们以后可能会经常打交道,老何老耿,希望我们紧密合作!你们安心搞训练,这种拍苍蝇的事情,交给我!”
何志军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要是需要,我可很乐意再帮你抓特务!”
冯云山淡淡地笑:“如果需要,少不了麻烦你们。”
“你们回去吧,这个事情先不要乱说。”耿辉说,“大队常委开会以后会专门布置,注意保密!”
“是!”三个兵敬礼。
出了主楼,陈勇就开始懊恼:“我怎么就那么笨呢?为什么不留个人呢?”
“算了,排长。”林锐说,“吃一堑,长一智!”
“到手的军功章哦!”乌云拍拍林锐的肩膀苦笑。
“干脆这样,你给我踹河里去,然后救我。”林锐说。
“我倒是真想!”乌云笑着,“但是政委也得信啊?!”
“我飞起来了!我飞起来了!”田小牛激动地跟吃了屁一样在空中高喊。
“注意操作要领!”张雷在底下拿着高音喇叭喊,“别分心!”
田小牛操作着动力伞从训练场起飞了,满大院满楼都是脑袋在看。
“我飞起来了!”田小牛的激动不是一点半点的。
“降落!降落!”张雷高喊。
田小牛开始降落,没降落稳,背后的动力伞发动机拽了他个屁股墩。林锐和董强跑过来扶起来他。董强激动地问:“小牛!咋样?!”
“我飞起来了!”田小牛高喊,“我——小牛,飞上天了!”
大家哄笑。
“我们的战士掌握技术要领挺快的啊!”穿着迷彩服戴着空军文职干部肩章的赵研究员笑着说,“都很聪明,不愧是特种兵!”
“咳!都是牛犊子,给一鞭子就跑得快!”何志军哈哈大笑。
那边陈勇驾驶着三角翼远远着陆,又起飞。谢副研究员在作指导,拿着高音喇叭追着喊。
“张雷!”
张雷回过头,看见刘芳芳背着背囊站在训练场门口。他把喇叭交给刘晓飞,跑步过去。两个人走到训练场外面的僻静小路上,避开哨兵的视线。
“我要走了。”刘芳芳眼角还泛红。
“这么着急回去啊?”
“我妈想我了,我也想我爸爸妈妈。”刘芳芳说。
“过几天就开学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张雷说,“作作准备。”
“嗯。”刘芳芳点头,“你别怪我,好吗?”
“我怪你什么啊?”
“给你添乱。”刘芳芳低下头。
“乱?”张雷笑,“你别这么说,我们是哥们啊!”
“你还把我当哥们吗?”刘芳芳抬起头。
“当然啊!”张雷笑,“我们是好哥们啊!”
“好,那我以后还找你们玩!”刘芳芳笑着说。
“好啊!”张雷说。
“这个给你,我走了你再看!”刘芳芳把一封信给他。
“嗯。”张雷接过来,“回家多休息休息,特种侦察大队这段时间你也累坏了。”
一句关心刘芳芳眼睛就落泪了。
张雷就不知道说什么。
“你闭上眼睛。”刘芳芳说。
张雷看着刘芳芳。
“闭上。”
张雷闭上眼睛。
刘芳芳在他的嘴角迅速地快速地一亲,掉头就跑了。
张雷睁开眼,摸着嘴角。
他打开信,里面是刘芳芳娟秀的小字:
“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 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失
但愿她不会再去打扰你
我也不愿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着羞怯 又忍受着妒忌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 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
张雷抬起头快跑几步站在小路上。
桑塔纳轿车已经开远了。
张雷拿着信,默默地看着车开远。
破晓的朝霞映红海面,滩头阵地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两架涂着路离斑驳迷彩色的米-171直升机径直飞过滩头上空,远处战斗舰只、登陆舰只在集结,抗登陆部队在进入战壕和掩体。更深的二线阵地,铁甲快速抗登陆兵团在陆续进入阵地。再远的地方就看不见了,但是可以预见到层层的封锁。
93春雷演习,一触即发。
直升机直接降落在导演部的山顶临时机场。老爷子穿着迷彩服戴着作训帽,在刘参谋长等高级军官的陪同下走向导演部的掩体。
导演部的作战沙盘上,各个部队的集结情况都在上面。老爷子听着汇报,认真地看着沙盘。
“目前,各个演习部队都按照预案在陆续进入演习现场。”总导演汇报说,“但是,担任红军特种大队的军区狼牙特种大队……失踪了。”
“失踪了?”老爷子一抬头。
“对。”总导演说。
“红军司令部知道他们的去向吗?”刘参谋长问。
“知道,但是不肯说。”总导演说。
“为什么?”老爷子问。
“他们想给蓝军造成突然打击,怕我们导演部泄密。”总导演苦笑。这种情况在以往的演习当中不多见,不过确实也有。
“这个何志军,搞什么搞?”老爷子甩出来一句。
“首长,要不要密语呼叫,让他出来汇报。”刘参谋长问。
“不。”老爷子制止他,“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花招。”
军官们走向面朝海面的了望台,整个海面犹如诺曼第登陆前的犹他海滩。
“华明一号”货轮渐渐靠近晨色当中的码头,诺大的海锚沉重地扑进大海的怀抱。华明集团林秋叶经理站在码头上,晓敏给她撑着伞遮挡着细密的雨滴。海关高副关长满脸坏笑:“林经理,你这可是招我犯错误啊!不检查就通关,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你知道吗?”
“得了!”林秋叶笑着说,“你要的部队介绍信、情况说明都已经给你了!海警那边也都拿到相同的手续了,这也算你们给部队建设作贡献了。”
“我们刘总不是说了吗?今天晚上请你们吃饭,算是答谢了!”晓敏在旁边笑着说。
“真搞不懂现在的部队,为了演习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都使得出来。”高副关长看着货轮停泊好无奈地笑,“我们当兵那时候,多纯洁啊!”
“要不怎么叫特种部队啊!”晓敏在旁笑。
货轮靠稳,吊车开始起吊集装箱。下面有货柜车已经在等。
开始升空的集装箱里面,已经吐得只剩下酸水的战士又吐成一片。
“忍着!”林锐高喊,“都不许出声!不然被发现就麻烦了!”
田小牛捂着自己的嘴,吐在手里。
穿着便装的何志军和耿辉大步走下舷梯。两人都是西服,风度翩翩。
“穿上这个衣服你还象个人啊?”林秋叶笑道。
“什么人啊?”何志军苦笑,“整个一个走私分子!我都快不会走路了,还是穿军装舒服。”
“这是高副关长,也当过兵。”林秋叶介绍。
“南海舰队榆林基地,正营转业。”高副关长和何志军、耿辉握手。后面紧跟着下来的是参谋长等和郑教员、陈勇、刘晓飞等。都是穿着便装,戴着墨镜神情警惕。
“谢谢支持!”耿辉真诚地说。
“天下当兵是一家,何况还是公事。”高副关长笑道。
货柜车都已经装好,林秋叶签字。高副关长也签字,挥挥手。货柜车队出发了。林秋叶和晓敏开车带着,到岔路口分开了。
林秋叶把车停在旁边,挥挥手。
何志军坐在货柜车里面挥挥手,车队径直走了。
“他们去哪儿?”晓敏好奇地问。
“不知道。”林秋叶说,“对了,廖文枫问没问你今天干什么来了?”
“没有。”晓敏说,“我就说帮你办点私事。”
“晓敏,我叮嘱你的话千万别忘了。”林秋叶说。
“放心吧。”晓敏说,“关于何叔叔的事情他一句都没问!”
林秋叶点点头:“你也不能说!”
“我傻啊我?”晓敏笑着说,“您对我天天三次教导,我耳朵都出茧子了!走吧,咱们还得去市政府谈地皮的事儿呢!”
奥迪车开走了。
远处山头,廖文枫穿着运动服站在一辆山地车旁放下拍摄货柜车队的长焦照相机,苦笑:“果然有一套!”
他打开旅游地图,在上面寻找着。他再抬头看看远处的海面,武装炮艇已经挂着红旗拉起了警戒线,海岸边的空中也有直升机在巡逻。虽然看不见地面的警戒线,但是可以想见肯定是重重封锁。
“进不去了。”廖文枫感叹。
他蹬着自行车回去,这个硬圈套他可不想碰。
“我们现在已经在蓝军纵深后方的后方了。”何志军放下望远镜,耿辉跟他一起站在仓库顶上。
“他们不会想到,我们会从他们后方的后方开始扎入心脏!”耿辉兴奋地说。
“嗯,所以我们要做好后方工作!”何志军眨巴眼,“做好自己老婆的工作,就是战争胜利了一半!”
两人哈哈大笑。
仓库里面,集装箱已经打开。昏暗的光线下,战士们开始作各种战斗准备。两个空降兵的研究员在指挥战士们组装调试动力伞和三角翼,参谋长和郑教员面对着围着地图的军官们在布置战斗任务。
“午夜开始,发动攻击。”参谋长说,“行动代号';北国苍狼';,各个作战单位的代号是苍狼一号开始按照战斗序列排列。我们保持绝对的无线电静默,化整为零,完成各自的战斗任务然后死守!我们的援军会在凌晨1点开始登陆,如果顺利,你们死守不会超过4个小时。”
“如果四个小时,援军没到呢?”一个干部问。
参谋长抬头看他一眼,淡淡的四个字:
“死战到底!”
林锐在压空包弹,脸上的迷彩油已经画好,他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战士们:
“丢弃除了水以外所有生活物资,我们要缴获敌人的来用!多带弹药,蓝军地面部队都是我们军区的精锐集团军,这会是一场硬仗!子弹打光了,用拳头和枪托,被蓝军按住了,用牙咬用头撞!不许一个人被俘,只能按照演习规则阵亡!明白没有?!”
“明白!”战士们怒吼,眼睛都冒火。
何志军和耿辉大步从楼梯上走下来,官兵们起立。
参谋长跑步到下面敬礼:
“报告大队长同志!狼牙特种侦察大队特战队员全员到齐,正在进行战斗准备!请指示!”
何志军挥挥手:“继续准备!”
“是!”参谋长敬礼,跑步回去。战士们又开始忙活。林锐带着战士们背着步枪,开始调试动力伞和三角翼。陈勇、刘晓飞和张雷蹲在地图前,看着参谋长。
“午夜开始的所有攻击行动,其实全部是为了你们';猫头鹰';战术分队作疑兵的!”参谋长严肃地低声说,“当然,他们会完成自己的任务!我也相信他们会把蓝军搞得乱七八糟,而且死战到援军抵达!但是你们不要忘记你们的使命和责任……大队长,政委!”
参谋长和郑教员急忙起立,三个军官也起立。穿着便装的何志军和耿辉都蹲下。
“蹲下说吧。”何志军挥挥手。
都蹲下了,围着在地图前的大队长。
“我们现在整个大队等于已经深入敌后了。”何志军说,“这就是我们要死战的阵地!蓝军的电力、后勤供应、油料供应、机场、导弹旅阵地、雷达站等都在我们的攻击目标以内,午夜时分一旦战斗打响,整个蓝军后方会乱成一团!你们就要在混乱当中出击,兵分两路——一路由陈勇率领,使用三角翼攻击蓝军总司令部;一路由刘晓飞、张雷两名学员率领,林锐担任副手,他毕竟熟悉部队,使用动力伞打掉蓝军设在滩头的前沿指挥部!然后你们要死守,死守到我们的登陆部队可以占领这些要点,任务就完成了!”
“在战术上,这等于自杀。”张雷冷冷地说。
“对。”何志军黯然地说,“那怎么办呢?我们没有那么强的海航和陆航力量,可以接应特战分队出来。这是客观现实,但是我们一样要完成任务!”
“引导海航轰炸、指引导弹攻击,这些特种部队可以完成的任务我们一样都没完成。”张雷说,“我们现在就等于是敢死队,是人造的智能炸弹、电视制导导弹……只有进去,没有出来。”
“我们没有啊?!”何志军说,“你以为我不心疼?!航空母舰,我们有吗?!海军巡航导弹,我们有吗?!我们什么都没有,就这么几杆破枪几个破人!”
“张雷说的有道理。”耿辉说,“但是问题不是我们这个层面可以解决的,国家和军队都很穷,我们现在只能来用自己的牺牲和勇敢来弥补这个差距!”
“我不怕死,只是希望我的死有价值。”张雷站起身戴上钢盔,“希望若干年后,我们不用在战争当中执行这种必死的任务!”
“会有那一天的!”耿辉拍拍他的肩膀,“责任和使命,在你们这一代军人身上!记住你今天的悲愤——若干年后当你成为特种部队的指挥员,你会为你今天的悲愤感到骄傲!因为我们的军队强大了,现代化了!”
张雷敬礼:“勿忘国耻!牢记使命!”
11点将至,各个分队都陆续点名出发,或者乘坐大轿车,或者乘坐货柜车离开了仓库。
“燕丹善勇士,荆轲为上宾。图尽擢匕首,长驱西入秦……”
看着他们的背影,靠在仓库货物麻袋上抽烟的张雷嘶哑的嗓音低沉地说。
“这就是我们的使命。”刘晓飞坐在他的身边吐出一口烟,“犹如你天生就是伞兵,你生下来就是被包围的一样。”
“我好像也是现在才开始思考特种兵的价值。”林锐坐在张雷那边抬起头吐出烟圈,“我们被扔进这个虎狼之师,经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训练,被冠以各种荣誉和光环。我们面对着死亡,面对着伤残,面对着可能被俘凌受的巨大耻辱……我们每次出击,都要告别亲人和爱人的眼泪,然后投身进入无尽的黑暗,可能从此不再归来。我们为了什么这样去牺牲呢?”
“一个信仰,一面旗帜,和一句誓言。”张雷淡淡地说。
“我和高中同学聚会的时候,他们会笑我。”刘晓飞笑了,“如果我上了地方大学,学个好专业,毕业以后可以跟我爸爸做生意赚钱,可以过不错的生活。而我的未来,就是在深山里面,苦守着清贫,苦守着寂寞,当自己年华老去回首一看,可能一辈子也没经历过战争就这么过去了。——但是我不会后悔,因为我们的身上都流淌的男人的热血,心里都有一个铁血的梦!当我老去,我会告诉自己的孙子——在这面鲜艳的军旗上虽然没有你爷爷的鲜血,但是却有他的青春!他把青春献给了这面旗帜,永不褪色的八一军旗!”
“血是红色的,梦是绿色的。”林锐也笑了,“当我们投身黑暗,在枪林弹雨之中与死神接吻,伤痕就是我们最好的勋章!”
“都成诗人了?”张雷笑。
三个哥们哈哈大笑。
张雷伸出右拳:“必胜!”
刘晓飞和林锐伸出右拳,三个拳头撞击在一起。
“必胜!”
嘶哑的吼声,让不远处的战士们都睁开眼睛,看见没事又都闭目养神。
三个人抽着烟,等待着战斗命令的下达。张雷低声开始背诵一首诗:
“等着我吧——我会回来的!
只是你要苦苦地等待!
等到那愁煞人的阴雨,勾起你的忧伤满怀;
等到那大雪纷飞,等到那酷暑难挨,
等到别人不再把亲人盼望,
往昔的一切,一古脑儿抛开。
等到那遥远的他乡,不再有家书传来;
等到一起等待的人,心灰意懒——都已倦怠……”
战士们睁开眼睛,看着张助理背诗。张雷的声音逐渐强起来:
“等着我吧——我会回来的!
不要祝福那些人平安!
他们口口声声地说——
算了吧,等下去也是枉然!
纵然爱子和慈母认为,我已不在人间,
纵然朋友们等得厌倦,在炉火旁围坐,
啜饮苦酒,把亡魂追荐……
你可要等下去啊!千万
不要同他们一起,忙着举起酒盏……”
战士们起身,站在不远处看着三个年轻的神色严肃的军人。张雷的声音已经很大,在仓库回荡。何志军站在充当指挥车的货柜车边缘,看着他们。
“等着我吧——我会回来的!
死神一次次被我挫败!
就让那不曾等待我的人,
说我侥幸,感到意外!
那没有等下去的人不会理解——
亏了你的苦苦等待!
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
从死神手中,是你把我拯救出来。
我是怎样死里逃生的,
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明白——
只因为同别人不一样,
你善于苦苦地等待……”
在张雷背诵诗歌的声音当中,参谋长大声下达了战斗命令,三人和战士们一起起身背上自己的步枪和装备,跑向动力伞。
仓库的大门拉开了。陈勇率领的三角翼分队首先起飞。动力伞分队在他们后面也起飞了。
外面的黑暗当中,已经是枪林弹雨,战火弥漫。
滩头指挥部的战斗没有什么悬念,失去电力供应的蓝军前沿阵地刚刚接通备用发电机,十几个背着动力伞的战士已经无声地从天而降。他们直接降落在蓝军滩头前沿指挥部头顶,从上往下对这个堡垒发动了攻击。
“催泪弹!”林锐冲着里面打了一梭子闪身到堡垒边高喊。
田小牛和董强一人拿四颗催泪弹直接就扔进去。
“我操!”林锐睁大眼睛,“你要不要里面的人活了?”
“反正不死人,我过过瘾。”田小牛嘿嘿笑。
里面噗噗噗噗四声,白烟在黑暗当中居然很显眼冒出来。
“防毒面具!”林锐都被呛着了,咳嗽着喊着急忙戴上防毒面具,“妈的!田小牛,你再用力过猛我踹死你!”
里面跑出来几个蓝军士兵,围在上面的战士们一阵扫射。蓝军士兵们都咳嗽着在地上跑。
“你们都死了!都死了!”田小牛着急地喊,“倒下啊!”
一个上士摆摆手,咳嗽着:“你们,太过分了!”
张雷和刘晓飞带着戴好防毒面具的战士们冲入堡垒,见人就打。林锐带另外一个战斗小组也进入堡垒,逐屋搜索。枪声和催泪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蓝军的抵抗也很顽强,但是显然没想到红军特战分队会从天而降,防御阵地主要对外,没有对头顶,所以攻击如同劈开竹子一样顺利。
“准备坚守待援!”张雷高喊。
机枪哗啦啦架好,高射机枪摇平。
远处的海面,登陆舰队已经在接近。第一波次的水陆两栖坦克已经下水,和登陆艇一起直扑海面。蓝军还在抵抗,但是失去统一指挥显得凌乱。第一波次的海军陆战旅顺利登陆,战斗激烈但是蓝军显然大势已去。
“完了?”田小牛眨巴眼睛,“不过瘾啊?”
那边的消息从电台传来,陈勇也已经打掉了蓝军总司令部,但是损失惨重。三角翼在空中按照演习规则被打掉就有五架,十五个战士下地只有干看着,剩下的五架强行迫降成功。陈勇带人冲入总司令部,坚守到了援军到达。蓝军副司令等都被俘了,陈勇的分队基本上也差不多了,属于惨烈类型。
“看来是结束了。”张雷从堡垒顶部站起来。
已经是凌晨。他的脚下,可以看见各个登陆部队在按照预案登陆。场面壮观,水陆坦克、两栖吉普车、登陆艇、气垫船等机动运输战斗力量在靠近滩头,排成队列的海军陆战旅在登车往纵深挺进。陆军集团军的大部队也在上岸,空中是成群的战斗机和轰炸机在低空往纵深直穿。
由于红军特种部队的打击首脑、全面开花战术,蓝军的防御阵地崩溃了。张雷看着这壮观的场面,点燃一根烟。
“我们还得走!”林锐从下面上来,“快去准备!”
“怎么了!”张雷丢掉烟跟着他跑。
“大队长有命令!”林锐说。
三个主要分队领导围在电台前。
“根据航空侦察,蓝军机动装甲兵团在三线建立了防御阵地,而且已经在组织战斗部队准备反扑。蓝军司令不在总司令部,他建立了两个司令部,他的司令部在三线装甲兵团中心位置!”何志军的声音从电台传出来。
三个人看着地图。
“如果蓝军装甲机动力量投入战场,我们的滩头阵地将会受到致命威胁!陈勇的分队已经失去战斗力了,我手头的可以快速跟上的力量只有你们!我命令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打掉蓝军后备的司令部!”何志军高喊。
电台安静了,三个人都在沉默。
“操!怎么打?!”张雷摘下钢盔狠狠砸在地上,“那是坦克部队!我们就算是铁金刚,也要被碾成粉末!”
刘晓飞看着地图:“我们必须马上出发,如果蓝军的装甲机动兵团在我们的主战坦克上来以前发动攻击,水陆坦克是挡不住的!”
“通知战士们赶紧给动力伞加油!”林锐命令乌云,“清点弹药准备出发!快!”
乌云答应一声去了。
张雷冷静下来,拿起钢盔站起身:“现在天已经亮了,我们使用动力伞,等于是自杀攻击。”
“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你们的功绩与世长存!”林锐突然说。
都看他。
“莫斯科保卫战,一批一批的无名英雄扑向纳粹的坦克部队,用他们的肉体来迟滞敌人的钢铁车轮!”林锐戴好钢盔系着带子,“他们也知道是自杀,但是他们更清楚——他们的肉体迟滞敌人的进攻一秒钟,就是为最后胜利的到来拉近了一秒种!”
张雷戴好钢盔:“必胜!”
“必胜!”
外面乌云在指挥战士们加油,张雷看着远处山顶的直升机:“那是哪个部队的直升机?”
“那是演习导演部。”刘晓飞说。
“林锐,去找陆战旅要辆卡车!我们冲过去!”
“你的意思是?”刘晓飞问。
“抢了他们的直升机!演习导演部的直升机,蓝军不敢打!”张雷高喊。
林锐跑到下面,拉住一个海军陆战队的上尉:“红军特种部队!给我一辆卡车!”
上尉挥挥手,叫来一辆装着物资的军卡。林锐拍拍他的肩膀:“谢谢!”
卡车开过来,没有减速。战士们直接就攀上车边翻身上车。张雷和刘晓飞跳上驾驶楼,林锐开着车直接冲向演习导演部。都血红眼睛,杀气震天。
“连长,他们疯了吧?”一个海军陆战队的小兵张大嘴。
上尉张着嘴:“不是他们疯了,就是我疯了。”
演习导演部,老爷子正在观察着各个部队登陆,不时地点头:“何志军打的不错,完了后要他汇报。”
一辆卡车高速冲来。
刘参谋长一指:“那是干什么的?!怎么冲这里来了?!”
卡车径直停在导演部门口,张雷头一个冲进来端着81自动步枪。林锐和刘晓飞带着战士们冲进来摆开扇面对着里面的首长们,警卫参谋和秘书刷拉拉拔出手枪上膛。
双方弓拔弩张,一触即发。
“你们干什么?!”刘参谋长挡在老爷子身前。
“将军同志!”张雷眼睛血红,“战争期间,你们的直升机被我们征用了!”
“没天理了?!”刘参谋长怒吼,“都给我放下武器!”
“现在是战争!”张雷高喊,“按照战争规则办事,立即交给我直升机和驾驶员!”
“我送你们上军事法庭!”刘参谋长上来就一个耳刮子。
张雷嘴角出血,倔强地看他:“演习就是战争,这是你们教我们的!”
“直升机给他。”老爷子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
刘参谋长回头。
“按照战争规则办事。”老爷子淡淡说。
张雷立正敬礼:“谢谢副司令!”
“你是哪个部队的,姓名?!”刘参谋长怒吼问,“演习完了我找你算帐!”
“张雷,陆军学院侦察系侦察指挥专业17队学员!”
张雷敬礼,手从钢盔沿放下来,转身带战士们出去了。
两架涂着演习导演部标志的直升机起飞了。
“这是战争的游戏规则。”老爷子看着瞠目结舌的将校们苦笑着说,“我们教给他们的,他们只不过是在按照我们的话去作。”
值了一天夜班的方子君眼睛红红的,疲惫地走向自己的宿舍楼。她在晨色当中不时地和路过的同事打招呼,勉强笑着强撑着自己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
一辆军牌奥迪轿车停在宿舍楼前。她没在意,绕过轿车走向楼道门口。车门开了,萧琴下来笑容可掬:
“方子君大夫。”
方子君回头,看着这个中年女人。
“你好,我们认识吗?”方子君奇怪地问。
“我们是不认识。”萧琴笑着说,“你和我女儿认识。”
“你女儿?”
“我是刘芳芳的母亲。”
方子君看看车牌,是军区司令部的首长车,再看看萧琴:“阿姨,您好!您有事儿吗?”
“怎么,不请我上去坐坐么?”萧琴笑着问。
方子君在思考着。
演习导演部的两架首长直升机出现在蓝军坦克部队上空,准备死战到底的战士们从战车上抬起头看。各自部队的红旗都在飘扬,政工干部们在进行激情洋溢的战前动员:
“……不是因为我们是蓝军,我们就是演习的配角!这是真正的战争,我们要死战到底!你们看——首长们亲自莅临战区上空,来看我们的表现!我们一定打出我们钢铁八团的威风来!”
装甲兵们看着头顶的首长直升机嗷嗷叫。
直升机里面,红军的特种兵们握紧了步枪,围拢在舱门准备出击。
蓝军后备司令部。司令员正在对着作战沙盘布置,一个参谋进来报告:“司令员同志,演习导演部的首长专机来了!”
“这个时候来?”司令员有点意外。
“可能是来给我们作战前鼓劲的,仗打到这个份上,我们也是拼死决战!”参谋长苦笑。
“走,去迎接首长!”司令员挥手,高级军官们都跟着出去了。
蓝军主官们站在临时机场边上,面色凝重。两架直升机缓缓降落了。蓝军司令带着主官们迎着螺旋桨的飓风走过去。舱门缓缓打开。
蓝军司令高喊:“敬礼——”
主官们敬礼。
一支黑洞洞的81自动步枪枪口出现在他们面前。
蓝军司令张大嘴。
“啊——”
张雷扭曲着脸高叫着打出一个扇面。
蓝军部队还没反应过来,张雷和刘晓飞带着战士们就冲出直升机一阵狂扫。林锐带人从另外一架飞机飞身而出,怒吼着杀向蓝军司令部。
“有一手!”蓝军司令的脸白了。
张雷大步走上来,撕下他的胸条:“你们都阵亡了!”
特种兵们围上去撕下胸条。
林锐带战斗小组冲入司令部的地下掩体一阵扫射,电台兵扑向电台高喊:“立即回援司令部!立即回援司令部!”
乌云冲上去一脚踢开他,按在地上枪口对着他:“告诉他们,司令部没事!”
电台兵倔强地看着他。
乌云举起枪托,林锐伸手抓住:“胡闹!这也是我们的战士!”
他拉起电台兵,电台兵的眼中都是热泪:“班长,算我自杀吧!我不当俘虏!”
林锐无语,慢慢撕下他的胸条。
田小牛带着战士们疯狂捣毁蓝军司令部的通讯设施。
“已经晚了。”林锐苦笑,“蓝军的坦克部队已经在逼近我们。”
外面,蓝军主官们都撕下了胸条,站在山上看风景。
张雷拿着望远镜,看着钢铁兵团在聚积,后队变前队往司令部来。
“你们已经赢了。”蓝军司令走到他身边,“放弃抵抗吧,没有用。特种部队再彪悍,不是坦克的对手。”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张雷淡淡一笑。
刘晓飞站在他身边。
“弟兄们!”张雷高喊,“我们端了蓝军两个指挥部,击毙了起码六个将军!我们打掉了他们的指挥中枢,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特种兵们慢慢围在他的身后。
“四面八方都是蓝军的坦克部队!”张雷高声说,“你们都看见了!起码一个坦克团在包围我们!我们是投降还是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特种兵们迷彩服稀烂,脸上的迷彩油都模糊了,只有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血丝。
“就是让坦克把我们碾成肉末,我们也绝不投降!”
林锐高喊。
十几个年轻的战士拿着81自动步枪等各种轻武器,站在山头上看着四面八方的坦克部队完成了包围,开始组织战斗队形向山头开来。
“唱个歌子!”林锐大笑高喊,“夜色当中——预备——起!”
嘶哑的歌声响起:
“夜色当中,我们是一把利剑;
黑暗当中,我们是一道闪电。
高山挡不住我们的脚步,
深水淹不没我们的信念。
我们是黑夜的精灵
我们是平地的飓风
我们是看不见的影子
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擒拿格斗跳伞潜水我们样样精通
射击爆破攀登侦察我们什么都行
嘿嘿,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我们是敌人的恶梦
我们是人民子弟兵
我们是看不见的影子
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从不放松
祖国荣誉至高无上我们牢记心中
嘿嘿,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我们是战无不胜的中国特种兵……”
战士们看着逐渐逼上来的坦克面无惧色,脖子青筋爆起在高唱着《特种兵之歌》。
歌声逐渐被淹没在钢铁猛兽的车轮声中。
只有他们毫不畏惧的眼睛,犹如黑夜当中的闪电,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我来,是有话想对你说。”
萧琴接过方子君递过的杯子,还是笑容可掬。
“阿姨,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方子君慢慢退后,靠在写字台背对窗户站着。
萧琴仔细打量方子君:“你真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很有魅力的女人。”
方子君不说话。
“难怪兄弟俩都这么喜欢你。”萧琴还是笑容可掬。
方子君的心被扎了一下。
7
坦克的车轮已经碾过司令部前面的警戒战壕。
特种兵们冷眼注视着,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坦克的车长掀起盖子,惊讶地看着他们。
张雷、刘晓飞、林锐和身边的战士们背对背站成一个圆圈,都面无表情。
“铁虎1号报告,敌人不肯投降。”车长颤抖着声音说,“他们好像要和我们拼命?”
张雷看着坦克一点点逼近,脸上浮起狡猾的笑意:“听好了!——换工兵锹!”
大家无声丢掉步枪,拿起身后背囊上挂着的工兵锹握在手里。
“坦克履带!”张雷脸色突然一变,“杀——”
“杀——”
“你是一个非常有手段的女人,我们芳芳比不了你。”
萧琴笑着说。
“阿姨,”方子君咬着嘴唇,“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是吗?”萧琴的笑变得冷峻,“两个出色的青年军官,还是亲生兄弟,都成为你石榴裙下的俘虏?”
方子君不说话,眼中开始带泪。
“芳芳非常单纯,单纯的跟一张白纸一样。”萧琴脸上没有了笑容,“她没有经历过爱情,她的心是透明的!”
方子君把脸掉开,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眼泪。
“杀——”
特种兵们怒吼着扑向面前的钢铁战车。
车长们都惊了。
张雷第一个冲上去,工兵锹塞入第一辆坦克的履带。履带转动了几下,工兵锹扭曲了,但是塞住了轮轴。坦克熄火了。
张雷大笑着跳上坦克,揪住目瞪口呆的车长。
“哥们你疯了?!”车长揪住他的领子高喊。
“我不会被俘的!”张雷高声吼道,手中的一颗催泪弹就丢入坦克。
“我操!”车长急忙跳出来,里面的战士疯狂从白烟里面往外钻。
张雷哈哈大笑,抓住车上的高射机枪哒哒追着扫射狂奔的装甲兵。
“我希望你放过芳芳的初恋!”萧琴冷冷地说。
“这不可能!”方子君颤抖着声音说,“我爱他!”
“你没有资格爱他!”萧琴站起来厉声说,“你是一个不纯洁的女人!”
方子君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
坦克部队显然对这些跳来跳去的特种兵无奈了,有五辆坦克被工兵锹塞死了轮轴。坦克团长怒声命令:“给我抓住他们!”
钢铁战车都停下了,装甲兵们都跳出车追打特种兵。
现代化的战场立即变成斗殴场。
双方都是血红着眼睛,抡起拳头互相撕扯着。
一片混乱。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爱情!”
方子君咬着嘴唇几乎咬出血。
“你从小在部队长大,对军队,对军装肯定有着不一样的感情。”萧琴脸上浮出笑容。
方子君忽地掉过头,睁大泪眼看她。
“我明天就可以让你脱了军装,滚出部队!”
萧琴怒吼。
哗——
张雷的迷彩服上衣和迷彩短袖衫一起被两个装甲兵抓住撕开了,他拼命挣脱出来光着膀子戴着钢盔血红着眼睛摔倒一个扑上来的装甲兵。
林锐抱住一个装甲兵起身飞踹,踢倒后面扑上来的装甲兵。
刘晓飞用工兵锹的木头把和几个装甲兵打在一起。
特种兵们衣服都撕烂了,一个被按倒,几个特种兵冲上来救。他们保持着圆形的松散战斗队形,背靠背和如同潮水一样涌来的装甲兵搏斗。他们的眼睛都是血红的,声音都是嘶哑的,嗓子里面只有一个声音:
“杀——”
坦克团长默默地看着和自己的上百装甲兵肉搏的十几个年轻的特种兵,脸上的表情由愤怒变成感动。很多装甲兵站在他身边的坦克上,也在默默地看着。
“他们不想被俘!”团长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满足他们的愿望。”
旁边的副团长点头,爬上身边的一辆坦克拉开高射机枪的枪栓:“全部后退!”
在前面扭打的装甲兵们听到命令,陆续挣脱出战团退后了。
十几个特种兵弟兄孤零零站在坦克的包围当中。
副团长命令:“机枪准备!”
哗啦啦一片拉高射机枪的声音。
张雷看着面前的钢铁战阵,突然爆发出笑声。
刘晓飞和林锐也笑出来了。
特种兵弟兄们笑出声来,这笑是由衷的。
“开火!”团长高声喊。
哒哒哒哒……
十几挺坦克高射机枪喷出烈焰,空包弹壳飞得老高。
年轻的特种兵们在枪声当中没有触电一般抽搐,只是发出了由衷的嘶哑的笑声。
这笑声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撼,感到鼻子酸酸的。
枪声停止。
“我们没有被俘!”张雷举起右拳高喊。
“我们牺牲了!”刘晓飞激动地都跳起来,抱住了身边的林锐。
特种兵们欢呼雀跃,互相拥抱在一起,似乎在庆祝自己在这场演习当中成为阵亡者。
装甲兵们却都沉默了。
方子君抬起头已经是泪流满面:
“我17岁参军,新兵的时候就上了前线!我是从战火当中爬出来的,我能从战争当中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了!是的,我留恋这身军装,但是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果非要我作选择,我可以脱下这身军装!我对得起军队,对得起国家,我问心无愧!我在地方也会是一个出色的医生!——但是你不要想这样就可以把我和张雷分开,我爱他!我爱他!”
萧琴笑着看着他:“你爱他?你能给他带来什么?”
“我全部的爱!一个幸福的家!”方子君的声音坚定起来。
“你知道老刘的位置,如果张雷成为我的女婿,他在军队可以说会一帆风顺。”萧琴的语气很平静,“张雷希望成为职业军人,成为将军——只要他和芳芳在一起,这个并不是非常难的事情。”
“你太小看他了!”方子君仰起高傲的美丽的脸冷笑,“你知道他是什么?他是一只高傲的鹰!你的这些所谓的好处,在他的眼里一文不值——相反,他会唾弃你,因为你把他看成了势利小人!”
“是吗?你的意思就是我是势利小人了?”萧琴还是那么笑着,“你看看这个再说。”
方子君看着她把一份打印好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只看了一眼她的脸就白了。
张雷擦去眼中的泪花,笑着站直了,面对坦克团长敬礼:“上校同志,我们已经牺牲了!按照规定,我们退出演习!”
刘晓飞、林锐撕下自己的胸条。
特种兵们笑着撕下自己的胸条。
看着这群虎狼一样的战士,坦克团长无声地举起右手贴在帽檐上。
“敬礼——”副团长高喊。
刷——装甲兵们在车上车下齐刷刷举起右手。
特种兵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全体注意——”林锐高喊,“敬礼——”
刷——十几个满身伤痕的特种兵举起自己的右手,贴在钢盔的边沿或者自己的光头太阳穴上。
团长放下右手。
“礼毕——”副团长高喊。
“礼毕——”林锐高喊。
现场一片肃静。
蓝军司令和他的高级军官们走过来。
蓝军司令看着这些满身伤痕却坚强的战士,点点头:
“我很遗憾,你们不是我的兵!”
“首长!”张雷敬礼,真诚地道歉,“对不起!”
蓝军司令的嗓门提高一倍:
“但是我很骄傲——你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人!”
“你知道这份材料的分量。”萧琴还是那么笑容可掬,“可以毁掉很多人的前程!”
方子君拿着材料,仔细看着。
标题是《A军区特种大队常委违法克扣士兵伙食费情况报告》。
方子君的脸越来越白。
“你可以舍得军装,我不知道何志军舍得不舍得。”萧琴微微靠后,欣赏着被打掉傲气的方子君。
方子君看着萧琴:“他们是为了搞训练!”
“但是他们违法了!”萧琴严肃地说,“法律只看结果!”
方子君气得嘴唇发抖:“你卑鄙!”
“我是卑鄙!”萧琴冷笑着说,“我是为了我的女儿。为了我的女儿,我什么都可以作!哪怕是卑鄙的事情!这份材料是我花了一周时间详细调查出来的,证据确凿。你可以想象,老刘看到这份材料会多么震惊!也可以想象,军区在处理这种问题上,会绝对痛下杀手!”
方子君的嘴唇抖动着:“你在拿这个和我作交易?!”
“对!”萧琴厉声说,“就是交易!你不答应我,我立即让这份材料公布于众!让首长们都看看,他们当作心肝宝贝的特种大队出了什么事!你知道这对于特种大队意味着什么?!——何志军、耿辉,包括几乎所有的常委都会脱下军装转业!”
方子君的心一震。
“刚刚组建的特种大队将会蒙受这个耻辱,他们多少年都会成为笑料,翻不过身来!”
方子君愤怒地看着萧琴,嘴唇颤抖着却无语。
高级越野车组成的车队急驰而至。
“敬礼——”在场的军人们举起右手向首长们敬礼。
老爷子在刘参谋长等高级军官的陪同下走过来,边走边还礼。
“礼毕!”军人们肃立在原地,军姿站得都很好。
老爷子看着面前狼藉的战场,看着熄火的坦克,看着这群衣服撕烂伤痕累累还在流血的特种兵们久久无语。
刘参谋长也很惊讶,看着傲气的张雷不说话。
老爷子慢慢走过去,挨个打量这些伤痕累累的战士。
林锐对老爷子行注目礼,面容严肃。
老爷子突然露出笑容:“我记得你,你以前在农场养过猪。”
林锐敬礼:
“报告首长!中士林锐,现在是狼牙特种侦察大队特战一连一排';特战尖刀班';班长!”
老爷子点点头,替他戴正钢盔。
张雷、刘晓飞对走到面前停下的老爷子敬礼。
“你们两个红牌哼哈二将,现在可以把我的直升机还给我了吧?”老爷子笑着说。
张雷和刘晓飞都不好意思地笑。
“首长,我们向您道歉。”张雷说。
“道歉?为什么道歉?”老爷子问,“你们是按照我的要求进行战争,为什么要给我道歉?我下次记得把演习导演部藏起来就可以了,不用道歉了。”
蓝军司令跑步过来敬礼:“首长!”
“走吧,我们进去谈这次战役你们的问题。”老爷子径直走向蓝军司令部。
军官们都跟着,从特种兵们面前经过。
刘勇军走到张雷跟前:“张雷!——我记住你了!”
“首长,对不起!”张雷说。
刘勇军脸上露出笑容,摸摸他的脸:“疼不疼?”
“首长,我早忘了!”张雷笑着说,“当时光顾着着急了!如果我们再晚点,蓝军坦克部队就把我们的滩头阵地给打掉了!”
刘勇军的声音很柔和:“还有几年毕业?”
“两年。”张雷说。
刘勇军不说话,往里面走。
他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毕业了,愿意不愿意作我的参谋?”
张雷很为难。
“说实话。”刘勇军看着他的眼睛。
“报告首长!我不愿意。”张雷说。
“理由?”刘勇军没有生气,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我的目标,是成为一名真正的特战军官!”张雷诚恳地说,“我要下部队带兵!”
刘勇军点头:“好好干!我记着你的名字,你会是个出色的军官的!”
“谢谢首长!”张雷立正,敬礼。
刘勇军还礼:“对了,你挨了我一巴掌,也应该记得我的名字——我姓刘,刘勇军!原来是A军的军长,现在是军区司令部参谋长。我们会再见面的!”
他转身进去,张雷傻在原地。
张雷记得这个名字,因为刘芳芳告诉过他,她父亲的名字。
“何志军是你的养父,是一个当了20年兵的职业军人。”萧琴还是那种笑容,“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对军队的感情。我都可以想象,当他被剥下军装那种无所适从,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窘迫。我从侧面了解过他,他可以说是一个模范军人,军队就是他全部的精神和现实世界,是他的灵魂支柱。”
方子君不说话,眼睛已经被泪水占据了。
“你可以想象,他失去了这个灵魂支柱会是什么样子。”
方子君闭上眼睛,泪水流出来。
“你的养父失去了他的灵魂,这个结果是你一手造成的!”萧琴的声音变得严厉。
方子君急促地呼吸着,捂着胸口。
萧琴站起来不紧不慢:
“还有耿辉,多么好的一个政工干部!他在军区的口碑,都快成了活着的焦裕禄了!他已经得了癌症,胃癌早期——你是知道的。因为他来检查不愿意惊动别人,是通过你找的肿瘤科主任。如果治疗得当,加上心情舒畅,生命是可以挽救的。如果他的军装在这个时候被脱下来,你是大夫,你不会不明白这会对病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的病情会恶化,他的生命将会一下子失去动力,而且他的辉煌政工干部生涯会蒙受耻辱!他到死也会背着这个耻辱!——而这,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方子君无法呼吸,抓住桌子边缘滑到在地上,靠着桌子跪在地上大口喘气。
“你会成为罪人!他人和你自己都不可饶恕的罪人!”
萧琴严厉地把话打过去。
“而这,”她仰起下巴,“都是因为你可笑的爱情?”
方子君高喊:“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啊——”
她痛苦地抽泣着。
萧琴满意地看着这个结果,眼中也有眼泪:“我实在不愿意这么作,可是为了我的……女儿!我什么都做的出来——你给我记住了,每个字都给我记住了!我萧琴这辈子,最疼的就是我的女儿……如果她不开心,我就会让伤害她的人付出一百倍的代价,我说到做到!所有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你,和你身边所有的人,都会在这件事情上被毁掉!”
“你为什么要这样作?!为什么——”方子君绝望地哭着喊。
“因为,我爱我的女儿!”
萧琴把眼泪咽下去,声音颤抖着说。
“你给我出去——”方子君高喊,“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萧琴慢慢走到门口:“我是想出去,因为我也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你!我给你时间考虑,如果我看不到我满意的结果——那么你会亲眼看见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人,都被毁掉,就是因为你心中那可笑的爱情!”
萧琴出门,摔上门走了。
方子君靠在桌子上大声哭着,撞着自己的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啊——”
她的哭声,凄惨而又绝望。
“旗开得胜!”
三扎冒着白沫的啤酒碰在一起。
三个小伙子仰脖灌下啤酒,抹抹嘴巴都是喜不自胜。
“这次我们真痛快!”林锐兴奋地说,“天降群狼,直接干了蓝军俩司令部,还征用了军区首长的直升机!我敢说,他们从没见过我们这样的鸟兵!”
“多少年也没见过!”刘晓飞脸上冒着红,“因为咱哥仨没凑到一起啊!”
“把81杠往舱门口那么一架!”张雷比划着,“哒哒哒哒——我就报销了他们三个将军四个大校!”
三个年轻军人哈哈大笑。
“不背诗不足以表达我现在的心情!”张雷一下子站起来一脚踏在凳子上摆出姿势,想半天没想起来什么诗。
林锐和刘晓飞哈哈大笑。
张雷也乐了:“你们打扰我的思路,该罚啊!”
“得了吧,就你那点本事,哄哄女孩还可以,哄我们俩——差点事儿!”刘晓飞搂着林锐说。
张雷一比划,开始深情朗诵:“葡萄美酒夜光杯……”
“得得得,你歇了歇了!”林锐打断他,“下来喝酒!站那么高你以为就是穆铁柱了?”
张雷噗哧一乐,下来拿起倒满的啤酒:“下一次,我们弟兄再合作!必胜!”
“必胜!”
咣!三扎啤酒碰到一起。
还没喝呢,老板娘进来:“快快快,藏起来,有纠察!”
仨人急忙放下啤酒,噔噔噔上了二楼阁楼。
警通连小汪带着俩兵走进小酒店:“老板娘,今天有我们的兵没?”
“没有没有没有!”老板娘满脸堆笑,“怎么可能啊?你们不是说了吗,不许你们的兵出来喝酒!我怎么敢违反你们的规矩,店还开在你们门口呢!”
“我怎么老远就听见有人叫唤?”小汪直接就进了里面的小雅间,看见杯盘狼藉:“这谁吃的?”
“哦,是刚刚走的三个客人。”老板娘笑着说。
小汪看看阁楼,直接就上去了。他打开门,里面没人,只有几框鸡蛋和两只绑在框子上的老母鸡在格格嗒嗒。他看看,就出去了。
“走吧。”小汪挥挥手,三个人出门。
三轮摩托嘟嘟走了。
老板娘上了阁楼,果然没人,很纳闷。
“走了吗?”
老板娘一抬头没吓死,三个兵撑着四肢在阁楼的木质天花板上大气也不敢出。
“走了走了,我的小爷爷们!你们别把我这破楼给撑坏了!”
三个小伙子跳下来,嘿嘿笑着下阁楼了。
刚刚坐下,帘子就开了。
小汪笑容可掬:“哥几个,喝着呢?”
夜色当中,方子君没有开灯。
她坐在窗前,没有什么表情,月光照亮她惨白的脸。
只是一根一根抽烟。
桌子上的烟灰缸已经满了,旁边也掉着零散的烟头。
三个空烟盒扔在桌子上。
她抚摸着桌子上的相框,已经换成张雷的照片。他穿着迷彩服,扛着81杠,歪戴着作训帽,刚刚跑完五公里浑身是汗,却傲气十足伸出大拇指。
方子君笑了,抚摸着张雷的脸:
“你知道吗?你有多淘气?”
衣着普通的廖文枫站在山上,拿着长焦照相机对着山下对面的部队大门。喀嚓了几张哨兵和里面可以看见的大楼等建筑物以后,在大门旁边四处看着。
镜头落在了小酒店上,他喀嚓了一张。
老板娘正在打烊,收拾东西。廖文枫背着背包走过来,开口是一嘴标准的本地方言:“老板娘,还有吃的吗?”
“哟,对不起,打烊了!”老板娘笑着说,“火都关了。”
“有凉菜也中啊!”廖文枫说,“我在山里转了一天了,凑合吃点算了。”
“那我给你弄个凉拌牛肉吧。”老板娘说,“进来坐。”
廖文枫进去,选择对着门口的方向坐下。他看着门口,这个方向可以清楚看到部队的围墙。
老板娘端着东西出来,廖文枫道谢吃着。
“这么晚了,你在山里转什么?”
“哦,我是省旅游公司的,最近在这里搞景点勘察。”廖文枫说,“你这个小酒店生意不错吧?”
“好啥啊?”老板娘苦着脸坐在门口,“按说挨着部队吧,当兵的哪儿有不喝酒的?我就借钱租了村里的这个门脸,谁知道他们部队规矩这么严,不许喝酒!就是偷偷跑出来几个,也成不了气候啊!而且每次发现了都要抓回去处理,也就越来越少人出来喝酒了!我看啊,马上就得关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廖文枫吃着,好像不注意她说话。
“唉,这可怎么整啊!”老板娘苦不堪言。
“这什么部队啊,管这么严?”廖文枫问。
“说是炮兵教导团,可我也纳闷,怎么就没见过他们的大炮呢?倒是后山总是劈啪枪响个不停,晚上也打。”老板娘说。
“我看你里面还有雅间?”廖文枫问。
“是啊。”老板娘说,“要不你进来看看?”
廖文枫跟她进去,里面还没收拾。
“刚才三个兵出来喝酒,这不就被抓回去了!”老板娘说,“搞不明白,你说他们炮兵教导团的兵抢什么飞机啊?还说报销了什么什么将军的!”
廖文枫眼睛一亮,看看上面:“还有阁楼啊?”
老板娘说:“那不,你要愿意也看吧。我当仓库用的。”
廖文枫上去,打开阁楼的窗户。可以看见大队院内的基础训练场,不过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他笑着下去:“我看这个地方挺有发展的,你也别关门。”
“发展?什么发展?”老板娘苦着脸说。
“这里附近山里风景不错,要是搞成风景区,再有度假村,那不就是发展吗?谁都从你这路上过,你不赚钱赚海了吗?”廖文枫似乎是不经意地说。
“真的啊?”老板娘喜出望外,“你们要在这里搞旅游开发?”
“有这个想法,可能得一段时间吧。”廖文枫说。
“唉,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老板娘又失望了。
“这样吧,我先入股。”廖文枫说,“我是看好这里了,你也蛮能干的,你也别关门。先把小酒店开下去,等以后发展起来了,算我原始股啊!”
“真的啊?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老板娘喜笑颜开。
“我先入3000吧。”廖文枫说,“明天我给你送钱来。”
“好好。”老板娘乐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本事不小啊,你们?”
正在巡哨的耿辉扎着武装带,冷冷地看着这三个被小汪带回来的小伙子。
三个家伙都低着头。
“刘晓飞,张雷——你们是陆院的人,明天就回去了,所以我不说你们!——林锐!你是老兵还是班长,上个月刚刚入党!你就给我搞这个?!你让我怎么在全大队官兵面前交代!”
林锐抬起头:“政委,我……”
“你你你什么?!”耿辉说,“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大队怎么规定的?!我们是一线作战部队,应急机动作战部队,24小时随时待命,要滴酒不沾随时保持清醒头脑!你喝多了怎么打仗?”
“是,政委我错了。”林锐低声说。
“还有!你作为班长,居然带着两个来实习的学员翻墙头出去喝酒!”耿辉指着他的鼻子,“知法犯法?你还是新兵吗?是不是不信我再派你去养猪?!”
两个学员忍不住噗哧。
“笑什么笑?”耿辉问他们。
都不敢笑了。
“你们都是军人,要知道什么是令行禁止!都是人尖子机灵鬼,大队为什么禁酒,你们比谁都清楚!为什么还要去喝酒?讲!”
“报告!”张雷老实说,“我们高兴,没地方发泄。”
“没地方发泄你去爬攀登楼啊?去跑障碍啊?那我不批评你们反而要表扬你们,喝酒不是找抽嘴巴子吗?”耿辉厉声说,“而且还出去喝酒!大队怎么教育的?就是在普通部队,也不能熄灯以后翻墙头出去喝酒啊?何况这是特种部队!”
都不敢吭声。
“林锐,你这个处分是跑不了了!”耿辉指着他的鼻子,“你们两个,我管不了,交给郑教员处理!——还有,我为什么反复强调不能出去喝酒?为什么?你们谁知道这个道理?酒后吐真言啊!喝多了你们就会胡说八道!你们的脑子都装着东西呢同志们!这点保密意识安全意识都没有,你们也想作职业军人?!”
“政委,我知道错了。”傲气的张雷诚恳地说。
“我也知道了。”刘晓飞也说。
“你呢?”耿辉问林锐。
“我更知道错了,明天早操以后我在全大队作检查。”林锐说。
“你刚刚因为特嫌事件受到军区嘉奖,又犯这种毛病!你让我怎么说你啊!”耿辉痛心疾首。
头疼欲裂的方子君流着眼泪,在稿纸上写下:
张雷,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眼泪吧嗒吧嗒落在稿纸上。
她扑在稿纸上哭,眼泪浸湿了稿纸。
“为什么让我爱上你啊,为什么……”
照片上的张雷还是那么傲气地笑着,一点都不知道方子君的烦恼。
方子君哭着哭着没有声音了,倒在稿纸和烟头当中。
“快!送急救室!”
大厅的门咣地被许多护士撞开,躺在担架上昏迷的方子君被抬进来。那个曾经和她一起唱歌的女兵着急地跟着,医生大声问:“怎么发现的?”
“早上我叫她去吃饭,没动静!我就开门了,我们俩互相都有钥匙!她就倒在桌子上了,周围都是烟头!她抽了起码五盒烟,一晚上!”
“尼古丁中毒!”医生高喊,“准备抢救!”
一行人匆匆冲入急救室。
高级轿车在特种侦察大队的主楼前停了两排。主楼门口的哨兵持枪站在岗位上,枪刺闪着寒光。
会议已经召开两个小时,完成汇报的郑教员拿着稿子从投影前面下来。房间里面烟雾缭绕,将校们都在沉思着。
“以我们军区司令部的名义,给空降兵研究所写封感谢信。”老爷子开始说话了,“另外,特种侦察大队准备个详细的报告,我要认真看看你们的战法研究成果投入实际运用的可行性研究。”
“报告首长!已经准备好了。”何志军起身,把文件夹送过去。
“你何志军找我化缘,肯定是准备充分的。”老爷子笑,将军们也哄笑。“这个经费,军区专项解决。特种大队侦察是崭新的部队,装备和训练都有许多变数,要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我会亲自安排调研。”刘勇军在老爷子身边欠身说。
“嗯,这个事情你要负责到底。”老爷子翻着报告,“何志军如果再找我哭穷,我要找你。”
将校们又一阵哄笑。
“说到钱,我要问一句。”老爷子看着何志军和耿辉,“你们上个阶段搞战法研究、训练等等的有关经费,从哪里来的?”
何志军和耿辉都愣了一下。
老爷子的眼睛是锐利的,何志军不得不起立实话实说:“我们截留了一半的伙食费。”
“当你的天兵一出现,我就猜到了。”老爷子说,“你何志军和耿辉又不是印钞机,特种侦察大队也不是银行,从哪儿能变出这么多钱来?”
“这是我同意的,首长。”耿辉说。
“你不同意他也没这么大胆子。”老爷子说,“这种事情一个人是不敢做主的,手续也不允许。”
何志军挺直胸膛:“我是军事主官,训练的事情是我来抓,主意也是我出的。要处理,处理我一个吧。”
“我是党委书记!”耿辉急了,“我是最后拍板的,党指挥枪不是枪指挥党。我在这件事情当中负有主要责任!”
老爷子苦笑:“瞧瞧这一对军政主官,果然穿了一条裤子!”
将校们哄堂大笑。
“这个事情,在军区副司令就和我研究过了。”刘勇军看着他们说,“处分是肯定要有的,你们也要向全大队官兵公开作检查。不过,你们这种自觉自愿搞军事研究军事改革的精神,我们司令部机关是支持的!——但是你们记住,下不为例!”
“是!”两个主官兴奋地说。
方子君苍白的脸躺在白色的枕头上,输液管插在左手手背。
何小雨低下头:“子君姐?你怎么了?”
方子君长出一口气,苦涩地笑:“我没事。”
“怎么抽那么多烟啊?”何小雨心疼地擦泪,“你身体还没恢复呢,不要抽烟好不好?”
方子君摸着她的脸,眼睛含泪:“好,姐姐听你的。”
“张雷他们队去打靶了,我再晚点给他打电话。”何小雨说。
“不!”方子君的脸变得恐怖,“你不要告诉他!”
“怎么了?”何小雨很惊讶,“你们不是和好了吗?”
方子君久久无语,沉默。
“又怎么了?”何小雨都急了,“你们这对冤家到底搞什么啊?”
“我跟他,不可能了。”
方子君平静地说。
何小雨睁大眼睛。
“不可能了……”
方子君闭上眼睛,一滴清泪流出来。
还穿着迷彩服的张雷如同绿色的旋风一般冲入医院走廊,抓住人就问:“方子君在哪个病房?”
“二楼121。”护士说,
“好,谢谢!”张雷三步并一步冲上楼梯。
何小雨正好拉门出来。
“小雨,子君怎么样了?”张雷问。
何小雨拉住他很严肃:“我问你,你是不是欺负子君姐了?!”
张雷睁大眼睛:“你说什么呢?”
“我警告你,张雷!”何小雨咬牙切齿,“子君就是我亲姐姐,我不许任何人欺负她!你要是不肯对她好,你就放了她!她够苦的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奇怪啊?”张雷惊讶地问,“我怎么欺负她了?心疼还来不及呢!”
“她不想见你!”这次何小雨很坚决。
张雷急了:“何小雨,你长点脑子好不好?我根本就没有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怎么可能欺负她?你给我让开!”
张雷一使劲,何小雨就给推一边去了。
门一打开,方子君就惊恐地睁大眼睛。
张雷笑着进去:“子君,你怎么了?”
“出去!”方子君的语气很坚决。
张雷站住了,看看自己没什么不对:“怎么了?”
“你给我出去!”方子君咬紧牙关。
何小雨推张雷:“子君姐让你出去!”
张雷纹丝不动,惊讶地看着方子君。
方子君掉开脸:“我不爱你,你出去。”
“方子君!”张雷怒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方子君深呼吸,“我们不合适。”
张雷仔细看着方子君。
“我再说一次,我们不合适!”方子君的声音抬高了。
“你烟抽多了,脑子不清醒,我不怪你。”张雷声音柔和下来,“我在外面等你,我六点必须回陆院。我等到六点,你稳定下自己。”
张雷咬咬嘴唇,转身出去了。
何小雨看看张雷,看看方子君,真的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向前一步:“子君姐,你……”
“你也出去!”方子君脸上没有表情,“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何小雨呆住了。
“出去吧。”方子君声音缓和下来,“我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
何小雨慢慢退后,站在门口:“子君姐,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啊!你别总是一个人扛着啊!”
“把门关上。”方子君不看她。
何小雨无奈,关门。
张雷站在外面看着窗外的院子抽烟。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何小雨无奈地问。
“我真的不知道!”张雷愁眉苦脸,“我没得罪她啊!”
何小雨正要继续问,刘芳芳跟俩女学员抱着鲜花跑过来了:“小雨!张雷!”
“哟,你们怎么来了!”何小雨露出笑容。
“我们听说你姐姐病了,就赶紧来看看!”一个女学员说。
刘芳芳看见张雷,哀怨地转过眼睛。张雷根本就没注意她,还在自己想着心事。
“她现在情绪不好,不想见任何人。”何小雨说,“这花儿我先替她收下,好吗?”
“那我去看看她可以吗?”刘芳芳着急地问,“我是她的小妹啊!”
“不行不行!”何小雨赶紧摆手,“子君姐的脾气可古怪的很,她要是认准什么事儿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连我她都能吼,你进去,更没戏!”
“我就试试!我爸吼我吼习惯了,我不怕这个。”刘芳芳接过鲜花。
门轻轻推开,刘芳芳抱着鲜花站在门口,小心地:“子君姐姐?”
方子君脸冲里面躺着,没说话。
刘芳芳关上门,蹑手蹑脚走过去,把花放在床头柜上。
方子君的肩膀轻轻抽动着。
刘芳芳奇怪地看着,低下头,听到细细的抽泣声:“子君姐姐,你怎么了?”
方子君咬着枕头,把眼泪拼命忍下去。
“特种侦察大队我以前没来过,但是我没少听见你们两个的名字。”刘勇军背着手走在部队院子里,“一个是战斗英雄,一个是模范政委——你们是威名远扬啊!”
“哪儿的话,参谋长。”耿辉笑,“我们都是最普通的部队干部。”
“是啊,我们这支军队需要的就是你们这样普通却又尽职的干部!”刘参谋长看着远处训练场上生龙活虎的战士们感叹,“和平年代,坚守寂寞不是所有干部都可以做的到的!”
“那是特特战一连在搞训练!”何志军说,“他们现在训练的科目是营救人质,这是我们自己搞的新科目,训练大纲上没有的。这个训练是一把双刃剑——战争时期,可以营救敌后被俘重要军政官员;和平年代,可以协助地方公安机关处理紧急突发暴力事件。”
“不错。”刘参谋长仔细看了看训练动作,“你们很有前瞻性,这种既提高部队战争职能战斗力和方便地方维护社会安定的训练要多搞!虽然你们不是武警部队,但是你们是陆军特种部队——在世界各国,军方的特种部队处理地方涉枪暴力突发事件的例子数不胜数。这个作用要加强,这样你们在和平年代也能有真枪实弹锻炼队伍的机会,是保证战斗力的好事。”
何志军笑:“参谋长,我心里这点小猫腻都被你看穿了。”
“我也是临时补课。”刘参谋长说,“我以前是研究大机械化兵团作战的,很少接触情报和特种作战,这次找了一堆资料和录像自己看了看。还是个外行,我是外行领导内行,你们也得接受我的领导啊!”
三个人都笑了。
“特种侦察大队要扩编。”刘参谋长看着训练场上的战士似乎是随意地说。
何志军和耿辉都一愣。
“总部和军区对93春雷演习的研究结果就是这个。”刘参谋长说,“由我来告诉你们有两个原因——第一,我以后是你们的军区直接主管,经费等等问题由我最后处理;第二,副司令今年就退休了……”
何志军和耿辉都是一愣,目光转向主楼。
“军委已经同意他退到二线,担任军区顾问。”刘参谋长说,“重大战略问题,还是要请教他的意见。不过你们部队建设这种细节的问题,以后就不能麻烦他了。”
何志军和耿辉都沉默。
“作为你们的领导,你们不熟悉我,我也不熟悉你们。”刘参谋长淡淡地说,“不过我很信任和欣赏你们,希望你们把这支部队建设成为真正的可以屹立在世界军队之林的王牌特种部队!”
何志军敬礼:“请首长放心,我们会努力。”
刘参谋长点头:“他也是我的老领导,我心里也很难过。今天晚上,我们几个一起坐一坐,你们是值班部队首长可以不喝酒。”
何志军和耿辉点头。
“现在谈部队扩编的事情。”刘参谋长抬起头,“这是我今天来这里和你们俩单独谈的正经大事。你们的番号由';特种侦察大队';改为';特种大队';,级别虽然还是正团,但是编制要扩大,人员要增加,技术装备要增多!现在的特战队员将成为骨干,该提干要提干,该提升要提升!我给你们政策,把名单尽快报上来!你们将要真正成为我战区战略考虑范围内的杀伤性武器!成为一把捍卫和平的利剑!”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主楼上那个醒目的闪电利剑标志上。
——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的通用标志。
“姐姐,你怎么了?”
刘芳芳小心地问,将手轻轻放在方子君肩膀上。
方子君跟触电一样哆嗦一下,往里闪了闪。
刘芳芳的手停在空中,奇怪地看着方子君。
方子君咬着枕巾把眼泪吞下去,擦干净了。
刘芳芳慢慢坐在床头的椅子上,看着方子君。
方子君缓缓坐起来,刘芳芳急忙把枕头帮她竖起来让她靠上。方子君闭着眼睛,坐好了。刘芳芳坐在她的旁边,轻轻抓住她的手。方子君没什么反应,刘芳芳却感觉到一股凉意。这双白皙修长的手跟冰冻结成的一样,没有温度。刘芳芳急忙抓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暖着:
“姐姐,你冷吗?”
方子君疲惫地睁开眼睛。
她的眼神似乎一夜间老了十岁一样。
刘芳芳看着方子君,心里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方子君仔细看着刘芳芳,目光是复杂的。
“你……爱他吗?”
方子君翕动嘴唇,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刘芳芳很纳闷:“姐姐,谁啊?”
“张雷。”
刘芳芳一愣。
“你告诉我,你爱他吗?”方子君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刘芳芳沉默半天,脸红了又白,淡淡地说:“姐姐,你说这个干什么?都过去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爱他吗?”方子君认真地问。
“我当然爱他……”刘芳芳低下头哭出声来,“我从来没爱过,我不知道爱是这么痛苦!我从来没这样去惦记一个人,我想对他好可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好!他也不喜欢我,他喜欢你!姐姐,你都知道的,你干吗非要问我啊?”
方子君看着刘芳芳,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你会对他好吗?”
刘芳芳抬头看她,眼睛里面是惊讶。
“答应我,如果你们在一起,你要对他好……”方子君的声音发抖。
刘芳芳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睁大泪眼看着她。
“他很优秀,也很调皮,你要学会宽容,也要学会坚强。”方子君绝望的语气让刘芳芳感到心里颤抖,“他是一只飞翔的鹰,高傲顽强。他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同情。他需要的是爱,是挑战性的爱。所以你不要对他绝对服从,但是也不能和他一直对着来,要学会最后让步。他喜欢满足征服的快感,没有难度会让他沮丧;而一直不能征服会激发他的斗志,会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僵化到冰点——他是绝对不会让步的,所以只能你让步……”
“姐姐!”刘芳芳问,“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方子君的心在流血,她仔细看着刘芳芳:
“因为,我在把他的心交给你!”
方子君的声音是坚定的。
“什么?!”刘芳芳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方子君眼中没有眼泪,只有一种空洞的绝望。
“为什么?”刘芳芳急了,“他那么爱你!”
“我,不爱他了!”
方子君闭上眼睛。
“这不可能啊?”刘芳芳纳闷,“姐姐,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这绝对不可能啊?!你现在是说胡话吧!”
“我很清醒!”方子君睁开眼睛厉声说,“正因为我清醒我才不能和他在一起!我跟他不合适!……我比他大,我们之间不会幸福的!而且我对他没有爱情,我是在怀念我失去的爱人,我在欺骗他的感情!也在欺骗我自己!”
刘芳芳张着嘴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所以,你——要对他好!”方子君把千言万语咽下去。
“姐姐!”刘芳芳哭着说,“你别再说了,我什么都没听见!都没听见!你是病糊涂了!我没听见!”
“你给我听着!”方子君一字一句地说,“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见张雷!就算不能不见,我也不会单独见他!我跟他之间,已经结束了!你如果相信我的为人,就记住了!”
“姐姐!”刘芳芳站起身,“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这是我的命!”方子君说,“你不要多问了!——你记住一点,不要现在去追求他!他需要时间去接受你,你选择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用一种成熟的姿态出现!不要让他觉得你还是个小妹妹,你就成功了一半了!你很漂亮,也很温柔,只是还不够成熟!女人的魅力有很多种,但是张雷喜欢的不是你这种!你明白吗?”
刘芳芳哭着退后:“不不不!我不明白!”
“你站住!”方子君头发晕,“我还没说完!”
“姐姐你不要对我说了!我好害怕!”刘芳芳摆着手退后。
“你,站住……”方子君伸出手,却倒在枕头上。
“姐姐!”刘芳芳扑上来把她抱起来,“你怎么了?说话啊!”
方子君抓住她的手,无力地:“你能答应我,对他好吗?”
“我能我能!”刘芳芳赶紧说,“你到底怎么了?我去叫大夫!”
方子君苦涩地笑:“那我就放心了。”
刘芳芳哭着抱紧她:“姐姐,你怎么了啊?你身上怎么这么冷啊?”
“没什么。”方子君变得平静,“我的心已经死过一次。这一次,我也当心死了吧。这没什么,我挺得过去的……”
张雷一直站在外面抽烟,看看手表,马上六点了。
“我得回去了。”张雷对何小雨说,“你多照顾她。”
“你不等着见她了?”何小雨同情地问,“也许她会改变主意的?”
“我说过等六点,就是六点。——大丈夫,言一出,行必果!”张雷淡淡地说,转身走了。
“我说,你跟她赌什么气啊?!”何小雨喊。
“我没赌气。”张雷回头苦笑,“明天我再来,我只是今天必须回去了。不然队长会让我知道什么是禽兽教官的,走了。”
何小雨松口气,自语:“还好还好!”
“从即日起,特战一连扩编为特战一营!”何志军严肃地看着大队的全体官兵,“特战一连代理连长、一排排长陈勇提升为特战一营副营长,代理特战一营营长职务!正式任命很快就下来,你从少尉正排直接提升为中尉正连!但是你的实际职务却是副营,而你要代理的却是正营的职务。你知道这个担子的分量吗?!”
“报告大队长!知道!”陈勇出列,敬礼高声答道。
“部队马上要扩编,我们的架子要搭起来!”何志军说,“干部的任命由大队常委统一讨论上报军区批准后下达,士兵提干的事情由政委来组织!”
耿辉上前一步,看着士兵们。
士兵们的眼睛都火辣辣的。
林锐脸上没有表情。
乌云睁大眼睛,紧张地看政委。
“根据军区关于特种侦察大队扩编为特种大队的紧急命令要求,我们大队要将一批优秀战士提升为军官。”耿辉看着他们,“这是非常情况下的非常决定!我们需要大量的基层干部,今年陆军学院和陆军参谋学院的大批毕业生会进入我们大队,但是不够!远远不够!我们需要熟悉大队现阶段训练的基层指挥员,所以我们要从战士当中选拔!”
士兵们挺直了胸膛。
“提干历来是各个部队都头疼的大问题!”耿辉继续说,“因为提干去送礼去行贿,拉关系走后门已经屡见不鲜!提干以后部队战士的情绪也会很大,各种流言蜚语都对部队建设产生了极其恶劣的负面影响!所以我们大队常委开会研究后决定,这次士兵提干不由营党委推荐!”
士兵们都睁大了眼睛。
“推荐名单——由战士自己推荐!”耿辉说,“你们自己来选择出来你们认可的排长,因为如果明天战争来临,你们将要跟着他出生入死!他的头脑他的作战决心和他的指挥能力,直接关系到你们每个人的生死!你们无法选择战争或者和平,但是你们可以选择自己信赖的基层指挥员!”
士兵们都昂起了头颅。
“具体程序,下面会发文件!”耿辉说,“我希望你们认真对待!”
一排的战士们都偷偷看林锐。林锐尽力使自己平静,但是眼睛冒着激动的光。乌云看看林锐,低下头。
“乖乖,我要是穿上军官制服,戴上那么闪闪发光的少尉肩章……”田小牛浮想联翩,“我的妈呀!我们村的老民兵们非疯了不行!我田小牛也当军官了!是干部了!”
董强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胸口再挂上军功章,穿的是三接头,连手提包都是真牛皮的,上面写着A军区狼牙特种大队……”田小牛继续遐想,“那十里八村来提亲的媒婆不把我们家门槛给踏烂了啊?”
战士们都哄笑。董强系好自己腿上的沙袋站起来,踢了踢田小牛的屁股:“起来撒尿了。”
“大白天我起什么夜啊?”田小牛问他。
“那大白天你作什么梦啊?”董强用枪托敲敲他的钢盔,“提干轮得着你?我都当军委主席了!”
田小牛嘿嘿笑着给自己系上沙袋:“那你说能是谁?”
董强努努嘴:“还能有谁?”
田小牛看去,不远处林锐已经系好腿上的沙袋,在压腿踢腿作准备活动,身手敏捷。乌云坐在他们俩身边的马路沿子上,系好沙袋站起来踢了几下腿。
“我看乌云班长也不错啊?”田小牛笑着说,“乌云班长,我选你!”
“胡说八道!”乌云笑笑,“通知不是说了吗,不许互相拉票!你爱选谁选谁,跟我说干什么?”
乌云拿起步枪跑到那边开始作准备活动。
“乌云班长是不错,但是跟林锐班长比还差了那么一点。”董强说。
“差啥啊?”田小牛问。
董强敲敲他的钢盔:“脑子!”
“不都有吗?”田小牛摸摸钢盔,“你没有啊?”
“所以说你是朽木不可雕也!”董强拉他起来,“走吧,该开始了!”
林锐举着“特战尖刀班”的红旗走到大家面前:“全体起立!”
一班的战士们都起立围拢过来。
“今天你们的眼睛怎么都那么奇怪啊?”林锐看着大家纳闷,“那么严肃干什么?五公里每天跑两次,你们不都疲了吗?”
“班长,我选你!”一个战士冒出来一句。
“我也选你!”另外一个战士说。
“我们都选你!”几个战士喊。
“我也选你,班长!”董强高喊,“跟着你打仗我们安心!”
林锐看看大家,笑:“胡说,是想跟着我翻墙头出去喝酒吧?这个月的津贴我都给对象买礼物了,没你们的份!别一到月底就跟我说好话,没戏!”
战士们哄笑。
“还有我告诉你们啊,我都为这事儿挨处分了,以后也不可能带你们出去喝酒了!”林锐说,“你们也别跟我犯混啊,让我抓住非收拾不可!站好了,准备跑步了!”
乌云站在队伍里面,大家都对林锐的口令令行禁止。他没说话。
“老乌!”林锐笑着推他,“你想什么呢?!”
乌云抬头:“啊?——到!”
林锐拍拍他笑笑,带着大家到起跑线。
“走了!”
前面干部喊了一声。队伍开始运动,林锐扛着红旗健步如飞,带着一班跑在整个大队前面。
方子君匆匆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张雷从树后闪出来,悄悄跟到后面。方子君没有意识到,还是继续走着。张雷突然一下子伸手蒙住她的眼睛:“哈哈,这次被我逮着俘虏了吧?”
方子君浑身一抖,冷静下来。张雷等着她闹,结果她没动,很奇怪。
“放开。”方子君冷静地说。
张雷松开手,跳到她面前,笑着看她。方子君的脸上没有表情,目光看着远方。
“子君,你到底怎么了?”张雷诚恳地问,“我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说啊?”
“我没什么。”方子君说,“我有事,先走了。”
张雷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你放手!这是在部队医院,不是地方公园!”方子君还是不看他。
“你看着我的眼睛!”张雷拉过来她,“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方子君不看他:“放手!听见没有?!”
“我不放!”张雷急了,“你是我的!”
“我是我自己的!”方子君断然说,“我从现在开始,谁的都不是!我就是我自己的,我自己一个人过的挺好的!”
“子君!”张雷把她扳到自己面前,“这不是你啊?!”
“学员同志。”方子君的眼睛很平静,“我是正连文职军官,现在我命令你——放手。”
“我就不放!”张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一个军官的命令!”方子君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服从!”张雷深呼吸坚定地说。
啪!张雷左边脸挨了一巴掌。
方子君看看自己的右手,再看看张雷,苦涩地笑:“这就是你违抗命令的结果!”
张雷呆在原地。方子君挣开他,转身要走。
“这不是真的——”
一向高傲的张雷突然带着哭腔喊。
方子君背对着他在走,心里被扎了一下,眼泪涌出来,但是脚步没有停止。张雷看着她的背影,带着哭腔高喊:
“我是爱你的——”
方子君闭上眼睛,任眼泪流淌,脚步还是没有停止。
“方子君,我爱你——”
张雷在后面高喊,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方子君默默流泪,默默走着,走着。站在远处的陈勇纳闷地看着,他已经戴上了中尉肩章。
“啊——”
张雷彻底崩溃了,眼泪涌出来。这喊声撕裂了方子君的心,却没有停下她的脚步。张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跑向方子君。
方子君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睁开泪眼,她看见了前面的陈勇。
“中尉!你……替我拦住他!”
方子君一字一句地说。
陈勇无语,走过来和方子君擦肩而过。方子君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说:“不许伤他!”
陈勇一愣,点头走向迎面跑来的张雷。
张雷根本不管他径直冲向方子君,陈勇伸手一个少林擒拿手抓住了张雷的肩膀。
张雷被他生生拉住了。
“你放开!”张雷高喊。
陈勇看着他:“方大夫让我拦住你。”
“你给我放开,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
陈勇不说话,手下使劲。
张雷出拳,陈勇左手挡住:“你听着——你跟我打架不可能有任何好处!站在这里,老实待着!方大夫如果想见你,她会让我放开你的!如果她不想见你,你不可能从我这里过去!”
张雷看着这个门神一样的中尉,绝望地对方子君的背景喊:
“方子君,为什么你要这样?我不会放弃的,我会等你!一直等下去——”
方子君已经走入楼道,她腿一软扶着栏杆哭起来。
陈勇默默站在写字台前面,方子君趴在枕头无声流泪。
“他还在下面。”陈勇低声说。
方子君咬着枕巾。
“要我下去叫他吗?”陈勇小心问。
“不……”方子君摇头,目光坚定起来。
“方大夫,我是武夫也是粗人,不懂那么多曲里拐弯的事情。”陈勇低声说,“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我不知道你这样作是为了什么。我希望,你可以快乐幸福。如果是他对不起你,我去收拾他;如果不是,你这样折磨自己苦了自己也苦了他,我心里也不舒服。”
“陈勇,很多事情你不会明白的。”方子君坐起来平静自己。
陈勇不说话,从挎包里面拿出一个子弹壳作的飞鹰:“这个,本来是我给他作的,准备送给他。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他是你的爱人,我们是战友。我不想把关系搞太僵,因为我希望一辈子是你的战友。”
方子君看着他把飞鹰放在桌子上。
陈勇站直:“我从小在少林寺长大,除了打拳什么都不会。男女之间的事,我更琢磨不透。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快乐幸福,这会是我最大的欣慰。——我走了!”
陈勇啪地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出去。
门轻轻带上了。
方子君看着飞鹰,闭上眼睛。
陈勇大步走出楼道,走到站在方子君窗户下面的张雷面前。张雷带着恨意看着他。
“我走了,部队还有很多事情。”陈勇说,“我是来军区办事,顺便来看看方大夫的。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她。”
张雷看着他:“我从未伤害过她!”
“那就好。”陈勇也盯着他,“那你就继续不要伤害她,不然我和你拼命!”说完不等张雷说话,径直走了。
张雷站在下面,默默的站着。
归队时间到了,他看着没有灯光的方子君宿舍,嘴唇翕动着:
“子君,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可是,这是为了什么啊?我会等下去,一直等下去,等你回心转意。我得回学院了,希望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真的。”
张雷戴上军帽,转身走了。
方子君站在房间里面默默看着张雷背影渐渐远去,目光落在桌子上子弹壳作的飞鹰上。桌子上已经摆着很多子弹壳作的工艺品,花瓶里面插着百合。张雷的照片还在,不过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布。
“这是我的命。”方子君苦涩地说,“命是抗衡不了的……”
“听我命令啊——”林锐对着穿迷彩短袖衫和短裤的弟兄们笑着说,“咱们的足球得这么踢!突击小组还是跟着我,是前锋,乌云和火力支援组是后卫,田小牛和董强你们俩踢中场,电台兵守门!明白没有?!”
“明白!”大家笑着喊。
“班长,这是踢球还是打仗啊?”田小牛挠挠脑袋,“怎么我觉得跟战斗编组一样啊?”
“踢球——但是我们踢球的目的是什么?”林锐说,“娱乐,对了!娱乐的目的是什么呢?更好的去训练去准备打仗,那我们娱乐的同时练习一下各自战斗位置的配合有什么不好的?球场上形成的默契也会带到战场上,这是潜移默化的。走吧!给三排的家伙们一个好看!”
战士们嗷嗷叫,跟着林锐跑入沙滩球场。围观的战士们敲锣打鼓嗷嗷叫,挥舞着红旗。
大海哗啦啦扑着沙滩。
耿辉穿着迷彩服站在不远处背着手,看林锐发表完刚才的赛前鼓动满意地笑了。
特种大队的海训正在进行,黄昏之中的海训野外营地一片热闹。林锐带着战士们在沙滩足球场上生龙活虎,不时地下着果断的命令,一班的战士们也不知道是踢球还是打仗了,嗷嗷叫着士气高昂。
陈勇在边上自己打树,树叶哗啦啦响。
“陈勇!”耿辉喊。
“到!”陈勇跑步过来,满头是汗。
“你们特战一营的提干推荐名单出来没有?”耿辉问。
“我们营还需要名单?”陈勇眨巴眨巴眼睛。
“废话!”耿辉说,“哪个营不需要名单?”
“不是林锐吗?”
“谁说了?”耿辉问。
“这还用说吗?”陈勇纳闷,“这不用推荐都知道是他啊?战士们都说咱大队就是有一个战士提干指标,那也是他的啊?”
“胡闹!”耿辉怒了,“你是不是没有组织?”
“是。”陈勇说,“我觉得不用组织啊,选也是他不选也是他,我们营海训科目多……”
“你再说一次?”耿辉问,“你知道什么是战士的民主权利吗?那照你这么说,咱们国家就不用搞人大选举了,也不用那么多人大代表在人民大会堂选举国家主席了!”
“是,我错了。”陈勇低头。
“你现在是营长了!”耿辉指着他的鼻子,“别让我一天到晚指着你鼻子骂,要学会成熟,学会作工作!和平年代管理部队比战争时期要难得多!你别跟那儿跟树过不去破坏绿化了,赶紧回去准备组织怎么推荐!”
“是!”陈勇敬礼,转身跑了。
耿辉消消气,觉得肚子有点疼,捂住深呼吸两下。
“政委!”小汪跑过来,“这是军区直工部的急件,请你签字!”
耿辉拿过来看看,点头,签字。
“政委,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小汪问,“我去叫秦所长吧?”
“这几天在海边蚊子多,没休息好。”耿辉说,“你去吧,不用麻烦医务所。”
“是,我晚上给您送花露水过去。”小汪敬礼,转身去了。
“明天海上运动射击,你把警戒线要布好。”耿辉叮嘱,“伤了老百姓可不得了,一早你就拉好警戒线别让渔民过来。”
小汪去了,耿辉捂着肚子蹲下,豆大的汗珠冒出来。
“政委,你怎么了?”刚刚换下来的乌云光着膀子跑过来。
“没事,我捡贝壳。”耿辉伸手在沙子挖,“给儿子带回去。”
“我替您挖!”乌云蹲下挖,“政委,您要喜欢贝壳,明天早上我去给您去退潮的沙滩捡,那边贝壳都是刚刚冲上来的特别好看!”
耿辉笑笑,也没往心里去。
乌云不说话就是在那儿刨,找贝壳。
晚点名开始,陈勇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小小的不满编的营很快点完了。他咳嗽两声:“下面我得说说关于战士推荐提干候选人的事儿!咱们营前一段训练任务重我也就没组织,今天政委催我了我就赶紧组织组织。每个连有一个提干指标,由所在排的战士推荐产生,然后上报营和大队常委,接着是军区直工部,然后任命才能下来。但是我们营现在不满编,只有一个连,所以也就只能有一个提干名单了。提干是每个战士都关心的大事儿,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认真对待。一周时间大家仔细考虑,一周以后全营无记名投票。解散!”
大家就解散。
田小牛从供水车那边提着桶走回来,乌云急忙接住:“我给你拎!”
“乌云班长,今天我是小值日!”田小牛赶紧说,“我怕班长骂我!”
“林锐敢骂你?我骂他!”乌云嘿嘿笑着,“给我给我!”
田小牛的水桶被抢过去了,看着乌云的背影纳闷:“太阳从西边出来?老兵替新兵作值日?”
帐篷里面,乌云在发淡水:“都注意了啊!先洗脸洗手再洗脚,淡水就这么多,可别给糟蹋了!”
林锐在灯光下看莎士比亚戏剧,他已经可以朗读了。他纳闷地看乌云:“今天不是你值日啊?”
“我闲着没事,让新兵同志多休息休息。”乌云笑着说。
水分完了,乌云自己提着空桶走了。林锐喊他:“乌云,你自己的水呢?”
“我?”乌云笑着回头,“我不需要。”
“这不胡闹吗?你不洗漱啊?”林锐问。
“淡水少,分给同志们吧。”乌云笑,“我是老兵了,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林锐纳闷看他,不知道怎么回事。
田小牛洗完脸洗脚:“乌云班长真够意思!”
在他上铺的董强噗哧一笑,田小牛问他:“你笑啥?”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董强伸头小声说一句。
田小牛挠挠头:“啥?”
“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董强笑着摇头,“还是不说了。”
田小牛擦擦脚起来爬他床上:“你赶紧说,不然晚上睡不着了。”
董强拉他过来:“乌云班长为什么现在成雷锋了?意思还不明白啊?他想跟林锐班长争提干指标!”
田小牛看看乌云在外面清理败类的背影,看看董强:“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哟,不简单啊!”董强好奇看他,“你怎么也会说了?”
“跟你学的。”田小牛嘿嘿一笑,下床,“乌云班长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林锐还在看书,但是眼睛已经飘向外面倒败类回来的乌云。
凌晨,军号刚刚响,耿辉就出了帐篷。他深呼吸,转腰。脚下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他低头看是个麻袋,打开来里面都是湿漉漉的贝壳。
耿辉一愣,想起来了。他苦笑:“这个乌云!怎么也动起来花花肠子了?”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穿着潜水服光着脚的战士们唱着歌踩着沙滩列队回到营地。陈勇挥挥手:“没啥说的,解散!都去冲澡去!”
“哦——”战士们欢呼着开始脱潜水服,叠好放在地上光着屁股跑向充当浴室的塑料布围成的临时浴室。担任保障的战士走过来收好潜水服和氧气罐、脚蹼等等,陈勇也脱光了跑进浴室:“十分钟啊!都赶紧洗!淡水紧张!”
哗啦啦,头顶的莲蓬头洒下淡水。田小牛呼拉拉给自己身上摸着香皂,乌云笑着过来:“小牛,转身!”
“干啥啊乌云班长?”田小牛问。
“转身。”乌云给他拉过来,在他背上开始擦肥皂。
“哟!这可使不得啊班长!”田小牛赶紧躲,“我咋能让你给我搓澡呢!”
“过来吧你!”乌云拉过来他给他擦背,“这个力量行不?”
“行,行!”田小牛喜不自胜,“我的妈呀,果然是革命军队啊,老兵给新兵搓澡了!”
林锐正在打肥皂,听见这个转过头。他看见乌云在笑着给战士们轮流擦背。林锐不忍心看下去,转过脸冲水。
“林锐,我给你擦背!”乌云笑着过来。
林锐看着他,看着他满身的烧伤伤疤,久久无语。
乌云拉他:“转身。”
林锐鼻子一酸,拉乌云转身,自己给他擦背。头顶的水冲在林锐的脸上,他的泪水也流下来。他的肥皂走过乌云背上那些严重烧伤留下的疤痕,声音颤抖着:“乌云,你这样没有用的!”
乌云一愣,回头笑:“说啥呢?”
“乌云!”林锐忍着眼泪擦着他的背,“你把我当兄弟的话,就相信我说的——这样没用的,还会给人看笑话。”
乌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过头低声说:“林锐,你比谁都了解我。我实在是不想再回草原放羊了,我娘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我得把她接出来。”
“那你这样有用吗?”林锐说。
“有用没用,我努力过了。”乌云闭上眼睛,“林锐,我不是想和你争。我们是兄弟,生死兄弟!机会就这一个,悬在我的头顶,我肯定是想抓住的。抓住了,我这辈子就是国家干部,抓不住,我可能还要回草原。我娘太苦了……”
林锐默默地听着,擦去眼泪。
乌云转身,面对林锐:“我不是要你让给我,你别那么想。我只是想自己也努力一次,输了就输了。”
林锐点头。
“你赶紧洗吧,咱们就十分钟。”乌云笑着说。
林锐给自己光头和脸上抹上肥皂,抬头冲洗,眼泪默默地流。
黄昏当中,耿辉在沙滩带着林锐散步。
“按说我不该越级找你这个班长谈工作,不过作为政委有些事情我得和你谈谈。”耿辉背着手说。
“是,政委。”林锐跟在他身边。
“你们班的乌云,最近情况好像不太正常。”耿辉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说,“你没发现吗?”
“政委,乌云一直都是这样热心的。”林锐说。
“我不是说他热心不热心。”耿辉说,“他是个憨厚的好同志,我知道。我想说的是,由于这次提干推荐的事情他的思想可能产生某种波动。”
林锐不敢说话。
“你怎么看?”耿辉看他。
“我没什么看法。”林锐说。
“乌云是你一起当兵的战友,还救过你的命。”耿辉淡淡地说,“你能没什么看法?”
“正因为这样,我才更没什么看法。”林锐说。
“你打算让给他?”耿辉问。
林锐半天不说话,良久:“政委,我还可以考军校,就是考不上退伍回家我还在城市,可以找到工作。但是乌云不行,他退伍了就是牧民,还得回去放羊。他母亲因为送他参军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现在也是含辛茹苦。”
耿辉看他说完,转向海面:“你喜欢看名著,听过雨果的一句话吗?”
“您说。”
“世界上最宽广的是海洋,比海洋还要宽广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广的是什么?”
“人的心灵。”林锐说。
“你以为你让给乌云就是心灵宽广吗?”耿辉问他,“那样恰恰是心胸狭窄的表现。你心里只装得下战友情意吗?——你心里装得下这个吗?”
耿辉点点林锐头顶作训帽上的军徽轻轻地说:“这个,是什么?是一个中国军人的信仰!我们来到这个部队,责任是什么?是建设一支枕戈待旦的特种部队!这个军徽就是我们的最高信仰,我们个人在这个信仰面前都是渺小的。我们所作的一切都要为这个信仰而努力!”
林锐看着政委。
“我知道你牺牲自己都无所谓,不愿意伤害乌云的心。”耿辉说,“但是你要对得起这个信仰,谁更适合?谁更能成为我们这样一支特种部队的中坚力量?你自己心里有数。”
林锐低下头。
“我不多说什么,你很聪明,会懂我说的话的。”耿辉转身走了,“你在海边好好想想吧,我们是为了什么在这里的。不是为了一个两个战友,是为了祖国和军队。”
林锐站在海边,看着波澜壮阔的大海,心里也在起伏着。
特战一营推荐提干候选人无记名投票在营地外面的一个树林里面召开,陈勇简单说了几句就让大家最后思考半小时写选票。战士们都坐在沙地上拿着发下来的选票,有的也互相议论几句。
“不许说话!”陈勇黑着脸说。
林锐看看乌云,乌云强行挤着笑容看着大家。
林锐低下头。
投票即将开始,乌云突然站起来。大家都看他,乌云慢慢脱去自己的迷彩服,然后是短袖衫。乌云就这么赤裸上身看着林锐,眼巴巴的。
一身的伤疤就露在大家面前。
林锐鼻子一酸,低下头。他再抬起头已经是泪花闪闪,他在选票上写下“乌云”两个字。他第一个站起来走到投票箱前扔进去,转身对大家说:“我选乌云。”
依照林锐在战士们当中的威望,大家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乌云看着林锐,嘴唇颤抖着:“林锐!”
“我选你!”林锐坚定地说。
陈勇看着他们俩,低下头没说话。林锐看着大家:“我就说一句话,乌云是我的兄弟,是你们的兄弟!”
在他的眼神注视下,战士们都低下头。沉默半天以后,很多战士在改自己的选票。
“对不起,林锐。”乌云哽咽着说,“我不是故意让你看我这身伤疤,我太想提干了,你原谅我……”
“我知道。”林锐给他裹上迷彩服,“不用多说了,我说过不会伤害你的。”
大队部的大帐篷。耿辉看着特战一营送上来的名单,对着陈勇怒吼:“这怎么回事?!”
“战士自己选的!”陈勇低头说。
“你把林锐给我叫来!”耿辉说。
“是!”陈勇转身,耿辉又叫住他:“算了!”
陈勇回头,耿辉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们去吧。明天,我就报军区直工部。你让林锐好好复习,准备今年考军校。”
陈勇低声说:“是。”
耿辉看着陈勇出去,觉得胸闷肚子疼。他把自己的肚子顶在桌子角,从抽屉拿出药吃下去喝口水。
“不争气的家伙啊……”流着冷汗的耿辉长叹。
北京。总参情报部大院,三军特种部队部队长会议已经接近尾声。何志军合上自己的公文包从座位起身,副部长叫住他:“何志军!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是。”何志军跟着副部长走到办公室。
“总部领导很关心你们狼牙大队的建设,你们大队也确实作出了不错的成绩。”副部长让他坐下,“现在你们大队已经扩编,你们是兵强马壮啊!”
“都是首长们的关心,这是我们的份内事情。”何志军说。
“和你谈正经事儿,针对你们扩编的新局面,为了加强你们大队的领导力量,总部决定给你派一个精干的主抓训练的副大队长。”
何志军一愣。
“我们这次选的人是精中之精,也是总部首长反复研究过的。”副部长笑着说,“他学历也比较高,是参谋学院的硕士,在特种作战和情报作战上也很有造诣。出国执行过任务,也当过外军特种部队的教官,眼界很开阔。”
何志军不说话。
“我知道你不乐意。”副部长笑,“自己当独立大队的大队长习惯了,所以不希望再来个副大队长——我问你一句,你正团几年了?”
“快六年了。”何志军眨巴眨巴眼睛想想。
“你能一辈子当那个大队长吗?”副部长问,“你要作好第二梯队的准备工作,总部和你们军区首长都研究过你的提升问题。这是给你吹个风,你今年就提副师,还在你们军区作情报部副部长,主抓特种作战。”
何志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怎么就给我提了呢?”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到了该你提的时候自然会给你提。”副部长笑着说,“我先介绍一下你新来的副手。秘书,叫他进来。”
一个中校匆匆走入办公室,站在红地毯的中央敬礼:“报告!”
副部长奇怪地笑:“你们认识一下。”
“小雷子!”何志军已经站起来张大嘴哈哈笑了,“怎么会是你呢?”
雷克明中校还是那么淡淡一笑:“不是我能是谁?”
“太好了太好了!”何志军抓住他的手转向副部长,“这个副大队长我要了我要了!”
副部长笑:“你们一起走吧,雷克明的任命你们军区领导已经同意了。他在我们部门一线工作的时间太久了,也该换换地方了。”
“好好!”何志军笑着说,“我带你打兔子去!回去让你嫂子给你作红烧兔子!看你这个脸瘦的,走走走!——首长,我们走了啊!”
副部长挥挥手:“去吧去吧!”
方子君从宿舍出来,张雷又在门口坐着。她不说话径直走,张雷在后面跟着。
“我说过你不要再来了。”方子君说。
“这是军区总医院,我来也没人说不行。”张雷还是那么调皮地笑。
方子君头也不回:“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这是你的问题。”张雷说,“我的问题是喜欢追你。”
“我不是小女孩,这没用的。”
“那我不管!”张雷嬉皮笑脸,“这是我的自由。”
方子君快步走着:“你不要影响我工作!”
“你到办公楼跟前我就停下。”张雷说,“你又不是不知道。”
方子君无语了,低头快速走。她走到办公楼门口,看见一辆奥迪轿车慢慢停在楼门口。穿着少将制服的刘参谋长和萧琴下来,走向大门。方子君眼前一晕,差点没倒下。
张雷急忙过来扶住她:“你怎么了?”
“放开!”方子君触电一样跳到一边去。
萧琴冷冷看着。刘参谋长也听到这声喊,转头看见张雷悻悻地站着,在看旁边的女医生。
“张雷!”刘参谋长脸上露出笑容。
“首长!”张雷没法躲,只能跑步过来立正敬礼。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刘参谋长捶了他胸脯一下,“小伙子怎么现在这么瘦?营养不良啊好像,怎么回事?来这儿看病?”
“我,我,啊。”张雷只好说是。
“这位是?”刘参谋长看着方子君。
方子君也没法躲了,只好过来敬礼:“首长好!……阿姨好!”
“你们认识?”刘参谋长看看萧琴看看方子君。
“她是芳芳的朋友。”萧琴笑容可掬地说,“对吧,子君?”
“是。”方子君面无表情说。
“我一直很关心你,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萧琴问。
“还好……首长,阿姨,我去工作了!”方子君咬牙敬礼,转身快步跑进去。
张雷不敢在刘参谋长面前乱动,只好站着。
“我们芳芳也认识他。”萧琴笑着说,“他和芳芳是好朋友。”
“是吗?”刘参谋长意外地说,“你说说这个世界有多小?你和芳芳是高中同学?”
“不是,我是从部队考上军校的。”
“哦,原来是哪个部队的?”刘参谋长笑着问。
“空降军。”张雷说。
刘参谋长有点意外:“你是伞兵?”
“是。”张雷说,“我家都是伞兵。”
刘参谋长仔细打量他,脑子在想着:“好!好!”
张雷纳闷,好什么啊?
“我去检查了,你在外面等着!”刘参谋长笑着说,“出来跟我走,去我家吃饭!”
张雷纳闷,吃什么饭啊?
刘参谋长和萧琴走进楼道,刘参谋长笑着说:“我说呢,芳芳一直对军事都不关心,怎么突然这段时间缠着我要空降兵的资料看呢!还问我,她能不能去学跳伞,给我吓了一跳!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小伙子啊?”
萧琴笑:“觉得这个小伙子怎么样?”
“不错!”刘参谋长说,“大智大勇,日后必成大器!”
张雷还戳在车旁边傻着,陈勇走过来:“你跟这儿干吗呢?”
张雷看看陈勇:“等人。”
陈勇笑笑,不解释要往里面走。方子君正好大步走出来,看着奥迪车发晕。陈勇和张雷都纳闷看着她。
“张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方子君大声说。
张雷很窘迫。
“方大夫,这种私人问题你们还是找地方单独说吧。”陈勇小心地说,“周围都是人。”
“就是因为有人我才这样说!”方子君流着眼泪断然说。
“子君,我到底作错了什么?”张雷的脸都发白。
“你没错,是我错!”方子君说。
“方大夫,你们俩的事儿我不好多嘴,不过这样吵不合适。”陈勇看看奥迪车,“这是首长车,让军区首长看见了不合适。”
“我就是要给她看见!”方子君大声说,已经泣不成声。
“方子君!”张雷大声说,“只要你不结婚,我是不会放弃的!”
方子君低下头抽泣,突然扬起头:“是吗?”
“对,只要你不结婚,我永远不放弃!”张雷坚定地说。
方子君突然转向陈勇:“陈勇,我问你!”
“到!”陈勇立正。
“你……”方子君头发晕,她坚强地站住了:“你愿意娶我吗?”
“你愿意娶我么?”
一个晴天霹雳就直接劈在张雷头顶。
方子君泪眼盈盈地看着已经彻底傻掉的陈勇。
陈勇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方大夫,你没喝酒吧?”
“我现在很清醒!”方子君流着眼泪声音很大,很多人都看这边,“陈勇,你愿意不愿意娶我——就一句话,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去登记!”
“方子君!”张雷怒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方子君闭上眼睛。
“你会后悔的!”张雷的脸都白了。
“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方子君睁开眼睛,咬紧牙关说。
“方大夫,你现在不冷静。”陈勇沉默了半天说,“有什么事情都下去说吧。”
“不!”方子君看着他大声说,“我现在就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也让她知道,我方子君——不喜欢张雷!不……喜欢他!我讨厌他我恨他我不愿意看见他!”
“这不是真的……”张雷的脸煞白,慢慢后退着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这是真的!”方子君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合适……我喜欢陈勇,他和我一起上过战场……我们是一个时代的军人,而你……不合适……”
“这不是真的!”张雷高喊,眼泪已经流下来。
方子君忍着眼泪,突然一下子抓住陈勇的手。陈勇浑身都哆嗦了一下:“方大夫?!”
“这是真的!”方子君一字一句地说。
“不!不!”张雷大叫着退后,转身就跑。
方子君头晕目眩,晕倒了。
“方大夫!方大夫!”陈勇抱住她高叫着,“医生!医生!救人啊!”
方子君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张雷喃喃地说。
“张雷!”刘晓飞抱住他,“你别这样!”
“这不是真的!”张雷怒吼着用脑袋去撞击攀登楼的墙,额头上再次流血。几个同学急忙冲上来抱住他直接就按在地上。
“这不是真的——啊——”张雷怒吼着但是不能乱动,他的两只手抓住地面抓着尘土抓出了血。
“这怎么回事?”队长跑过来,“让别的队看笑话是不是?”
“他女朋友要嫁给别人了。”一个同学低声说。
队长也一愣:“军区总医院的那个?”
“对。”
队长寻思着,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啊?那姑娘我见过啊,挺好的啊!”
“这不发生了吗?”同学低声说,“他一回来就撞墙,谁也拦不住。”
队长蹲下,看着被按在地上挣扎的张雷:“张雷?张雷你听见没有?”
张雷看他,脸部还是扭曲着。
“你不配作个军人。”队长说完,起身就走。
大家都诧异地看队长,队长走了几步回头:“都放开,让他撞!撞死也别拦着他!”
大家看着队长,慢慢松手了,都保持警觉随时准备扑上去抱住他。队长站在原地冷冷看着张雷站起来,张雷的常服已经掉了好几个扣子,额头在流血。
“把你的领花肩章都给我摘下来!”队长冷冷地说。
张雷不动。
“刘晓飞!”队长突然怒吼,“动手!”
刘晓飞着急地:“队长!”
“动手!”
刘晓飞无奈,只好转向张雷,手伸向他的领花。张雷一巴掌就打开他。
“为什么不让摘?”队长问。
张雷红着眼睛:“我是军人!”
“在编制上你是现役军人,但是你不配穿这个军装!”队长不屑地说。
张雷呼吸急促地看着队长。
“军人是什么?”队长冷冷地说,“军人是战争的宠儿!是在死神面前不会皱眉头眨眼睛的硬汉!你是吗?”
“我不怕死!”张雷高喊。
“对,你是不怕死。”队长不屑地笑,“但是你怕活着。”
张雷看着队长。
“活着,比死更艰难!”队长看着他说,“人生的路很漫长,你有勇气在战争时期去死,有胆量在和平年代活着吗?”
“我有!”张雷怒吼。
“那就活给我看看。”队长的声音很平淡,“不要以为你张雷是伞兵就多了不起,就不该遇到挫折——这个院子里面都是军人,有过比你更曲折经历的多的是。你别丢军人的人了,先摘下领花肩章再去撞墙。”
队长转身就走,张雷看着队长的背影急促呼吸着。刘晓飞小心地给他拂去身上的灰尘,系好风纪扣,整理他的常服。
“我是军人。”张雷看着刘晓飞和同学们说。
“对对,你当然是。”同学们连声说。
“把帽子给我。”张雷说。
刘晓飞把地上的军帽捡起来,拂去灰尘交给张雷。张雷戴上军帽,深呼吸:“我是军人,是战争的宠儿!”
大家看他。
张雷的脸上平静下来:“我是硬汉。”
他推开同学们,慢慢地走着。
同学们看着他的背影,都无言。
“这都怎么搞得啊?”刘晓飞自语。
“我有勇气在战争时期去死,就有胆量在和平年代活下来!”张雷突然站住,回头面对同学们高喊。
陈勇默默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方子君。
方子君慢慢睁开眼睛,已经没有眼泪,眼中无光。
“我去把他叫回来。”陈勇戴上军帽。
“陈勇!”方子君说,“你不要叫他,不要……”
陈勇慢慢转身:“你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方子君无力地闭上眼睛。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陈勇站在她的床前。
“你帮不了我的。”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陈勇说,“哪怕是我的生命!”
方子君苦涩地笑:“谢谢你,陈勇。可是你真的帮不了我的……”
“我能为你作什么?”陈勇问。
“我没有退路了……”方子君长叹。
“那不是你的真心话。”陈勇看着她说,“我不会趁火打劫的——我陈勇在战场上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英雄,在你的面前我也不会是个卑鄙小人!”
方子君感激地:“陈勇!”
“我喜欢你,也尊重你。”陈勇恳切地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为你作一切事情!——告诉我,我可以为你作什么?”
“我必须和他分手。”方子君平静地说。
“为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
“那我不问,你说怎么作?”
“他不会死心的。”方子君说,“我需要让他彻底死心!”
“你说。”陈勇看着她。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方子君看他。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愿意,还是不愿意?”
陈勇沉默半天:“……你知道答案。”
“我跟你结婚。”方子君苦涩地说。
“你爱他。”
“是的,我爱他。”方子君说,“但是我不能爱。”
陈勇低头,抬起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这样充当这个角色。——但是,我会先写好一份离婚协议交给你。”
方子君看着他。
“你随时可以签字。”陈勇说,“而且,我也不会碰你——我陈勇是个粗人,也没文化,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我不问你为什么,也不会去问你这样作的真正目的。只要你方子君交代的事情,无论对错,我没有不办的。这个任务我会完成,你保重!”
陈勇退后一步,啪地立正敬礼。
“你为什么会这样?”方子君问。
陈勇站在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没有回头:
“因为,我爱你。”
方子君感激地看着他拉开门出去,委屈地哭了。
雷克明和何志军走在大院里面说着话,耿辉匆匆从后面走上来:“你们二位很悠闲啊?”
“怎么了?”何志军问。
“出事了。”耿辉无奈地说,“我们上报军区直工部的士兵提干推荐名单被打回来了。”
“怎么回事?”何志军纳闷。
“直工部卡了硬指标,不是高中毕业的不行。”耿辉说,“我们推荐的士兵有两个是初中毕业,还有一个是小学文化。”
“你怎么那么糊涂呢?”何志军问,“小学文化你推荐他干什么?那不明摆着让军区捋我们吗?”
“是乌云。”耿辉说,“当时我也糊涂,不想伤害他。”
“这不是更大的伤害吗?”何志军踱步,“战士都做好提干的准备,可能都给家里写信打了电话,亲朋好友都知道了——现在倒好,他怎么跟亲朋好友交代?在咱们部队还好说,他们都是老兵,没人敢随便说个不字。”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耿辉说,“直工部同意对那两个初中毕业的战士进行文化基础和军事技能考试,如果可以达到基层干部的标准可以考虑——乌云,他们根本不考虑。”
“我记得他。”雷克明说,“我来和他谈吧。”
“你刚刚到大队,对这些工作还不熟悉。”何志军说,“这种恶人还不能你去当。”
“就因为不熟悉,我才更合适。”雷克明说,“你们熟悉反而不好说话。”
“那好吧。”何志军点头,“注意方式方法,乌云是个很憨厚耿直的战士。”
“特种部队对基层指挥员的要求,他也确实不能胜任。”雷克明看着乌云的材料,“他虽然能吃苦,但是不具备外语和基本文化基础,没有培养的前途。”
“感情用事,往往才会真正伤害了感情啊。”何志军背着手看着训练场上的战士们感叹。
耿辉苦笑:“如果我坚决点,就不会有这个事情了。我要在常委会上作检讨。”
“我去了。”雷克明看完材料心里有底了,走了。
何志军看着他的背影:“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他就要烧到战士的头上了。老雷是有心在大队树立自己一贯的冷面杀手形象啊——那我们空下一个名额,军区怎么说?”
“点名要林锐。”耿辉说,“我还挨了批评,说这样的战士如果不能提干是我们工作的失职。”
何志军苦笑:“不是你的,争也没用;是你的,怎么让都是你的。”
“来来来,抽烟抽烟!”
大家坐在训练场上休息,大汉淋漓的乌云笑呵呵地给班里弟兄散烟。林锐拿过来烟一看是石林,大惊:“我操!你日子不过了?”
“咳,这算啥!”田小牛嘿嘿笑着点着烟,“等咱们乌云排长走马上任,那就是国家的人了,拿工资了!一个月一千多呢,到时候抽石林都是赖的!”
大家哄笑。
“等我命令下来,我请大家抽红塔山!”乌云乐得合不上嘴。
林锐笑着骂他:“烧包吧你就!照你这么发烟,你就当了团长工资也不够你造的!”
董强看看乌云,再看看林锐,无奈地叹息。
“怎么了?”眼光敏捷的林锐看着他。
“班长,要我说实话吗?”董强提起枪走到林锐面前蹲下。
“说。”林锐不动声色。
“我恨你。”董强看着林锐说。
“为什么?”林锐还是不动声色。
“你让我们全体在战场上进入险境。”董强苦笑着说,“他是出色的特战队员,但是不具备指挥才能,我不愿意跟着这样没脑子的排长上战场。”
“混蛋。”林锐牙齿里面挤出这两个字。
“班长,你让我说实话的。”董强说完起身走了。
“你给我回来!”林锐叫住他,“听着,这个话不许对任何人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乌云以后是我们的排长就是绝对直接领导,不许你在下面乱说!你给我记住了!”
“是。”董强闷闷不乐地说。
“我跟你们一起上战场,记住这个!走吧。”林锐说。
乌云已经站在圈子中间,开始忘情唱歌:“从草原来到天安门广场……”
歌声当中,雷克明的身影出现在训练场上。林锐第一个看见他:“起立!”
大家赶紧起立,乌云也急忙站到队伍里面去。
雷克明目不斜视,快步走过来,光学镜片后面的眼睛锐利而寒意天然而生。林锐跑步到他面前立正敬礼:“报告副大队长同志!特战一营一排正在组织室内近战训练,请指示!一排代理排长林锐!”
雷克明还礼:“稍息吧。”
“是!”林锐敬礼转身跑步到队列前面。“稍息!”接着跑步入列。
“同志们!”雷克明站在队列前面,“请稍息!——我今天看了你们的训练,速度不够快!你们的手下脚底下都是软绵绵的,根本就看不见力度!你们是在玩游戏?这是在准备打仗!你们的面前就是敌人,就要往死里面打!心慈手软就是害了自己也害了战友,明白了吗?”
“明白!”战士们齐声怒吼。
“继续训练!”雷克明说。
“一排继续训练!”林锐出列组织,“各个小组立即到位!”
战士们迅速动着。
“乌云,林锐,你们过来一下。”雷克明一招手。
乌云和林锐看看他,纳闷地走过去。他们身后,空包弹已经劈啪开始响,战士们按照战斗编组鱼贯进入汽车轮胎搭建的室内近战训练场。
“乌云,军队是什么?”雷克明看着他淡淡地问。
“是钢铁集体。”乌云纳闷地问,“副大队长,您问这个干什么?”
“钢铁集体就是由钢铁的纪律凝结成的,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战争机器上的一个螺丝钉。”雷克明说,“我们都是为了这部战争机器运转通畅,都有各自的职责,缺一不可。”
乌云看着雷克明。
“我是想告诉你——由于你的学历不够,你的提干推荐,被军区驳回了。”雷克明没有什么表情。
乌云犹如被雷劈了木然了。
林锐也睁大了眼睛。
“军区直工部点名要林锐,很遗憾。”雷克明的语音永远是不高不低不紧不慢,“你是老兵,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军队有军队的硬性规定,这些我们谁都没有办法。”
乌云的脑袋嗡嗡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批你半天假,可以休息一下。”雷克明说,“站直了,你是经过战斗考验的老兵,别让新兵同志看笑话。失败没什么丢人的,被失败击倒才丢人。把枪交给林锐,去吧。”
雷克明转身走了。
乌云张大嘴,耳朵还在嗡嗡。
林锐看着乌云:“乌云?”
乌云的脸上没有表情,喃喃地:“我已经给我妈写信了……”
林锐低下头:“我去找大队长和政委!”
乌云一把拉住他:“你还觉得我不够丢人吗?”
“乌云,你别这么说!”林锐看着他。
“我为了提干,什么都豁出去了。”乌云木然地说,“也包括你,我的兄弟……”
“我没什么!”林锐着急地说,“我今年就考军校了!”
乌云惨淡地一笑:“我没脸见人了。”
“胡说!”林锐严厉地说,“我看他们谁敢说你!”
乌云把枪交给他:“我回宿舍休息。”
乌云独自在训练场走,脚步跌跌撞撞。
“田小牛!”林锐高喊。
“到!”田小牛从里面抱着步枪出来,“班长啥事儿?”
“把枪给我,你跟着乌云班长!”林锐高喊。
“是!”田小牛急忙摘枪,“班长,怎么了?”
“少废话,一步也不许离开!”林锐命令。
“那他上厕所呢?”
“你给他拿纸在边上站着!”林锐厉声说,“去!”
“是——”田小牛拉长声音敬礼转身就跑去追乌云。
乌云跌跌撞撞走着,忽笑忽哭,田小牛去扶他:“乌云班长你咋的了?”乌云推开他,笑声和哭声都很凄惨。战士们都从训练设施出来看着,目瞪口呆。
林锐心如刀绞。
乌云高声唱起了一首蒙语歌曲,苍凉的旋律嘶哑的歌声在训练场上空回荡。
“我说你是不是真的脑子坏了?”何小雨瞪大眼睛看着方子君。
“你别管,这是我的事!”方子君大步走着。
“姐姐,我是你妹妹!”何小雨一把拽住她,“张雷是我兄弟,你得跟我说清楚!”
“这本来就说不清楚……”方子君掰开她的手,“你回去吧。”
“方子君!我怎么就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何小雨站在后面厉声问。
“我,就是这种人!”方子君不回头,咬牙说。
“我不相信!”何小雨急哭了。
“你已经看见了。”方子君走了。
“老天爷,你瞎眼了啊?!”何小雨气得跳脚,“你赶紧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方子君流着眼泪大步走着。
“方子君!你如果不回心转意,我就不认你这个姐姐!”何小雨高声说。
方子君站住了一下,头晕。
“姐姐!你不要这样耍我了好不好?”何小雨看见了希望,哭着说。
“不是我耍你,是命耍我。”方子君大步走了。
走到宿舍跟前,方子君看见了银白色的奥迪轿车。林秋叶下来看着她,方子君笑笑,却出来眼泪。
“大闺女,到底怎么了?”林秋叶关切地问。
“妈——”方子君扑上去抱住林秋叶委屈地哭了。
“车里说,这里人多。”林秋叶拉她进来,“晓敏,你先下去吧。”
车门关上以后,林秋叶拉着她的手问:“你怎么突然要结婚了?”
“妈,你别问了……”方子君哭着趴在她肩膀上,“你就是我的亲妈,何叔叔就是我的亲爸爸……”
“我们当然是。”林秋叶耐心地看着她。
“我是不是好女儿?”方子君问她。
“是。”林秋叶点头。
“我会孝顺你们的……”方子君埋头在林秋叶怀里。
林秋叶抚摸着她抽泣抖动的后背:“大闺女,到底怎么了?”
“妈,我没事,你抱我一会就好了……”方子君喃喃地说。
何小雨跑过来,在车前速度慢了。
“你喜欢陈勇吗?”林秋叶问。
“妈,你不要再问了。”方子君甜甜地闭着眼睛笑着,“你抱我一会就好……”
何小雨看着方子君偎依在母亲的怀里,鼻子一酸。林秋叶招手,何小雨上车在另外一边抱住方子君:“姐姐,我不该那么说你……”
“我很幸福,真的。”方子君闭着眼甜甜笑着,“我有妈妈,有妹妹,还有爸爸……有你们,我足够了……”
林秋叶很纳闷,看着方子君:“到底怎么了?”
“别问了,妈。”方子君不睁眼,“让我睡一会。”
林秋叶拿出大砖头手机交给外面的晓敏:“关上,一个小时以内我什么电话都不接。”
方子君偎依在母亲的怀里,妹妹抱着她,甜甜地睡去了。
她觉得,这是她最安全的角落。张雷的爱情热烈,却带有意料不到的危险。
只有亲情,是最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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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长,政委,副大队长。”陈勇进了作战指挥室的门敬礼。
“陈勇,有事儿吗?”何志军从地图前面抬起头。
“这是我的结婚报告。”陈勇双手递过去。
“你要结婚?!”耿辉喜出望外。
“哟!想不到我们的少林和尚是这帮小兔崽子第一个要结婚的啊,哈哈哈……”何志军高兴地搓手,拿起杯子喝水,“我不看了,批准!老耿签字。”
耿辉拿过结婚报告只看了一眼就吓了一跳。
“哪家姑娘啊?”何志军喝着水问。
“方子君。”陈勇回答。
噗——何志军吐了一地图。
雷克明想想:“是不是老方的女儿?当时在前线跟伞兵谈对象的丫头?”
“对。”耿辉说,“就是她。”
“这是好事儿啊!”雷克明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意,“烈士的遗孤和我们的战斗英雄结婚,这个证婚人你们都别跟我抢啊!我当定了。”
何志军擦擦嘴,看着陈勇:“妈拉个巴子的你没吓死我!又废了我一张地图。”
陈勇敬礼:“大队长。”
“好小子啊!”何志军搓着手走到陈勇面前,“果然是孤胆英雄啊?这个这个敌后隐蔽行动搞得不错啊,居然我也没看出来半点兆头?都从我的后院下手了?怎么我的后院就那么吸引你们这帮臭小子吗?”
耿辉对着雷克明说:“方子君是何志军的养女。”
“老何,这就是你的女婿了啊!”雷克明惊讶地说,“怎么好事都让你赶上了?你不还有个丫头吗,我给我儿子预定上!”
“已经被人包围了,正在围点打援。”何志军苦笑,“你那儿子,跟生猛海鲜似的还是算了。”
雷克明哈哈大笑:“什么时候结婚?”
“八一。”
“好!”何志军点头苦笑,“八一结婚好!军人结婚就要在八一,以后再生个小兵!记住——不能要闺女,操不完的心!还得整天惦记是不是被人给摸到后院了。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我说呢?我要知道是你,能不同意?”
“我们也是刚刚决定的。”陈勇说。
“这一转眼闺女都结婚了哦。”何志军感叹,“拿过来,我签字。”
耿辉把结婚报告递给他,何志军看着结婚报告:“你现在已经是副营干部,应该成家了。好好疼子君,她吃过的苦太多了。别看你武功高,你敢动子君一个手指头,我把你的皮给扒了!——我等着抱外孙子!”
何志军签字。
“这八一马上到了啊?我马上让政治部安排。”耿辉拿起电话,“家属院也得给陈勇调个单居。对了,老何老雷,我们得赶紧跟地方幼儿园和教育系统搞好关系了。这眼看干部们都一天天大了,这些问题也都很快要触及到了。”
“兔崽子们都长大成人了!”何志军笑着说,“我们大队马上就有自己的下一代了,多快啊!”
耿辉笑着出去:“我去政治部了,你们先聊。”
“军区的那帮记者爷爷也给我叫来啊,这是在总部都挂号的战斗英雄!”何志军追着喊。
“忘不了,军报的我都给你叫来!”耿辉头也不回地乐呵呵说。
“你个新郎官还跟这儿戳着干吗?”何志军呵斥他,“我给你准婚假,去我家去!先跟我老婆汇报汇报,过她那关!”
“是!”陈勇敬礼,转身出去。
“美女配英雄啊!好!”何志军笑着回味。
“别臭美了,你的闺女还不知道多黑呢!”雷克明换掉桌子上湿透的地图,重新铺了一张。
“哎——”何志军急了,“你这怎么说话呢!我的仨闺女,一个比一个漂亮!”
“全体都有——向右看齐!”
穿着少尉军官常服的林锐厉声下口令。
“向前看!”
队伍刷地抬头向前。
“副营长同志!特战一营全体官兵集合完毕,请指示!值班员一排排长林锐!”
“稍息。”陈勇还礼,走上前去。“同志们!”
刷——战士们立正。
“今天开始我休婚假。”
战士们一傻,然后开始嗷嗷叫。
“营长!我们要吃你的喜糖!”“祝贺营长!”……
陈勇脸上没有笑容,大家的欢呼逐渐沉静下来诧异地看着他。
“现在营干部少,我不在的时候,林锐要带好部队。”陈勇说,“解散!”
大家诧异地看着陈勇转身走了。
队伍逐渐散开。林锐看看陈勇的背影,也没想明白。乌云默默地摘下自己的帽子:“一班,带回作值日。”
林锐转向乌云:“乌云!”
“到!”乌云戴好帽子转身立正。
“我和你说会话。”
“是,排长!”乌云跑步过来敬礼。
“我说你那么正规干什么?”林锐苦笑,“我是谁有几两猫尿你还不知道?你干吗啊,成心损我是不是?”
“排长,你还有事儿吗?我要带一班去作值日。”乌云还是站得很直。
“乌云!”林锐看着他,“你干吗啊?我是林锐啊!”
“是,你是一排少尉排长林锐。”乌云说。
林锐看着他:“我们是兄弟,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配和你作兄弟!”乌云斩钉截铁。
林锐深呼吸:“你不许这么说!”
“这是事实!”
“你不许这么说!”
“是。”乌云声音低下来,“我服从命令。”
林锐哭笑不得:“老乌!你是蒙古汉子,蒙古汉子的心胸比草原还广阔!”
“我也不配作个蒙古汉子……”乌云的声音很黯淡。
“你跟我走!”林锐命令。
乌云在后面跟着。
澡堂子空无一人。林锐带着乌云进来:“脱。”
“排长?”
“脱!”林锐怒吼。
乌云不说话,开始脱衣服。林锐看着他一件一件脱下来,一身的伤疤显露出来。林锐也开始脱衣服,也是满身伤疤,不过比乌云好得多。
“这是狙击步枪的弹洞。”林锐指着自己的右肩膀,“是你给我拖回去的。”
“是。”乌云说。
“这是刀砍的,在那一瞬间是你给了那个家伙一枪,所以没砍到我的动脉。”林锐指着脖子上的刀疤含着眼泪说。
乌云低下头:“是。”
“这是野外生存的时候毒蛇咬的,你给我吸出了毒液,让我可以活下来!你的嘴都肿了,连水都喝不了!”林锐眼泪汪汪举起自己的胳膊。
乌云再也受不了,蹲下哇哇哭了。
“我们一起走过的艰难岁月,你难道都忘了吗?!”林锐怒吼。
“我没忘,我没忘……”乌云大哭着,“林锐,我都没忘!我记得比谁都清楚!这些天来我一夜一夜睡不着,想的就是我们在一起的那些事儿!我对不起你啊,林锐!我背叛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意,我知道你心软对你下硬刀子!我不是蒙古汉子,不是军人,我不是男人,不是人啊!我被魔鬼迷住了心啊!”
“你给我站起来!”林锐怒吼。
乌云哭着站起来。
“你是蒙古汉子!你是军人!你是男人!你是我最过命的兄弟!”林锐怒吼,“你给我站直了!站直了!”
乌云站直还在抽泣。
林锐一把拿起地上的凉水管打开水龙头,凉水一下子喷出来。他拿着水龙头直接就对准乌云,强大的水流击打在乌云的脸上身上。
林锐高喊着:“你是乌云!你是蒙古汉子乌云!你是特种兵乌云!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乌云!你给我醒醒!醒醒!”
乌云在冰凉的水流冲击下哇哇大哭。
“我们生在一起,死在一起!”林锐高喊。
压抑的乌云在水流冲击下高叫出来:“啊——”
“你身上的伤疤就是我心里的——”
林锐高喊着冲击乌云的伤疤。
“林锐!”乌云突然高喊。
林锐低下水龙头。
“我还能和你作兄弟吗?”乌云看着他问。
林锐的嘴唇翕动着:“生死兄弟。”
“林锐!”乌云大哭着跪下了。
林锐开始穿衣服:“我在外面等你,我希望走出来的是我的兄弟乌云!而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胆小鬼!”
林锐穿上三接头皮鞋大步出去了。
乌云跪在澡堂哇哇大哭。
纤细白皙的手拿起口红旋转出来。
美丽的嘴唇翕动着,口红画出了漂亮的唇线。
眉笔拿在手里,在细致地描着眉毛。
外面的军乐声隐约传来。
方子君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美丽的脸,放下了眉笔。
“子君姐,你好了吗?”何小雨穿着军装戴着伴娘的胸花进来问,“都在等你。”
方子君点头,起身穿上崭新的军装上衣。
“真漂亮。”何小雨感叹,“果然都说的没错——新娘是最美丽的。”
方子君挤出笑容:“走吧。”
大厅里面已经是一片热闹,穿着军装和没穿军装的嘉宾都在互相打着招呼。何志军和林秋叶一个军装一个便装笑容满面,在迎来送往。
最显眼的是还有一个小交响乐队,雷克明穿着燕尾服作指挥。《解放军进行曲》在他的激情指挥下响彻整个礼堂,雷克明指挥得很陶醉,不多的头发上着发胶,因此随着他的指挥甩来甩去。
“听说了吗?”抱着酒壶站在边上的董强对田小牛说,“咱们新来的副大队长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学指挥的。”
“不可能吧?”田小牛疑惑地眨巴眨巴眼,“那咋当了特种兵了呢?”
“我原来也怀疑,不过看他这两把指挥的刷子,半路出家根本不可能。”董强看着雷克明的动作,“据说他当时是文艺兵,在前线体验生活,后来跟他住一起的老班长牺牲了,尸首都没抢回来。他就拿起冲锋枪当侦察兵了,后来就当了指挥员。”
“乖乖,特种部队真的是什么人都有啊!”田小牛感叹。
雷克明看新娘出来,敲敲面前的谱子,举起手。他的指挥棒一挥,《结婚进行曲》就响起来。
陈勇戴着新郎的胸花,旁边的伴郎是林锐,慢慢地走上前。
耿辉是主婚人,他笑着面对着这对走上来的新人。
雷克明的指挥棒落下,音乐结束了最后一个音节。
“今天,是我们A军区狼牙特种大队一个大喜的日子!”耿辉高声笑着说,“我们的战斗英雄、特战一营副营长陈勇中尉,和战场救护队的老兵、军区总医院的正连文职干部方子君同志,喜结良缘!”
雷克明一挥指挥棒,鼓手敲了一阵密集的鼓。
官兵们嗷嗷叫。
“他们相识在战场,相爱在和平,相知在我们特种大队!”耿辉高声说,“让我们举起手中杯,祝福他们白头偕老!”
大家举起手中杯,不过特种大队的官兵都是雪碧。
方子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白皙的脸平静如水。
陈勇看着她,黝黑的脸一样平静如水。
“干!”耿辉高喊。
雷克明举起指挥棒,《喜洋洋》音乐起。
“新郎新娘,喝交杯酒!”耿辉高喊。
陈勇和方子君面对面站着,陈勇手里的杯子是饮料,方子君手里是白酒。
“不管怎么样,我陈勇今天很高兴。”陈勇低声说,“能和你有这么一回,我知足了!”
方子君不说话。
摄影记者们都举起了照相机在准备。
方子君举起酒杯,陈勇也举起来。
两个人的手臂挽在了一起,交叉过来。
方子君闭上眼睛,喝下这杯酒,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
陈勇无语,喝下饮料。
闪光灯亮成一片。
奥迪轿车停在礼堂门口,刘参谋长、萧琴和刘芳芳下车快速走进来。官兵们都起立,何志军和耿辉都迎上去敬礼。雷克明也赶紧放下指挥棒,走过去。
“敬礼——”何志军高喊一声。
所有军人都敬礼。
“来晚了来晚了!”刘参谋长哈哈笑,“我那会啊没完没了,这不一散会就赶紧过来了!祝贺祝贺啊!”
“首长。”陈勇敬礼。
“好小子!”刘参谋长捶他一拳,“媳妇很漂亮,我们好像见过?”
“是。”方子君淡淡地说。
“军区总医院!”刘参谋长拍拍自己额头,“哦,你就是方子君啊!你是芳芳的大姐,对吧!”
“对。”方子君点头。
“子君姐姐,这是我送你的。”刘芳芳笑着递给她一束百合。
“谢谢。”方子君道谢。
“方大夫,你果然是个美人。”萧琴笑着说,“祝贺。”
方子君看着她,很平静:“谢谢。”
“请首长讲话吧。”耿辉笑着说。
“好好!”刘参谋长大步走上台子,“同志们!我说两句!”
刷——都立正。
“别那么拘束,都放松!”刘参谋长笑呵呵挥手,“虽然你们是我的部下,但是今天是陈勇结婚的喜日子,我是来蹭喜酒喝的!”
官兵们哄笑。
“特种大队从无到有,到今天发展壮大,我们的青年干部已经组织了自己的家庭,这是可喜可贺的大好局面!”刘参谋长大声说,“我们扎根山沟,建设山沟,现在又成家在山沟!同志们,作为老兵我要说一句话,就一句——军人不仅要无私奉献,还要学会去幸福的生活!人生的道路很漫长,祝福我们的新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在我们的绿色军营一起走向美好的明天!”
官兵们都鼓掌。
“好了好了,不多说了。”刘参谋长笑着挥挥手,“说多了就喧宾夺主了!我还有一个会,喝杯酒就走!”
他下台,田小牛急忙把酒杯递过来。
“参谋长,您派女儿来特种大队卧底,这一手可够狠的。”耿辉笑着说。
“什么卧底啊,就是来你们这儿锻炼的!”刘参谋长摆摆手,“你们放心,我刘勇军是带兵出身,不会给你们搞阴谋诡计那一套!我女儿说了也不算,再说她说你们都是好话!这不还当了你何志军的三闺女了吗?我闺女的大姐结婚,我能不来吗?”
何志军笑:“首长归首长,这闺女可是我的!”
大家哈哈笑。
“我跟新人喝杯酒,你们别缠着我谈工作,今天我不听。”刘参谋长笑笑说,“新郎新娘,我今天还有重要会议,所以不能跟你们喝尽兴。我把老婆和女儿留下陪你们喝好!改天我单独请你们!”
“首长忙,谢谢首长。”陈勇说。
“谢谢首长。”方子君点头道谢。
“祝贺你们!”刘参谋长和他们碰杯,“我干了!”
“我们老刘现在轻易不喝酒的,他身体现在一直不是很好。”萧琴笑着对方子君说,“这次是专程从军区会议间隙赶来专门喝这杯喜酒的!”
方子君不说话,陈勇道谢:“谢谢首长。”
“胡说八道!”刘参谋长笑着说,“我身体好得很!”
“子君姐姐,陈哥哥,祝福你们。”刘芳芳拿着酒杯过来。
“芳芳。”方子君看着她。
“姐姐?”
“记住我的话。”方子君和她碰杯。
刘芳芳一愣。
“首长,我喝!”方子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痛快,是特种兵的老婆!”刘参谋长哈哈大笑也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我走了,老婆和闺女留着陪你们!慢慢喝!”
“敬礼——”
官兵们举手敬礼。
刘参谋长右手放在帽檐上,大步走出去上车走了。
萧琴刚刚想说什么,发现方子君的脸色变了,注视着门口。
她转过去,脸色也变了。
“记住,你是天杀的伞兵!”
刘晓飞低声说。
张雷不说话,慢慢往里走。
他瘦了,整个人瘦了一圈。
他们的身后,是两纵队捧着满怀百合的军校生。绿色的军装,红色的肩章,桔色的校徽,白色的百合。他们都是军容齐整,黑色的皮鞋擦得蹭亮,脚步一致。
20多名军校生捧着白色百合鱼贯而入。
张雷捧着一把裹着红色绸带的65伞兵刀,刘晓飞捧着一个花篮,慢慢走到新人面前。
都静止,在看着这群军校生。
张雷走到陈勇面前站住,双手递给他伞兵刀:“宝刀赠勇士——虽然这不是什么宝刀,却是我哥哥留下的。”
陈勇庄重地接过伞兵刀,抽出来,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飞鹰。
“希望你,象这把刀的主人一样爱她!”张雷低声却是坚定地说。
陈勇看着他:“我会。”
张雷点点头,他转向接过花篮还站着发呆的方子君挤出笑容:“祝贺你。”
方子君坚持站住。
“他是军人,我也是。”
张雷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退后一步,举起右手敬礼。
陈勇还礼。
刘芳芳看着他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来来,喝一杯!”何志军笑着招呼他们,“这帮小子还挺能整啊!都别走,都留下喝酒!”
“大队长,我们不能留下喝酒了。”刘晓飞说,“我们是请假出来的,队长让我们必须限时回去。我们告辞了。”
军校生们把百合花篮放在自己身旁,他们的身旁摆出一条百合花的通道。
无声向后转。
慢慢向后走。
两队绿色军装红色肩章黑色皮鞋的军校生走过那条百合花的通道。
方子君看着张雷的背影,嘴唇在翕动着。
张雷坚定地走着。
方子君一直注视着,一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
她闭上眼睛,眼泪无声流出。
萧琴低下头,但是看见女儿,她又抬起来了。
“我,今天很高兴……”方子君睁开眼睛,挤出笑容颤抖着声音;“来了这么多朋友……我身体不太舒服,我先去休息了,好吗……”
耿辉赶紧说:“好好,去吧,你献血以后身体一直比较弱。”
方子君慢慢转身,何小雨不敢说话陪着她走。
走了几步,方子君就晕倒了。
方子君躺在里屋的床上昏昏沉沉,何小雨关上门出来,陈勇坐在那抽烟。
“我说,你就别抽了。”何小雨说,“新婚之夜,你要照顾好子君姐姐。她吃的苦太多了,身体也不好,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
陈勇点点头,掐灭烟。
方子君昏昏沉沉,意识当中知道门开了。
陈勇站在床前看着方子君,月光下她的脸洁白如玉。
方子君抓着被子不敢动。
陈勇没说话,转身轻轻出去了。他从柜子里面拿出一床军被,在沙发上躺下,看着墙上的双喜大红字,苦笑了一下关上沙发旁的台灯。
方子君躺在屋里,听着外面鼾声起来。
她轻轻地开始抽泣,声音很低,不一会也沉沉睡去了。
……
凌厉的战斗警报是在凌晨响起的。特种大队的战斗警报分级别,除了各级战备以外,还有专门针对各个营分队的不同警报。这个是专门拉特战一营的。陈勇一下子就翻身起来,一边脱身上的常服一边走到窗口。大院里面已经一片忙乱,他一边换迷彩服一边拿起电话:“特战一营?我陈勇,怎么回事?!”
“不知道,副大队长刚才来电话,我们要带实弹!”接电话的是林锐。
“好,我知道了!”陈勇放下电话已经穿上军靴系着靴带。
方子君从里面出来脸色发白:“怎么了?”
“没事。”陈勇笑笑,“可能是拉动,你睡觉吧。早饭我一会让文书给你送家来,下午你就回医院,参谋长正好去军区开会你搭他的车走。”
“不会是打仗了吧?”方子君颤抖着声音问。
“不会,现在是和平年代。”陈勇戴上作训帽,走到门口回头:“存折在柜子里面我的军装底下压着,我在部队除了抽烟不怎么花钱,有两万多,密码是我们部队番号;还有一个白金戒指,本来打算婚礼给你戴上,不过我怕你不喜欢就藏起来了。都在一起,你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我走了!”
“陈勇!”方子君叫住他。
陈勇在门口站住。
“是不是要打仗?!”
“我不知道。”陈勇说,“也可能是非战争行动。”
“你……注意安全。”
“我会的。”陈勇说,“别为我担心。”
“一定要回来!”方子君说。
陈勇心里一颤,立即觉得结婚真好!
他转身:“我发誓,我会回来!”
方子君点点头:“去吧!”
陈勇敬礼,转身出门了。他的脚步声在楼道响起来。方子君看着沙发上狼藉的被子和茶几上满满的烟灰缸,腿一软靠着门边慢慢地滑下来。她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陈勇大步跑在忙乱的大院里面,特战一营在林锐利索的口令声中已经集结完毕。战士们都全副武装,林锐把陈勇的钢盔步枪手枪扔给他。陈勇挎上跑到队列前面:“都到齐了没有?”
“齐了!”林锐说。
“走走!”陈勇一挥手,带着队伍跑了。
在车场准备登车的时候,何志军和雷克明大步走来了。何志军穿着常服,雷克明穿着迷彩服戴着钢盔但是没有臂章军衔。
“报告大队长同志!特战一营全员到齐,请指示!”陈勇敬礼。
“稍息。”何志军说,“你说吧。”
雷克明敬礼,跑步到队列前面:“放背囊!”
刷——背囊都摘下来放在身旁的地上。
“摘去军衔和臂章!”雷克明喊。
战士们摘去军衔和臂章塞在兜里。
“恶性涉枪暴力事件。”雷克明看着大家说,“省公安厅向我们求援,具体情况路上说。管好你们的嘴巴,一句话也不许多说!上车!陈勇,林锐,上我的车!”
战士们利索地登车。
一辆吉普车开来,停在雷克明身边。雷克明转向何志军:“大队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没什么了,你是老手。”何志军说,“注意安全,去吧。”
雷克明、陈勇和林锐敬礼,上了那辆卸下车牌的吉普车。雷克明上车的瞬间,车顶的警报器凌厉拉响。雷克明的吉普车打头,特战一营的吉普车和卡车都跟在后面。车队径直穿过大院,冲向大门。
方子君站在窗口看着,脸色发白。
陈勇在看情况电传,雷克明坐在前面侧脸:“和尚,昨天开荤了?”
陈勇尴尬地笑笑,看电传。
雷克明看他的窘迫样子,也笑笑。
车队在山路上鸣响着警报器风驰电掣。
化工厂已经是戒备森严,层层公安和武警部队将这里包围得水泄不通。附近的居民正在疏散,派出所民警和地方干部忙成一团。军区防化团早就赶到了,穿着防化服没戴连体帽的战士们在外围席地而坐听政工干部讲话:“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如果出现万一,我们要冲入险区将损失降低到最小程度!”
消防队的战士站在消防车上拿着水龙头作准备,防化车在周围喷洒着白粉作预防,被武警战士拉着的狼狗撕扯着链子哪个车过都要汪汪汪。
特种大队的车队旋风一样在警车的开道下冲入警戒线。战士们都没有下车,卡车的蓬布都拉着。雷克明和陈勇、林锐敏捷地跳下吉普车,在警察的引导下快步跑到几辆面包车围着的临时指挥部。没有更多的寒暄,市委书记和公安局长就简单交代了更准确的情报——四名劳改犯人抢劫了值班武警的两支81-1自动步枪和将近100发子弹,同时撬开了劳改农场矿山炸药库得到了雷管和炸药。他们本来准备逃逸,结果被追击到了这里面来,事态反而更严重了。
“其中一名犯人一直表现很好,担任了排险安全员。”劳改农场的政委说,“他很熟悉炸药和雷管操作。”
“有没有人员伤亡?”雷克明问。
“我们农场武警中队一名战士牺牲,另外一名战士重伤还在抢救。”农场政委说。
“还有就是进攻的时候,牺牲了一个武警战士,两名民警中弹,不过都不致命。”
“犯人有没有军事训练背景?”陈勇问。
“没有这方面的纪录,不过有一个以前是偷猎的枪法很好。”
“知道了,照片给我们。”雷克明接过照片和地形图。“条件是什么?”
“提供直升机,放他们出境。”
“他们在什么位置?”林锐拿着望远镜在观察,“有确切情报吗?”
“不清楚。”
“我们得先侦察。”雷克明说,“林锐,你去安排一下。——记住,不要进去!”
“明白。”林锐跑向自己的车队。
“我们不能在化工厂里面开枪。”雷克明淡淡地说,“让战士们准备白刃战。”
“是!”陈勇敬礼,转身跑回车队。
“收枪,文书留下看着。”陈勇回到车队说,“里面不能开枪,准备白刃战。”
步枪手枪和匕首枪都被交上去,战士们都拔出自己的匕首。陈勇卸下自己的步枪和手枪,打开车上自己的背包,取出跟随自己多年的飞刀绑在腰上,又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柳叶刀:“我亲自带你们进去。”
“他们有枪吗?”交枪的时候田小牛问。
“有。”陈勇说。
“如果他们开枪呢?”田小牛问。
“躲,或者挨枪子。”陈勇甩下一句走了。
田小牛拿着匕首脸发白。
“特种兵,不是光拿来给你们村老民兵炫耀的。”董强拍拍他的钢盔,“走吧兄弟,下去待命。”
田小牛跟着董强下车,跟弟兄们坐在附近的地上。
“里面有炸药。”林锐对乌云说。
“交给我。”乌云笑笑。
“拿出你的手段。”林锐拍拍他的肩膀。
田小牛手忙脚乱在戴单兵防毒面具,乌云看着他笑笑:“你干啥?”
“这不是化工厂吗?”田小牛说,“我怕毒气泄漏。”
乌云一指里面:“你自己看看,有用吗?”
田小牛一看,里面都是高耸的密封罐子,脸色更白了:“妈妈呀!这,这这得多少毒气啊?!”
“记住啊,不要紧张。”林锐拿着手里的匕首蹲在大家面前,“有的有战斗经验有的没有,新兵同志要跟着老兵,枪响不要乱。他们只有四个人,两条枪,子弹也是有限的,而且在化工厂他们自己也有忌讳。我们虽然没有武器,但是我们的优势是近战格斗技能好。只要让我们贴着身子了,就一下子给我直接攮死他!不要犹豫,不要怕见血!”
大家仔细听着,新兵们当然紧张。
“匕首大家经常练,飞刀也有不少同志会。”林锐说,“你们就当作靶子,千万记住一点——这是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直接一下子就是要害,不然死的是你!明白吗?!”
“明白!”声音不齐。
“明白吗?!”林锐怒吼。
“明白!”声音高了。
“我也从新兵过来的,我理解你们。”林锐说,“没有枪在手里就觉得胆子不壮,但是别忘了我们是特种兵!特种兵就是用毛巾也能杀人!你们都为自己是特种大队的兵自豪,现在就是来证明给所有人看你们的自豪不是吹出来的是杀出来的!”
大家都听着,信心足起来了。
“报告排长!”田小牛起立。
“讲。”
“我要上厕所。”田小牛苦笑着说。
“去。”林锐说,“还有谁要上厕所,都去那边树丛里面解决。”
几个新兵去了。
“现在打乱原来的编制,进行战斗编组。”林锐说,“格斗技能好的同志作第一突击队,狙击手和机枪手40火手这些作第二突击队,爆破手作第三突击队,我们杀过去以后准备排爆。”林锐看看手表,“可能还有时间,大家信封都写了吧?”
“写了。”
“我要再写一封。”乌云举手。
“你去吧,找文书要纸和信封,写好了封口给他。”林锐说,“还有谁要写的一起去,半个小时时间。”
几个战士跟乌云去了。
陈勇拿着柳叶刀站在雷克明身边。雷克明看着地图:“这种白刃战,你肯定是要亲自带队了。我换便装和他们谈判,他们肯定是不会让我带人的。我带对讲机进去,会想办法给你们暗号。你要先找到枪手,干掉两个枪手以后就好办了。还有炸药,这个很麻烦。”
“威力有多大?”陈勇问。
“看装在哪儿了,我希望他们不懂行。”雷克明说,“如果安装到位,不光我们和站在这里的军警,还有那个城市——今后几十年都会是恶梦。”
陈勇转向不远处的城市,高楼林立。
“同志们,别的我没什么多说的。”陈勇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拿着匕首的战士们,“我们是特种兵,就是吃这碗饭的。这就是真正的战场,杀人或者被杀,没有别的选择。”
战士们握紧手中的匕首。
“我带第一小组左翼,林锐带第二小组右翼。”陈勇说,“按照刚才的战斗梯队排开,准备出发。”
陈勇带着二十多个战士跑步过去了。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林锐看着面前的化工厂长出一口气,突然冷笑着冒出来一句英语。这是莎士比亚戏剧《哈姆雷特》的经典台词,是他从徐睫送他的那本书学会的。
“班长,你说啥?”田小牛眨巴眼睛问。
“我说——”林锐冷笑的脸色变成凝重,举起右手的匕首高喊:“必胜!”
“必胜!”战士们举起右手的匕首瞪大血红的眼睛高喊。
林锐带着战士们排成战斗梯队,各个梯队相距五米保持战斗队形低姿穿越武警把守的警戒线。军警们都看着他们狰狞的脸从面前一擦而过,坐在远处的防化团战士们也站起来看着他们矫捷的逐渐消失的背影。
穿着便装的雷克明盘腿坐在一个车间的值班室里面,对面是一个光头囚徒。雷克明的双手被绑在后面,对讲机也放在面前的地上。两个人的谈判不是那么通畅却也不是特别艰难,总之还是你一句我一句。
“我们这么谈是没用的。”雷克明的语气很平淡,“我只是个派来和你们谈条件的,不是来作决定的。你不让我和外面联系,你们的要求无法转述,上级也没办法研究你们的条件。”
“你是老手,专门吃谈判饭的?”光头问。
“算是吧,行行都得吃饭。”雷克明说着,他被绑在后面的手在转动着,勾住了自己的袖子。
“我要直升机,要你作人质,要一百万现金,你们能做到吗?”光头问。
“你以为是美国电影?”雷克明苦笑,“直升机是那么好叫的?就是要给你一百万现金,得多少领导签字?这都需要时间。”
“没那么多时间,一个小时。”光头红着眼睛,“不然我要这里都完蛋。”
“时间太紧,不可能做到。”雷克明淡淡地说,右手食指已经勾住一根金属丝拉出来在背后细细切绳子。“五个小时。”
“两个小时!”光头急促呼吸着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你告诉他们只有两个小时!”
陈勇带着战士们翻过围墙近乎无声落地,低姿跑过开阔地靠在罐子后面。耳机响了:“客人有话要说,我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准备现金和直升机,降落地点在第一车间外面的空地。四个客人都在……”
陈勇挥挥手,战士们跟着他接近第一车间。陈勇已经看见那边搜过来的林锐,互相给个手语。林锐点头,陈勇这边开始搭人梯上房顶。林锐挥挥手,他的人在四处散开。
乌云站在林锐旁边,林锐看他一眼低声说:“你怎么来了?去第三突击队去!”
“在你身边最安全。”乌云笑了一下。
林锐苦笑,就没说话。乌云跟在他身侧,握紧手里的匕首。
“混蛋!”光头一拳打在雷克明脸上,“你玩我?!你居然敢出卖我?!”他哗啦拉开81自动步枪的枪栓对准雷克明的脑袋:“信不信我宰了你?!”
雷克明躺倒在地上手已经快打开了,他看都不看枪口:“既然来了我就不怕死!”
“那我就成全你!”光头说着就要扣动扳机。
雷克明右脚脚后跟在地上使劲一踢,皮鞋的鞋尖腾地弹出一把锋利的弹簧刀。他眼睛一下子射出寒光,直接就抬脚踹去。
“啊——”光头下阴被刺中,他惨叫一声倒地自动步枪枪口就抬高了,只打了一发子弹。
雷克明双手已经解放,他起身一转双腕,钢丝绳就勒住了光头的脖子。光头的眼睛越睁越大,舌头逐渐耷拉下来。雷克明狠狠地勒着,一直到他彻底完蛋。
“大哥……”一个家伙刚刚闻声跑进来,雷克明已经站起身飞身踹去。这一脚直接就踹在他的咽喉,落地的时候雷克明在空中变踹为顶膝一下子落在他的咽喉上。
清脆的一声咔吧。
雷克明起身拍拍手,戴好眼睛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房顶的枪手刚刚举起81步枪,陈勇的飞刀已经过去了。两把飞刀扎在他的胸口,他惨叫一声掉了下去。落在地上还要挣扎,田小牛直接就飞身上来一匕首刺在他的后背:“我日你奶奶——”
田小牛红着眼睛拔出匕首又扎下去:“我再日你奶奶——”
还要日的时候董强一把拉住他的手:“行了行了,他已经死了!”
田小牛红着眼睛问他:“我是不是特种兵?!”
“是是,你是特种兵!”董强赶紧说。
提着81步枪的雷克明从里面出来:“两个完了。”
“外面一个。”林锐报告。
“还有一个。”雷克明的眼睛四处寻摸,他眼睛一亮:“在那儿!”
一号车间门口的罐子顶部,一个穿着囚服的囚徒大声笑着:“我操你们所有人大爷!”
嗤——
导火索着了,他抱着炸药包哈哈大笑。
陈勇甩手出去柳叶刀。刀刺穿他的胸膛,他的笑声嘎然而止掉了下来。炸药包落在毒气罐子旁边,导火索还在嗤嗤着着。
“都给我闪开!”
林锐高喊一声大步跑上去抱起炸药包就往空地跑。乌云突然斜刺冲出来一下子撞到他,抢他手里的炸药包。
“你干什么?!”林锐怒吼。
“我是爆破手——”乌云高叫着一脚踢在他脸上,林锐眼前一黑再反应过来乌云已经抱起炸药包跑向空场。
“乌云——”林锐起身就追。
“啊——”乌云高喊着冲到空场上。
“乌云!”林锐一个前扑卧倒,“丢掉赶紧回来!”
乌云转身看着他眼睛血红高喊:“林锐,我欠你的今天还你——”
话没喊完,炸药包“轰”的一声爆炸了。
林锐睁大眼睛长大嘴,耳朵已经失聪。
片片人体和衣服的碎片,落在他的身上和面前。
空场上空空如也,除了血肉模糊的碎片。
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林锐:
我的好兄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和你说话了。我多要的一个信封,就是为了给你写信。
从新兵连开始,咱们就在一起。你就是那草原上刚刚出壳的雄鹰,而我则是刚刚出栏的牛犊。我敬佩你的勇气和你的聪明,我愿意和你在一起,那些艰难但是快乐的日子是我做梦都会珍惜的。
我乌云不会说话,不会办事,我对不起你。
我很感谢你还拿我当兄弟。如果我欠你的,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我乌云给你当牛作马也要还你。
对了,替我转告咱们嫂子,我乌云也永远记得她的救命之恩。这辈子我欠的人太多了,只能下辈子慢慢还吧。
不配作你兄弟的乌云”
火焰燃烧着。
林锐看着这封信化成灰烬,飘飘缪缈的青烟飞上天空。
“乌云,你怎么那么傻啊……”林锐穿着陆军少尉常服跪在乌云的墓前,喃喃地说,眼泪无声滑过他的脸颊。
雷克明慢慢出现在他身后。“乌云烈士的抚恤金已经下来了。”
“我要请探亲假,副大队长。”林锐说。
“嗯。”雷克明拍拍他的肩膀,“去内蒙古的车票,我已经派人送到你排里去了。我知道,这一次你是非去不可的。”
“乌云,我的好兄弟。”林锐磕头,头贴在水泥地上久久不动,泪水流到水泥地上洇湿一片。“是我欠你的,我一辈子也还不起……”
“我给总部打了报告,这是今天上午刚刚电传过来的特批乌云中士追授为陆军少尉的命令。”雷克明拿出一张命令,“你去交给他母亲吧。”
“副大队长……”林锐的头敲击着水泥地面哽咽着感激地说。
雷克明把命令放在他头前的地上,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压上:“这是大队常委的一点心意。”又一个信封压上:“这是我的。”
林锐的头敲击着地面,手指抠在水泥地上压抑地哭泣。
“乌云是个好战士。”雷克明站起身看着这个僻静的山头上小小的烈士陵园,特种大队这几年陆陆栩栩添加的几座新墓,“他们都是好样的。”
林锐抬起头看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田大牛,乌云……音容笑貌仿佛都在眼前。
“我们要永远记住他们。”雷克明退后一步,啪地立正敬礼。
林锐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头又磕在地面上泪如雨下。
“敬礼——”
陈勇在身后高喊。
啪!一片整齐的立定声。
特战一营各个单位的红旗都放低到45度角,战士们举手敬礼。
陈勇把一个信封放在雷克明刚才的信封旁边:“里面是两万块钱,你替我交给乌云的母亲。” 又一个信封放在上面。“这是子君的。”
“排长,这是我们的。”田小牛把一个档案袋放在旁边,“有零有整,总共是五千四百三十八块七毛。我们出不了大院,没法去银行换,你路上找个银行给换一下吧。”
“乌云,弟兄们来看你了……”林锐的头还贴在地面上,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你永远是我们的好兄弟!”
墓碑上的乌云憨厚地笑着。
大队部也是一片肃静。
何志军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面,面色凝重。
“乌云的事迹,军区已经在整理。”耿辉低声说,“荣誉称号马上就会下来,地方政府也准备在乌云牺牲的地方立一块碑作为永久纪念。”
“我的战士,已经牺牲了。”何志军闭上眼睛,“已经牺牲了。”
“这是为了活着的人。”耿辉说,“为了更多的战士可以学习和纪念乌云。”
何志军闭着眼睛点点头:“好,你弄吧。——记住,这样的事情还是让雷克明多出面,这是他和部队熟悉的机会。我就要离开我的狼牙大队了……”
“命令下来了?”耿辉问。
“下个月。”何志军说,“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想提副师,不想离开这里。”
“在这个节骨眼,我就不祝贺你了。”耿辉说,“你还是特种大队的业务领导,还是要经常回来的。”
“我会的。”何志军点头,“我会和老雷多谈谈,训练还是要加大力度强度!类似的牺牲,尽量避免发生!尽量避免发生……”
“对了,军区直工部通知,这批提干的士兵要去参谋学院短训。”耿辉说,“林锐就不用回大队了,他去乌云家以后直接去参谋学院报到吧。”
何志军点点头:“可以。”
列车呼啸着掠过大地。
穿着少尉军官制服的林锐背着91大背囊下了草原上的长途车,当地武装部的部长牵着一匹马在等他。他翻身上马,挥动缰绳。
两匹骏马在黄昏的草原飞奔。
“前面那个蒙古包,就是乌云的家。”武装部长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说。
“她知道乌云牺牲了吗?”林锐收慢座骑黯然问。
“知道。”武装部长说,“我们和民政局给她送过牌匾和东西。”
林锐看着破旧的蒙古包,心里一阵发酸。断断续续的歌声从蒙古包门口传来,一个衣着褴褛的老妇人坐在门口唱歌。
武装部长翻译:“儿子啊,你是那草原的羊羔,你偷跑出去吃草,草不好吃,还是回来吃奶吧……”
林锐受不了了,翻身下马大步跑过去。
老妇人对他伸开双臂,林锐一下子跪在她的面前:“妈妈,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乌云!”
老妇人深陷的眼窝淌着浑浊的泪抚摸着林锐的军装嘴里嘟嘟囔囔。
“她说,乌云只是出去吃草去了,还会回来吃奶的。”武装部长低声翻译。
林锐低下头,眼泪大滴大滴落在草丛中:“妈妈,我是乌云的战友,就是乌云的亲兄弟……我没有照顾好他,是我不好……您骂我吧,打我吧……”
武装部长低声翻译成蒙语。
老妇人抚摸着林锐的脸嘟嘟囔囔,武装部长翻译:“你是乌云的战友,乌云从草原飞出去,有你和他在一起我放心。你是好孩子,乌云不懂事,乌云写信告诉我,全靠你才能当上军官。”
林锐低下头抽泣着:“妈妈,都是我不好,我恨我自己!”
老妇人听了武装部长的翻译,唱起了一支歌。
武装部长低声说:“儿子就是天上的星星,妈妈就是月亮,无论走到哪儿,看得见星星的地方就看得见儿子,看得见月亮的地方就看得见妈妈……”
林锐扑在地上:“妈妈——”
夜色当中的蒙古包,油灯下。林锐坐在蒙古包里面,拿出那些信封递给乌云的母亲。乌云的母亲打开看看是钱,都推回去。林锐固执地塞进她的衣襟里面。
晨色渐起。乌云的母亲走出蒙古包,看见穿着迷彩服的林锐在劈柴。她笑着端出一碗奶茶,林锐擦擦汗走过来喝奶茶。
一望无际的草原,林锐纵马牧羊。乌云的母亲站在蒙古包前眺望远方,林锐纵马回来下马。乌云的母亲拉着他的手进去,已经给他做好了饭。林锐坐下,吃手抓羊肉喝奶茶,噎住了喷出来。乌云的母亲笑了,他也笑了。
晚上。林锐在熟睡,那双粗糙的手抚摸着他的脸。眼泪吧嗒吧嗒滴在他的脸上,乌云的母亲抚摸着林锐的脸念念有词。
早上,林锐起来,看见乌云的母亲拿来一身蒙古服装。他换衣服,乌云的母亲给他穿着嘟囔着。
林锐钻出蒙古包敏捷地上马,整个是个蒙古小伙子。乌云的母亲看着他的背影,笑着念念有词。
黄昏。林锐在练拳,乌云的母亲坐在蒙古包前面看。几个小伙子纵马过来,邀林锐摔跤。林锐和蒙族小伙子摔在一起,学着蒙古摔跤的动作。乌云的母亲慈爱地笑着,看着。
晚上。林锐把自己的照片递给乌云的母亲,乌云的母亲仔细地和乌云的照片挂在一起。
早上。换好军装的林锐背着背囊翻身上马,和武装部长纵马走了一段。林锐勒马掉头,看见乌云的母亲还在那里挥手。他举起右手,在马上行了个军礼,咬咬牙纵马跟武装部长走了。
车站。武装部长送林锐上车,林锐叮嘱:“麻烦你们多去看看她,我会寄钱过来的,需要什么你们直接给我写信打电话。她要是病了,需要钱你赶紧说话。”
武装部长点头:“放心吧,我们也有政策照顾的。”
车启动了,林锐在卧铺车厢把背囊打开取洗漱用品。他在里面一摸,脸色变了。他的右手慢慢掏出来,是个布裹好的小包裹。他打开,里面就是那些装钱的信封。
林锐扑到窗户上,看着外面掠过的草原:“妈妈——”
列车在大草原上呼啸而过。
省城。背着大背囊的林锐下了车找到公用电话,拨了号码:“我是林锐,接大队部。……政委,我是林锐。乌云的母亲,不肯要这些钱,连抚恤金都不肯要。……好,我给他们武装部寄去,你给他们打个电话吧。”
从邮局出来的林锐穿着少尉常服坐在公车上,大背囊放在他的腿间。他在看着窗外出身,这个时候上来一位老妇人,林锐急忙让座。老妇人道谢,林锐看着她的满脸皱纹鼻头一酸,掉过脸去。他的表情有忧伤,有期待。
公车停在财经大学门口,林锐兴冲冲下车。
他背着大背囊戴上帽子,整理自己的军装准备进入校园。他一下子看见谭敏笑着往外跑,他笑了,赶紧走过去。却发现谭敏不是在冲着自己的方向笑,他疑惑地看着谭敏从自己身边的人群跑过。一辆蓝鸟停在路边,一个男人站在车外捧着玫瑰。谭敏兴冲冲跑过去,扑在那个男人的怀里。
林锐定睛一看——岳龙!
他大步跑过去,车已经开走了。
林锐满脸都是不肯相信,打了一辆车跟着。他在车里看着前面蓝鸟车里面的玫瑰花,还有谭敏偎依在岳龙肩膀上的背影,眼睛睁大了。
幽雅的西餐厅,穿着西服的岳龙和谭敏含情脉脉相对而座吃着西餐喝着葡萄酒。谭敏更漂亮了,长发披肩眼神水灵,不时被岳龙逗笑。穿着少尉军官常服的林锐背着大背囊看着他们木然地走进餐厅。
“先生,您几位?”侍者问。
“我,找人。”林锐说。
“请问您找哪位?”侍者看看他的一身军装和破旧的大背囊。
林锐看他一眼,眼神里面的锐利让他胆寒,退后。
岳龙对着门口坐,正在和谭敏说话。谭敏逗得前仰后合,岳龙说得兴高采烈。林锐慢慢走过去,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看着。岳龙觉得身边有人注视,侧脸,惊喜地:“林锐!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锐不看走过来伸出手的岳龙,只是看着谭敏。
谭敏的脸色白了,惊讶地站起来:“林锐……”
“谭敏。”林锐的嘴唇翕动着,“我一直希望,我看见的不是你。”
“林锐,你都看见了。”岳龙说,“我岳龙不是想撬你的女友,我们……是真心的……”
林锐看着岳龙握住了拳头,眼神冒着寒光。
“林锐,我们可以坐下谈谈。”岳龙说,“你和我动手,占不了便宜。”
林锐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林锐。”岳龙说,“你以为还是我们小时候在光明桥头打打杀杀啊?你动我,警察马上抓你。我现在是区政协委员……”
“流氓也能当政协委员?”林锐冷笑。
“林锐,”岳龙很镇定,“我瞒着别人不瞒你,我是走黑道了。我身边的人都有家伙,你动一动,这里就热闹了。”
林锐眼角的余光看见附近不同地方站起来几个小伙子,手都在兜里。
“值得吗?”岳龙苦笑,“你是解放军军官了,为了什么?林锐,我敬佩你是条汉子,所以我们可以坐下谈。换了别人,我不会这样谈。”
“岳龙,谭敏是好女孩。”林锐说,“你不要带她走黑道!”
“我不可能一辈子走黑道。”岳龙恳切地说,“去年我作了几笔大的真的赚够了,我不贪心,现在已经在转轨了。林锐你相信我,我会对谭敏好的。”
“你以为你洗得干净吗?你的钱带着血!”林锐说。
“你应该相信我岳龙的能力。”岳龙说,“这个店就是我的,你在这里动手不可能有任何便宜。”
“我告诉你,岳龙!”林锐说,“别以为有家伙我就怕了你,我林锐什么脾气你也知道!就你这个破店,这几个破人还有这几杆破鸟枪在我眼里还成不了什么气候!我今天不和你动手是不想连累谭敏,她还是学生!”他转向谭敏:“谭敏,跟我回学校去!”
谭敏看着林锐,害怕地:“不,不!”
“我不打你!”林锐着急地说,“你跟我走,这个地方不能待!”
“林锐,林锐我求求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和他是真心的……”谭敏说。
“你也得看跟谁?!”林锐的声音提高了,“你能跟黑道的吗?!”
周围的食客都起身看这边,岳龙一挥手:“盘点,关门。”
食客们都出去了,岳龙的手下关门。十几个小伙子就站在餐厅四周,手在兜里或者拿着铁棍。
林锐拉住谭敏:“你跟我走!”
“我不——”谭敏挣开他,“他说了他要改行的!”
林锐看着谭敏,心都碎了。
“林锐,现在不是你能不能带走人,是你还能不能站着出去的问题!”岳龙的眼中露出凶光,“我敬佩你是条汉子,但是你别欺人太甚!谭敏是我的女人!”
林锐看着谭敏:“你跟我走。”
“不!”谭敏躲到桌子后面。
“我现在走出去,你跟着我,就出去了。”林锐含着眼泪说,“你不跟着我,可能永远都出不去了!”
“你自己出得去吗?”岳龙冷笑问。
“岳龙,我没你有钱。”林锐点点头,“我也没你有势力!但是我告诉你——在我手上死的人比你现在的人加起来还多!你如果想试试,就来!我是现役军人,出了事自然有军事法庭处理我;但是你别忘了我还有战友兄弟!你知道我是特种部队的,你就该知道我的手段有多狠毒!”
林锐一巴掌拍在大厅的钢琴上。
钢琴的腿咣地就断了,零件散了一地。钢琴壳子上有一个诺大的被拍裂的手印。
所有人都后退一步。
“我现在走出去,谭敏要跟就跟着我,你敢拦着我们,你岳龙走到天涯海角都要作恶梦!”林锐大步走向门口。
没有人敢动他。
林锐一脚踢开门出去了,站在外面。
谭敏没有跟出来。
林锐眼前发黑,嘴唇翕动着:“怎么会这样?是我变了,还是社会变了?”
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林锐、刘晓飞和张雷三个弟兄围着火锅喝酒。林锐喝高了,看着这两个哥哥傻笑:“张雷被甩了,我也被甩了,晓飞,你什么时候被甩啊?”
“别他妈的胡说!”张雷甩他一拳,“你就不能说人点好!”
“喝多了说胡话。”刘晓飞苦笑,“送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跟你们两位哥哥喝酒!”林锐拿着酒杯说,“我命令你们——我是少尉!陆军少尉!陆军特种兵少尉!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特种兵少尉!你们是学员,就得听我的!我命令你们——陪我喝酒!”
两个哥们看着他,苦笑。
林锐趴在桌子上苦笑着:“少尉?少尉算他妈的什么?还不如一个混黑道的?我他妈的算什么干部?这也叫干部?我不过就是个傻大兵!我们为什么争啊?乌云为什么牺牲的啊?就为了争我肩膀上这一杠一星,就为了争这个!他就把命给送了!——这个算什么?还不如一个走黑道的流氓!……祖国,我们都是为了祖国,祖国在我心中……我们在祖国心中吗?你在吗,你在吗?我在吗?我林锐在祖国心中吗?我出生入死我为了祖国,我在祖国心中吗?!啊哈哈哈……”
林锐趴在桌子上苦笑着,大哭。
“我们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危险,从枪林弹雨走出来,去和持枪歹徒打白刃战!那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啊——我们为了保卫祖国,为了保卫人民,我们牺牲了多少?我们爬冰山卧沼泽,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迷彩服是破了一身又一身啊!结果现在战士们都不敢穿自己的迷彩服上街,因为比民工还破!我们是什么?是中国陆军特种兵——中国陆军的军中之星,可是……在社会上我们是什么?——傻,大,兵!啊哈哈哈……
“在那个山沟里面,就在那个山沟里面——发生了多少故事,有谁知道?有谁同情?有谁理解?有谁知道我们的战士就是为了争一个永远在这个山沟当傻大兵的机会把自己的命都给搭上了?!你知道吗?他知道吗?他们知道吗?”
“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知道!”张雷一拍桌子站起来。
“唱高调!”林锐哈哈笑着哭。
张雷一脚踹在他胸口,林锐倒在地上:“你,你敢打我?”
刘晓飞抱住张雷:“算了算了,他喝多了。”
“你不配做个军人。”张雷冷冷地说。
“你,你说什么?”林锐看着他不相信地问。
“我说——你不配做个军人。”张雷的语气很平静。
“你再说一遍?”林锐爬起来,“在我们那个山沟,在我们那个山沟还没人这么说过!我林锐不是最出色的军人,谁是最出色的军人?!”
“把你的领花肩章摘下来。”张雷的口气很冷。
“你胆子够大的啊?”林锐指着他的鼻子脚底下还在晃,“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这个话?你在对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狼牙特种大队特战一营一连一排少尉排长林锐说这个话!你在对最出色的陆军特种兵林锐说这个话!信不信我让你马上就废在这儿!”
“军人是什么?”张雷冷笑,“是战争的宠儿!是面对死神都不皱眉头眨眼睛的硬汉!你是么?”
“我不怕死!”林锐高喊着撕开自己的军装,露出一身伤疤,“你看看,这哪个伤疤不是一个故事?!不是一个从死亡阴影爬出来的故事?!”
“可是你怕活着!”张雷怒吼,“你有勇气在战争时期去死,但是你没有胆量在和平年代活下来!”
“我不怕——”林锐高喊。
“那你就给我站直了站好了把军装穿好了!”张雷嘶哑着嗓子吼。
林锐晃着,开始穿军装:“穿就穿!谁怕谁啊?”
“你怕你自己。”张雷拿起一杯凉茶泼在他的脸上。
林锐抹了一把脸:“我死都不怕还怕谁?怕我自己?可笑?!”
“你怕你自己受不了这种刺激!”张雷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看着我,看着我!你知道我死了多少次?我怎么过来的?!看看我,看看我的头发,看见没有?少白头!我以前是什么头发,怎么就一夜之间变成少白头了?!——我也失恋了!我也活下来了,你怎么就活不下来?你怕吃苦?!”
“我不怕!”林锐高喊。
“那你就活个样子给我看看!”
林锐系好剩余的扣子,从地上捡起帽子戴上,努力坐好坐直了:“我告诉你们——我有勇气在战争时期去死,就有胆量在和平年代活下来!我是中国陆军特种兵少尉林锐!最出色的特战队员!”
“哟哟哟!”何小雨说着就拉着刘芳芳进来,“半条街就听见你们喊,你们当这儿是训练场啊?”
“小雨,你来得好!”林锐抬头伸出手指头,“你说说,你什么时候甩刘晓飞?”
“我甩他?”何小雨惊讶地,“我的妈呀!他快粘我身上了我甩得了吗我?”
“不甩就好……”
咣!林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喝多了。”刘晓飞苦笑,“张雷你也行啊,把队长骂你的都用这儿了。”
“他怎么了?”刘芳芳问,“提了少尉不是挺一帆风顺的吗?”
“失恋了。”张雷淡淡地说,“我送他回参谋学院。”
“我们俩送他回去吧。”何小雨招呼刘晓飞,“你跟芳芳也很久没见了,陪她聊会天吧。我们一会就回来。”
刘晓飞和何小雨架起来一滩泥的林锐,刘晓飞背上出去了。刘芳芳看着张雷,她的头发留长了,也化了淡淡的妆:“怎么,不认识了?”
“认识。”张雷苦笑,“没见你化过妆。”
刘芳芳笑笑,叫服务员进来收拾一下倒下的东西。她坐下:“你们基本没怎么吃啊?就喝酒来着?”
“嗯。”张雷说,“他叫我们出来,逮着酒就喝,没治了。”
“你失恋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刘芳芳问。
“我?”张雷苦笑,“不如他,我没酒喝,一夜一夜睡不着。”
刘芳芳心疼地看他:“现在呢?”
“人还活着,心死了。”张雷说,“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好不好。”
“好了,别想了。”刘芳芳说,“想是你自己难受,吃点东西吧。”
张雷纳闷地看着刘芳芳给自己大方地夹菜:“你变了啊?”
“怎么变了?我还是我啊。”刘芳芳说。
“不是小丫头了,有点女人的味道了。”张雷纳闷看她,“这不象我认识的你啊?”
“有魅力吗?”刘芳芳笑笑。
“有。”张雷说,“不过也没有。”
“怎么说?”
“对于别人有,”张雷苦笑,“对于我,没有。我的心死了,而且你怎么着也是我的妹妹。”
“你在拒绝我?”刘芳芳一点都不示弱。
张雷惊讶地看她:“我说你现在可以啊你?怎么变这么大啊?这还是你吗?”
“你在拒绝我,对吗?”刘芳芳笑着问。
“我知道了——你提前跟我过愚人节!”张雷哈哈笑。
“张雷,我喜欢你。”刘芳芳坦然地说。
张雷傻了一下:“现在够乱的了,有的分有的合,你就别裹乱了。我说真的,我心已经死了。你对我好我都知道,但是我不可能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张雷的脸很平静,“我爱她。”
刘芳芳就不说话了。
“你还是做我的小妹妹吧,这样我适应也习惯。”张雷说。
刘芳芳笑笑:“成,我什么时候说不成了!来,喝酒!”
张雷拿着杯子惊讶地:“我算知道什么是刮目相看了!”
“人,总会长大的。”刘芳芳拿着酒杯眼睛水盈盈的,“不是吗?”
崭新的大校肩章静静躺在军装的肩膀上。
一双粗糙黝黑的手拿起这套军装,套在山一样的身躯上。
领带打好,领花再次对正。
军帽戴在这张黝黑的脸上,眼中是一种留恋,一种期待,一种坚毅。
“走!”何志军最后一次走出属于自己的这间办公室。
等在外面的耿辉上校和雷克明上校一左一右跟在他的身后,三双军官皮鞋在空无一人的楼道上踩出一致的节奏。
办公楼前的武装哨兵啪地一声立正,举手敬礼。
何志军和身后的两个上校举手还礼。
八一军旗猎猎飘舞在整个队伍的上空,上千名特战队员全副武装,目光炯炯有神,对走上观礼台的军区情报部副部长何志军大校行注目礼。
何志军对刘参谋长和老爷子敬礼。
刘参谋长还礼,穿着不配领花肩章的将军制服的老爷子只是习惯地抬起右手挥挥手,没有贴在自己已经没有军帽的太阳穴上。
“对你的部队,说几句吧。”老爷子淡淡地说。
何志军利索地向后转,啪地立正举起右手敬礼。
“敬礼——”台上的雷克明高喊。
刷——上千特战队员举起右手,向自己昔日的大队长敬礼。
何志军看着这些面孔黝黑的战士们,嘴唇翕动着。
“礼毕!”随着雷克明一声命令,刷地一声队伍的右手整齐放下。
训练场上鸦雀无声。
“同志们!”何志军的声音有些颤抖。
刷——战士们立正。
“请稍息。”何志军的声音刚毅当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我说几句。”
特战队员们握着自动步枪等待着。
“我何志军,就要离开咱们这个山沟里的军营了!”
第一句话,下面的老兵就有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的。
何志军看着这些战士们,心胸起伏:“从我的内心深处来说,我舍不得这里!舍不得你们!我何志军不是那么看重肩膀上是不是能再多一颗星星的人,绝对不是!我想带你们训练,也想带你们作战!我想一辈子跟你们在一起,在这个山沟里面扎根,在未来的战场上指挥你们浴血奋战!同志们,请你们相信我——”
下面的哭声起来了。
何志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是,我们都是军人!军人是什么?军人就是党的战士,是国家的战士!我们每个人都是军队这部庞大的战争机器上的螺丝钉!我们要服从命令!党要你去什么岗位,你就要去什么岗位!军队要你做什么职务,你就要去做什么职务!我今天离开这里,就是听从组织的召唤,去新的岗位再次实现自己在军旗前的誓言!同志们,擦干你们的眼泪挺起你们的胸膛,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保卫好我们的祖国!随时等待着祖国和人民的一声命令,去出生入死,去做一个好兵!一个真正的军人!”
何志军抬起右手敬礼。
泪光闪闪的战士们抬起右手敬礼。
军旗在哗啦啦飘舞,警通连小汪手持军刀,戴着黑色贝雷帽穿着迷彩服脚蹬军靴指引三名旗手正步踢上观礼台。小汪在何志军面前挥刀行礼,刷地一甩军刀:“报告何副部长!授旗仪式申请开始——”
“可以开始!”何志军敬礼。
小汪一闪,旗手正步上前。何志军双手接过这面军旗,转向雷克明。雷克明上前一步,敬礼。
“雷克明同志,从今天开始,你就是A军区狼牙特种大队的部队长!希望你带好这支部队!”
“请何副部长放心!”雷克明双手接过军旗。
何志军看着军旗离开自己的手,心中被割去了什么似的难受。
宋秘书看看手表:“首长,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您和何副部长都要参加下面的作战会议。”
军区司令部的车一辆一辆开来,停在观礼台前。刘参谋长跟在老爷子后面下了观礼台,老爷子上车前转向这支虎狼一样的部队。
战士们对他行注目礼。
老爷子苍老的右手慢慢抬起来,贴在自己没有军帽的太阳穴上:“我是一个已经退出现役的老兵,请允许我作为一个老兵敬个军礼!”
“全体注意——敬礼!”参谋长高喊。
战士们举起右手,贴在黑色贝雷帽沿上。
“你们的信念是什么?!”老爷子突然高声喊。
“勿忘国耻!牢记使命!”方阵齐刷刷回答。
老爷子满意地点头,目光转向刘参谋长:“我放心了。”
刘参谋长鼻子一酸,亲自上去给老爷子打开车门,送老爷子上车。他自己上了第二辆车。
何志军看着战士们,稍后,他打开第三辆车的车门,迅速上了第三辆车。
“全体都有——敬礼!”
雷克明举起右手高喊。在这个黑色贝雷帽的迷彩方阵中,在这一片齐整的军礼中,哭声压抑着传染着。何志军坐在车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一直到车进入军区机关大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已经离开这个山沟了。一切都跟一场梦一样,从这里出发,又回到这里。只不过,自己已经带出了一支具备雏形的陆军特种部队。
作为军人,他的心里已经有底了。
“林锐,有人找你!”
“到!”正在沙盘上作业的林锐起身戴上作训帽跑步出去了。
那辆蓝鸟轿车停在林荫小路,旁边有一队学员扛着步枪和靶板高唱着《打靶归来》从旁边经过。林锐穿着迷彩服蹬着军靴跑步过来,和学员们互相还礼。
谭敏从车上下来,声音颤抖着:“林锐!”
林锐脚步慢下来,站住了。他想了想,大步走了过去:“谭敏,你找我?有事儿吗?”
“我们想向你道歉。”谭敏低下头。
“不需要。”林锐淡淡一笑,“路是你自己选择的,我无权过问。”
“林锐,你别这样说!”谭敏眼圈红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他逼你了?”林锐一愣。
“没有……”谭敏哭着摇头,“我受不了!学校里面都是一对一对的,只有我每天都去看你来信没有!晚上回到宿舍就不敢出去,怕你把电话打到我们宿舍传达室……你知道不知道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呢?”
林锐低下头:“我是军人。”
“我知道你是军人,可是我不是啊!”谭敏哭着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呢?”
“你和我分手,我理解。”林锐抬起头,“但是你不该选择他!”
“为什么?”贴着太阳膜的车窗无声摇下,戴着墨镜的岳龙坐在后座问。
“你自己知道。”林锐冷笑。
“我已经在收手了!”岳龙下车说,“我是真的喜欢她!我从小就喜欢她,我缠着她我骚扰她那是因为我喜欢她!我没有想和你争,从小我就争不过你我知道!但是当她遇到拦路抢劫的时候你在哪儿?就在学校大门口遇到拦路抢劫的时候你林锐在哪儿?!当她需要关心需要安慰的时候你林锐在哪儿?!当她的母亲病重需要钱的时候你林锐在哪儿?!她父亲下岗需要工作的时候你林锐在哪儿?!她交不起学费的时候你林锐在哪儿?!你在吗?你不在!只有我在,这就是现实!我肯对她好我愿意对她好,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对,我是走黑道了我是贩毒了我是贩枪了但是我都是为了她!为了她能过好的生活!你林锐做得到吗?你回答我?!”
林锐看谭敏:“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就是卖血也会帮你的!”
“你身上有多少血?!”岳龙冷笑,“你自己看看你身上有多少血?!你卖得了多少钱?!”
林锐看着岳龙。
“我来,不是想对你说对不起!”岳龙红着眼睛,“我没对不起你,是你对不起她!对不起她!”
“林锐……”谭敏哭着说,“我知道你在部队想好好干,我不想分你的心……”
“谭敏,你和谁在一起,我无权过问。”林锐说,“但是你要明白,你跟他就是一条不归路!”
“我可以为了她犯罪,你可以吗?!”岳龙看着林锐问。
“我不能。”林锐对谭敏敬礼,“对不起,我是军人!……再见。”
“林锐!林锐!”谭敏哭着喊。
林锐大步走着,内疚占据了他的全部内心。他回头:“谭敏,我希望你想清楚——他是贼,我是兵!你不要让他再犯法了,好好跟你过日子!——不然也许有一天,我会亲手毙了他!”
“我的罪,杀我十个来回都富余。”岳龙冷冷地说,“有她给我送终,我知足了。”
林锐不说话,转身大步走着。
谭敏被岳龙拉在怀里,哭着。
“你下你的海哟,我趟我的河;你坐你的车,我爬我的坡……”林锐声音颤抖着唱起一支歌儿,“既然是来从军哟,既然是来报国,当兵的爬冰卧雪,算什么……”
谭敏睁大泪眼看着他穿着迷彩服的背影。
中国陆军少尉林锐的声音坚定起来,嘶哑的歌声让林荫小道显得那么空旷:“什么也不说,胸中有团火,一颗滚烫的心啊,暖得这钢枪热!什么也不说,胸中有团火,一颗滚烫的心啊暖得这钢枪热 ……你喝你的酒哟,我嚼我的馍,你有儿女情,我有相思歌!只要是父老兄妹欢声笑语多,当兵的吃苦受累,算什么……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一颗博大的心啊,愿天下都快乐……”
林锐的声音哽咽一下,他的嘶哑嗓音又响起来:
“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一颗博大的心啊,愿天下都快乐,愿天下都快乐……”
他的身影孤独而又坚定,军靴踩在林荫道上落地有声。
“我这不说了吗,我身体肯定没问题!你看!”何志军一边穿军服一边对林秋叶嚷嚷。
林秋叶一边看检查结果一边笑着点头:“还不错!”
方子君看着何志军走过来:“叔叔身体还是那么好。”
“对了,你婚假没完怎么就回来了呢?”何志军过来拿过林秋叶手里的军帽戴上,“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收拾他!”
“没有。”方子君笑笑。
“那就好。”何志军说,“我下去在车上等你啊!”
何志军就噔噔噔下楼了。
“子君,妈跟你说说话。”林秋叶拉着方子君坐在办公室。
方子君躲开林秋叶的眼睛。
“你告诉我,你幸福吗?”林秋叶问。
“我挺好的啊!”方子君笑着说。
“那就好。”林秋叶点点头,“我就怕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叔叔在底下等你呢!你快去吧!”方子君笑着说。
关上门,方子君靠在门上喘气。敲门声响了,她开门,是护士:“方大夫,这个病例你签一下字。”
方子君看看,签字。
“方大夫,我们都在等着你那位来给我们送喜糖呢!”护士笑着说,“这个陈大中尉也太不象话了,没追着你的时候恨不得每个周末都来医院,追上了就不见人了!”
方子君笑笑:“你去吧。”
护士奇怪地看看方子君,出去了。
方子君坐在办公桌前沉思着,拿起电话习惯地拨了个号码。
“陆军学院侦察系,你要哪里?”
对方喂了好几声。
方子君冷醒过来,果断地扣下电话。她稳定一下自己,拿起电话重新拨。
“特种大队总机,你要哪里?”
“转特战一营。”
响了几声,陈勇的声音:“喂?”
“我是方子君。”
“是你?!”陈勇惊喜地,“你找我?”
“对。”方子君内疚地,“你准备点喜糖,周末来我们医院发一下。”
“好好!”陈勇赶紧说,“我下午过去,晚上我请你们科室全体女孩吃饭!”
“晚上我值班,你就回部队吧。”
陈勇沉默半天:“是,我执行命令。”
电话放下了,方子君捂着额头深呼吸。
雷克明走在训练场上,观察着特战一营的训练。陈勇跑步过来:“报告大队长同志!特战一营正在进行楼房攀登训练,请指示!”
“继续训练!”雷克明还礼。
“是!”陈勇向后转,“继续训练!”
雷克明走到攀登楼跟前,试试绳子:“我没别的事儿,就是想活动活动!”
“大队长,安全带。”陈勇急忙拉过来一条绳子。
雷克明看都不看他,起身开始攀登。他的动作果断干练,利索标准,几秒钟以后,他已经蹭蹭蹭站在楼顶了。田小牛和董强正在上面偷偷抽烟,一下看见大队长上来急忙直接把烟在手里掐灭攥着起立:“大,大队长!”
雷克明看看他们:“轮不到我说你们,训练完了自己找陈勇去。”
“是!”
雷克明站在攀登楼上压腿活动,伸伸腰,突然他停住了。
“大队长,你看啥啊?”田小牛过来一看。
雷克明眼镜后面的眼睛看着墙外隔着马路的那个小酒店,正在装修。
“那是村里的一个小饭店,老板娘做的烤山鸡那是一绝啊!”田小牛咽咽唾沫,董强拉拉他的衣服。
雷克明看看他们俩,再看看那个小酒店:“你们去过?”
“半年前,偷偷出去过。”田小牛不好意思地说,“后来管得严了,再没人去过了。”
“半年前?”雷克明的眼睛看着小酒店。“陈勇,你上来!”
陈勇蹭蹭蹭爬上来:“大队长?”
“我们这的老百姓生活水平怎么样?”
“一般,还要再偏下点,山区。”
“有几个老百姓能经常去吃的?我们的兵不去吃她怎么有钱?没钱怎么装修的起?!”雷克明眼睛射出寒光,“你下去,告诉政委在大队部等我!”
“是!”陈勇滑下去了。
“大队长,你的意思是?”董强睁大眼睛,“不可能吧?老板娘就是本地人!”
“我说什么了?”雷克明看看他,“我什么也没说。”
“是,大队长什么也没说。”董强赶紧立正。
雷克明在身上摸,没带烟:“把你的烟给我一颗。”
两个兵急忙掏出身上的两包石林:“大队长,我们没好烟。”
“一颗就够了。”雷克明抽出一根点着了,走到楼边坐下,看着那个小酒店。小酒店正在装修,老板娘跑前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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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辉在吃药,额头上都是冷汗。他喝了一口水,把肚子顶在桌子角上低声呻吟着。当脚步声在楼道响起来他又精神起来,刚刚站起来,门就开了。雷克明摘下作训帽打开柜子,开始换便服。
“怎么了,老雷?”耿辉问。
“有问题,外面的小酒店有问题。”雷克明打着领带说,“我得去看一下。”
耿辉想想:“你是说有特嫌?”
“而且是重大特嫌!”雷克明说,“这里县安全局你熟悉吗?”
“接触过,他们也来过。”耿辉说,“不过我们的事情一般都是安全部直接过问,他们没问过业务方面的事情。”
“那就直接通知安全部,谁负责?”雷克明一边戴隐形眼镜一边问。
“冯云山。”耿辉说。
雷克明笑笑:“过年一起吃饭,都没说什么。他肯定知道我来这里当大队长了,居然也不和我交流交流——就这样吧,你通知冯云山让他立即来我们这里。我先去看一下,如果有可疑的我找个茬子先扣下再说。”
“你自己去啊?”耿辉问。
“还有陈勇,我让他去换衣服去了。”
“好。”耿辉拿起电话。
穿着便装的雷克明大步走出办公楼,哨兵瞪大眼睛看着这个风度翩翩的大学教授都忘了敬礼。雷克明看看他,笑了一下。哨兵急忙敬礼,雷克明戴上墨镜:“稍息吧。”
雷克明的那辆还是原色却挂着伪装网的三菱吉普车开过来,陈勇在上面也穿着便装,雷克明看了一眼就乐了:“和尚,你从哪个战士柜子翻出来的?你没便装吗?”
陈勇看看自己这不合身的西服笑:“我没便装,当兵以后就没买过衣服。”
雷克明摘下墨镜给他戴上:“那你就当哑巴吧,别说话。”雷克明上车,车径直从后门出去了。
三菱吉普车在山上绕了好大一个弯子,雷克明和陈勇下车撕掉伪装网装在车后面。雷克明打开车后面的一个袋子,里面都是车牌,什么牌都有。陈勇眼睛都直了:“大队长,你这是百宝箱啊?”
“多少年都在我车上,习惯了。”雷克明挑挑,选出一个北京牌照,“就它吧,换了。”
陈勇急忙动手摘去军牌,换上地方牌。雷克明看看手表,快到吃饭时间:“走,我去会会那个老板娘。”
三菱吉普车绕了一圈,开到饭店门口。雷克明下车,陈勇跟在他后面。雷克明一口很流利的北京话:“老板娘,有吃的没有?”
“哟,现在在装修呢!”老板娘笑着说。
“我们有口热饭就可以。”雷克明笑着说,“跑了一天的路。”
“那里面坐吧,我给你们做点面条凑合吃,不要钱了!”老板娘笑着说。
雷克明和陈勇走进去,在里面坐下。雷克明看见了阁楼的门关着,笑着问:“现在生意不错吧?在山里都开始装修了!”
“咳,还不是等着旅游区开吗?”老板娘笑着说。
“旅游区?”雷克明眉毛一跳。
“是啊!省旅游公司打算在这里开发啊!”老板娘进去做饭去了。
“这种事情应该和我们部队商量的。”雷克明低声说,“阁楼有问题,准备一下。我上去,你在下面策应。”
雷克明起身就上去了,老板娘看见了:“哎,上面有人!”
陈勇拦着老板娘,雷克明一脚踢开阁楼的门,同时袖子里面藏着的匕首已经在手了。
里面空空如也。
窗户开着可以看见大队后操场,桌子上的烟灰缸还有几个烟头,一个还在烧。
雷克明走过去,看见阁楼下面有个草垛有人落下的痕迹。他回头:“陈勇!带部队搜山!”
“你从天上掉下来的?”
雷克明在大队部正在等陈勇的报告,看见冯云山已经跟两个便装的同志进来了。
“我就在省城。”冯云山笑着和他握手,“你个老雷啊!尽坏我的好事哦!”
“怎么了?”雷克明想想,“又撞车了?”
“对,这个人是我们养着的金鱼。”冯云山苦笑,“你闯我的鱼缸干什么?”
“操!不早说!”雷克明苦笑,“早说我管你那闲事干什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情报工作的规矩,不是你坏我的事情,烂我肚子也不告诉你。”冯云山说,“赶紧让你的部队回来吧,我还留他有用呢!”
雷克明苦笑着拿起电台:“短刀,立即收鞘。”
“大队长,我们已经看见他的脚印了!”陈勇急促地说。
“收鞘,这是命令!”雷克明严厉地说。
“是,收鞘!”
“他不会跑了吧?”雷克明问,“我已经惊动他了。”
“不会。”冯云山自信地说。
“为什么?”雷克明问。
“他花了那么大心思,构筑起来围绕你们特种大队的关系网,不动一动是不甘心的。”冯云山说,“这个你也应该明白,我走了。”
雷克明送他们出去,陈勇的车队回来了。陈勇跳下车过来敬礼:“大队长,就差那么不到一百米了!这小子也很能钻山,不是一般人,受训过。”
“他以前是台军海军陆战队特种部队的,也是丛林专家。”冯云山说,“注意保密,县安全局会封了那个饭店。你们别出去说去,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明白!”陈勇敬礼,眼神放光,“我倒是真想会会这个丛林专家!”
“赶紧回去吧。”耿辉挥手,“武器入库,清点弹药。”
陈勇带队走了,冯云山和他们俩告别上了自己的车。雷克明看着耿辉苦笑:“得,警惕性太高也不是啥好事!”
“你是老特务遇见新问题!”额头上有冷汗的耿辉拍拍他的胸膛。
雷克明还在笑,突然笑容凝固了:“老耿?!”
耿辉额头在冒着冷汗:“我没事!”
雷克明看着他似乎不经意地捂着肚子,一把撕开他的军装。两条武装带紧紧贴身勒着耿辉的腹部,勒得都发青。
“叫我的车!去军区总医院!”雷克明对哨兵高喊。
哨兵脸色发白背上枪跑向车库。
“我不去医院……”耿辉伸手说着,已经站不住了。
雷克明抱住在软下去的他:“老耿!”
“你不该,看出来……”耿辉苦笑着说,“你看出来了,我就撑不住了……”
“老耿!”雷克明心急如焚伸着脖子高喊,“车呢?!我的车呢?!车来了没有?!”
耿辉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耿小壮。
“儿子……”耿辉笑着想坐起来,但是坐不起来一下子倒在枕头上。
“爸爸,你怎么了?”耿小壮问,“你不是一下能把我扔起来再接住吗?”
“爸爸累了,起不来了。”耿辉苦涩地笑着。
“老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身体不好?”李东梅抹着眼泪问,“你早说啊,早说我辞职过来照顾你!”
耿辉笑:“我没事,身体很好,就是太累了。我们大队从初创到现在……”
“咱不说你们大队好不好?”李东梅心疼地说,“你现在要休息。”
“我们大队的来了吗?”耿辉问。
“来了,在外面。”李东梅说,“何副部长也来了。”
“去叫他们进来。”
走廊里面。何志军在踱步:“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给我治好!”
“何副部长,癌症不是山头,你说打就打下来!”肿瘤科主任着急地说,“你们为什么不早点送来?现在都扩散了!我跟你暗示了多少次,耿辉的身体来我这儿做过检查,你为什么不让他休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癌症!”何志军急了。
“我答应过他!”肿瘤科主任的声音软下来,“不然,他不认我这个战友……我给他开了药,是我的错!我有罪!”
“我要是手里有枪我就毙了你!”何志军眼睛冒火,“你!你!”
“来找我做检查能是什么病啊?”肿瘤科主任内疚地说,“我看他身体素质不错,而且当时检查还没严重到需要住院那步!”
“咳!”何志军在墙上撞头,“我太粗心了啊——”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雷克明拉住何志军,“赶紧想办法救人!医生,到底怎么样?”
“还有三个月。”主治医生说。
“多少?!”何志军问。
“三个月。”
陈勇哭起来,身后的林锐也哭起来。
李东梅出来:“老耿让你们进去。”
几个人匆匆进去。耿辉躺在病床上看他们进来,让小壮出去:“爸爸谈工作。”
门关上了,四个军人站在他的床前。
“老耿,我……”
“现在不是说我的病的时候。”耿辉打断他,“现在我来安排一下,大队今年和明年的政治工作计划我已经做出来了……”
“政委,你要多休息!”林锐说,“我就在参谋学院,晚上我来陪你!”
“住嘴!”耿辉厉声说,“轮不到你说话!”
“老耿!”雷克明说,“你还是先休息,有精力的时候我们随时会过来。”
“你们听我把话说完!”耿辉急了。
都安静了。
“三件大事必须做!”耿辉说,“第一,立即让副政委代理政委,同时让军区直工部安排新政委人选。党委书记不可一日无人!”
“我会打报告。”雷克明翕动着嘴唇。
“第二,大队今年还有重大演习两次,出去演习和看家的部队要合理安排,不能让有的战士当兵三年一次演习都没有参加!”
“是。”雷克明说。
“第三,家属随军问题……”耿辉强忍着:“计划生育工作要抓到实处,家在农村的干部要……重点谈话……”
“老耿!你别说了!”何志军着急地,“赶紧休息!”
“三件大事必须做……”难受劲过去了,耿辉抓着雷克明的手。
雷克明点头,何志军抓住他伸出的另外一只手。
“我们这支部队,从无到有,从有到壮大,中间走过了多少风雨……”耿辉眼睛放光,“要记住,我们要建立一支真正可以屹立在世界军队之林的中国陆军特种部队!勿忘国耻,牢记使命!”
“政委!”陈勇着急地,“我们都记住了,你不要再说话了!”
“陈勇,你是少林俗家弟子出身,离开少林寺在社会上惹祸,进了部队。”耿辉看着他说,“如果不是来了部队,你现在是什么?你要记住这一点,部队培养了你,造就了你!还给了你一个家!不然,你现在可能就在监狱!甚至是刑场一颗子弹突突了你!要记住,命运对你的眷顾,是要你为了社会作出贡献!”
“是,我记住。”陈勇含泪点头。
“林锐,你过来。”耿辉招手。
林锐走过来:“政委!”
“把眼泪擦干!”耿辉指着他的鼻子说,“你现在是中国陆军特种兵少尉林锐!不是新兵蛋子,不是逃兵,也不是农场养猪的林锐!你是带兵的,要带兵在第一线出生入死的!你的英语考的怎么样?”
“过了六级了。”林锐含着眼泪说。
“好,你要继续努力!”耿辉说,“我看着你一步步从一个捣乱的新兵成长为一个解放军军官,我会继续看着你!提干只是第一步,你还是要去考学!要学本科,学研究生!要读到博士才有资格做下个世纪的特战军官!——擦干你的眼泪,站好了!记住我在看着你!”
“是!”林锐站直,“政委,我记住,我不让你操心!”
耿辉点点头:“把我儿子叫进来。”
李东梅带着儿子进来:“老耿!”
“爸爸,你到底怎么了?”耿小壮问。
“爸爸得了癌症。”耿辉坦然说。
“癌症是什么?”耿小壮好奇地问,“比敌人还可怕吗?”
“看看,这才是我的儿子!”耿辉欣慰地笑,“小壮,爸爸累了,要休息。以后要听妈妈的话,记住了?”
“妈妈说的对,我就听;不对,我就不听。”耿小壮一本正经地说,“我听爸爸的。”
耿辉苦笑:“爸爸可能说不了你了。”
耿小壮好奇地看他。
“还记得你在我们大队过年的时候,朗诵过的那首诗吗?”耿辉岔开话题问。
“记得,芳芳阿姨写的,《我的爸爸是一个特种兵》。”
“朗诵给爸爸听。”
耿小壮站在屋子中央,清清嗓子,看看大家。
“怎么了?”耿辉问。
“我是给你朗诵,不给他们听。”耿小壮说。
“好,我们都出去。”何志军含着眼泪说。
四个军人都退后一步,敬礼,出去了。
耿小壮站在屋子中央,开始朗诵:
“我的爸爸是一个特种兵!
他爬高山游大海,他卧冰雪走沼泽。
我的爸爸,是一个特种兵!
他风里来雨里去,他为人民保祖国。
我的爸爸,是一个特种兵,
他是特殊材料铸就的爸爸。
他从不怕苦,他从不怕累,
因为,他知道他的背后就是我!
……”
走廊外面。刘参谋长在院长、宋秘书等陪同下大步走来,四个军人立正敬礼。
“他家人在里面,我先不进去了!这是我们军区的一面旗帜,这面旗帜不能倒!”刘参谋长对院长说,“一定要治好!”
“首长,我们会尽力。”院长黯然地说。
耿小壮的朗诵当中,耿辉欣慰地笑着,却是眼泪汪汪。
“……
我的爸爸,是一个特种兵,
他是钢铁一样的战士,
他是飓风一样的勇士,
他肩负着特殊的使命,承担着祖国的安危。
虽然他不能陪在我的身边,
但是我为我的爸爸自豪,
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军人,
一个真正的特种兵!
……”
耿辉无力地鼓掌,伸手抱住跑过来的儿子。李东梅忍着不敢哭出声。
“爸爸,我长大了也当特种兵!”耿小壮说,“你当我的政委!妈妈当大队长!”
“好儿子!”耿辉笑着,“有志气!”
米171直升机在山谷上空飞过。
上千特战队员全副武装,戴着黑色贝雷帽穿着迷彩服脚蹬军靴,一律是白色手套,胸前佩戴白花。迷彩色的方阵矗立在山上,和群山融为一体。
廖文枫和晓敏开着车在底下山路,警通连的武装哨兵伸手示意停车。
“怎么了?”廖文枫在车上问。
哨兵敬礼:“对不起,部队重大军事行动,交通中断一小时!”
廖文枫四处看看,已经停下十几辆车。他看着直升机,下车站在路边。晓敏下车站在他身边:“有什么好看的?”
“好像是葬礼。”廖文枫看着群山之间的点点隐约的白花。
“葬礼有什么好看的?晦气!”
“我也当过兵。”廖文枫甩了一句,认真看着。
直升机在山上盘旋着,缓缓降落在那个小小的烈士陵园的空地上。
“敬礼——”雷克明高喊。
刷——小汪举起军刀。
刷——上千特战队员举起右手。
刷——山路上拦截交通的哨兵们向着烈士陵园的方向敬礼。
老百姓们都惊讶地看着。
廖文枫默默看着。
直升机的后舱门打开,落在地上铺成桥。
卷着的红色地毯一下子铺出来。
两个手持漆成银白色的56半自动步枪的礼兵踢着正步缓缓下来了,枪刺闪着寒光。
耿辉穿着常服的笑容出现在战士们面前。只不过已经成为凝固的黑白回忆,在一瞬间定格。抱着耿辉遗像的耿小壮面色凝重地走出来,他穿着一身李东梅连夜改小的迷彩服,一双黑色的小皮靴,甚至在头顶还戴了一顶小小的黑色贝雷帽。
公路上,廖文枫脸色凝重,缓缓举起右手敬礼。
哭声传染在特战队员们之间。
抱着裹着党旗的骨灰盒的李东梅在穿着常服的方子君和何小雨的搀扶下出现了。
举着军刀的小汪在默默流泪。
胸口戴着白花的老爷子、刘参谋长和何志军等军区机关首长们出现在后面。
拿着相机的崔干事流着眼泪,拍不下去了。小汪带着三个军旗手踢着正步指引方向,队伍缓缓走到墓穴前,军人们在周围站好。
“老耿,你累了,该休息了。”李东梅亲吻了骨灰盒一下。
“报告!”队伍里面突然有人高喊。
都看那边。
林锐跑步出列,敬礼:“报告!政委还不能入土为安!”
“讲!”何志军怒喝。
“我们还没有成为一支可以屹立在世界军队之林的王牌特种部队!”林锐流着眼泪高喊,“我请求,将一部分骨灰留在大队荣誉室,来激励我们努力!激励我们向前进!等有一天我大队真正成为中国陆军的骄傲,将他剩下的骨灰再全部安葬!”
高级军官们互相看看,然后都看李东梅。李东梅流着眼泪点点头。
林锐敬礼,从身后的背囊当中取出一个手工制作外面涂着迷彩色的骨灰盒:“这是我们排一班长田小牛同志亲手做的!”
李东梅颤抖着双手捧出骨灰,轻轻放置在林锐手中的骨灰盒里。林锐站得很直,任凭眼泪流淌。雷克明敬礼,双手接过李东梅递来的迷彩骨灰盒。
“鸣枪——”小汪高喊。
一个班的战士跑步出列,手持81自动步枪对天45度角连续单发。
枪声当中,土缓慢地落在骨灰盒上,慢慢看不见了。
枪声还在继续。
廖文枫还在敬礼,面色凝重:“虽然你是我的敌人,但是我尊重你。”
军旗猎猎飘舞。
一个墓碑立起来:
“革命烈士 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狼牙特种大队首任政委耿辉上校长眠于此”。
“刘参谋长转发给您的总参紧急命令!”
一个参谋大步走入军区情报部何副部长办公室,将一份绝密电报放在他的桌子上。何志军只看了一眼就眼睛放光:“给我要特种大队!”
特种大队作战值班室。电传哒哒哒哒打出来。雷克明接过电传,签字,仔细看。他脸上没什么特殊表情,只是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烁着光。
参谋学院,林锐跑步到侦察系办公室接电话:“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大队!”
军区总院,陈勇在勉强笑着发喜糖。方子君坐在桌子前也在挤出笑意,同事们跟陈勇开着玩笑。
电话响,一个护士拿起来,转向陈勇:“陈大中尉,找你的电话怎么打这里来了?”
陆军学院侦察系,系主任拿着电话严肃地:“明白了,我们一定选最好的人!” 电话放下,他就高喊:“给我找张雷和刘晓飞!”
各个野战部队的侦察分队主官们的电话、加密电报在同一时间在A军区的整个军队通话线路和电台之间飞翔。
所有的这一切忙碌,都来自那份来自总参的紧急命令。
“陈勇!”
方子君追出来。
陈勇回头,看着方子君脸色凝重。
“到底什么事儿?”方子君的脸色真的发白了。
“大队长没有说,只是说接到总参的紧急命令,让我立即赶回部队!”陈勇说。
“是不是要打仗?”方子君问。
“我不知道。”陈勇摇头,脸上没有表情。
“你告诉我!”方子君着急地问。
“我是应急机动作战部队的干部,我随时等候着军队的命令。”陈勇说,“上级不告诉我是什么任务,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答应过我,一定要回来!”方子君说。
陈勇点头,从上衣口袋取出那份写好的离婚报告:“合适的时候,你签字。我不知道什么任务,也不知道去多久。我不希望拖累你!”
“你把我当什么人啊?!”方子君着急地问。
“当作一个女人!”陈勇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不是观音!你的爱情是你自己的,不是所有要上战场的军人的!——我知道你善良,但是感情是感情!如果我去的时间比较久,没有消息,你就赶紧签字!”
“陈勇!”方子君哭了,“我对不起你!”
“现在别说这个了。”陈勇把离婚报告塞到她的手里,“我必须马上回去!你自己多保重!”
陈勇转身跑向外面。
“陈勇,你一定要回来——”方子君嘶哑着嗓子喊。
陈勇大步跑着,咬着嘴唇。
“来啊,来吧!”刘芳芳招手对门外,“你怕什么啊!”
“我不是怕。”张雷说,“是不合适——你妈妈请我吃饭,算怎么回事呢?”
“还有我爸爸呢!”刘芳芳纳闷。
“我奇怪的就是这个。”张雷说,“如果是作为上下级,我和你父亲认识并且算有接触,请我吃饭我没什么犹豫的;但是我不认识你母亲,她出面请我吃饭,你父亲作陪——这算怎么回事?”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刘芳芳问。
“是好朋友,但是没好到你母亲要请我吃饭的份上啊。”张雷说。
“你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来呢?”刘芳芳着急了,“我怎么跟我妈说啊?”
“刚才是和你赌气,你说我不敢来你家,我说我敢。”张雷说,“现在我到你家了,我来过了。好了,我走了!”
“张雷!”刘芳芳在后面着急喊,“我怎么跟我妈妈说啊?”
“就说我有任务!”张雷不回头苦笑。
“是不是还得我亲自到门口请你啊?”萧琴笑眯眯站在小院门口。张雷只好站住了,回头敬礼:“阿姨好。”
“来了就进来吧。”萧琴笑着说,“我请你吃顿饭,大家聊一聊。”
张雷无奈,只能进去。他站在客厅,刘芳芳接过张雷的帽子挂上:“你坐!”
张雷坐在沙发上,萧琴在对面坐下,张雷起立。
“坐吧。”萧琴抱起身边的白猫摸着。
张雷坐下,目不斜视。
“我们芳芳老提起你,老刘也提起你很多次,我就想咱们不如一起吃顿饭。”萧琴笑着说,“既然你是芳芳的朋友,我们一起吃饭也没什么。”
“是。”张雷说。
“我去跟保姆准备,在餐厅!”刘芳芳笑着说,“你跟我妈妈聊聊。”
刘芳芳去了,张雷还坐在那儿。
“喝茶。”萧琴笑着说,“看你热的,风纪扣打开吧?”
“我习惯了。”张雷说。
“我们芳芳现在都缠着老刘要去学跳伞了,说迷上跳伞了!我就说那还不如找个伞兵出身的男朋友呢!”萧琴笑着说。
“我们伞兵部队确实有很多优秀的军人,我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张雷斟酌着用词,不卑不亢。
“可是我们芳芳喜欢的是你。”萧琴笑着,意味深长地说。
张雷不说话。
“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是一个出色的优秀青年干部的苗子。”萧琴笑着话里有话,“好在我们老刘还有伯乐的美称,他爱才,尤其是值得培养的青年干部。这次军区副司令空缺,军委办公厅的朋友说很可能他就要破格提前晋升中将副司令了。军委领导很看好老刘,他年轻,刚刚四十六,而且会带兵。”
“是。”张雷目不斜视,“刘参谋长的威名我在学院图书馆的南疆保卫战战史读到过。”
“是啊。”萧琴笑着说,“那你想过没有,我们芳芳可是军区内外多少青年军官心中的梦中情人?”
“刘芳芳同学年轻漂亮,而且善解人意,肯定有不少追求者。”张雷还是那么不卑不亢。
萧琴脸上有些许不快,她稳定了一下,还是笑:“那你呢?”
“我?”张雷笑笑,“我有爱人。”
“可是我听说,她已经结婚了。”
张雷看看她:“不是听说,是确实已经结婚了。——阿姨您不也参加那次婚礼了吗?特种大队的陈勇中尉的婚礼。”
“哦,对对对!”萧琴敲敲脑袋,“方子君!军区总院著名的冷美人!”
“对,就是她。”张雷说。
“可是她已经结婚了啊?”
“她结婚不结婚,都不耽误成为我心里的爱人。”张雷不卑不亢地说,“我心里没有位置去容纳别的女人。”
“幼稚!”萧琴冷冷笑,“真幼稚!你为自己的前途考虑过吗?”
“没有。”张雷说,“我是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
“服从?”萧琴笑,“让你转业你也服从?”
“如果组织在合适的时候需要我转业,我会服从。”张雷说。
“如果一毕业就转业呢?”
张雷看看她:“没这个可能。”
“为什么?”
“我是一个出色的军人,这个自信我是有。”张雷说。
“有句话你听过没有——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张雷接下句。
“你这不挺明白的吗?”萧琴笑。
“阿姨,有一点你可能没搞清楚。”张雷笑着说,“我在档案里面填我的家庭关系,父亲写了革命军人。”
“是啊,怎么了?”
“他是师长。”张雷笑着说。
“师长又怎么了?”萧琴笑着在施加压力。
“他是空军空降兵的师长!”张雷笑着说,“不归A军区,我大不了回空降兵。空降兵也在组建自己的特种大队,我有用武之地。”
萧琴被打了一下,笑:“可是你没考虑过更好的前途吗?眼光不要光放在特种部队,那不过是个团级部队。你可以升到更高的位置,去实现自己作为职业军人的人生抱负。”
“阿姨,恕我直言。”张雷脸上浮现出习惯的坏笑,“第一,您不是哪级部队单位的干部部门负责人,第二,您不是我们学院院办负责人——所以,您没有权利过问军队内部的人事安排。”
“你?!”萧琴从未遇到这样的硬钉子。
张雷站起来戴上帽子:“我告辞了,转告芳芳——我和她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我毕业就回空降兵,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大步往前走,留下傻眼的萧琴。刘芳芳笑着出来准备叫他们吃饭,纳闷地:“这是怎么了?”
“芳芳。”张雷回头,“你是个好女孩,希望你以后不要变。再见。”
他大步出去了。
“妈——”刘芳芳急了,“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我没说什么啊?”看见女儿出来萧琴气馁了,“我就说希望你们可以在一起啊,这样他毕业也有……”
“妈——”刘芳芳彻底被气爆炸了指着萧琴的鼻子,“爸爸跟你说多少次不要摆官太太的架子你就是不听!在张雷面前你还摆这个架子,你诚心要捣乱是不是!”
刘芳芳出去追张雷,萧琴疲惫地坐下:“我的傻丫头啊,不是为了你,妈会跟这个混小子多说一句话……”
张雷大步在院子里面走,刘芳芳追过来:“张雷张雷你听我说啊!我妈是人来疯!她见了部队的人就这样,我爸爸说她好多次了!你听我说啊,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啊!”
“没什么好说的!”张雷面无表情,“我回学院,你回家吧。”
“张雷——”刘芳芳绝望地,“你听我说啊!”
刚刚拉住张雷,奥迪车就开来了。
“我爸爸回来了,求求你给我点面子行不行啊?!”刘芳芳急哭了。
张雷看见首长车,站住敬礼。
“张雷,你怎么在这儿啊?”刘参谋长下车,“芳芳你哭什么啊?”
“首长,我有任务要回学院,告辞了!”张雷说。
“赶紧去吧。”刘参谋长说,“芳芳你别拦着了,这是总参刚刚下来的命令。”
张雷站住,回头:“什么?!”
“有重大军事行动,军区直属特种大队、军区各个侦察部分队和你们学院侦察系所有学员进行选拔组成特别分队啊?”刘参谋长说,“这个是你应该知道的啊?怎么没人通知你吗?”
“谢谢首长!”张雷敬礼,转身就飞跑。
“怎么他不知道啊?”刘参谋长纳闷。
“他知道什么啊,早上就被我叫出来了!”刘芳芳告状,“你赶紧回去管管妈妈,她不知道胡说什么了,把张雷得罪了!”
“走走,先回家!这个萧琴,又胡闹!”刘参谋长拉女儿上车。
张雷手里拿着军帽疯跑出首长大院,狂奔到马路上。
“你们明年就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吗?”林秋叶笑着问。
“我去野战军!”何小雨拿起保龄球笑着说,“做战地医生!”
林秋叶无奈:“你个女孩去什么野战军啊?那你就去特种大队好了,距离省城也近,回家也方便!”
“我才不去呢,我看不上!”何小雨撇着嘴说,“就那个破地儿我看不上!还是我爸爸的老部队,去了肯定是被照顾!——我呀,要去真正的集团军!合成化军队,飞机坦克大炮全齐多壮观!我要去做大战役的战地医生!”
哗——甩出去,全中。何小雨跳起来:“太棒了!”
刘晓飞笑笑:“还有看不起我们特种兵的,难得!”他甩出去,还剩下一个,他挠挠脑袋。
“看看,特种兵怎么了?”何小雨说,“看看你们这帮人,整个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以后是高科技战争,才不稀罕你们去抓舌头搞破坏呢!卫星加上导弹,全齐!”何小雨说着自己也乐了:“妈你别跟我爸说啊,不然我非得被骂!”
“你也知道啊!”林秋叶笑着拿起一个保龄球。
手机响,林秋叶接:“对,和我在一起呢!——晓飞,你何叔叔找你。”
“找我?”刘晓飞拿过电话,“何副部长。”
“手机我不和你多说,我知道你们今天出来玩,现在立即回陆院报到,重大军事行动。”何志军声音发抖。
“明白了。”刘晓飞把电话还给林秋叶脸色凝重,“我有事,先走了。”
他跑过去换鞋,何小雨急忙追上去。
刘晓飞戴上军帽跑出保龄球馆,何小雨抓住他:“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刘晓飞脸色凝重,“军区情报部副部长打电话要我回学院,肯定是大事。”
“晓飞——”何小雨抱住刘晓飞吻他,“你不能出事!”
刘晓飞紧紧抱住何小雨,和她接吻。片刻,他松开,梳理着何小雨的头发:“等我回来!”
刘晓飞松开何小雨,大步跑下台阶,没有走大铁门,直接从铁栅栏敏捷地翻出去。他飞奔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外面。
林秋叶走出来,何小雨还在哭。她抱住女儿:“别哭了,习惯了就好了。”
何小雨哭着埋头在母亲怀里:“妈,我怕!”
“别怕了。”林秋叶苦笑,“我早说过,这是轮回。”
“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比赛是享誉国际的特种兵交流和竞技的舞台,也是号称';惊险惨烈超乎想象';的';死亡突击';比赛。”
陆军学院侦察教研室郑主任身着迷彩服,面对抱着81步枪坐在地上的300多名来自A军区各个特种、侦察部分队和陆军学院侦察系的精英官兵神情严肃地说。他们来自不同的部队,特种大队的官兵都戴着黑色贝雷帽比较醒目,占据了一半还强。
一面国旗飘扬在郑主任身后的营地上空。
这是一个湖泊旁边的山地半岛,远处的波光粼粼清晰可见。半岛戒备森严,搭建着帐篷营盘,附近就是一个破败的村落残垣。本来这是A军区空军的一个靶场,因为地形地貌复杂并且可以进行实弹射击,这次集训临时拿来作为集训队驻地的。
官兵们的目光都炯炯有神,注视着戴着奔尼帽的郑主任。
陈勇坐在队伍前排的上尉和中尉队伍里面,抱着步枪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动声色。
林锐在第二排的少尉队伍里面,黑色贝雷帽下的眼睛充满斗志。
再往后是两排红牌学员,刘晓飞和张雷在队伍里面一动不动,眼神当中的渴求却一览无遗。
接下来就是士兵队伍了,志愿兵占据了一半还强。田小牛和董强坐在队伍里面,董强眯缝着眼睛似乎浑身都在积蓄力量。田小牛虽然不动,但是喜不自胜,嘴里低声念叨:“哎呀妈呀!要是能出国比赛,这回了村,那帮老民兵还不把我给抬起来扔天上去!我代表中国特种兵去世界上比赛了,他们想都不敢想啊!我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天兵啊!”
董强笑笑,没说话。
两辆三菱吉普车开入营地,哨兵敬礼。
“起立!”担任值班员的陈勇高喊。
300多名集训队员起立,对两辆车行注目礼。第一辆车下来穿着常服的何志军,他咣地把门关上,大步走向队列前方。第二辆车下来的是穿着迷彩服的雷克明,他戴着有色的近视眼镜,看不清他脸上什么表情,他走过来和郑主任站在一起。
“同志们!”何志军高喊。
队伍立正。
何志军敬礼:“请稍息!”
大家都看着他。
“情况大家已经知道了。”何志军面色严肃,“人家把邀请函发到咱们国防部和总参了,我们能不去吗?——不能!就算人家不请我们,我们也得提出参加比赛!为什么?因为我们是中国军人,我们要在世界军队占据自己的一席之地!我们要告诉全世界,我们中国特种兵侦察兵不是吃素的!是能打仗的!”
大家都眼神发光看着他。
“这仅仅是一场比赛吗?——不是!”何志军声音很高,“这是展现我们中国陆军特种部队侦察部分队精神风貌的一个舞台,展现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一个阵地!我们走出国门,代表的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的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数百万将士!这就是我们身上的担子,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吼声地动山摇。
“我看过你们所有人的材料,你们都是出色的,非常出色!”何志军感叹,“如果让我带着你们这些战士上战场,我相信战无不胜!你们都是全军区和陆军学院的精英,都是最出色的战士!但是——我们不可能派出去这么多战士去参赛,妈拉个巴子的人家会问你们这是来比赛还是来打仗啊?”
大家哄笑。
“所以我们要选拔!”何志军高声说,“选拔最出色的组成参赛代表队!郑主任,按照比赛规定,我们可以有多少队员参赛?”
“何副部长!”郑主任高声说,“按照爱尔纳·突击组委会的比赛规章,每个代表队可以组织两个参赛小组,每个小组四人,一共是八名参赛队员!报告完毕!”
战士们都倒吸一口冷气。
“听见没有?!八个!”何志军高喊。
“听见了!”怒吼还是地动山摇。
“要从你们这300多精英里面再精中选精,选出八大金刚来!”何志军看着他们高声吼。
都鸦雀无声。
田小牛的脸已经白了:“八个……”
“我们的集训采取淘汰制!”何志军高声说,“集训时间六个月!淘汰是不间断的,最后剩下的8个,才是代表我们中国陆军去参加爱尔纳·突击比赛的八大金刚!同志们明白没有?!”
“明白!”
“我给你们选了个总队长,选了个总教官!”何志军高声说,“总教官不用说了,是郑主任!总队长是他——我军区狼牙特种大队大队长雷克明上校!”
雷克明跑步到前面,举手敬礼,一张嘴一串英语。
“听懂了没有?!”何志军高声问。
当然有听懂的,不过没人敢回答。
“妈拉个巴子的都没听懂?!”何志军急了。
林锐高声说:“欢迎你们来到魔鬼训练营,记住——最好的一天就是已经结束的一天,而明天是最坏的!”
“对,就是这个意思!”何志军说,“妈拉个巴子的我也没听懂,你懂了!不错!下面我就把你们交给我军区';爱尔纳·突击';集训队的总队长雷克明了,他是个什么人?——就是你见过最狠毒的最残忍的最不人道的那么一个魔鬼!我的话完了!”
大家鼓掌。
雷克明跑步到前面,冷冷看着大家,张嘴就是英语:“从今天开始,你们不是人!”
都无声,这句比较简单还都能听懂。
“你们是牲口,是公牛,是你所知道的一切最悲惨的动物。”雷克明面无表情,“很多年后,你们会对曾经参加我的魔鬼训练营而自豪;但是从这一秒开始,你们除了后悔没有别的。如果你们没有觉得后悔,不是你们的错,是我的错!”
田小牛眨巴眼睛,没听明白,脸上苦死了:“完了完了,第一个被刷的就得是我啊。”
“意思是要把我们训练成牛。”董强低声说。
田小牛乐了:“那还训啥啊,我从小就是头牛!”
雷克明训完话,用英语高喊:“先做准备活动——武装越野20公里!”
都惊了,20公里?没跑过啊!
“开始!谁是最后一个今天就被淘汰!”雷克明高喊。
哗啦啦,全出去了。
“老雷,交给你了。”何志军说,“全看你的了!”
雷克明笑笑:“——这是速成啊,参加爱尔纳·突击比赛的都是历史悠久的特种部队。不过,就是爬,也得给我把前三名爬回来!”
“好!”何志军拍拍他,“我走了,你们辛苦!”
雷克明和郑主任敬礼,看着车开走了。
“怎么弄?”郑主任问。
“往死里弄。”雷克明淡淡一笑,“最后一个今天就打背包回去。”
山路上,集训队员在拼命跑着。喘息声、脚步声、武器的撞击声响成一片,几百双军靴踩得土路上灰尘四起。
“子君:
请你允许我这样称呼你,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不过我们是战友,我这样叫你也不算过分,对吗?
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接受的任务不是战争,是为了出国参加国际特种兵比赛而进行的集训选拔。我把我可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我们这批集训队有300多人,除了我们特种大队,陆军学院和军区各个野战部队的侦察分队也都输送了自己的种子队员。
张雷也在我们集训队里面,他是学员队的队长,显然他是非常出色的。虽然我不喜欢他,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军人,这是军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也不会问,你方子君做的事情肯定都有自己的理由。
如果你需要我转告他什么话,就告诉我,我一定会转告的。或者你自己可以给他写信,就按照我的地址写,最后写学员队就可以。
离婚报告我不知道你签字没有,我希望你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当时我答应你有些冲动,但是我不能不答应你。因为你是方子君,这就是唯一的理由。
我曾经试图用我的爱来感动你,但是我想不太可能了。我这些天想的很明白,感动不是感情。我们都是战场下来的军人,还有什么是我们看不透的呢?
希望你幸福,不用为我们担心。如果需要,我会照顾张雷的,不会让他看出来,你放心。
战友:陈勇”
方子君拿着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在办公室站起来心潮澎湃,看着这封简单的信,泪水落下来。
“都是我的错。”方子君翕动着嘴唇低语,“陈勇,不要受伤……”
泪水打湿了信。
“这是几?”
郑主任举着三只手指头用英语问。
累得眼睛都发直浑身被汗水湿透的陈勇看着郑主任的手,满脸的迷彩油都被汗水冲开了。他努力辨认着,用英语回答:“三!”
“好!”郑主任拍拍他的肩膀,“过!”
陈勇跑步过去,从桌子上拿起五四手枪颤抖着手组装好装上弹匣,跑到两个山崖之间悬挂的两根木头上站好。左手拉着上面的木头,脚踏在晃悠晃悠的下面木头上瞄准20米外的靶子。
铛铛铛铛铛!五枪三中。
他把枪插好,走过去,跑向下一个障碍。
“这是几?”郑主任举着四只手指头问。
这个中尉努力辨认着:“五!”
“淘汰!”郑主任脸上没有表情。
中尉两眼发直,晕了过去。
“卫生员马上抬走!”郑主任高喊。
下一个是张雷。
“这是几?”郑主任举着两个手指头问。
“胜利!”张雷高喊。
“过!”郑主任拍拍他的肩膀。
张雷跑过去组装手枪,手也在颤抖。
“这是几?”郑主任举着五个手指头问林锐。
“五!”林锐也是呼哧带喘。
“过!”郑主任高喊,“快点!最后五名还是要淘汰的!”
林锐也跑向桌子。
刘晓飞的奔尼帽都歪在头上,汗流浃背跑过来。
“这是几?”郑主任举着四根手指头。
“四!”刘晓飞用步枪撑着自己。
“还能坚持吗?”郑主任问。
“没问题!”刘晓飞干咳一下,跑向桌子。
董强和田小牛背着背囊浑身被汗水湿透几乎是同时跑过来。
“这是几?”郑主任举着三根手指头。
田小牛眼睛发直,怎么也看不清楚。
“最后一次,这是几?”郑主任高喊。
董强不经意地踢了他后靴根三下,田小牛马上用他的牛式英语高喊:“斯瑞!”
“好!过!”郑主任举起五根手指头面对董强,“这是几?!”
在董强身后,陆陆续续跑着戴着奔尼帽穿着迷彩服的精悍的军人们。超负荷的训练让他们的身躯那么疲惫,在庞大背囊的重压下,他们的脚步都是蹒跚着,只有奔尼帽下面的眼睛黑白分明,布满血丝。
“喂?军医大学吗?我找刘芳芳,让她接一下电话好吗?我是她的妈妈。”萧琴坐在沙发上拿着电话声音发颤。
外面车声,刘勇军下车大步走进来。萧琴还在拿着电话:“什么?她不接?麻烦你告诉她,我是她妈妈好吗?……她说谁的电话都接,就是不接我的?为什么啊?我是她妈妈啊……喂!喂!”
啪,对方挂电话了,电话盲音。
刘勇军把帽子和公文包交给公务员,冷冷地看着萧琴。
萧琴坐在沙发上撑着头掉泪:“我是她妈妈啊,她怎么就不接我的电话呢?”
刘勇军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公务员迅速把茶放在茶几上。刘勇军点点头,看着萧琴不说话。
“老刘,你能不能去找找军医大学的领导?让他们帮忙劝劝女儿?”萧琴问。
“你不是能耐吗?”刘勇军把杯子一顿,“你自己去找啊?”
“老刘,我错了还不行?”萧琴擦着眼泪,“你就帮我去找找他们领导,好吗?”
“这种事情,找人家领导算怎么回事?”刘勇军站起来在客厅踱步,“我怎么说?我说我女儿离家出走,不回来了?你萧琴以为什么事情都是找领导可以解决的?”
“那,那你说怎么办?”萧琴可怜巴巴地看着刘勇军。
“你不是能耐吗?”刘勇军指着她的鼻子,“你不是比我还领导吗?你见了军衔和职位比我低的,不都是领导吗?啊?!你比我还能耐,你比我还领导!”
“老刘,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萧琴可怜巴巴地说,“我写检查还不行啊?”
“我告诉你——萧琴!现在不是检查的问题!你太不象话了!”刘勇军声色严厉,“有你那么跟人说话的吗?我不是光说张雷的问题,我是说你跟很多人的问题!我工作忙管不了你,以为你没工作在家待着就惹不了祸,没想到你更厉害了?啊?!”
“老刘,我……”萧琴气馁地坐在沙发上。
“权力是什么?权力是军队赋予我的,你有吗?”刘勇军厉声说,“你什么级别?你可以随便在我不在的时候动我的车我的司机?你凭什么坐奥迪?昨天我和司机谈话了,他跟我汇报了你最近的动态,你现在不得了啊你?!”
萧琴不敢说话。
“军区机关,下面的部队,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刘勇军指着她的鼻子,“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你居然还敢和我的干部谈话?!居然敢整特种大队的黑材料?!”
萧琴脸色一惊,看刘勇军:“老刘,我没有……”
“军区的干部都给我汇报了!”刘勇军举起茶杯就砸碎在地上哗啦啦一地水,“你有什么资格去调查?!有什么资格去询问我的干部?!”
公务员小岳无声拿着墩布过来擦地。
“你先出去,等会再擦吧。”萧琴颤抖着声音说。
“怕什么?!”刘勇军怒了,“怕丢面子?!——小岳!”
“到!”小岳立正。
“给你一个任务!”刘勇军看着他,“能不能完成?!”
“能!”小岳斩钉截铁。
“从现在开始,萧琴不许出大门一步!”刘勇军颤抖着声音说,“你给我看好了,出去了我就处分你!”
小岳张大嘴,看着首长,又看看萧琴。
“能不能完成?!”刘勇军怒吼。
“能!”小岳立正。
“老刘,我……”萧琴颤抖着声音,“我不是犯人,我是公民!你没有权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对,你有人身自由!”刘勇军怒气冲天,“你可以走出去——出了这个门,你就别给我回来!”
萧琴脸白了看着刘勇军。
“特种大队的黑材料怎么回事?!”刘勇军怒视着她。
“我也是想帮助你工作……”萧琴辩解。
“你有什么资格帮我工作?”刘勇军气得手都发抖,“我郑重告诉你,萧琴——我不是林彪,你也不是叶群!我刘勇军不搞老婆当办公室主任那一套!你给我记住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萧琴低下头不敢说话擦眼泪。
“材料呢?”刘勇军问,“你交给哪个部门了?”
“我没交……”萧琴说。
“为什么不交?”
“我怕人家说你搞裙带关系……”萧琴低头撒谎。
“你还怕这个?!”刘勇军一脚踢飞身边的一把椅子,哗啦啦砸碎了玻璃,“你萧琴还怕人家说我搞裙带关系,搞枕头风?!你给我老实交代!”
“我真的是怕这个……”萧琴不敢说真实原因,“老刘你别生气,你的身体……”
“你给我坐下!”刘勇军怒吼,“小岳,给我收拾东西送到军区司令部首长值班室!我今天晚上就去值班室住!从今天开始,你不跟我说清楚,别想见我!”
他戴上军帽指着萧琴怒吼:“我是带兵的!我不能让我的兵在前面冲锋陷阵,我老婆在后面整他们的黑材料!”
他拿起公文包大步走了。外面车门响,车走了。
萧琴追到客厅门口,无力地靠着看着敞开的大门。
“阿姨,我,我去收拾东西了。”小岳小心说,“这是首长的命令,我得执行。”
萧琴不说话,流着眼泪。她身后小岳轻声上楼了。
“我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萧琴哭着说,“你们怎么都不理解我呢……”
刘芳芳和何小雨抱着课本在校园里面走着,后面有人喊:“芳芳!”
刘芳芳和何小雨回头,穿着衬衣和军裤的刘勇军大步笑着走过来。
“刘伯伯好。”何小雨有礼貌地说,“芳芳,我去上自习了。”
“你在八教等我。”刘芳芳喊。
刘勇军笑着看女儿,刘芳芳脸上没有笑容,也不看他。
“芳芳,能陪我散会步吗?”刘勇军笑着说。
“刘参谋长时间宝贵,我耽误不起。”刘芳芳敬礼,“首长,我去自习了!”
“芳芳,我现在不是参谋长!”刘勇军急忙叫住她,“你瞧,我专门把军装脱了放车里,车也没开进来。我走着来找你的,我现在是你的爸爸。”
刘芳芳看着父亲额头的汗:“……你心脏不好,干吗要走那么远啊?我们学校可大了,你走了好久了吧?”
“没多久。”刘勇军笑,“散散步,对我身体也有好处。——你能陪爸爸散散步吗?”
刘芳芳不说话,心已经软了。
“走吧。”刘勇军笑着说,背着手看着黄昏的花园。“很久没这么和你散步了。”
刘芳芳不说话,抱着课本跟在后面。
“爸爸的工作越来越忙,你也穿上军装了,见面的机会少了。”刘勇军感叹,“还是爸爸当团长师长的时候好,都在家属院,你没事就到师部找爸爸。爸爸开会,你就在外面跟战士玩,困了就在我的值班室睡觉……”
刘芳芳鼻头一酸,泪掉下来。
“爸爸知道,你恨爸爸,对吗?”
“没有。”刘芳芳低声说。
“你恨爸爸,干吗当将军,干吗有这么大的权力。”刘勇军看着她,“你妈妈年轻的时候其实不这样,年轻的时候也是师部的一朵花,很单纯。生你的时候难产,吃了不少苦,所以我也比较迁就她。你是不是在想,如果爸爸没有那么大权力,妈妈就不会变成这样?”
刘芳芳不说话。
“其实爸爸跟你一样,也是一个普通的军人。”刘勇军苦笑,“拿破仑有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爸爸当了将军,算是个好士兵——没想到,反而不是个好爸爸了?”
刘芳芳笑了:“哪儿的话,我知道你疼我。”
“你妈妈变成现在这样,我有责任,我对她教育不够。”刘勇军说,“不过反过来说,她毕竟还是你的母亲,我的妻子,对吧?”
刘芳芳不说话。
“她还是疼你的。”刘勇军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了……”
“我不会原谅她的。”刘芳芳低声说,“张雷本来就是个很傲气的军人,他不可能会向这些东西低头的。她看低了张雷,侮辱了他,也等于侮辱了我。我喜欢的就是他的这种傲气,她怎么能这样对待张雷?”
刘勇军苦笑:“这个张雷啊,真的有那么好吗?”
“他要不好,你干吗总是会提起他呢?”刘芳芳问,“你不也是会说,生个儿子就要跟张雷一样吗?”
刘勇军哈哈大笑:“那是因为我欣赏他,他敢在那么多将军面前高喊——';将军同志,按照战争规则,我征用你们的直升机';!——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兵,从来没有!”
刘芳芳笑了,笑容里面有些许自豪。
“下周我去军区爱尔纳·突击集训队视察,我会去和他谈谈。”刘勇军说。
“啊?!”刘芳芳急忙说,“你可别和他谈!他可不会屈服你的,他肯定会恨我的!”
“我知道。”刘勇军笑,“你爸爸带了一辈子兵了,兵都是什么类型我还不知道吗?我不是作为将军,是作为你的父亲——他的一个朋友的父亲来和他谈。你应该相信我,在战场上,你爸爸的一句话可以让成千上万的士兵去赴汤蹈火!不了解士兵,我做的到吗?”
刘芳芳眨巴眨巴眼睛:“那你打算和他谈什么?我可不要你说我喜欢他,他会看不起我的!”
“当然不会。”刘勇军苦笑,“你是我刘勇军的女儿,哪儿有我去求他娶你的道理?!他有傲气,你怎么就没有?你的身体是我刘勇军的血,我怎么带兵的?你都忘记了吗?”
“这又不是打仗!”刘芳芳说。
“你错了,芳芳。”刘勇军说,“男人和女人之间,才是战争呢!或者他征服你,或者你征服他。如果他根本就不想征服你,你就是把所有防线都给他放开了,他根本就不进来!那么你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呢?不要老是示敌以弱,这种兵你越弱他越没兴趣!真正的男人,喜欢征服强者!”
刘芳芳回味着父亲的话。
刘勇军疼爱地看着女儿:“按说我不该现在跟你说这些,如果不是看张雷也确实不错,我是不会同意的。我不是那种溺爱女儿的父亲,我把你送到军校,送到特种大队锻炼,是希望你可以成为真正的军人的!我这样做还有一个考虑——芳芳,你从未遇到过挫折,如果这是一次失败,对你未必不是好事!失败才会给你人生的经验,才会去反思!”
“爸爸,我是你的女儿!”刘芳芳坚定地说,“我不会失败的!”
“好丫头!”刘勇军笑了,“要有这个志气!我走了,晚上还要开会!”
“爸,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了,你抓紧时间学习。”刘勇军摆摆手,“好好珍惜你的青春,学习科学知识!以后毕业了好为军队做贡献,张雷的事情不要分心。——是你的,怎么都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也不会是你的!”
“嗯。”刘芳芳坚定点头。
刘勇军大步往回走,突然回头:“有时间记得给你妈妈打个电话!我也住在军区值班室了,让她好好反省反省。她现在肯定不舒服,你是她的女儿,在这个时候不要丢下她。你是未来的医生,遇到病人要耐心要客观,要帮助她治好这个心病。我们还是个家,对吧。”
刘芳芳犹豫了一下,点头。
“我走了。”刘勇军笑笑,大步往回走了。
刘芳芳看着父亲的背影,鼻子一酸:“爸爸,你别忘了吃药!”
“忘不了!”刘勇军不回头乐呵呵地说。
“还剩下41个!”雷克明用英语高喊,“明天开始实战考试,完全按照比赛要求!剩下20个,去海南参加最后的集训!在这20个里面最后选择8个!”
41个穿着迷彩服累得呼哧呼哧的精锐战士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脸上全是迷彩油和汗水泥水。
“你们的表现,只有一个单词可以形容!”雷克明冷笑着,“——败类!”
战士们恶狠狠地看着他。
“不服气?”雷克明冷笑,“明天拿出你们的手段来,给我看看啊?”
张雷怒视着他,用英语高喊出来:“胜利!”
41个战士齐声怒吼:“胜利!”
“胜利不是喊出来的,是打出来的!”雷克明甩了一句,“都去洗澡,我不想看见你们的脏样子!5分钟,最后一个从澡堂出来的,淘汰!没洗干净就敢出来的,淘汰!解散!”
大家跟疯子一样甩掉身上的装备跑向充当浴室的大帐篷。
雷克明点着一颗烟,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多久,张雷第一个全身赤裸湿漉漉跑出来。
“洗干净了吗?”雷克明头也不抬。
“是,总队长!”张雷立正。
雷克明随手捡起身边的一把步枪撩起一滩泥巴甩过去:“没干净,再去。”
张雷咬着牙:“是!”转身跑了。
不一会,41个战士都全身赤裸站在雷克明面前。雷克明冷冷看着:“最后一个,出列。”
第41个含着眼泪出列。
“收拾东西,今天晚上车送你回部队!”
这个战士嚎叫一声大哭起来。
“弱者,战场上无人同情。”雷克明冷酷地说,“解散!”
陈勇面无表情在套被汗水湿透的迷彩短袖衫。
张雷在远处冷冷看着他。
“他是总分第一名。”刘晓飞低声说。
“比我高0.5。”张雷说,“明天,我们把这个分追回来!”
“我要撑不住了,董强。”田小牛站着喃喃地说。
“狗屁!”董强把他的衣服甩给他,“赶紧穿,我们已经挺到现在了!”
田小牛木然地穿着:“给我一枪吧。”
“少废话!”林锐盯着他,“你已经吃了这么多苦了!赶紧给我穿!”
田小牛含着眼泪穿衣服:
“我就操这个爱尔纳!”
倾盆大雨哗啦啦铺天盖地。雷克明看看手表,看看阴沉的天气,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老天助我啊!”
郑主任苦笑:“我都有点不忍心了。为了一场比赛,这些战士付出的太多了。”
“这是一场比赛。”雷克明说,“我们不是非要争第一,这些战士都没接触过外军特种部队的训练设施和训练标准,外军是天天练的就是那个,我们都是临时抱佛脚。没有几年的经验积累这个第一是拿不到的,这个我很清楚。”
“那你为什么还要练他们那么狠呢?”
“这是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第一次在全世界亮相。”雷克明冷冷地说,“多少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告诉全世界——我们中国陆军特种部队是一支不怕死的虎狼之师!”
一个少校冒雨跑步到临时观礼台前用英语报告:“报告总队长总教官同志!所有裁判都已经到位,申请比赛开始!”
“可以开始。”雷克明还礼。
少校正要跑步过去,一辆三菱吉普车开来。雷克明和郑主任都起立,何志军穿着常服下车大步走来。司机跟在他身后打开伞,何志军一把推开伞走过雨地,走上观礼台。
“老何,你怎么来了?”雷克明问。
“我能不来么?”何志军看着大雨说,“我把会挪到下午了。”
“整个考核需要四天三夜。”雷克明说,“你可以抽时间来看。”
“我看着他们开始吧。”何志军站在观礼台中央,举起望远镜,湖面上一片苍茫水色什么都看不见。
雷克明点头,用英语对那个少校说:“可以开始!”
少校敬礼,跑步到一个帐篷里面。他拿起电台话筒,用英语命令:“比赛开始!”
两发红色信号弹打入雨天的上空。湖面的滩头阵地,机枪开始密集射击。
“实弹吗?”何志军关切地问。
“是。”雷克明说,“射击高度1米6,比比赛要求低10公分。”
何志军面色忧郁:“急救措施准备好了吗?”
“是。”雷克明说,“准备了两个救护队,三十个病床和足够的血浆。”
何志军不再说话。
雾色当中,隐约出现橡皮艇的影子。
“注意高度!”陈勇高喊着低姿在橡皮艇最前面。头顶子弹嗖嗖嗖嗖过去,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林锐在他侧后方手持步枪观察着前方,董强在他另外一侧。最后面是田小牛,在操舟。
他们身旁是其余的橡皮艇。
张雷看着前面下着命令:“注意,上岸以后跟我走!躲开炸点!下雨以后标志物不明显,千万要小心!”
刘晓飞抹着被雨水淋湿的脸,继续持枪注意前方。
橡皮艇陆续接近岸边。陈勇第一个翻身下水,其余的战士也都下水,拉着橡皮艇用极低的姿势往岸边走。一颗子弹擦着陈勇的钢盔顶部过去,他高喊:“再低!”
都再低点。
张雷也下水了,他在齐膝的水里低姿前进。刘晓飞和另外两个学员下水以后拉着橡皮艇向岸边靠拢。
随着集训队员开始登陆,炸点陆续响起来。由于下雨,没有翻开沙尘的爆炸效果,只是低低的翻起湿沙。四人一个的小组小心但是迅速地通过滩头,向纵深挺进。
陈勇小组还是第一个,张雷小组紧随其后。
何志军站起来,看着小组陆续进入深山老林。
“四天三夜,200多公里。”雷克明站起来说,“林子里面有一个机械化步兵团加一个侦察营的假想敌。”
何志军点点头,苦笑叹气:“老了,没你狠了!”
“这种训练,我军也是第一次接触。”雷克明说,“如果不是为了比赛,我们不会这么练。国情不同,作战习惯也不同,不过交流还是有好处的。”
“对啊,走出去!”何志军眼睛发亮,“去交流去学习,也让他们认识一下我们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的精神风貌!有人让我说能拿第几,我说不拿倒数第一就是胜利!——这个话不能告诉队员,不然影响军心!”
“就看军区首长怎么想了。”雷克明淡淡一笑,“如果非要你立军令状呢?”
“那我就写——如果拿了倒数第一,我下马!”何志军狡猾地笑。
三个人哄堂大笑。
密林里面已经开始有枪声和狼狗吠叫。
陈勇带着自己的三个组员拼命跑着。
密林里面一片忙乱,嘈杂的人影穿梭着。牵着狼狗的战士们冒雨追击着这群集训队员,戴着蓝色钢盔的裁判裹着雨衣在不同的地方冷眼观察着。空包弹在大雨当中哒哒哒哒撕开水雾,A集团军调来的这个军直侦察大队一营和夜老虎团早就不满特种部队平时的飞扬跋扈,这次逮着机会几乎不用动员就已经是处于绝对的亢奋状态。
一个小组在强行摆脱追击的时候,陷入步兵们的重围。他们跑入沼泽试图摆脱追击,不料从沼泽里面突然跳出十几个战士直接就给他们按倒了。泥水吃了不算,胸条也被撕下来,扣分然后放人。
满身泥水的A军侦察大队一营营长肖乐少校看着被自己亲手抓住的狼狈不堪的集训队员被放掉,哈哈大笑:“电台兵,传我的命令下去!每抓住陈勇一次,准假一个礼拜!快快快,我要给这个家伙一个好看!”
密林间的公路上,步兵战车两辆一组在巡逻。车队两边都跟着各一个排的战士,走在最前面的是吐着舌头浑身毛皮湿透的大狼狗。
前面几个试图穿越公路的集训队员猴子一样嗖嗖从密林冲出来跑上柏油公路。狼狗汪汪汪叫着,步兵战车上的机枪哒哒哒哒喷出烈焰,跟在车旁的步兵们松开狼狗。两条大狼狗狂吠着追去了,步兵们在后面紧紧跟着,高喊着:“解放军优待俘虏!”
两辆步兵战车不能进林子,在公路边停着,机枪手对着树林哒哒哒哒一阵扫射。
潜伏在路边树上的张雷拨开面前的树杈,隐藏在迷彩油当中的眼睛黑白分明。他伸出右手,对下面打了手语。刘晓飞卧倒在灌木丛中抬头看着他,会意伸手示意后面的两个组员隐蔽好。
两辆步兵战车漫无目的地顺着公路开着,哒哒哒哒不时地冲着灌木丛和树林扫射。
步兵战车过去以后,张雷顺着湿漉漉的树干无声地滑下来。
“下雨对我们长途奔袭不利,不过也有好处,军犬鼻子失灵了。”刘晓飞说,“不然摆脱军犬是个大问题。”
“看见没有,兄弟部队下了大力气了。”张雷苦笑,“抓一次扣分,多抓几次我们的分就是负数了。”
“那怎么办?”刘晓飞说,“看这个架势,一次不被抓是不可能了。”
“可能。”张雷看着远去的步兵战车两眼放光。
“你别惦记了,比赛规章可没有允许我们缴获假想敌的装备。”刘晓飞说,“老老实实钻林子吧。”
“也没不允许。”张雷看着步兵战车说。
“那也靠近不了,两辆步兵战车互相是依托,他们很聪明。”刘晓飞说。
“那就两辆全给绑了!”张雷掂起步枪,“来个人跟我走!”
步兵战车正在巡逻,前面出现背着同伴的一个集训队员。机枪手哗啦啦对准他们,张雷高喊:“我们的队员受伤了,要马上去医院!”
带这两辆车的是个连长,他探头看看:“步枪丢掉,下去两个兵接人。”
两个兵过来背起那个受伤的队员,张雷的胸条被撕掉。连长下来打开后舱门让他们抬人进去,张雷突然出手了。一套漂亮的组合拳脚,三个步兵就倒在地上。另外一辆步兵战车上的机枪手刚刚把机枪掉转过来,刘晓飞从旁边的树上飞出来直接就抱着他的上身拽出来滚到地上。最后一名队员上了步兵战车,一颗发烟手榴弹就扔下去了。
连长的手枪被张雷拔出来怒气冲天:“你们违反规则!”
“战争没有规则可言!我被你们俘虏一次,扣我的分就是,但是你们现在是我的俘虏了!”张雷从他身上一把夺下公文包打开,看了一眼就眼睛亮了:“中头彩了!这是他们的布防图!”
陈勇带着自己的三个组员还在疯子一样穿越密林。前方密林里面突然跳出来两个手持81自动步枪的战士:“不许动!”陈勇毫不犹豫就出手了,打倒两个战士以后连着两下点穴,两个战士就感到穴位酥麻失去了力气,枪也掉了。林锐、董强和田小牛冲上来就要上绳子。
“不用了,一个小时以后穴位自然解除。”陈勇说,“我们走!”
刚刚从密林里面钻到公路上的肖乐身后的电台响了:“黑猫一号,这里是黑猫九号。我们刚刚巡逻到这儿,潜伏哨的两个战士好像被人点穴了,对方有武林高手!”
肖乐马上就乐了:“啊哈哈!终于让我知道你在哪儿了,走走走!抓武林高手去!”
他带着几十个战士们开始跑路。
远处公路上有两辆步兵战车迎面开过来。
肖乐高喊:“过来过来!我是军直侦察一营长肖乐,你们被我征用了!”
“我操!”张雷低声喊了一句。
另外一辆车上冒充机枪手的刘晓飞眼睛也直了。
“是肖乐!”张雷说,“他认识我们!”
“别说话!”刘晓飞对下面驾驶战车的学员说。
面对几十个战士,他们没法逃逸,只能硬着头皮开过去。肖乐挥挥手:“上车,我们去抓少林高手!”战士们呼啦啦都上了后车厢,车装不下就上了车顶坐着。肖乐一个箭步上了张雷的车顶,戴着坦克帽的张雷暗暗叫苦但是不敢说话低着头。
肖乐抹了一把被雨水淋湿的脸:“走走走!去九号地区!”
张雷不说话,故意偏着头。肖乐摘下钢盔摸摸头发,倒倒水想再戴上,突然觉得这个侧面有几分熟悉,疑惑地看过去。张雷躲也没法躲了,嘿嘿笑着转头:“肖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肖乐看看他的脸,看看他穿着装甲兵的中尉迷彩服,笑了:“我操,张雷?是你?你怎么会当了装甲兵了呢?怎么毕业了吗?升得够快的啊?”
张雷硬着头皮嘿嘿乐:“伞兵没啥意思了,就当装甲侦察兵了。我现在在装甲团侦察连,这个军衔不是我的,是我们连长的。出来的时候太匆忙,穿错衣服了。”
“哦。”肖乐脸上带着装出来的笑,转向那辆战车。戴着下士军衔的刘晓飞抱着机枪嘿嘿笑,肖乐也嘿嘿笑:“哥俩一个升官一个降级,看来你们很有点故事啊!”他脸色突然一变:“抓人!”
在车顶的兵马上就按住了张雷和刘晓飞,里面也打起来了。
千钧一发之间,一个身影荡着藤条飞出来直接踹在肖乐肩膀上。肖乐抓住机枪差点栽下去,那个身影稳稳在车顶落下。周围的兵刚刚冲上来就被他旋风一般踢下去,陈勇看着抓着机枪的肖乐:“哥们,我在这儿呢!”
肖乐努力想爬上来,但是太滑了。这时林锐也跳上另外一辆步兵战车,连踢带挥枪托,几个兵被他打了下去。田小牛和董强从后面飞跑过来,打开车厢上车。里面咚咚咣咣一阵乱打,有兵飞出来。不一会,里面安静了。
两辆步兵战车高速行驶,把后面的追兵都甩在后面。肖乐抓着机枪苦笑:“你们犯规了!”
“你一句话的事情。”陈勇蹲下拉他上来,“你是想现在让我们都滚蛋,还是想接下来跟我玩?”
“成,我接下来跟你玩!”肖乐狠狠地说,“我非抓住你不可!”
陈勇笑笑:“我等你。”他一个唿哨,林锐拍拍刘晓飞的肩膀,和董强跳下车一个滚翻起身进了林子。田小牛也从后面探头出来:“营长,咋的?”
“走!”陈勇高喊,田小牛就下车滚了几下起身进了林子。
张雷看着陈勇,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
“我不指望你感激我,但是这种小聪明最好少玩。”陈勇说完就飞身下车了,他没滚翻直接就开跑,哗啦啦进了林子。张雷看着他的背影面无表情。
“走吧,我不会报告上去的。”肖乐蹲在车上看着张雷,“步兵团那边我去说,他们团长和我很熟。——但是你自己别再这么干了。战场上小聪明会死人的,走吧。”
两辆步兵战车停下了。张雷面无表情跟自己的小组下了车,钻进林子。一路上张雷不再说话,就是疯跑。等到了一个隐蔽的树丛,一个学员提出看看缴获的布防图。
张雷一把拿过布防图直接就撕得粉碎。
地图的碎片被他抛向空中,被雨水打在地上,不一会就陷入泥里面。
“走!”张雷恼羞成怒地高喊。
倾盆大雨还是下个不停。
何志军拿着饭碗看着窗外的大雨发呆:“连下两天了……四天三夜啊……已经连着两天下雨了……”
“你不好好吃饭在这儿念叨什么呢?”林秋叶问他,“什么四天三夜?”
方子君往嘴里扒拉着饭,也停下了,看着何志军。
“我的战士出国比赛的集训,这次考核要四天三夜。”何志军回过神来,“考核的地方地形地貌非常复杂,中间有20多个科目,他们长途奔袭要200多公里……”
方子君认真听着,脸色有点发白。
“你不老说恶劣天气好练兵吗?”林秋叶笑,“这不正合你的意思吗?”
“这不一样!”何志军放下饭碗叹气,“这次考核完全按照比赛规定来,这个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比赛,在国际上很有名,号称是';死亡突击';。是世界特种部队的奥运会,以往的比赛有过受伤甚至人员死亡的情况……”
方子君的脸越来越白。
“陈勇也去了吧?”林秋叶看看方子君,问何志军。
“去了。”何志军点头,“现在表现还不错,按照现在的发挥出国参赛是肯定的。”
方子君的一支筷子掉了。
“他是个人总分第一,还有一个你们也认识——是陆军学院侦察系的张雷,是总分第二。”何志军吃着菜不经意地说。
方子君手里另外一支筷子也掉了。
林秋叶注意看她,何志军大大咧咧:“算了,不说这些了,明天我去比赛现场看看。哎,大闺女你怎么不吃了?没事,陈勇什么身手你该知道,他不会有危险的,作战经验丰富的很,考核算什么?——我真正担心的是那些没上过战场的战士,还有陆院的学员,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方子君慢慢站起来,脸色煞白。
“怎么不吃了?”何志军看她。
“我,我吃饱了,我想回医院了。”方子君掩饰地笑。
“那吃完再走啊,我开车送你。”林秋叶说。
“不用了。”方子君笑笑,起身穿军装,拿起门边自己的雨伞。“叔叔,阿姨,我走了。”
何志军诧异地看着她出去:“这丫头怎么了,我都说了不用担心陈勇的了,这种比赛在他那儿都跟小孩过家家差不多。”
林秋叶苦笑:“吃饭吧,女人的事情你不懂。”
方子君撑着伞走在雨中,天上不时地霹雳闪过。
她的军裤湿了,眼泪也流下来。
“老天爷,”她看着漫天的阴云,“你到底要怎么惩罚我?”
跌跌撞撞几乎满身湿透了回到宿舍,打开门看见满桌子的子弹壳工艺品。她靠在门边默默地看着这些,又看见了被自己用白纱盖住的张雷照片。
她闭上眼睛。
大雨当中,原来安静的河流变得湍急。陈勇带着自己的组员上了橡皮舟,高喊着号子在湍急的水流中划着。一个巨浪打来,橡皮艇翻了,四个人都落水。田小牛抓住橡皮艇:“我日你奶奶八百次!不许走!”
田小牛跟着橡皮艇往下游冲去,董强一把抓住田小牛的背囊,林锐和陈勇抓住董强的步枪。但是四个人都被冲得站不稳,陈勇用步枪勾住了河边的一棵树耷拉下来的树冠。他的胳膊青筋爆起,高喊着生生把三个人和一条橡皮艇拉到岸边。
岸边戴着蓝色头盔的裁判无情地扣除了他们的分数。
四个人拖着橡皮艇上岸,嘴唇都冻得发紫。陈勇睁着血红的眼睛,哆嗦着手拿出水壶:“都赶紧喝一口!”林锐接过来,喝了一口呛着了:“二锅头啊?!”
“喝,暖暖身子!”陈勇在大雨当中捡起一根树杈扔下去,树杈马上被冲走了。
董强传给田小牛,田小牛连喝三口,脸上红了。
一条橡皮艇哗啦啦从上游下来,张雷和刘晓飞他们坐在上面也是艰难控制着橡皮艇的方向,几次差点翻船。
陈勇看着远去的橡皮艇,哆嗦的嘴唇咬紧了:“下水!”
四个人又拎着橡皮艇下水,陈勇先跳上去,其余三个人高喊着号子撑船离开岸边,随即翻身上船。风浪当中,四人拼命撑船。
后面陆续出现别的橡皮艇,都在风浪当中颠簸。
何志军穿着雨衣站在吉普车边上放下望远镜高喊:“天气预报怎么说?”
“雨还得下。”参谋说。
何志军脸色凝重:“通知炊事班,准备酸辣汤!放在路边让队员随便取!”
“何副部长,不行啊!”参谋说。
何志军看他:“怎么不行?”
“雷总队长有命令,除非受伤或者死亡,否则不许违反比赛规则!”参谋为难地说。
“我说了算!”何志军怒吼。
“是!”参谋敬礼跑步向电台车。
“回来!”何志军改变主意高喊,“我说不了不算,比赛规则说了算!”
张雷刘晓飞四个人提着橡皮艇蹒跚地到了终点,丢掉橡皮艇奔向下一个目标。雷克明站在岸边冷冷看着他们,旁边的裁判在打分。张雷拉起一个摔倒的队员,咬牙喊:“快到了!准备过雷区!”
四个人都是嘴唇发紫,长期不能摄取热量造成浑身都跟在冰窖差不多。
雷克明看着他们奔向密林,眼睛转向下一组队员。
朝阳逐渐在群山之间升起,刘参谋长的眼睛注视着终点的位置。终点已经围了几十个官兵,还有两个救护队都在拿着担架准备着。何志军站在终点线上,身边是面无表情的雷克明。
第一个小组的四个身影在山路上出现了。陈勇背着两支步枪,林锐背着一个背囊扛着一个背囊。董强拉着脚崴伤的田小牛,跟在两个人后面进行最后的冲刺。
军靴踩在泥泞的地上,田小牛摔了一跤带到了董强。林锐回身拉董强,精疲力竭也被带到了。陈勇停下脚步,拉他们,也被带到了。都已经进入最疲劳的状态,这个时候倒下真的很难站起来了。
四个人呼哧带喘,结伴爬向终点。
第二个小组出现了,张雷和刘晓飞等四个学员蹒跚地跑向终点。
路过陈勇他们的时候,张雷脚步慢了,停下回头。
陈勇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他:“走!”
张雷伸出右手。
“这是比赛!”陈勇高喊,“走!”
张雷无言,跟着前面的三个队友走了。
突破终点以后,四个学员都栽倒了。官兵们蜂拥上来扶他们坐起来,拿矿泉水浇着他们的头顶和脸,救护队撕开他们的军装,给他们听心跳量血压。救护车鸣笛开进来,四个担架抬走他们。
看着已经彻底累垮的部下,刘参谋长心疼地低下头,又抬起来,目光坚毅。
陈勇咬牙高喊:“坚持!”
“一二!”后面三个兵就努力喊,爬两下。
“坚持!”
“一二!”
距离终点线越来越近。
“坚持!”
“一二!”
四个人几乎是同时爬过终点线,彻底晕倒了。大家蜂拥上来抬起他们,送上救护车。
雷克明冷峻地看着他们,接过裁判递来的分数表。
何志军的腮帮子抖动着:“都是好样的!”
“我只要八个。”雷克明看着分数板没有表情,“已经有答案了。”
“那你还要20个去海南集训?”何志军纳闷。
“中国乒乓球为什么在世界所向无敌?”雷克明淡淡地笑,“因为他们有一个专门的行当——陪练。”
何志军看着后面拼命跌跌撞撞接近终点的队员,有的栽倒了但是又撑着枪爬起来,却又栽倒了,被队友拖着甚至是架着往终点跑。他低下头,再抬起来是炯炯有神的目光:
“通知各个部队——所有参加集训的队员,别管所在部队多忙,今年统统可以休探亲假。”
下午1点的时候,集训队员都已经恢复了,甚至中午就有活蹦乱跳在湖边踢球的了。在踢球的自然是已经自知会去海南最后选拔的队员,大多数知道自己无望的队员都没起床,看着帐篷顶发呆。
刘参谋长在何志军、雷克明的陪同下视察了集训基地,并且亲自探望了还在病床上休息的集训队员。面对那些无望参加最后选拔的队员的泪水,刘参谋长也是黯然神伤。他走出大帐篷,看着在湖边踢球的那些队员,刘参谋长突然问:“最后的名单定了没有?”
雷克明不敢瞒着参谋长:“定了。”
刘勇军点点头:“都是谁?”
雷克明汇报了一下名字,听到有张雷,刘勇军放心了。
最后去海南集训的名单宣布了,40个穿着崭新迷彩服的队员在聆听一个少校高声念着这20个幸运儿。被念到名字的没有沾沾自喜,没念到名字的却已经有战士忍不住流下了硬汉的眼泪。
田小牛张大嘴,一直到念到他的名字他才醒悟过来:“真的?我可以参加最后的选拔了?”
董强拉拉他,田小牛看看董强:“我参加最后选拔了?”
眼泪哗啦啦从他脸上滑过,他哭着跪下了:“我参加最后的选拔了——”
有的入选的战士也开始流泪。
这两个多月,他们吃的苦太多了。这种随时会被淘汰的巨大心理压力,超过了对他们身体超负荷训练的压力。在最后一轮的体检当中,居然有四个因为心脏出了问题被淘汰。
雷克明没有表情,只是举手敬礼。
何志军举起右手。
刘参谋长举起右手:“无论你们最后有几个人出国参加比赛,你们都是勇士!”
在场的教官们和担任辅助工作的官兵都举手敬礼。
40个勇士如同地震一样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这种艰难的训练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出国参加比赛的战士会成为军内外的明星,而其余被淘汰的战士将永不被人知晓,也没人会问他们曾经付出怎样巨大的努力。
“敬礼——”陈勇高喊。
刷——剩下的20名集训队员站成两排,对远去的卡车敬礼。
卡车带走了20个被淘汰的战士,他们脸上已经没有眼泪只有军人的刚毅。他们举起右手和幸运儿们还礼,真诚地祝福自己的战友。
集训基地开始拆除,明天集训队将会移师海南,在酷似爱沙尼亚的地形地貌环境进行最后的训练和选拔。一片忙乱之中,张雷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大背囊放在卡车上。
“张雷。”
张雷回头,看见穿着运动服的刘参谋长。
“到。”张雷立正敬礼。
“怎么样?陪我去跑步?”刘参谋长笑着问。
张雷看看远处在指挥搬家的雷克明,刘参谋长笑:“每天晚饭前跟战士跑步是我的习惯,我跟雷克明说过了。”
张雷就穿着迷彩服跟刘参谋长去跑步。后面跟着宋秘书和两个战士,不过距离都很远。在湖边的柏油公路上,张雷小心地跟在刘参谋长身侧稍后一点。刘参谋长跑得很专心,呼吸均匀,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
“老了,走几步。”刘参谋长笑笑,减慢速度。
张雷就减慢速度,跟着刘参谋长。
“我跟你年龄一样的时候,是全师的五公里第一。”刘参谋长笑,“现在不行了,我的公务员都比我强。”
张雷笑笑:“首长是老当益壮。”
“你这不很会说话吗?”刘参谋长笑,“谁说你不近人情了?”
张雷也笑:“首长,您是高级将领,还是A军区的作战领导。我尊重您,而且如果不会说话,在部队是没法混的。”
“哟。”刘参谋长很意外,“我真没想到啊,这话是从你嘴说出来的?”
“首长,我希望和您一样,成为一个职业军人。”张雷说,“我在军队长大,我并不是不知道军队的游戏规则;只是如果超越这个游戏规则,我也不会奉陪。”
刘参谋长点点头:“那就说明你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
“不知道。”张雷说,“刘参谋长的威名我早就听说,南疆保卫战的战场上的一员猛将。我相信这样的猛将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不会给一个晚辈出一个完成不了的难题。”
“呵呵,不简单。”刘参谋长转转腰,“先给我架起来,然后我就没法说别的,对吧?”
张雷笑笑:“首长,我是雕虫小技而已。”
“说的不错。”刘勇军说,“我不可能给你出难题,更不可能命令你去做和军队无关的事情。我现在也不是军区参谋长,是一个普通的丈夫,也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张雷看着他,不说话。
“两件事情我要找你。”刘勇军说,“第一,我替萧琴向你道歉。我已经狠狠批评她了,并且让她现在闭门思过,如果需要我会让她向你当面道歉。”
“谢谢首长,不需要。”张雷说。
“第二,我替我女儿求个情。”刘勇军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我不是希望你承诺什么,芳芳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你也应该了解。我只是作为一个父亲,来替她求情——萧琴的错,不等于她的错。你还和她做朋友,好吗?”
张雷不说话。
“我知道这对你很难。”刘勇军苦笑,“不过我绝对没有命令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考虑一下。芳芳从小在干部家庭长大,没遇到多少挫折,但是也没有更多的朋友,更不要说异性的朋友。作为一个父亲,我只是希望她可以健康成长起来,不强求什么。如果还有做普通朋友的机会,不要拒绝她。好吗?”
张雷点点头:“好。”
刘勇军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好。你们明天去海南,如果你有出国参赛的机会,回国以后我请你吃饭。不是作为军区参谋长,是作为一个朋友的父亲,你可以接受我的邀请吗?”
张雷想想,看着诚恳的刘勇军,点头:“好。”
“走吧。”刘勇军笑笑,“我们往回跑吧。”
张雷跟着刘勇军往回跑,宋秘书和那两个战士远远跟着。
大海掀起温柔的波涛,拍击着美丽的沙滩。一个连的海军陆战队士兵穿着海魂衫和迷彩裤喊着整齐的番号跑过,远处海军舰艇在入港。椰林之间,搭着数顶小小的帐篷,旁边站着的穿迷彩服的武装士兵居然是陆军军衔。他们的臂章上面是一个猛虎的虎头,上面是一圈细密的黑体字:A军区爱尔纳·突击集训。
帐篷里面,正在宣布最后出战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比赛的名单。
“陈勇!”何志军高声念。
“到!”陈勇从马扎上起立,跑步到那排桌子前。
雷克明起身把比赛使用的狼头袖标别在他的迷彩服袖子上。
“林锐!”
“到!”林锐跑步上前。
“张雷!”
“到!”
“刘晓飞!”
“到!”
……
“董强!”
“到!”
七个人站在前面站成一排。
何志军偏偏在这个时候喝了口水。
底下的战士们都睁大眼睛看着他,何志军喝完水,看着名单:“嗯,最后一个。”
居然又喝了口水。
“田小牛!”
田小牛眼睛绝对是直了,张大嘴看着何志军。
“你不去换人了啊!”何志军笑。
田小牛哆嗦着站起来:“……到!”
他跟做梦一样晕晕乎乎跑步上前,雷克明把狼头比赛袖标给他别上。田小牛看着自己的袖标,脸上回过神色来了,站直了喜不自胜。
“你们八个,三天后出征爱尔纳!”何志军一挥手,很巴顿地说。
八个战士站得很直,底下战士拼命鼓掌。
沙滩上,集训队员和海军陆战队的“虎鲨”两栖侦察队的最后一场沙滩足球赛在激烈进行。最后一个月的集训,“虎鲨”侦察队没少和他们打交道,追得这帮陆军的小子满丛林乱跑。何志军在旁边和“虎鲨”的队长说着话,雷克明在场上吹裁判。
政委和两个穿便装的人信步走过来,远远站住了。一个海军士兵跑步过来,举手报告:“基地政委要陆军的一个同志过去。”
“怎么了?”何志军问,“我们的小子惹祸了?”
“不是,政委说有熟人要见他。”
“谁啊?”何志军纳闷。
“林锐。”
何志军冲场上喊了一嗓子:“林锐!”
林锐急忙把球传给张雷,光着膀子跑过来:“到!何副部长,有什么指示?”
“把你军服穿上,基地政委要见你。”何副部长说。
“见我?”林锐纳闷。
“你在海南有亲戚?”
“没有啊?”林锐穿着迷彩服说,“我家都是北方的啊,黄河以南就没亲戚了。”
“先去吧。”何副部长说。
林锐戴上奔尼帽,穿好军靴,跟着海军战士跑步过去了。
政委是海军少将,笑眯眯看着他过来:“你叫林锐?”
“是。”林锐敬礼。
“有朋友要见你。”政委说,“你们聊,我还要开会。”
林锐看那两个穿便装的人,一个是个中年男人不认识,另外一个戴着墨西哥风格的草帽和大墨镜,穿着花裙子。
林锐仔细看。
花裙子女孩笑了,摘下墨镜:“不认识了?”
林锐马上就又一个跟头:“我的妈呀——徐睫?!”
“你,你怎么跑海南来了?!”林锐惊喜地说。
“海南我不能来啊?”徐睫笑着问,“我在海南有业务,刚刚到就听说你们军区特种兵骨干集训准备出征爱尔纳国际侦察兵比赛。我就来看看,当年的养猪兵是不是也有资格参加集训啊?”
“这是军事机密啊?”林锐睁大眼睛,“我们来海南都不许对外说的,你怎么会知道?”
徐睫转转眼睛:“又不是打仗,那么紧张干什么?我爸爸和海南军方关系很熟悉,所以我就知道了!”
林锐笑笑,海南驻军的事情不关自己的事情,只要不是自己说的就可以。
“小徐,我去那边车上等你。”中年男人转身的时候看看林锐笑着说, “你就是那个养猪的小少尉啊?我们小徐可很惦记你。”
“去去去,赶紧回车上去!”徐睫推他一把。
林锐笑笑:“你送我的书,我都看完了。”
“不是吧?”徐睫睁大眼睛,“我琢磨着你怎么也得看几年的啊?”
“我也没那么傻不是?”林锐嘿嘿笑笑。
“怎么样?被淘汰了?”徐睫问。
“哪儿能呢!我入选了!”
“真的!”徐睫一摘墨西哥草帽抱住林锐狠狠亲一口,“你太棒了!”
林锐吓了一跳,徐睫松开看他的傻样子:“不至于吧?解放军同志,好像我没冒犯你吧?”
“这是在部队,海军的同志们都看着呢!”林锐苦笑。
徐睫看看周围好奇的海军水兵,笑了:“别忘了,这是在热带!”
水兵们一边收缆绳一边嘿嘿乐,一个上士就喊:“那边树林没人没人!”
徐睫招招手,拉起林锐就跑。林锐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跑进树林,不光手出汗,全身都出汗了。
“你别以为我怎么你啊!”徐睫笑,“我只是觉得你确实很棒!”
“那,那你在国外跟好多人都这样吗?”林锐突然问。
徐睫被问愣住了,随即笑了:“看不出来啊,你人不大想的不少啊?——我严肃告诉你,不是!”
林锐问:“那你怎么对我这样?”
徐睫格格乐:“因为你是我弟弟啊!”
林锐嘿嘿笑:“我可没说你是我姐姐。”
“看完书什么感觉?”徐睫问。
“莎士比亚太伟大了!”林锐激动地说,“太优美了,他是一个伟大的作家!”
“给我背诵一段,我听听你英语进步如何?”徐睫背着手问。
林锐想想,开始用英语背诵:“没有受过伤的才会讥笑别人身上的创痕……”
徐睫笑笑用英语说:“口语很纯正啊!继续!”
林锐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笑着继续:“……轻声!那边窗子里亮起来的是什么光?那就是东方,朱丽叶就是太阳!起来吧,美丽的太阳!……”
他的眼睛变得坚定,看着徐睫。
徐睫慢慢退后,和他对着《罗米欧和朱丽叶》的台词:“唉……”
“她说话了。啊!再说下去吧,光明的天使!”林锐继续着,眼睛注视着她,“因为我在这夜色之中仰视着你,就像一个尘世的凡人,张大了出神的眼睛,瞻望着一个生着翅膀的天使,驾着白云缓缓地驰过了天空一样。”
徐睫慢慢退后,靠在树上:“告诉我,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为什么到这儿来?花园的墙这么高,是不容易爬上来的;要是我家里的人瞧见你在这儿,他们一定不让你活命。”
林锐的眼睛变得火辣辣:“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因为砖石的墙垣是不能把爱情阻隔的;爱情的力量所能够做到的事,它都会冒险尝试,所以我不怕你家里人的干涉。”
徐睫绕到树后看他:“要是他们瞧见了你,一定会把你杀死的。”
穿着迷彩服的林锐摘下奔尼帽露出贴着头皮的清茬:“你的眼睛比他们二十柄刀剑还厉害;只要你用温柔的眼光看着我,他们就不能伤害我的身体。”
“我怎么也不愿让他们瞧见你在这儿。”徐睫错开脸。
“朦胧的夜色可以替我遮过他们的眼睛。只要你爱我,就让他们瞧见我吧;与其因为得不到你的爱情而在这世上捱命,还不如在仇人的刀剑下丧生。”林锐缓步上前,右手丢掉奔尼帽,伸手放在树上。
“谁叫你找到这儿来的?”徐睫的声音真地发颤了。
“爱情怂恿我探听出这一个地方;他替我出主意,我借给他眼睛。我不会操舟驾舵,可是倘使你在辽远辽远的海滨,我也会冒着风波寻访你这颗珍宝。”林锐的右手大胆地放在了徐睫白嫩细腻的手上。
徐睫躲开他的眼睛:“幸亏黑夜替我罩上了一重面幕,否则为了我刚才被你听去的话,你一定可以看见我脸上羞愧的红晕……”
林锐一把拉她到树前:“姑娘,凭着这一轮皎洁的月亮,它的银光涂染着这些果树的梢端,我发誓——”
徐睫的左手食指放在林锐干燥脱皮的嘴唇上:“啊!不要指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林锐的嘴唇已经覆盖住她的嘴唇。
徐睫推着他,改了汉语:“剧本没这个!”
林锐松开她,火辣辣看着她的眼睛:“我是这场戏的导演……如果需要,导演可以对剧本进行修改!”
“傻大兵,你不是有女朋友吗?”徐睫笑,点着他的额头。
“已经分手了。”林锐说,“其实,我早就意识到了——我喜欢你,只是自己都不敢承认。我知道你在国外,我是现役军人也不能写信给你,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写。”
“我跟你是不可能的。”徐睫笑着推开他,“去找一个好姑娘吧。”
“你不是中国公民了?”林锐问。
“我当然是中国公民,要看我的身份证啊?”徐睫笑。
“那就没什么问题。”林锐笑了,“只要你是中国公民,我们之间没什么障碍,除非你有男朋友了。”
“我没有男朋友,也不会有。”徐睫笑笑,“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那我等你。”林锐说。
徐睫看着他,有几分感动,却又错开脸:“我们象从前那样不好吗?”
林锐一把拉过来她:“我爱你!”
徐睫闪开眼睛:“我不可能爱你!”
“因为我是傻大兵?你是富翁的女儿?”
“不是!”徐睫生气了,“你怎么能这样看我?”
“那是为什么?!”
“你以后就知道,也可能永远不知道。”徐睫苦笑,“我们还象从前那样好吗?”
林锐一把抱住她看着她的眼睛:“不好!”
“你非要逼我……”徐睫哀怨地错开眼睛。
“我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林锐急促地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国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找我,我爱你!”
徐睫看着林锐年轻刚毅的脸,泪花出来了。
两只细腻如藕的胳膊抱住了他黝黑粗壮的脖子,徐睫突然哭出来:“林锐,我喜欢你——从你救我那一刻开始我就喜欢你,那时候我知道你有女朋友可是我还是喜欢你……”
林锐抱住徐睫的身体:“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不是吗?”
“不!”徐睫突然推开他,“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
“你会陷入无穷尽的等待。”徐睫说,“我不能让你这样!”
“我会等下去!”
“一年两年你能等,一辈子你能等吗?”
“我能!”林锐抓住她,“我能等!”
徐睫哭着抱住林锐:“林锐——”
那个中年人出现在树林旁边,吹了个口哨:“我们要去赶飞机,今夜必须到北京。”
徐睫推开林锐,笑着流眼泪:“你如果愿意,就等我;如果等不下去,就和别的女孩在一起,我不会怪你的。”
她说完转身走了。
林锐高喊:“我会等你的!我发誓——”
黑色奔驰轿车开走了。
林锐回到赛场笑呵呵,何志军看着他很奇怪:“谁啊?”
“徐睫。”林锐笑。
何志军想想:“怎么跑海南来了?”
“她在海南有业务。”林锐笑着脱衣服,“何副部长我上场了。”
何志军看着他光着膀子在场上跟疯子一样跑,精神十足,摸摸脑袋也乐了:
“你们这帮小子啊,怎么都对我身边的丫头下手了呢?”
爱沙尼亚首都塔林(Tallinn)国际机场。
和所有的国际机场一样,大厅里面总是人来人往,英文和爱沙尼亚的广播来回播送着,登机牌翻滚着传送着信息。一群记者散乱站在通道出口处,调试着自己的设备或者交换着名片。
中国驻爱沙尼亚大使馆武官穿着笔挺的陆军军官常服,站在出口对面。他身边是武官助理、翻译和几个使馆工作人员,围着他站成一个半圆,用身体挡住了记者。
一个女记者背对通道,在对着电视镜头用英语说着:“世界各国的特种部队都有着神秘的传奇色彩。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比赛可以说是一次各国特种部队之间的奥运会,有着独特的传统。经过2年艰苦的独立战争,爱沙尼亚成为独立的民主国家,在浴血奋战中,有一支名为';爱尔纳大队';的特殊侦察部队,活跃在森林与沼泽地带,在历次战争中成功地保护了当地居民,并且有效地进行多次侦察任务,爱沙尼亚民众一直视';爱尔纳';为不屈不挠奋斗精神的象征……”
“来了来了!”
一片英语等各种语言的惊呼声,记者们都蜂拥到通道出口。
11名身穿中国陆军常服、戴着统一的墨镜、背着91迷彩大背囊的彪捍男人在通道的自动传送带上排成两列纵队,徐徐接近通道口。
何志军和雷克明并排站在最前面,胸前佩戴着圆形的标志牌——中间是个狼头,上面写着汉语和英语的“爱尔纳·突击”。
陈勇和张雷并排在他们身后,接着是林锐和刘晓飞等。陈勇、林锐都提前晋升了一级军衔,分别是上尉和中尉,而张雷等四名陆院学员也已经佩戴了中尉肩章。最后是董强和田小牛两个士兵,但是常服都换成了毛料军官服,军衔都是中士。
面对此起彼伏闪烁的闪光灯,何志军低声却是严厉地说:“传下去——我们的每一步,都代表中国陆军!给我走扎实了!”
11名中国陆军军人在闪光灯和记者的惊呼当中鱼贯走出通道,在武官面前迅速站成横队。何志军注视着大家:“听我口令——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
“一!”雷克明高喊。
“二!”翻译高喊。
“三!”陈勇高喊。
……
记者们好奇地看着,中国陆军响亮的口令声响彻整个塔林国际机场大厅,候机的乘客也好奇地围拢过来。两名巡逻的警察也走过来,站在人群当中。
“十!”田小牛憋红了脸,高喊。
十一名平均身高182的中国陆军军人在大厅成为耀眼的明星,他们的黝黑脸庞、他们的草绿色军装、他们的八一军徽甚至是他们的三接头皮鞋都成为围观者争相拍摄的焦点。
何志军向后转,敬礼:“报告武官同志!中国人民解放军1995年度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比赛参赛代表队集合完毕,请您指示!领队何志军大校,副领队雷克明上校!”
武官敬礼:“稍息!”
何志军转身:“稍息!”他跑步到队列里面,向右看齐对正站好。
武官大步走上前:“同志们!”
刷——整齐的立正。
闪光灯狂闪。
武官敬礼:“稍息!——同志们,开放的中国走向世界,开放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也要走向世界!参加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比赛,是我军对外交流活动当中的一个重要内容!总参首长亲自签发了参赛命令,国防部、外交部都在关注着这次比赛!”
代表队官兵目光炯炯有神。
“你们代表着我们三百万解放军官兵,代表着十一亿中国人民!希望你们发扬我军的优良传统,坚定顽强,在这次国际比赛中展现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良好精神风貌!我的话完了!”武官再敬礼。
代表队官兵们哗啦啦鼓掌。
“出发!”武官命令。
武官助理跑步到前面带队。
“向右——转!”何志军高声命令。
刷——绝对的整齐划一。
“起步——走!一,二一!”
随着何志军的口令,这一列中国陆军军人纵队开始走向大厅门口。人群自然分开,让出一条通道,又自然合拢,追随着他们的脚步。队伍两边都是闪光灯和激动的记者,专程赶来迎接的华侨和来这里经商的中国商人擦着眼泪挥舞着手中的中国国旗。
“唱个歌子——”何志军高喊,“向前向前向前——预备——唱!”
嘶哑的歌声在塔林国际机场开始回荡,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
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向最后的胜利,向全国的解放!”
《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响彻异国首都国际机场上空,记者们和华侨们追随着这支11人队伍,无数话筒伸向他们的嘴边。而他们则目不斜视,坚定的步伐、整齐的歌声和冷峻的脸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来自一支具有优良传统的军队的良好素养。
中国陆军代表队登上大厅门口的大轿车,在记者们的追逐下前往比赛大本营——距离首都塔林70公里的爱沙尼亚国防军高乌特拉村军事基地。
当天的爱沙尼亚《独立报》带有彩幅照片的头版头条占据了几乎整个第一版,标题是:
——《中国陆军特种部队惊现爱沙尼亚》。
2
酒店房间的电视播放着英语新闻,画面是中国陆军特种部队代表队高唱军歌走过大厅上车。
拿着冰酒的廖文枫看着画面,脸上也有些许激动。
新闻完了,他还在出神,甚至眼中也有些许泪光。
晓敏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擦着长发:“怎么了?看你那么激动?”
“中国!”廖文枫的声音很嘶哑,“他们代表中国军队!”
晓敏好奇地看屏幕,看不明白。
廖文枫笑笑,揽过晓敏吻着。晓敏推着他:“我头发没干呢!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我高兴,是因为我也是中国军人!”廖文枫激动地吻着晓敏的脖子。
晓敏推着推着松开手,闭上了眼睛仰起了脖子抱住了廖文枫。
新闻画面一转,是台湾局势。
廖文枫一下子就抬起头,眼睛射出光。
台湾大选在即,街头一片混乱。叫嚣脱离大陆的民众在游行,当年逃台的大陆老兵痛心疾首在镜头前哭喊,胸前戴着大牌子:我要回家。
廖文枫浑身都在颤抖。
晓敏睁开眼睛:“怎么了?”
廖文枫慢慢松开她,点着一颗烟。
晓敏坐在他的腿上:“你到底怎么了?”
“我安静一会,你先去睡觉吧。”廖文枫淡淡地说。
晓敏看着他,还是起身了。
廖文枫自己坐在客厅,灯关上了。电视的反光在他的脸上,他根本就不关注电视的内容。烟灰缸一会就满了。
第二天,晓敏穿着睡衣揉着睡眼出来:“你一夜没睡啊?”
廖文枫还坐在电视跟前,拿着烟。
晓敏坐在他的身边:“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啊?”
廖文枫抱住她,看着她的眼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只需要你记住一句话——我真心爱你的!”
晓敏看着他很奇怪:“到底怎么了啊?”
廖文枫抱住她:“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誓言和道义,到底哪个更重要。”
“升国旗——唱国歌!”
一面小小的国旗被缓缓拉上旗杆。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铸成一道新的长城……”
年轻的军人们歌声嘶哑却整齐,响彻爱沙尼亚国防军高乌特拉村军事基地的国际侦察兵比赛选手营地上空。
在这个密林旁的草地上已经驻扎了各种各样的野战帐篷,三十多面各国国旗在朝霞当中飘扬着。正在早锻炼或者跑步的各国特种兵选手好奇地看着这个来自古老东方国度的军人们对着五星红旗举起右手敬礼,有的鼓掌有的吹口哨:“OK!CHINA!”
“礼毕——”何志军高喊。
他向后转,背后就是那面国旗。
八名年轻的参赛队员身着迷彩服戴着奔尼帽,右臂是爱尔纳比赛袖标,精神抖擞。
他穿着迷彩服戴着黑色贝雷帽——雷克明也是同样装束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些肩负着历史使命的八名中国特种兵——他们举起右手敬礼。
刷——八名队员举起右手还礼。
“同志们!”何志军高声说,“现在我们已经身在异国他乡,身在这个特殊的战场!这次比赛,是全世界精锐特种部队的一次奥运会,我们是初次参加。比赛的意义和你们肩上的重担我就不多说了,你们都很清楚!我们的武器装备,和世界发达国家特种部队相比还有差距;我们的日常训练手段,和这些老牌的特种部队相比也有很大不同,部队的历史和传统不同这种差异也是自然的。——但是,我们是中国特种兵!我们的作风就是一往无前勇夺胜利!祖国在看着你们,全军特种部队和侦察部分队的官兵在看着你们,你们的亲人也在看着你们!”
队员们肃穆地听着。
“同志们!你们是第一批走出国门的中国特种兵,你们是中国特种部队的骄傲和先行者!在此我预祝你们比赛发挥最好水平,获得优异成绩向祖国人民汇报!”
何志军敬礼。
队员们鼓掌。
“下面开始宣誓。”雷克明淡淡地说。
陈勇对着国旗举起右拳:“我宣誓——”
“我宣誓!”七名队员举起右拳。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特种兵!”陈勇高喊。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特种兵!”
“我忠诚我的军人职责,牢记我的入伍誓言!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勇往无前,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在比赛当中——灵活机动,意志坚定!遵守纪律,勇敢顽强!……”
……嘶哑的宣誓声音在营地上空回荡。
各国特种兵们看着这个整齐的由六顶迷彩帐篷组成的中国兵营,还有这11个神情严肃庄严宣誓的中国军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
下午是大赛组委会组织的各国特种部队武器装备展示和交流活动,营地前面的空场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武器和装备。中国代表队在一个地方铺开迷彩布,依次放着81自动步枪、85狙击步枪、54手枪、匕首等,还有指北针、望远镜等侦察兵装备。田小牛蹲在自己的装备前,把手枪拆开笑:“伙计,这怎么跟摆地摊差不多啊?”
董强捅捅他:“少废话,干部们都不高兴。”
田小牛看去,看见何志军看着外军的装备忧心忡忡。
“奥地利产AUG自动步枪,1972年定型装备部队。”站在他身边的雷克明缓缓地说,“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自动步枪之一,初速970米/秒,全枪长790毫米,枪管长508毫米,全枪空重3.6公斤,配用弹种为5.56毫米SS109弹。装备部队以后不断改进,加装了单兵白光瞄准镜,经受过海湾战争的实战考验。”
何志军蹲下,拿起这把自动步枪,外军的一个特种兵给他讲解示范着。拆装方便,使用简单,尤其是单兵白光瞄准镜和夜视瞄准具都是射手第一时间实施快速反应射击的保证。
“差距啊……”何志军放下枪站起来,目光转向别的国家特种部队的武器。有M16A2步枪,AK74步枪,L85A1步枪等等,最关键的倒不是枪,而是基本都使用了制作精良的各种光学瞄准镜。作为一个老侦察兵,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还有专用的GPS。”张雷站在自己的武器装备前低声说。
刘晓飞也很低沉:“我们只有地图和指北针。”
陈勇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北方工业公司的5.8口径系列枪族还在定型试验当中。”雷克明说,“那会是我军第一代小口径步枪,配件也很齐全。不过这次我们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和苦练的本事了,武警特警1988年派代表队去奥地利参加国际反恐怖特警比赛的时候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们的77手枪在解救人质考核当中出现了卡壳故障,影响了最后的分数。”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啊!”何志军感叹,“我们回去看看我们的家伙。”
几个不同国家的特种兵蹲下来看着中国的81自动步枪,田小牛熟练地给他们拆装,做射击示范动作。
“你们的瞄准镜呢?”一个外军特种兵比划着81步枪好奇地问。
张雷淡淡一笑:“我们没有瞄准镜。”
“什么?”外军特种兵们都看他,一个站起来:“没有瞄准镜怎么打?”
“这个,和这个,加上目标——三点一线!”刘晓飞拿起步枪告诉他。
“太原始了,不可思议!”外军特种兵感叹,“GPS呢?”
“这是指北针。”林锐拿起来说。
“上帝!这是国际特种部队的比赛!”外军特种兵好奇地说,“你们在用这些装备你们的特种部队?”
张雷笑笑,没说话。
“行不行,赛场见。”憋了半天的陈勇说话了,“林锐,你给我原原本本翻译过去!”
听了林锐的翻译,一个足有1米9的外军特种兵笑笑起身,跟座山似的站到陈勇面前伸出蒲扇一样的右手:“很高兴认识你,上尉。”
陈勇笑着和他握手,两个人都在用力。
没多久,外军特种兵脸憋红了,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
陈勇松开手,笑着说:“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田小牛忍住笑,低声说:“跟我们营长比力气,不是去澡堂子跟师傅比搓澡吗?”
何志军和雷克明走回来,蹲下。何志军看着自己的指北针步枪和手枪等等装备严肃地说:“同志们!大家都看见了,我们在武器上有着明显的差距。这说明我们走出国门参加比赛是正确的,只有发现差距才能迎头赶上……”
翻译跑过来,脸都白了:“何副部长,雷大队长!”
“跑什么?站好了!”何志军命令。
“是!”翻译拿着一堆文件喘着气敬礼,“报告!刚刚接到大赛组委会的通知,比赛规则有变化!比赛内容也做了调整!”
“什么?!”何志军一下子站起来,“你再说一遍?”
“比赛规则和比赛内容调整了将近百分之五十!”翻译着急地说。
“怎么会这样呢?”何志军一把抢过文件却看不懂,交给林锐:“你赶紧翻译一下!”
林锐拿过来低声读着,脸色也很凝重。队员们都站起来围在他的身边,他读完了说:“根据外军的训练内容调整,他们对这次比赛的科目和细则进行了调整。增加了北约轻武器组合、自动步枪立姿无依托连发射击、乘车投掷手榴弹精度测试、敌后战场救护和疏导伤员心理等等科目,同时对其余科目的比赛要求也进行了修改——何副部长,雷大队长,我们在国内集训的内容有一半在这里没有用!”
何志军看着他们,心里难受:“怎么会变这么多呢?”
“外军的训练体系比我们要灵活,他们的训练大纲是经常变化的。”雷克明说,“譬如我去外军特种部队执教,他们马上就在训练大纲增加了中国搏击,不需要通过总参这种级别单位批准。他们调整这些是很正常的,不算特殊情况。”
大家都是半天没说话。
“我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何志军看着这些脸色沉重的代表队员,“我们的武器性能不如他们,对地形地貌的熟悉程度几乎是零,对比赛内容现在也不能完全掌握……同志们!真正的考验来了!”
大家都看着他,目光坚定。
“还有三天就要比赛,我们只有一个办法——针对修改的科目,练!”何志军语音坚毅起来,“翻译,你去找武官协调爱沙尼亚驻军,希望他们可以给我们提供训练设施以及场地,再去找找友好国家的代表队,希望他们提供北约系统武器给我们练习组装拆卸;雷克明,你现在就开始组织外语好的同志研究这个修改后的规则,马上拿出针对性方案来,晚上就要开始练习!”
各自都答应着。
“特种部队在敌后要不断遇到变数!”何志军看着大家,“同志们,你们给我坚定一点认识——这里就是战场,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明白没有?!”
“明白!”年轻的特种兵们齐声吼道。
入夜,当其余国家的特种兵们都纷纷开始洗漱准备休息的时候,中国代表队营地却开始集合。背着武器装备和大背囊的队员们跑出帐篷,跑步向当地驻军的训练场。出发前,何志军叮嘱:“东道主同意我们在他们休息的时间使用他们的训练场,你们要珍惜这个机会!明白吗?!”
“明白!”队员们整齐地低声吼着。
“跑步走,不要喊番号。”何志军说,“其他国家代表队还要休息!”
中国代表队队员背着大背囊和武器装备无声地跑过国际侦察兵营地。
一个外军特种兵拿着牙刷满嘴沫子问:“他们干什么去?”
另一个外军特种兵钻出帐篷:“上帝啊,他们不是要训练吧?马上就比赛了,体力会透支的!”
训练场上。在雷克明大声的英语口令当中,代表队员们在泥地当中摸爬滚打。
何志军黑着脸背着手站着,面色严肃。
夜色很深,满身泥水的中国代表队列队轻声跑回。钻进各自的帐篷,田小牛直接就把自己扔在行军床上,呻吟着:“我退伍回家,肯定没人跟我抢民兵连长了……”
董强坐在地上靠着床头,脱下短袖衫:“瞧你那点出息……”说着说着就歪在床头,呼噜起来了。
张雷脱下军靴,拽掉湿透的袜子,脚上的皮又烂了。身边的刘晓飞已经歪在床上着了,浑身湿透的军装都没脱。
“我们的苦还没开始。”林锐苦笑说,“我仔细看了大赛组委会给的资料。比赛地区地理环境不是一般复杂,低海拔森林沼泽地、原始森林、次森林覆盖面积达到70%,湖泊、沼泽地众多。在夜间的温度会达到零下10度左右,最关键的是,大部分地区根本就没有路。”
“没有路,我们走出来就是路。”陈勇拿毛巾擦着自己健壮的上身,“特种兵走的就是没人走的地方,我们走过去了就是路了。”
张雷哆嗦着手点着一颗烟:“地图送来了吗?”
“人家根本不给地图。”林锐说,“大赛组委会给当地的地图出版社打了招呼,严禁印刷比赛地区的详细地图。他们手里的作战地图要等比赛开始前才会给我们,而且是英文和爱沙尼亚语的,我们根本就没接触过那些地名。”
“我们两个小组不能一起走。”陈勇说,“如果全军覆没就没脸回去见人了,我们分开走——相互距离不超过1公里,如果一个小组出事,另外一个小组要策应一下;如果策应不了,就赶紧走自己的。必须保证有一个小组可以到达终点!”
大家都不说话。
陈勇看张雷:“你看呢?”
张雷站起身看着陈勇,两个人对视着半天没说话。
“为中国陆军的荣誉。”陈勇伸出右拳。
“为中国陆军的荣誉。”张雷也伸出右拳。
两个拳头撞击在一起。
海滨的一轮红日被撞击出来,背着大背囊的中国陆军特种兵们高喊着番号在沙滩上疯跑。
奔尼帽下黑白分明的眼睛,黄色的皮肤。
高喊的嘴里迸发出清晰的汉字:
“一——二——三——四!”
在沙滩上做准备活动的一支外军特种兵代表队都抬起头看着他们跑过来。
“这会是一场艰辛的比赛。”队长嘴里嘟囔。
“为什么?我们不是每年都来吗?”满头大汗的队员问。
“因为他们——中国陆军。”队长看着跑过来的中国特种兵们。
奔尼帽下的黄色脸孔逐渐清晰,年轻而又充满斗志。
中国军靴在爱沙尼亚的沙滩上踩下清晰的脚印。
“爱沙尼亚在哪儿啊?”
萧琴拿着放大镜,脱了鞋穿着袜子跪在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上找。刘勇军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看《卫国战争史》,不时地记着笔记。
“老刘,你帮我找找啊!”萧琴气馁地放下放大镜,“这爱沙尼亚在哪儿啊?我怎么找不到啊?”
“你也不看看是哪年的地图。”刘勇军看都不看她,“国际局势风云变幻,分久必和和久必分——爱沙尼亚是1991年才独立的,那是88年的地图!我扔阁楼上你非要找下来!”
“你不早说!”萧琴一屁股坐在地图上,“你早说啊,我就不找了!”
刘勇军笑笑:“我看你这样找,倒是蛮可爱的!”
“你就会笑话我!”萧琴急地都要掉泪,“我知道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我都认错了你怎么还笑话我!”
刘勇军哈哈大笑:“这才是你——萧琴,这么多年了我难得在你身上发现你当年的影子!”
萧琴不好意思起来:“老夫老妻了,说这个干什么?——小岳,把首长小会客室的世界地图和地球仪给我找来!”
小岳无声地把地图和地球仪送来,萧琴拿着放大镜仔细找。
刘勇军脱了鞋走上地图,蹲在萧琴旁边看她仔细找,乐了。萧琴举着放大镜仔细找着,眼角的鱼尾纹更细密了,鬓角也已经花白。刘勇军心里涌起一丝柔情,伸手去抚摸萧琴的眼角。
“哎呀你干什么!我这儿正找爱沙尼亚呢!”萧琴急了,“等会芳芳回来,我连爱沙尼亚都不知道在哪儿怎么跟她说话啊?”
刘勇军笑,伸手揽住萧琴的肩膀:“这样多好?我们都一天天老了,孩子也长大了。操心操心孩子,不比什么好?让我怎么说你啊!”
“老刘!”萧琴脸红了,“小岳在呢!”
“报告!首长我去擦车了!”小岳忍住笑跑了。
“这个机灵鬼!”刘勇军笑笑,“萧琴,我发现——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都多大年纪了还说这个!”萧琴推他。
“多大?我刚刚46,你也才不过43吗?”刘勇军笑着,“多大?”
萧琴红着脸被刘勇军揽着肩膀:“都是我错了,以后我不会那样了。”
“错了知道改就好,张雷那边我已经说好了,回国以后我请他吃饭——你要当面向他道歉!”刘勇军又严肃起来。
“嗯。”萧琴点头。
刘勇军笑了,在萧琴脸上亲了一下。
“哎哟!”正在进门的刘芳芳见状一愣,在地板上滑了一下,差点倒地下。
刘勇军急忙松开萧琴站起来背着手:“啊,回来了?”
萧琴红着脸整整头发,站起来:“芳芳回家了?”
刘芳芳看着父母的尴尬样子捂着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我上楼换衣服!”噔噔噔穿着军装和小黑皮鞋就上楼了。
“让你帮我找爱沙尼亚你这不诚心让芳芳看笑话吗?!”萧琴急了,“我自己找!我不信找不到!”
刘勇军看着萧琴举着放大镜认真看地球仪,呵呵笑了。
晚上。刘勇军家的餐厅很温馨地点着蜡烛,萧琴忙活着摆菜放碗放筷子,刘勇军穿着衬衣军裤走过来:“哟!真丰盛啊!”
“先别动筷子,等芳芳!”萧琴瞪他一眼。
“好好!”刘勇军放下筷子,笑着看萧琴忙活。
刘芳芳穿着便装从楼上下来,在楼梯就呆住了。
“芳芳,快下来吃饭啊!”萧琴招手。
刘芳芳稳定一下自己,下来了,坐在刘勇军对面。脸上没什么笑容了,拿起筷子就吃。刘勇军笑笑,看萧琴,摇摇头也拿起筷子吃饭。
萧琴看着刘芳芳,满脸堆笑:“芳芳,爱沙尼亚……”
“爱沙尼亚怎么了?”刘芳芳一顿碗,“难道你还要去和爱沙尼亚总统谈工作?!”
刘勇军噗哧一声笑了。
萧琴尴尬地笑:“妈不是那个意思,妈是说……妈知道爱沙尼亚是1991年独立的,在欧洲的波罗的海,有45226平方公里……”
刘芳芳好奇看她。
萧琴笑笑:“妈是不是说错了?”
刘芳芳转开脸,吃饭不说话。
“爱沙尼亚的首都是塔林,时差和我们有六个小时……”萧琴笑着说,“';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比赛始于1992年,是各国特种兵的比武大会……”
刘芳芳的眼泪吧嗒吧嗒落在碗里。
“芳芳,妈知道错了。”萧琴笑着说,“妈都改,妈背了好几天爱沙尼亚地理历史,你想知道啥妈都会。”
刘芳芳丢下饭碗,趴在桌子上哭。
“你就原谅妈吧。”萧琴赔笑说,“妈已经写了100多份检查了,给你爸爸写了40多份,给你写了60多份!你爸爸已经通过我的检查了……”
“我可没说你通过了啊!”刘勇军笑。
“你别添乱!”萧琴急了,转向芳芳又是满脸堆笑:“芳芳,再给妈一次机会还不行吗?就一次?”
刘芳芳抬起头,满脸都是眼泪,抱住萧琴:“妈——”
母女抱头哭成一团。
刘勇军呵呵笑:“哟!全家团圆啊!吃饭吃饭,吃完了有节目——我从总参外事局要来的爱沙尼亚历次爱尔纳·突击比赛的录像资料!这次我们的代表队就是在这些地方比赛的!你们可以身临其境观察一下他们是怎么比赛的!”
刘芳芳破涕为笑:“爸爸,你太伟大了!”
“快吃快吃!”萧琴擦着眼泪,“吃完了看爱沙尼亚!看爱沙尼亚!”
“爱沙尼亚……”
方子君在宿舍的床上摊着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台灯对着地图,旁边放着几十本地理和军事书籍。她睁大眼睛仔细寻找着,找到了,在上面用红笔画了个记号。
敲门声,她头也不抬:“进来!”
何小雨抱着一堆书进来,放在桌子上:“都在这里了!我把我们图书馆能找到的跟爱沙尼亚沾边的书都借来了,可累死我了!”
“辛苦了,自己倒水!”方子君一把把书都摊在桌子上,看着书名。“你怎么借来的都是芬兰和苏联的资料啊?”
“咳,1991年刚刚独立的!”何小雨愁眉苦脸,“根本找不到独立成书的资料!”
方子君点点头,打开一本战争历史仔细看。
“子君姐,问你个问题可以吗?”何小雨喝了口水坐在椅子上小心问。
“问。”方子君不抬头。
“你到底在关心哪个?”
方子君抬起头:“什么意思?”
“陈勇,张雷——你到底在关心哪个?”何小雨小心地问。
方子君低头看书:“我没必要告诉你。”
何小雨叹口气:“我一直觉得我很聪明,没想到其实我最傻……”
方子君笑笑,继续看书,目光迅速在字里行间找。
“姐姐!你到底是喜欢谁啊?”何小雨着急了。
“小雨,你记住一点!”方子君抬起头看着她,“我已经结婚了!”
何小雨张大嘴。
“我可以告诉你,两个我都关心——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是我爱过的人!”方子君低头继续看书,拿笔记着什么。
“什么逻辑啊?”何小雨苦笑,也拿起一本书仔细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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